第六十七章 酒鋪

  揚州,東城的酒鋪。

  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馮三提著小酒壺,一步三搖晃。那一身肥大的袍子,套在他那皮包骨頭的身上,隨風擺動,風大一點都能把人刮跑。

  今兒還是老規矩,東記的一壺老酒,然後到外甥的木匠鋪去,靠在院子裡的躺椅上,可以蹭隔壁戲班一下午的曲兒聽。

  可他這進門,酒壺還沒撂下,便有人出言官差辦案,閒人免進。

  斜眼瞅了一眼,見不是掌柜-鐵拐呂,馮三撇嘴罵道:「你他媽是活膩了吧!」

  罵了一句還絕對不夠癮,嘴裡還吵著:「我他媽賞你倆嘴巴!」,隨即,直接賞了當面漢子倆耳光。

  對於漢子含怒,又不敢還手的表情,馮三的脖子都要扭上天了。他小女兒嫁給了劉知府做小妾,滿揚州城,誰不知道他馮三是知府的丈人。

  別說打個領了小差事的衙役,就是揍個縣令,也沒人敢說個不字。恨就恨吧,誰叫他們投錯胎了,沒個當官的親戚呢!

  志得意滿的馮三,把酒壺往柜上一放,傲然言道:「春生甭怕,打酒就是,我看誰敢難為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撇了撇,坐在角落裡品酒的人。一位面相不過二十的後生,面生的很,與他印象中知府衙門當差的人對不上號。

  隨即,走上前去,晃著脖子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子,竟敢假冒官差?」

  眼見這後生不言語,無視於他,馮三罵了一聲娘,正要動手再扇,卻被夥計春生給擋了下來。

  可馮三卻不依不饒罵了一句:「奶奶的,知府的岳父,在揚州的地面上,除了錦衣衛,老子誰不敢打!」

  他這回算是蒙著了,今兒他碰上的還就是錦衣衛。挨他耳光的宋忠,之所以沒有還手,哪裡是畏懼什麼揚州知府,而是因為太孫沒有發話。

  啪,漫不經心的朱雄英,從袖子掏出一虎紋腰牌,拍在桌子上。然後繼續品著酒,那個瘸子還真有內秀,這酒釀的醇厚,回味無窮啊!

  而「好奇寶寶」般的馮三,看清那腰牌上寫著:錦衣親軍都指揮使-朱雄英。朱雄英是誰,馮三不知道,可錦衣衛指揮使是幹嘛,他卻清楚的很。

  受不了刺激的他,白眼一翻,一口氣沒倒順,直挺挺的倒了過去。任由夥計春生,怎麼拍、怎麼叫,人就是不醒。

  「行了,春生,別裝了,你爹在哪?」

  見春生搖頭,只是搖了搖頭,讓宋忠徹底失去了耐心。便令外面的錦衣衛關門後,把人按在了桌子,抽出靴子裡的匕首,親自伺候。

  春生的哀嚎震耳欲聾,滿屋都充斥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酒鋪瞬間變成了刑房。朱雄英本來喝的挺好,可見躺在地上的馮三兩股間濕了起來,這酒性也就敗了。

  放下杯子,沉聲說道:「帶我們去見你爹,就這麼難麼?」

  難麼?

  難!雖然春生是個低賤的夥計沒錯,可也知道父子親情。做兒子的,怎麼能出賣自己的父親呢!

  父子親情人倫之道,朱雄英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即不在言語,任由宋忠「施展」。

  直到宋忠用盛酒的竹筒把,捅穿了春生的大腿,鮮血濺到臉上,裝暈的馮三,再也忍不住了。爬起來沖朱雄英,不停的磕頭,嘴裡還含糊不清的解釋,他與這家酒鋪沒什麼關係。

  「劉一杭,應天府人氏,洪武十年,二甲第七名。通農事,善刑律,吏部年年記優。」

  「你這女婿辛辛苦苦幹了十四年,讓你這一張破嘴,全敗沒了。」

  對馮三這種仗勢欺人的小人物,朱雄英沒什麼興趣。雖然,劉一杭與此間的事沒什麼關係,但作為地方牧守,任由箭兵在這裡生根發芽,他也難逃失職之罪。

  本來,朱雄英是打算事後處理他的。既然這麼碰巧,碰到了他小妾的父親,那就請其代為轉告。與同知交接了印信,自縛到刑部聽勘,受的罰還能輕點。

  當然,也不能讓馮三白來一趟,對面酒架的上酒,隨便抱回去兩罈子,翁婿乾脆來個一醉解千愁算了。

  打發走了馮三,朱雄英抓著春生的頭髮,面無表情道:「好好地人不當,非得學人家當漢奸,孤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漢奸。」

  別看春生是個買酒的小夥計,可他爹卻是江南悍將-呂珍,先祖呂保相,曾是宋末抗元的將領,乃是名門之後。

  至正二十七年,張吳政權滅亡,呂珍與張天琪、李伯升一同投降,但在押解途中,殺了幾個守衛逃跑,從此以後下落不明。

  一直以來,明廷都認為呂珍是不願食大明的俸祿,心灰意冷,逃到深山老林中了此殘生。

  要不是宋忠辦差得利,順藤摸瓜端了應天、揚州的箭兵。還不知道,呂珍這位昔日的張吳左丞相,竟然淪為箭兵的走狗。

  祖宗是民族英雄,後世子孫卻成了漢奸,不得不說,這太諷刺了。

  朱雄英沒那麼狹隘,要求所有人都對大明赤膽忠心,效力於朝廷。可最低的要求,不能當漢奸吧!輸不起就投靠敵人,臉都不要了。

  「漢奸?呵呵,哈哈」

  「你家皇帝,不也曾是元廷的順民麼?」

  春生這理由找的不錯,朱家世代貧農,世世代代都是順民。朱元璋不僅要過飯,還當過和尚,朱家的門第,怎麼能比得上呂氏。他的驕傲發自是骨子裡的,壓根就瞧不起朱家這要飯出身的皇族。

  「那就是沒得談了?」,朱雄英是玩夠了,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就不用談了。

  錦衣衛不是有個「抽筋」的刑罰嗎?來吧,讓咱開開眼界,也成全呂春生的對大元朝廷的一片赤膽忠心。

  他不是喜歡當狗嗎?行,今兒,本太孫就讓知道,當狗的代價是什麼。

  「好嘞!」,宋忠早就不耐煩了,要不是怕把這小子玩死,斷了線索,他早就上「重活」了。

  吹了個口哨,門外便有三名錦衣衛走了進來。隨即按照宋忠的指示,將呂春生成「大」字掛在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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