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賢三人,皆不愧是大儒,與那些整天把八股掛在嘴邊,絮絮叨叨,不說人話的傢伙相比,三位老先生文浩博淵,深聲鏗蔚,的確令人欽佩。
朱雄英也是痛快,當即命杜景賢為新科主考正官,文原吉、王饌為副主考。恩科所需一切,由禮部負責,禮部尚書陳迪,就是他們的大管家了。
有了考官,朱雄英又不得不說了說,他對科舉的看法:「朝廷取士,即是施恩於仕林,更是為了國家選材。」
「可這八股取士,朕並不看好。就說衙門口貼的告示,被八股文這麼一搞,別說百姓了,朕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說什麼。」
所謂的八股,一般都要由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部分組成,題目一律出自四書五經中的原文。後四個部分每部分有兩股排比對偶的文字,合起來共八股。
而且還要用,孔子、孟子的口吻,弄那四副對子平仄對仗,不能用風花雪月的典故褻瀆聖人。總而言之,就是鑽研過去的學問,把精神頭都磨到裡面,在八股的牢籠中團團轉。
是,朱雄英承認聖人先賢的話,對規範人的道德、行為,絕對是有幫助的。可這一味的鑽研八股,就算不把人鑽研癔症了,對於治理國家,安理百姓,又有什麼益處。
這社會是不斷進步的,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人都向前看,整天的傷春悲秋,看三國掉眼淚,那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要是士子們在家鑽研,學魏晉隱士,朕這個君父也管不著。」
「可入朝為官,代朝廷治理一方,不行!」
「翰林院不缺筆桿子,朝廷也沒那麼多俸祿養閒人!」
對八股,朱雄英毫不掩飾他的厭惡,自南宋拔出初成雛形後,多少青年才俊的大好青春,都套在那裡面。洪武三年,先帝重定科舉法,改為應試文彷宋「經義」。
這二十多年來,朝廷取的進士,十個里,能挑出一兩個能用的就不錯了,其他都是躺在兩篇文章上混日子的,還美其名曰「代聖賢立言」。
「聖賢們都死了那麼多年了,得點清淨容易嗎?每天被他們嘮叨,拿來當箭,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我們朱家是要飯出身,不能那些貴族老爺家的皇帝一樣,只想著自己的事,就把天下英才都套到這四六駢文里。」
新皇這話,讓杜景賢三人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念道:新皇帝果然是好氣魄!
先帝定八股為本朝取士之法,就是希望將天下士子都套在八股的牢籠中。讀書人消停了,百姓也就老實了,大明朝自然就萬萬年。
其實,明眼人都明白,先帝這麼做是想給子孫多留一部分保障,怕後世之君不爭氣,丟了江山。
可年輕的新帝顯然不以為意,他是抱著「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的態度。這股強烈的自信心,來自與他多年的征戰,所取得的驕人戰績。
是的,三老先生都沒想錯,朱雄英就是這麼想。套文人有什麼,劉項原來還不讀書呢。朱家起身布衣,更要明白百姓的疾苦。要是有一天後世子孫不肖,禍國殃民,成了司馬衷,那就趁早給好人到地方,別耽誤了國家。
若到了大明天命終結之日,朱雄英也希望,他立下的這些惠及士子、百姓的規矩,能福澤朱家的子孫,不使他們跟福王一般,成了一道菜。
「朕需要的都是經世致用之才,明法科、明經科、醫舉科統統都要,不能只搞一個進士科,一家獨大。」
撫了撫鬍子,杜景賢笑道:「皇上的良苦用心,老臣們都知道。其實,大明也不是一開始就如此的。」
洪武元年,詔開科舉,對制度、文體都有了明確要求。士人參與科舉考試必須通過三場的考試。不過寫法或偶或散,初無定規。
那時候,國家初創,百廢俱興,需要各式各樣的人才。甚至,在以後的一些年中,依然沿用舉孝廉入仕,來彌補官員數量的缺失。
三位都是經世的大儒,當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是瞧上了唐代的多科取士,想著汲取各方面的人才。
秀才科(考方略策)、進士科(考策問、貼經)、明經科(帖經、墨義、時務策)、明法科(考律法)、明書科(帖經、口試、試策);
明算科(考算術)、諸史科(考歷史)、開元禮科(考禮制)、童子科(十歲以下《孝經》《論語》)、道舉科(考道學)、武科(平射、武舉)、醫舉科(考醫學)。
可如此做,不僅是推翻了人們習以為常的考試方式,會使很多人的十年寒窗,一朝化為泡影。
其次,就要說禮部、國子監的用員,勢必要經過一場大規模的洗滌,五成以上的人飯碗都要被砸!
三個老傢伙無所謂,聖上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可此舉一旦實施,招來的非議是肯定,而且一定會有人以擅改祖宗之法,大作文章。
呵呵,放下茶盞,朱雄英從御階上走了下來,坐在三臣的對面,隨即笑道:「朕在前線時,常告訴將軍們,不能打仗的軍隊,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朱雄英不在乎砸了多少人的飯碗,更不在乎有多少人非議;只要對治理國家有益,對大明的明天有益,再多的罵名,他也能接受。
更何況,取經世致用之才,一人能抵八股黨三個,這麼划算的買賣,為什麼不做呢?
在仕子們中八股的毒害還不重時,把他們拽回來,他們應該感謝朕才是!鬧什麼鬧,以為朕是那種深宮婦人手裡長大的皇帝?
「是,既然皇上這麼決定,那臣等下去後,便與陳尚書依次辦理。」,話畢,杜景賢帶著兩位老臣行了一禮,躬身退了下去。
也正是此時,殿門外也伸出來兩個小腦袋,朱雄英不用想知道,能在他殿前搞這種把戲的小鬼,還不被常森、傅忠喝斥的,除了朱文聖和寶慶不做他想。
嘴角微微上揚,朱雄英也笑著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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