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先不急著回溧水,回一趟我家,我把銀子留給我兒孫。」宋濂道。
朱大虎應了一聲,一甩鞭子,兩頭驢立刻拉著驢車小跑了起來。
來到宋濂家門口,宋濂沒有下車,只是讓朱七牛數了三百兩銀子出來,讓朱大虎送去給了宋瓚。
宋瓚沒想到自己老爹居然一下子掙了這麼多錢,老高興了,顧不上點一點,直接跟著朱大虎來到了門口。
「爹,你這是?」
宋濂擺了擺手:「不必多問,錢都是正當來路,只管花就是了,但也別亂花,我先回溧水了,你是家中長子,好好看著你弟弟和子侄,你明白我的意思。」
「孩兒明白,謹記父親教誨。」
簡短聊過後,朱大虎再次趕著驢車跑動起來。
朱七牛掀開窗簾衝著宋瓚揮了揮手:「再見,我們還會回來的。」
然後,被窗外的冷風一吹,朱七牛凍得打了個激靈,風寒直接加重了。
宋濂到底見多識廣,很快發現了朱七牛的不對勁兒,讓朱大虎就近買了個火爐以及木炭,放在車上燒了起來。
隨著溫度的提高,朱七牛舒服多了,跟宋濂一左一右拿著本書慢悠悠看了起來。
這樣的氛圍讓宋濂十分享受,於是又讓朱大虎就近買了套酒具和一小壇酒。
把小瓷鍋往火爐上一放,倒上一點酒,溫熱之後倒入杯中,輕輕飲上一口,那叫一個瀟灑。
就這樣時不時喝上一口,宋濂愣是喝了一路,一直喝到了溧水城。
趕在溧水城城門關閉之前,驢車進入了城內。
抬頭看了眼黑黑沉沉的天空,朱大虎判斷道:「怕不是要下雪了,得趕緊回去。」
一聽要下雪,車裡的宋濂更來勁兒了,搖頭晃腦起來:「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
朱七牛愣了下,這才接起了下句。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宋濂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
徹底天黑之前,驢車被朱大虎趕回了朱七牛家後院。
這會兒正是朱家臭豆腐鋪子忙的時候,所以朱四虎、趙蘭、朱獅都在鋪子裡,後院根本沒人,連盞燈都沒點。
朱大虎倒也不矯情,趕忙把燈給點上了,又去廚房弄了三個菜,煮了一大鍋麵條。
農村人嘛,哪怕是重男輕女時代下的男人,多少也是會做點飯的,只不過做的好吃與否,那就純看天賦了。
朱大虎便屬於這種情況。
他小的時候,朱家更窮,朱象和朱劉氏為了多掙點糧食,總是在地里忙的不可開交,三個弟弟便都靠他帶,很多時候還得做好了飯菜等爹娘回來吃,一來二去的,廚藝倒也練得不錯。
值得一提的是,以前四兄弟都沒成親時,家裡的飯菜倒有一半多是他在做,後來才由他媳婦兒小朱劉氏接手。
嘗了嘗朱大虎的廚藝,宋濂有些驚喜:「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手藝,可以嘛大虎。」
朱大虎憨厚的撓了撓後腦勺:「快十多年沒做了,談不上好吃不好吃,宋先生抬舉我了。」
宋濂笑了笑,也不客氣,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就著炒菜禿嚕了一碗麵條後,宋濂搖搖晃晃回房睡覺去了。
喝酒喝了一路,他早就有些微醺,正是睡覺之時!
他們中午時是在驛站吃的,那個味道嘛……不提也罷。
朱七牛中午就沒咋吃好,這會兒看見吃的了,吃的那叫一個狼吞虎咽,倒是跟宋濂差不多同時放下碗筷。
朱七牛估計這會兒二爺爺、爹娘、八牛都還沒吃晚飯,便盛了碗麵條,在上面放上菜,端著來到了前面鋪子。
三個大人這會兒都忙得腳不沾地,壓根就沒時間注意他,倒是在櫃檯後面給金絲猴抓虱子的朱八牛第一個發現了他。
「呀,哥,你回來了。」
朱七牛『嗯』了一聲:「八牛餓嗎?」
八牛點了點頭:「八牛餓餓,這幾天晚飯都吃的好晚。」
「那我餵你吃飯。」
「我自己可以吃的。」
「今天吃的是麵條,你還小,挑不起來。」
「那哥你餵我。」
「嗯。」
朱七牛蹲在朱八牛面前一口一口餵起了她,抽空還把兜里的兩個水煮蛋遞給了金絲猴。
朱大虎早就想到朱四虎他們還沒吃飯,所以做飯時是按照六個大人的分量來的,還專門給金絲猴煮了兩個雞蛋。
金絲猴接過後,自己就找地方磕破,剝了起來。
剝到夠一口的量時,它便吃上一口,然後繼續吃,繼續剝,老聰明猴兒了。
不一會兒後,朱大虎也吃完了晚飯,來到前面鋪子把朱獅替了下去,讓朱獅先去後面吃飯。
直到朱大虎端著一大堆碗盤筷子來到後廚,趙蘭和朱四虎這才發現他回來了。
「大哥你回來了啊,七牛呢?」趙蘭驚喜的問道。
朱大虎笑道:「我們剛回來沒一會兒,七牛在櫃檯後面餵八牛吃麵,等會二叔也吃完面了,就換老四家的你去吃,我都做好了。」
「好勒。」
趙蘭激動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小跑著出去了。
到櫃檯那兒一瞧,果然,七牛正在餵八牛吃飯。
看著閨女大口大口吃著面,隨時都要噎住的樣子,趙蘭有些心疼。
「早上太忙了,連頭都沒她好好梳,一天下來,她的頭髮已經亂糟糟了,臉上也弄得灰不溜秋的,要不是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便宜,完全就是難民的樣子。」
「看來有必要雇個人來鋪子幫忙,不能為了多掙點錢再這樣下去,雖然八牛很乖,餓了也不哭不鬧,有時候自己坐在那兒就困睡著了,可長此下去,終歸是不好。」
蹲下去摸了摸兒子和女兒的頭,趙蘭問朱八牛道:「八牛,餓壞了吧?娘明天就找人來鋪子裡幫忙,以後晚飯娘會早點做,讓你早點吃。」
朱八牛靦腆的笑了笑:「我其實不是很餓,都聽娘親的。」
「好閨女,真乖。」
趙蘭這才顧得上打量朱七牛,對兒子無比熟悉的她馬上就發現了問題:「七牛,你這是感染了風寒?」
「嗯,昨天睡覺我好像是把被子踢開了,有點冷,太子妃早上讓人煎藥給我喝了,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朱七牛咧嘴一笑,沒心沒肺。
趙蘭心中隱隱作痛。
唉,女兒挨餓,兒子生病,就連金絲猴兒最近都沒有按時進食,就算我們掙了很多錢,可這樣的生活真的好嗎?
還不如以前在大河村呢。
「店家,我的臭豆腐還沒好嗎?」一個客人嚷了起來。
趙蘭顧不上傷感,應了一聲後,叮囑朱七牛照顧好妹妹,隨即又到後廚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