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招待了一波獵奇的客人後,朱七牛的書包越發沉了。
朱四虎老高興了,大手一揮,讓朱七牛去買了四根油炸檜。
父子兩個一邊吃,一邊挑著擔子往縣城裡更熱鬧的所在而去。
走著坐著,他們來到了臥雲齋所在的街道。
吃完最後一口油炸檜,朱七牛擦了擦嘴,再次用嘹亮的嗓音喊了起來。
「新鮮出鍋的臭豆腐,聞著臭吃著香,溧水縣城獨一份嘍。」
朱四虎很是配合的將籮筐蓋子打開了。
臭豆腐的味道立刻瀰漫而出。
不少人剛一聞到味道,立刻跑開了,唯恐避之不及。
但也有人好奇的湊了上來,問價、品嘗、給錢,忙的朱四虎跟個陀螺似得轉個不停。
如此走走停停,買買賣賣,朱四虎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
朱七牛的小書包里的銅錢也越來越多,他都快背不動了。
付錢的客人見他小小年紀就幫著做生意,十分有趣,甚至有故意多給他一兩枚銅錢的,就是想看看他啥時候撂下書包不干。
朱七牛背著越來越多的錢,臉色逐漸漲紅,肩膀也開始變得酸痛,旁人便故意逗道:「小老弟,放下吧,放下才能解脫。」
朱七牛看著跟他搭話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爹這是故意整你,你看別人家孩子,這個時候都還在床上睡覺。」
朱七牛立刻顯出躍躍欲試的模樣,眼睛不斷瞟向朱四虎,嘴裡說些話,這回可全是『之乎者也』之類,似乎是孝經上的內容。
在這時候,眾人也都鬨笑起來,大街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朱四虎看不下去了,將籮筐中的板凳拿出來,接過書包,將裡面的錢全部倒進了籮筐里。
看熱鬧的人立刻傻眼了,尤其是之前特意多給一兩個銅錢的人。
還能這麼玩兒?
年輕人不講武德。
把我多給的錢還給我。
眾人正湊熱鬧,幾個縣學學生匆匆而來。
路過臭豆腐攤子時,走在最前面的一臉文弱的書生忍不住用袖子扇了扇。
「漬漬,這什麼味道啊,真難聞,怎麼還會有這麼多人在這裡湊熱鬧?我等讀書人可得快點走過這條街,別被這味道沾到身上,不然被人聞見了,還以為你我出恭沒……,各位同窗,快點走吧。」
讀書人在這個時代是清高的,甚至是至高無上的,就連皇爺每年也得派人拜祭讀書人的老祖宗,一聽這話,許多處於底層的百姓下意識就覺得臭豆腐是髒的,是不能碰的,圍觀的人群因此散了一批。
但也有些人早就看透讀書人的底細了,壓根就不以為意,該吃吃,該笑笑。
朱四虎鬧了個大紅臉,有心爭辯幾句,又瞧出這些讀書人身份不一般,不敢惹事,便只低頭裝作沒聽見。
一看自己老爹被嚇得跟鵪鶉似得,朱七牛心裡有點不舒服,於是鼓足勇氣攔在了那幫讀書人面前。
「小子,你做什麼?」先前說話的那個讀書人趾高氣昂的問道。
朱七牛嘟著嘴,一臉和善的反問道:「大哥哥,我這裡有一首詩,請你品鑑一下可以嗎?」
讀書人們對視一眼,各自倨傲一笑,原來是仰慕我們的文才,所以讓我們點評詩句啊。
得,那我們就勉為其難吧。
「你念念看吧。」
朱七牛『哦』了一聲,抑揚頓挫的念起了昨天夜裡在夢中無意之下翻到的一首詩句。
「茅店門前映綠楊,一標多插酒旗旁。行廚亦可咄嗟辦,下箸唯聞鹽豉香。華尾金盤真俗物,臘槽紅曲有新方。須知澹泊生涯在,水乳交融味最長。」
聽完這首詩,幾個縣學的讀書人直接懵了。
自從前唐詩句的高度爆發結束之後,數百年來詩壇可以算得上是沒落了,壓根就沒出過幾首佳作,而這首詩雖然比不上『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也比不上『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可也算得上是佳作了。
我們就做不來這樣的詩句!
點評?我們怎麼點評?我們不夠格啊。
「這位小兄弟,請問這首詩是你從哪裡看來的?可否告訴我作者是誰?」文弱書生激動問道。
其他書生也都目光灼灼的盯著朱七牛,臉上倨傲消失無蹤,反倒帶著幾分期盼和懇切。
朱四虎頓覺面上有光,這是我兒子啊!讓你們傲,讓你們看不起我家生意,在我兒子面前,就算你們是讀書人,那也不算什麼。
「我明白了,這首詩講的是豆腐啊。」忽然,人群中有一個中年人喊了一句。
「我也是這麼看的,嘶,恐怖如斯啊!」另一個同樣讀過幾年書的人搭腔道。
「為何這樣說?」
「你想啊,這幫學生剛剛羞辱了這孩子的父親,這孩子馬上就用一首寫豆腐的詩還擊,這也太巧了吧?這詩句怕不是他作的吧?」
「要是這樣,那可搞笑了,這幫縣學的學生剛剛羞辱了人家賣臭豆腐的,轉過頭就被人家的兒子寫了首詩還擊,他們還賊佩服詩作者,這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啊。」
聞言,不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也都跟著起鬨了。
「是啊,是啊,有趣有趣,這就是縣學學生嗎?作詩水平難道還跟不上一個賣臭豆腐的人的兒子?」
「關鍵這賣臭豆腐的人之前還被他們賊看不起,現在又巴巴的詢問詩作者是誰,這……也太搞笑了吧?」
「這孩子還挺有孝心,別人羞辱他爹,他馬上就作詩反擊,比我家孩子強多了,我一看見他就想起我兒子,真想趕緊回家揍我家那還在睡懶覺的兒子一頓,人家孩子不僅比他聰明,還比他勤奮,當初我真應該把他留在牆上。」
李狗蛋:啊對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