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如火,炙烤北方。
不過作為大明朝的心臟,北京城一如既往的繁華。
今天的崇文門十里外,卻又格外的熱鬧。
噼里啪啦。
大量的鞭炮被點燃。
小孩子們捂著耳朵,然後又不顧家長的牽扯,想要拿走跳出的鞭炮。
幾個光膀大漢,則爬在了屋頂,饒有興致地觀看著。
「通鐵車咯,看鐵車咯——」
道路上,還會來得及搶占位置的孩子們不斷奔跑著,滿頭大汗,讓許多人也來了興趣。
只見兩條鐵軌,深入地面,只露出軌道來,防止別到馬蹄。
而其組成的寬闊軌道,連同枕木在內,長達一丈,比露面高了半尺左右,猶如一條長龍,蜿蜒壯觀。
鐵軌兩旁,更是設置了柵欄,防止有人偷跑入內被撞。
車站前,人山人海,幾個有名有姓的士紳、豪商高興地露臉,而真正的主角則是順天府尹:朱誼泉。
作為宗室出身的文官,朱誼泉雖然不過舉人出身,但五十四歲的年紀,就已經成為了順天府尹,半隻腳邁入了朝廷重臣的行列。
這也基本上是他的頂頭了。
除非皇帝賜予他同進士出身,一如于成龍那般。
朱誼泉心裡也有準備,他一向循規蹈矩,並沒有立有大功的機會,所以從順天府尹之後,在躍遷至八部擔任尚書,就已經是他最好的結果了。
「府尊。」幾個商人親切地過來。
「嗯!」朱誼泉看著這六匹白馬,以及這長車廂,感慨道:「這是北京城通的第三條鐵軌吧!」
「日後不知有多少鐵軌至北京了。」
北京的第一條鐵軌是通往玉泉山,約莫六十里地;第二條則通向天津,三百里。
而這第三條,則去往的是河北首府保定。
其中路過良鄉、房山、涿州、淶水、定興、容城、雄縣、安肅,最後則是保定,蜿蜒較多,故而達到了四百里。
這是河北省與京城的通車,意義重大。
政治上來說,北京能夠更好的控制河北,從而維護京畿穩定。
而在經濟上,北京則吸血更方便了。
「府尊所言甚是,這時日不遠了。」這時,一儒雅男子在一旁附和著,滿臉贊同之色。
朱誼泉一見,臉色和善了許多。
原來是京畿大商、皇商,薛家的掌舵人,薛崇文。
傳聞他跟賈家、史家等親善,勛貴中交友廣泛,自然與尋常的商賈大為不同。
草草地說了幾句,朱誼泉這才離去。💜😲 69Ŝђ𝐔乂.cᵒ爪 🍧😎
登上馬車,他揮了揮衣袖,憤恨道:「區區一商賈,卑賤之人,竟然也敢插話,若是在前朝,老子直接掌三十大嘴巴。」
一旁的師爺則苦笑道:「東翁息怒,如今朝野重商重利,且薛家是皇商,不值得動怒。」
「我還是宗室呢!」朱誼泉反駁了一句,就都囔起來:還不是靠女人。
待官員走後,氛圍才逐漸輕鬆起來。
薛崇文這時則已主家自居,搖頭輕聲道:「大同至京城的鐵軌,也已經在修了,明年這個時候怕是就能通車。」
「那可是七百里。」
此話一出,商人們紛紛咂舌。
「鐵軌者,國之重器,朝野矚目,就算是再長再遠,也得是要修的。」
雖然朱誼泉不知道鐵軌的成本,但僅僅七百里的鐵軌,就是一大筆錢。
「薛員外,這得多少錢?」
由於薛崇文皇商的身份,無論是官員還是商人對其都頗顯尊重。
「自北京而至保定,每里路就五千塊銀圓,四百里就是兩百萬塊,再加上枕木,路基沙石,以及人工力夫,三百萬差不多。」
薛崇文搖了搖紙扇,頗為得意。
蓋因為大同至北京,保定至北京的兩天鐵軌,基本上都是內務府與地方商賈合辦的。
而其中,皇商則占據很大一部分額度。
一般的商賈根本就沒有資格參與。
「能賺回本嗎?」這時,有人不解道:「天津到北京,那可是人山人海,就算加班加點的運轉也不愁人,大同府自古貧瘠,近些年來雖然多了黃羊、羊毛等,但人卻沒多少……」
眾人紛紛附和,確實是這個理。
如今鐵軌的運力不足,只能運送人,人流就是關鍵。
「不可說也。」
薛崇文搖搖頭,故作神秘道:「此事必然有利可圖,不然我等怎會白白的送錢?」
「待到日後你們就明白了,奉勸諸位,日後又是有鐵軌就定然要參與啊!」
說完,他就施施然而去。
留下一片茫然的商人們,面面相覷,不知所言。
懷寧公主府。
作為大公主,其公主府有半個親王府大小。
而有幸娶懷寧公主的,則是復國公陳永福之子,陳牧寧。
作為駙馬都尉,陳牧寧很年輕,只比公主大了三歲,如今不過二十出頭,算得上是年輕有為。
不過作為勛貴家族出身,他天然的就繼承了爵位,每天無所事事,只在侍衛司掛職,可謂是輕鬆自由。☞💔 ☠🌷
懷寧公主前年誕下一子,去年誕下一女,給整個公主府添了不少的喜慶。夫妻也算是和睦。
當然了,夫妻兩人關係和睦的由來,自然是公主府有別於前朝。
簡單來說,就是公主府裡面,根本就沒有什麼皇家下派的嬤嬤,姑姑一類的,駙馬和公主能夠做主。
這比前朝時期,駙馬和公主親熱都需要打報告強多了。
歷朝歷代以來,唐朝和明朝的駙馬,都是倒霉透頂。
也是如此,明朝的駙馬最期盼的是公主早死,然後就能隨心所欲的納妾逍遙,還能跟皇家扯上關係。
「公主。」陳牧寧緩步而來,看著哄孩子睡覺的公主,忍不住輕聲道。
「怎麼了?」
懷寧公主將孩子放下,然後起身,俏臉上滿是疑惑。
作為公主,她自然繼承了皇帝和母妃的優秀基因,蛾眉秀目,瓜子臉,雖然算不上頂尖的,但也算是個大美人了。
更關鍵的是,她從小就接受了文化教育,性格較為溫和,理性占多數,這就讓家庭關係比較和睦。
陳牧寧也願意與公主商量大事。
他屏退人手,才開口道:「我聽說內務府準備設個公司?」
「公司?這是什麼東西?」
懷寧公主疑惑道。
「好像是個商會,效彷西夷而來的,專門負責經營海外的一些東西,聽說會賺大錢。」
陳牧寧滿臉期望。
「不一定。」懷寧公主輕聲道:「海外情況複雜,就算是組建的商會,也不一定能夠盈利。」
「況且咱們不是前番投錢給鐵軌了嗎?家裡還有餘錢嗎?」
京同線、京保線這兩條鐵軌,由內務府進行主導,勛貴和皇商們選擇性的投錢。
由於鐵軌是註定要盈利的項目,所以每家投錢的額度都不多,一份不過五千塊罷了。
但憑藉著懷寧公主的身份,他們一家直接買兩份,一萬塊。
兩條鐵路線,投了兩萬塊。
這一筆錢可是讓公主府傷筋動骨,但他們絲毫不慌。
復國公府能蹭錢,再不濟公主去向皇帝撒嬌也能有錢,偌大的公主府總不可能窮死。
陳牧寧則自信道:「家裡之前不是分了三千畝的莊子嗎?咱們把地抵押了就有錢了。」
「過上兩年不就能緩過來嗎?」
作為權勢之家,公主府的地就算是抵押了,其中的息錢也不會多,更不會被霸占。
這就相當於低息借款。
「堂堂的駙馬,還要抵押?」
懷寧公主取笑道:「算了,去陝商錢莊借點吧!」
陳牧寧苦笑道:「還得是公主啊!」
陝商從一開始就是皇帝的助益。然後才一躍而上,成為全國有名的大商會。
自然而然,他依舊秉持著巴結皇家的傳統,公主只要一說話,能抵駙馬十個。
無抵押貸款,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甚至都不需要利息。
夫妻倆商量著家事。
公主府的錢財,是夫妻倆的私錢,供他們日常所需。
而國公府的爵位跟財產,只能算作是公產,依舊是復國公把持,每個月發下例錢罷了。
當年陳牧寧尚公主後,陳家和皇家都給予了大量的地產和錢財供小夫妻生活,可謂是悠哉游哉。
「莊子,商鋪都到了頂,看來還真的要在公司摻一手,駙馬你沒有做錯。」
懷寧公主蹙眉道。
在北京城,多大的官就吃多大的利益,一旦超過界,就有了衝突矛盾,這都是心照不宣的規矩。
而別看懷寧公主是皇帝的女兒,但卻依舊要遵守規則行事,因為這是為子孫後代著想。
誰又知道下一代皇帝怎樣?
按照慣例,駙馬等同於伯爵,其所占據的是伯爵的份額,每月所得能不過三四千塊。
當然了,公主食邑是體己錢,相當於嫁妝,根本就不算到公產中,且食邑一年一發,只能解渴。
「借五千塊如何?」懷寧公主道:「等來年的食邑下來,再湊點就行了。」
「不夠。」陳牧寧低聲道:「聽說這個公司,專門經營銅礦,金礦,連火槍都會有,能賺大錢。」
「內務府傳出消息,算五千股,每股一萬塊,以後賺到錢了,就按股份來分紅。」
「什麼?」懷寧公主被驚到了:「五千萬?」
「這是賣了一個省?」
「所以,咱們最低要湊一股。」
陳牧寧沉聲道:「最好能買上兩股,這股份不限額,先到先得。」
「那些皇商、鹽商可有的是錢,他們可樂壞了。」
「內務府放出多少?」
這時候,懷寧公主冷靜下來。
「兩千股。」陳牧寧感慨道:「內務府留下六成,說這是皇家的利潤,必須占大頭。」
「保不齊還真賺大錢。」
懷寧公主蹙眉思慮起來。
如此大的手筆,一看就是皇帝親自所為,賺錢的機會很大。
為了子孫計,買下並不吃虧。
再者說了,作為皇帝的女兒,如果虧本了撒嬌就能要回點唄!
就在夫妻倆準備決斷的時候,忽然下人傳言,說是永清公主和駙馬來訪。
永清公主是皇后嫡女,排行老二,嫁給的是安國公李繼祖的長子,李守拙。
懷寧公主和永清公主年歲相差無幾,又沒有皇位繼承,所以從小到大關係融洽,姐妹關係甚好。
永清公主相較來說,身材更嬌小一些,也白嫩一些,大方有禮,雍容華貴,一看就是天潢貴胃。
李守拙與其父李繼祖模樣四五成像,皮膚略黑,體型勻稱,作為駙馬都尉,算是合格了。
不過相較於陳牧寧,李守拙性格更弱勢些,一切都是公主做主。
於是兩個公主坐上主位,兩個駙馬紛至左右手。
「姐姐,今次來就是聊下那公司。」
永清公主脆聲道:「我聽內務府五千萬塊設個公司,專門去海外進行淘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咱們總不能因為這事,去勞煩父皇吧。」
「妹妹,這事我們也剛知道。」懷寧公主笑道。
「那姐姐準備買嗎?」永清忙問道:「我是心裡沒底,所以想來問問姐姐。」
「買。」猶豫片刻,懷寧公主果斷道:「畢竟這是內務府的章程,總不可能虧錢吧!」
「再者說了,錢放在家裡頭也不能生錢,弄不好還會亂花銷,還不如投出去,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咱們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子孫啊!」
永清公主眉頭一蹙,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駙馬李守拙則沉默寡言,等著公主拿主意。
陳牧寧小心道:「公主,要不要進宮一趟?」
永清公主瞥了其一言。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確,讓她去問皇后。
作為一國之母,皇后對於內務府雖然不能直接控制,但卻有很大的影響力,具體自然比旁人清楚。
作為皇后之女,永清公主去問皇后在適合不過。
「姐姐真切要買?」
「確實要買。」
看著懷寧公主果斷之色,永清這才嘆道:「看來我真的是要去一趟皇宮了,可不能讓姐姐虧了錢了。」
言罷,其風風火火而去。
尾隨在其後的駙馬都尉李守拙,那麼長時間就沒說幾句話。
「李駙馬太懼內了。」
陳牧寧搖頭感嘆。
「你不懼?」懷寧公主斜笑道。
「我是尊重。」陳牧寧果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