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

  外邊的太監得了令,連忙請皇帝進入。

  同樣收到消息、加緊趕過來的常皇后聽出了公爹話語中的慌張和無能為力,本能的意識到了不好,也顧不上無禮,沒等通傳就一起跟了上去。

  她還把被她喊過來的太子朱雄英給一起拉上了。

  「你們一家三口都在啊,正好,快過來看看你們母后,她……怕是要不行了。」見到兒子兒媳和好大孫的那一刻,朱元璋再也繃不住了,說著說著,整個人抽泣了起來,一身的精氣神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一半似得。

  朱標三人本就走得很快,聞言直接跑了起來,將馬太上皇后給圍了起來。

  「娘。」

  「母后。」

  「奶奶,我是雄英啊,你不要嚇我。」

  聽見家人的呼喊,馬太上皇后強行睜開了雙眼,一一看過兒子兒媳和孫子,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卻最終沒能說出口,眼睛一閉,直接昏了過去。

  朱元璋連忙又把偏殿的朱七牛三人喊了過來。

  去偏殿之後,朱七牛三人當然也沒閒著,湊在一起商討起了可能能救好馬太上皇后的方法。

  然而,無論三人怎麼絞盡腦汁的出謀劃策,也始終拿不出一個好法子。

  實在是這種病太奇怪了,連斷症都困難,何談治療?

  事實是,自從十年前朱雄英病了那一場後,以戴思恭為首的太醫院太醫便沒少就這一疾病各種預設、商量甚至是爭吵,但……始終無濟於事,反而搞得太醫們一個個頭髮沒少掉。

  既如此,就算馬太上皇后就在眼前,三人又能怎麼辦呢?

  閉目思索了片刻,陳通微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葫蘆:「戴太醫,你把這個餵給太上皇后,你再給她施針一番,應該能讓她多維持一段時間,至於具體能管幾天,貧道也不能保證。」

  朱七牛在草原上的四五年,永樂殿義診的事兒便完全壓在了陳通微身上,但戴思恭及其他一些太醫也會在皇帝的授意下過去幫忙,另有一些民間醫生宅心仁厚、過去幫手。

  一來二去的,陳通微和他們多少都有些熟悉。尤其是和戴思恭,不說相交莫逆吧,但屬實有點知己那意思了。

  陳通微因此深知戴思恭醫術了得。

  戴思恭也知道陳通微好琢磨些雲裡霧裡的煉丹之術。

  接過葫蘆,打開一瞧,裡頭放著幾粒丹藥,戴思恭立刻知道,這怕不又是陳通微瞎鼓搗出的丹藥。

  但既然陳通微敢把它拿出來,必然是有用的。

  戴思恭也不耽擱,問明服用數量後,在皇后的幫助下把丹藥給太上皇后餵進去了,又利用平生所學給太上皇后扎了十二針,太上皇后的呼吸果然就平緩了下來,蹙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近幾日太上皇后應該是不會再出問題了,但這丹藥什麼時候會徹底不起效,貧道也說不好。」陳通微道。

  朱標從脖子上摘下了被穿成項鍊的蠟丸:「道長,七牛,戴太醫,這仙丹不知是否對症?」

  朱元璋身體一震,連忙給朱七牛他們使眼色。

  陳通微和戴思恭對視一眼,一齊看向了朱七牛。

  心中苦笑一聲,朱七牛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太上皇后她年紀畢竟大了,年輕時又四處漂泊,身體虧空的厲害,所以才變成了今天這樣,這種狀況……不是仙丹可以救治的。」

  朱標也不是好忽悠的:「那陳道長拿出來的丹藥又是怎麼回事兒?」

  陳通微道:「那只是一種緩解症狀的藥丸,跟大家理解中的丹藥不是一回事兒,跟修仙長生更是不沾邊。」

  「行了,標兒,別為難他們了,該問的咱都問了,你娘的病啊,藥石罔效,這幾天你們多來陪陪他吧,把其他那些皇子皇孫都喊過來。」朱元璋不願兒子再問下去了,打斷道。

  「好吧,那兒這幾天就領著弟弟妹妹、兒子女兒們守在這兒了。七牛。」

  「臣在。」

  「這幾天的朝政交由你主持,百官們若是問起來,照實說就是了。」

  「遵命。」

  「那就這樣,七牛你先回吧,明天還要主持早朝。至於戴愛卿和陳道長,就煩勞你們守在這裡吧,你們可以去偏殿休息,有事朕會讓人喊你們的。」

  「是。」

  片刻後,朱七牛有些落寞的踏出了宮殿。

  雖然親戚關係存疑,可七牛到底也是馬太上皇后看著長大的,陪過她閒聊,吃過她做的飯菜,被她催過婚,送過衣服……太多太多的記憶了。

  最要緊的是,雖然見過許多死人,甚至親手送過許多人歸西,可親近之人的病危、即將離世……七牛這還是第一次經歷。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很難受。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這句話我十幾年前就會背,卻直到今日才忽然徹底的體會到了!」

  「難怪古往今來的王侯將相到了晚年都難免迷信長生之術,長生久視的誘惑真的好大啊!」

  莫名的,朱七牛想起了自己的爺爺奶奶,也想起了岳父岳母和妻子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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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年紀可也不小了啊!

  就算不受天命特別關照,最多二三十年,他們怕也要壽終正寢。

  而到了那時,就連父母、伯父伯母他們……也都垂垂老矣。

  想到這些,朱七牛的心忽然就揪了起來,臉色也白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嘆了口氣,朱七牛從開疆背上下來了,牽著馬走在寬闊高大的宮牆之下,意興闌珊,心灰意冷……情緒複雜。

  某一刻,朱七牛忽然聽見有人喊自己名字。

  回頭一瞧,不知何時跑過來的太上皇朱元璋正掀開車門帘看著自己。

  「太上皇你怎麼過來了?」

  「你小子這是怎麼了?喊了好幾聲都沒聽見?」朱元璋反問道。

  朱七牛勉強一笑:「沒什麼……就是有點難受。」

  朱元璋嘆了口氣:「咱能明白你的心境,面對親人的即將逝去,身心難受,堵得慌?」

  「嗯……有點。」

  「算你小子有良心,你皇伯母沒白疼你。」朱元璋嘆了口氣:「當年咱爹娘走的時候,咱也才十幾歲,按理說咱早該習慣這種身邊人離世的感覺,可咱偏偏沒有,反而偏執的格外看重親人,反而更加害怕遇到相同的事情,這一點咱跟其他那些皇帝截然相反,如今……咱卻是不得不再體會一次了。」

  「太上皇,您要保重身體啊。」

  朱元璋拍了拍胸脯:「咱的兒孫正面臨大劫難,咱就是想跟著妹子一起去,也得繼續苟延殘喘著,這點你不用擔心,咱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