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預料之中,行刺鑾駕!開殺吧,皇帝!

  第76章 預料之中,行刺鑾駕!開殺吧,皇帝!驚天大雷!陛下乃千古仁君!

  「穆莊,回答朕,高谷、王翱、陳懋、江淵等人家屬可有線索啊?」朱祁鈺沒接陳循的話,而是問穆莊。

  穆莊身體一突,偷偷瞄了眼陳循,高聲道:「回稟陛下,大理寺繁忙無比,無暇審問范廣、陳英等人,非臣推辭,而是大理寺卿耿九疇遲遲未到,臣能力不足,還請陛下體恤臣等!」

  陳循臉色陰沉了下來,穆莊也敢不聽他的話?

  「首輔,三法司繁忙無比,真要論,恐怕就朕一個閒人了,好了,此事就這般定了。」

  朱祁鈺笑道:「范廣、陳英,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朕誰都捨不得罰啊。」

  笑的有點陰陽怪氣。

  陳循心頭一跳,皇帝哪裡是不捨得罰,而是迫不及待要罰陳英啊!

  「無事退朝吧。」朱祁鈺環視一周。

  「陛下,臣還有一事。」

  新上任的戶部左侍郎崔恭出班跪下:「啟稟陛下,本月俸祿有缺,臣想請內帑先墊付,等戶部收了賦稅,再還給內帑,恭請陛下允准。」

  朱祁鈺眼眸一陰,朕處處缺錢,你們卻處處伸手要錢!

  「先欠一個月吧。」朱祁鈺不肯掏錢。

  「陛下,已經欠了三個月的了,要是再不發,朝臣家中真的無米下鍋了,還請陛下憐憫。」崔恭苦笑。

  朱祁鈺不信崔恭這個反骨仔的話,看向呂原。

  呂原也跪在地上:「崔侍郎並未虛言,算上本月,確實四個月沒發俸祿了。」

  「朕也沒錢啊,責令鈔紙局多印一些寶鈔,米鹽等都按照市價折色寶鈔,就發寶鈔,給朝臣發下去吧。」

  文武百官皆翻白眼,你直接發擦屁股紙得了!

  如今寶鈔已經毫無價值,拿出去都被田間地頭的老農唾棄。

  「陛下,寶鈔之泛濫,老臣便不多加贅述了,若只發下寶鈔,本月不知有多少朝臣餓死家中。」

  陳循跪在地上:「臣請陛下折色實物,發些米麵鹽,也是好的。」

  大明的俸祿是什麼都發,柴米油鹽,都能折色,朝堂實在沒錢,鹽引也發,導致鹽引被炒成了金融產品,放在手裡存著還能升值。

  陳循是在摳他的老底兒呢!

  目的是保護賦收上來的銀子!要榨乾他最後一個銅板!

  「從內帑取些布帛,發下去吧。」朱祁鈺寧願發實物,也不發銀子。

  「陛下,全發布匹,也難填飽肚子呀!」陳循是不把銀子掏出來不死心。

  「發兵甲就能填飽肚子了?內帑里還有銀子嗎?用朕再把醜事抖落一遍嗎?」

  「你們不嫌丟人,朕還嫌丟人呢!」

  「首輔!」

  「宣鎮還在打仗,全國百官皆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聖賢,總跟朕談錢,錢錢錢,和商賈何異?」

  「讀了聖賢書,懂了聖賢道理,當知道捨身取義、憂國憂民,只盯著自己的肚子,還是聖賢嗎?」

  「少吃一頓飯,餓不死,多讀一讀聖賢書,多關注時政,看看於少傅何時能擊退瓦剌。」

  朱祁鈺冷笑:「就發寶鈔和布匹,先發一個月的!多了朕也沒有!」

  旋即,語氣一緩:「等朝堂過了困難,每人再補助一點。」

  「朝堂有困難,朕也有困難,都理解理解吧。」

  朱祁鈺不是一毛不拔,他現在是真沒錢啊。

  還要強兵強國,發展國子監、太學,處處要錢,哪有錢發俸祿?反正都是貪官,發不發不都那麼回事!伱們揣著明白裝糊塗,朕就睜只一眼閉只一眼,過去算了。

  陳循仍在堅持:「陛下,讀聖賢書心懷天下,卻也要填飽肚子啊,臣等不求大富大貴,只求飽腹。不如請陛下發一些鹽引,以解燃眉之急。」

  一聽鹽引,朝中百官眼睛亮起。

  原來在這等著呢!

  朱祁鈺頓時不悅:

  「首輔,超發鹽引,比超發寶鈔害處更大,你不知道嗎?」

  「朝堂發鹽引做俸祿,因為鹽金貴,吃之不易,是讓百官吃上鹽,不是你們去搜刮民脂民膏的!」

  「這些年百官都是怎麼做的,朕不追究了。」

  「但是,今天,朕不打算發鹽引了!」

  「只發寶鈔和布帛,讓百官忍一忍,渡過難關,朕再多發一些錢糧還不行嗎?對了,朕內帑里還有些胡椒,也發下去吧。」

  一聽發胡椒,百官的臉都綠了。

  雖說胡椒金貴,但架不住朝堂發了半年胡椒和茶葉了,市面店鋪都不收胡椒和茶葉了。

  胡椒放在家裡泛潮,又不能當飯吃,多少官員如今看著胡椒就頭疼。

  朝堂不發俸祿,對貪官污吏來說無所謂,但對真正清廉的官員打擊是巨大的,逼著他們伸手去貪。

  「陛下,老臣以為總發胡椒十分不妥。」

  胡濙睜開眼睛,慢慢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禮:「老臣也知道戶部空空,內帑空空,但全國百官是要吃飯的,朝堂不餵飽他們,他們就要去民間敲骨吸髓,苦的還是百姓啊。」

  「陛下,歷朝歷代很多官員去貪去伸手,都是迫不得已啊,老臣以為,還是發一些錢糧吧。」

  陳循的話,朱祁鈺可以不聽,但胡濙說了,朱祁鈺必須重視。

  「老太傅可有辦法教朕?」朱祁鈺語氣一緩。

  「老臣聽說東廠又收了幾萬兩銀子,不如先拿出來,解燃眉之急。」胡濙道。

  朱祁鈺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還是惦記著保護賦呢!

  東廠收上來錢,是要擴張人事的,要幫商人平事,也很需要錢。

  倘若沒錢周轉,東廠口碑崩塌,明年哪個商人願意繳納保護賦了?

  那時候,保護賦就成了苛捐雜稅,御史就能以此攻訐東廠,逼著朕裁撤東廠,斬首舒良!

  況且,如今多事之秋,朱祁鈺也需要銀子傍身,否則真出了急事,誰給他賣命?

  「老太傅哪聽的謠言啊?」

  「東廠又不是收銀子的衙門,收了錢是要辦事的,現在辦什麼事不需要銀子啊?」

  「誠然,東廠有一點銀子,但總不能讓東廠連點周轉銀子都沒有吧?」

  朱祁鈺淡淡道。

  「陛下,凡事有輕重緩急。」

  「站在朝堂上的官員倒是可以再熬一熬,可全國有多少官員呢?」

  「他們都靠著微薄的俸祿養活一家老小呢。」

  胡濙長嘆口氣:「又有那些清廉如水的官員指著俸祿買米下鍋呢。」

  「飢餓來時,聖賢書也不頂飯啊,老臣擔心他們守不住節操,去伸手去貪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一旦學會了伸手,再想回頭就沒那麼容易了。」

  「陛下,為大明的未來著想,老臣請陛下拿出一點來,讓天下百官填飽肚子,再論其他吧!」

  胡濙帶頭,跪在了地上。

  朱祁鈺整張臉鐵青!

  你是為了天下百官發聲嗎?

  無非是想剁了朕伸出來的爪子!

  和陳循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都想把朕關進籠子裡去!

  太宗、仁宗、宣宗算是白看重你了!白提拔你了!

  你個白眼狗!

  養不熟的白眼狗!朕早晚殺了你!

  朱祁鈺使勁喘幾口粗氣,平息怒火:「罷了,內帑里還有些米和鹽,都拿出來吧,每家分一些,熬一段日子,等瓦剌人退了就好了。」

  又是錢!又是錢!錢錢錢!

  倘若朱祁鈺手裡有錢,豈會受這窩囊氣?

  就是因為內帑銀子被盜,才落入如此尷尬境地!

  見胡濙還要說話,朱祁鈺剛壓住的火直接竄了起來,再也壓不住了:「朕拿出一萬兩,已經是極限了!」

  「再多的把朕賣了也拿不出來了!」

  「該死的瓦剌人!把朕逼到這般境地!」

  「朕要讓他們亡國滅種!」

  「槽!」

  皇帝突如其來的爆粗,把朝中百官驚呆了。

  不過,皇帝是在罵瓦剌嗎?不是在罵……

  有人偷偷看了眼陳循。

  陳循居然忍俊不禁,皇帝暴怒的樣子真可愛,像個傻子,哈哈哈哈!

  「陛下犯了罵詈罪,請躬省!」王竑怡然不懼,犯顏直諫。

  朱祁鈺死死地瞪了他一眼,朕都被逼成這樣了,罵一句瓦剌人還犯法了?你乾脆把朕勒死算了,朕好歹噹噹隋煬帝過一把乾癮!這他娘的朱家皇帝,當的這個憋屈!

  他目光下移,發現陳循在樂。

  登時,朱祁鈺怒氣噴涌:「首輔!讓陳珊立刻去勤政殿覲見!不管他生了什麼病,抬著也要去!不去朕就賜天子劍,戳死他!」

  「啊?」

  陳循臉上的笑容僵硬。

  但王竑不肯放過皇帝,說皇帝犯了罵詈罪,請陛下改正。

  「朕改!行了吧!朕有錯!行了吧!退朝!退朝!」朱祁鈺氣得快要上天了。

  胡濙帶頭跪地請罪。

  都他娘的去死吧,早晚把你們殺乾淨!

  朱祁鈺怒氣沖沖地走出奉天殿:「范廣!」

  范廣嚇得一哆嗦,跪在地上。

  朱祁鈺緩了口氣:「起來,朕不是對你。」

  「范廣,你持劍護駕。」朱祁鈺賜他天子劍。

  然後以出恭為名,和馮孝更換衣服,馮孝身著龍袍登上御輦,他則躲在偏殿中。

  身邊只有范廣隨身護駕。

  范廣見皇帝緊繃著臉,心中忐忑:「陛下,是不是臣做錯了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在朕身邊,朕反而放心。」

  朱祁鈺淡淡道:「范廣,你被人算計了,是衝著朕來的,你是被牽連進來了,回去安撫安撫你大舅哥。」

  范廣跪在地上,眸光閃爍著感動:「是臣愚蠢,臣的大舅哥過於招搖,才遭了賊人算計,全賴陛下援手,臣全家叩謝陛下。」

  「起來,不說這些了。你不在營盤,營中是否會譁變?」朱祁鈺問。

  「絕對不會!」

  范廣斬釘截鐵道:「臣用性命擔保,只要臣一日不被斬首,京營便一日不敢譁變!」

  見他萬分確定的模樣,朱祁鈺反而來了興趣,問他怎麼把京營牢牢掌控在手的?

  范廣摸了摸鼻子,尷尬笑道:「啟稟陛下,於少傅離京前,敲打了留京將領,臣才能穩坐釣魚台。」

  于謙?

  朱祁鈺頷首:「少傅護朕之心,朕知之。」

  「范廣,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掌控京營,這五萬大軍,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攥在手裡,明白嗎?」

  「臣明白。」范廣面露難色。

  「有難處?說出來。」

  「陛下,先不論京營中派系之多,錯綜複雜。」

  「就說京營士卒的生活,士卒在軍營中生活枯燥,其家眷也生活困難。」

  「導致效率低下,戰鬥力弱,甚至……」

  范廣不敢說了。

  「說!哪怕是朕的問題,你要說出來,朕不但不會怪你,還會改正,說!」

  朱祁鈺神情坦然,反正都是原主的錯,跟朕有什麼關係?

  「軍餉到士卒手中,十不存一!」范廣咬牙說出來。

  朱祁鈺皺眉,這種情況他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如此嚴重。

  「十不存一,是虛數,具體是多少?」朱祁鈺臉色陰沉。

  「臣就說底層士卒的軍餉吧,正統十年開始,軍戶已經名存實亡了,京營開始招募身強力壯的兵丁,每人月餉二兩,布二匹為軍餉,難徵兵時便略略上調,基本上高不出多少。」

  「到了景泰朝,自願當兵的發銀五兩安家費,免掉其家庭五石稅糧,額外免除家庭兩人徭役。」

  「但是,真正到士卒手上的,每月有一兩銀子就不錯了。」范廣苦笑。

  「這不還有一半呢嗎?」朱祁鈺不解。

  「是寶鈔,發一兩銀子的寶鈔,外加兩匹布,實在鬧餉鬧得厲害,才給個一兩銀子打發了事,再鬧的就以譁變罪斬首!」

  唰的一下,朱祁鈺站了起來:「一兩銀子的寶鈔?讓士卒喝西北風去啊?」

  「陛下,恐怕西北風都喝不起啊。」

  「臣和底層士卒打交道,他們都十分消極,恨透了底層軍官。」

  「要不是為了家裡,早就去做了流民。」

  「所以訓練時不賣力氣,打仗時更是能逃則逃,毫無戰鬥力可言。」

  范廣表情悲哀:「這還只是貪墨糧餉呢!」

  「吃空餉更是厲害!」

  「臣掌管一支團營,中級軍官欺上瞞下,連臣都不知道軍營里具體有多少士卒。」

  「臣暗中查數,才知道營中的實際人數,您猜猜,究竟有多少?」范廣賣個關子。

  「七千人?」朱祁鈺心裡打鼓。

  范廣伸出五根手指頭。

  那也還行,起碼還有一半可戰之兵,京營總算沒爛到骨子裡去。

  朱祁鈺反而鬆了口氣。

  「陛下,這是實額人數,是個人就算上。您還沒刨除年老體弱的,殘疾失去戰鬥力的,掌炊事做飯的打雜的,真正可戰之兵,不超過兩千人。」

  「多少?」

  朱祁鈺被驚呆了:「一萬人,只有兩千人能戰?」

  「臣這支團營還是最好的,有的一支團營,可戰之兵不超過五百人。」范廣又送給朱祁鈺一顆重磅炸彈。

  大明不是已經開始腐爛,而是爛到骨子了!

  「呵呵呵!」

  朱祁鈺失聲而笑:「京營二十萬大軍,可戰之兵不足五分之一?」

  「這還是最樂觀的情況。」范廣搖頭嘆息。

  照這麼說,于謙提督京營,也難啊。

  之所以不敢爆出來,這是捅了天的大事啊,不管誰說出來,那都是拿著九族的腦袋開玩笑。

  連京營都爛成這般模樣,何況幾年都不打仗的邊軍呢?估計都爛成一堆腐肉了。

  敢曝光的人,等於和大明所有將領站在了對立面上。

  「范廣,你放心,朕不會說出來是你說的!」

  朱祁鈺拍拍他的肩膀:「朕有自知之明,這個雷太大了,朕在有能力解決之前,不會吐露出一個字的,你放心,也不會牽連到你,范廣!」

  噗通一聲,范廣跪在地上,萬分感動,哽咽道:「臣不能為國靖忠,臣有罪!」

  今天他敢說出來,是感激之下一時衝動。

  說完他就後悔了,幸好皇帝體諒他,他拼命磕頭:「謝陛下體諒微臣,謝陛下!」

  朱祁鈺扶起他來,腳步踉蹌:「朕明白,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誰都喝了兵血,恐怕連於少傅也不例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聖人也免不了凡啊。朕不會揭開這個蓋子的,不會的,朕明白,朕明白。」

  「這件事不要查了,就當不知道,明白嗎?」

  「爛在肚子裡,永遠爛在肚子裡。」

  范廣拼命點頭:「臣懂,臣懂。」

  他扶住皇帝,朱祁鈺身體都在抖。

  一旦他揭開蓋子,大明烽煙四起,亂世再現啊。

  恐怕他就會溶於水了。

  這件事太大了,必須在掌握絕對皇權、絕對兵權之後,才能揭開蓋子,他才有自保的餘地!

  幸好今天身邊沒有隨侍的太監,沒有傳入第六隻耳朵。

  他很悲哀。

  作為皇帝,和太祖、太宗一樣的皇帝,他卻要不斷隱忍、隱忍、再隱忍,甚至還要幫那些混蛋隱瞞遮掩!

  但不要著急,飯要一口一口吃,想強軍強國,軍隊必須動刀子,狠狠的動刀子!

  想當一個好皇帝,不止要對敵人狠,也要對自己人狠。

  膿包不挑破,旁邊的好肉也會跟著腐爛。

  該殺的,先記下,早晚一起殺!

  他抹了把臉,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過了好半天才長舒口氣:「范廣,你做得很好。朕倚你為肱骨,就是要這般為朕賣命,朕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你要什麼朕都能給你!」

  范廣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聞言嘭嘭磕頭:「陛下賜給臣的已經足夠多了,臣為陛下肝腦塗地,赴湯蹈火!」

  「李秉暫時不能回來了,讓你兒子好好干,朕封他做那支團營的副總兵。」

  朱祁鈺道:「這團營也沒個名字,以後十團營就涇渭分明,徹底拆分成十支團營,三千營、五軍營、神機營暫且不變,那就有了十三營,改日朕賜十三個名字下來。」

  「具體的等於少傅回京,再行具體改制!」

  朱祁鈺這是要趁機插手兵權。

  「臣為范昇謝陛下厚愛!」范廣叩首。

  朱祁鈺讓他起來。

  而這時,太監趙順匆匆忙忙進來,跪在地上:「皇爺不好了,有賊人襲擊御輦!馮公公讓奴婢來這裡尋您,您快些回去吧!」

  朱祁鈺猛地坐起來:「馮孝如何?」

  「馮公公無事,那一箭射偏了,沒傷到人。」趙順回稟。

  「抓到了嗎?活著嗎?」

  「還活著!」趙順回稟。

  朱祁鈺反而嘴角翹起,你們出洞了!

  該朕了!

  「傳旨,召集文武百官,全部都來奉天殿!告訴他們,在皇城之中,朕又遇刺了!告訴他們,是又!」

  朱祁鈺暴怒:「再單獨派個人去請胡太傅,告訴他,朕又!又!又!遇刺了!」

  腳剛踏出偏殿門,卻又縮了回來。

  「調羽林左衛等五衛入宮護駕,趙順你去把抓住的人,拖到這裡來,朕在這裡審!」

  朱祁鈺不敢動,鬼知道宮中還有沒有居心叵測之徒?

  沒過多久,御輦返回乾清宮。

  馮孝穿著褻衣,他可不敢穿著龍袍,這種犯忌諱的事情,最好不要做。現在皇爺危難關頭,不在乎這般細節,等皇爺坐穩了皇位,再回想起來他穿過龍袍,就是麻煩事了。

  「皇爺!奴婢不辱使命!」他衝過來趴在地上。

  朱祁鈺親自扶起他,把衣服脫下來,披在他的身上:「馮孝,你幫了朕大忙了!」

  「奴婢不敢居功,是皇爺日月永在,光芒萬丈,賊人宵小自然顯露。」馮孝披著還有皇帝體溫的太監官袍,渾身暖和,心裡頗為感激。

  「哈,拍馬屁的功夫見長啊。」朱祁鈺大笑。

  「奴婢去給您取龍袍!」

  「把龍袍呈上來,伺候朕穿上。」朱祁鈺指了指馮孝穿過的那件。

  噗通一聲,馮孝驚恐地跪在地上:「皇爺,奴婢髒,髒了您的龍袍,已經是大不敬之罪了,怎麼還能讓皇爺穿奴婢穿過的龍袍,求皇爺焚毀此龍袍,奴婢……啊?」

  正在請罪的龍袍張大了嘴巴,看見朱祁鈺把龍袍披上。

  朱祁鈺歪頭瞥了他一眼:「還不伺候朕更衣?」

  「這,這……」馮孝還傻著。

  「伺候啊!」朱祁鈺又喚了他一聲。

  淚水止不住地從馮孝眼中飆出,他是太監啊,不潔的太監,他用過的東西,連民間的百姓都嫌棄,可皇爺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是天下的人主子,居然不嫌棄他穿過的龍袍。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馮孝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涌,磕頭如搗蒜。

  「你再囉嗦一會,朝臣就都到了,朕如何做事?」朱祁鈺催促他。

  馮孝爬起來伺候皇帝更衣。

  方興、姜顯看在眼裡,眼角流淚,伺候這樣的主子,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行刺御輦的是誰?」朱祁鈺問。

  「禁衛中人……」馮孝還在哽咽。

  「擦擦眼淚。」朱祁鈺把錦帕遞給他。

  「皇爺,奴婢髒!」

  馮孝跪在地上痛哭。

  「髒個屁,你天天伺候朕,你要是髒,豈不把朕也弄髒了?」

  「起來!」

  「哭哭啼啼,像個娘們似的。」

  「你馮孝為朕忠心辦事,不惜赴湯蹈火,朕都看在眼裡,你雖是太監,朕卻把你當成家人!」

  朱祁鈺語重心長。

  馮孝感動得一塌糊塗,連連說不敢。

  「說事。」朱祁鈺坐在椅子上,臉上絲毫看不出嫌棄之意。

  皇爺是真不嫌棄馮公公身上的味兒啊!

  太監身上都有股掩飾不住的味道,因為常年漏尿,用多少胭脂水粉也蓋不住的味道。

  而皇爺神情坦然,沒有任何嫌棄的表現。

  隨駕伺候的太監們,對皇爺的好感爆炸。

  「回稟皇爺,今天是武驤右衛輪值。」

  「回乾清宮的路上,御輦和巡查士卒擦肩而過。」

  「而刺客用弓弩射殺御輦,幸好他心慌急躁,射偏了。」

  「奴婢已經把他抓住了,他嘴裡有毒藥,應該是死士。」

  馮孝據實稟報。

  朱祁鈺皺眉:「武驤右衛指揮使沈淮?他人呢?昨晚入宮的禁衛,不都由太監搜過身了嗎?怎麼還會有弓弩帶進宮來?嗯?」

  「回稟皇爺,此人是分幾次,把弓弩帶進來的。而奴婢們是昨晚開始搜身的,所以沒搜出來。」馮孝回稟。

  刺客是有備而來啊。

  為了這場拙劣的刺殺,準備了很久啊。

  嘴裡有毒藥,死間?

  「皇爺,刺客已經帶到!」門外響起覃昌的聲音。

  「帶進來!」

  朱祁鈺目光閃爍,想的更加深遠。

  「陛下,請陛下允准,由臣去檢驗一番,臣擔心他身懷利器對陛下不利。」范廣跪在地上道。

  「允。」

  很快,范廣和那個刺客一起進來。

  刺客四肢被卸了,范廣擔心他暴起傷害皇帝。

  朱祁鈺對范廣的細心很滿意。

  「說說吧,為何謀刺於朕啊?」朱祁鈺神情有些興奮,終於抓住陳循的把柄了。

  「狗皇帝,老子就要殺……」

  啪!

  刺客話沒說完,范廣一巴掌抽在他臉上,直接踩著他的臉,把他的臉骨踩得嘎吱嘎吱直響:「你再說一句試試!」

  「啊!」

  刺客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因為朱祁鈺拿劍扎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戳!

  然後雙手按在劍柄上,笑眯眯地看著他:「朕是狗皇帝嗎?」

  「不,不,不啊啊啊啊……」刺客面容扭曲,慘叫不止。

  刺進手掌的劍尖不動,劍身向左向右向上向下無規則搖動,整隻手掌被戳出一個血窟窿,鮮血爆流。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刺客慘叫個不停。

  「那你還罵朕是狗皇帝?」

  朱祁鈺繼續搖動劍柄,刺客整個手掌都爛了,全是劍痕,鮮血淋漓。

  「末將知錯了,末將知錯了!」刺客慘叫。

  「知錯就完了?」

  「陛下乃千古仁君!」

  刺客嗚嗚痛哭,他兩條胳膊被卸了,無論手掌被戳成什麼樣,他胳膊都沒法動彈,只剩下劇痛,無比的劇痛。

  「你怎麼哭著說的呢?一點都不情願,重新來一遍!」朱祁鈺劍柄不斷搖動。

  因為搖動幅度變大,尾指被切掉了!

  刺客死死咬著牙,忍著別哭,哆哆嗦嗦道:「陛下乃千古仁君!」

  「怎麼還哆嗦呢?一個大老爺們,禁衛中的軍戶,連朕都敢刺殺的勇士,怎麼說話還哆嗦呢?來,再說一遍!」

  咔嚓!

  話音未落,他的無名指被斬掉了!

  劍柄還在搖動,血窟窿越來越大。

  「陛下乃千古仁君!」刺客嘶吼著說!

  「你這語氣,怎麼像是在罵朕呢?啊?」朱祁鈺怒哼。

  咔嚓!

  又一根手指離開了手掌!

  「別,別切了……啊!」刺客看著自己的手,顫抖地叫道。

  「朕讓你說廢話了嗎?」

  朱祁鈺很不滿,劍柄搖動,咔嚓一聲,血光迸濺,拇指被剁下來!

  刺客不斷哆嗦著,咬著牙不敢哭,不敢抖,不敢恨,儘量無比平靜道:「陛下乃千古仁君!」

  「這才對嘛,朕就是千古仁君!」

  「看看,你刺殺了朕,朕沒把你大卸八塊。」

  「反而在和你安靜地說話,看朕多仁慈啊。」

  「是不是啊?啊?」

  朱祁鈺還在笑。

  但刺客的眼眸里俱是恨意!

  咔嚓!

  「啊!」

  刺客陡然發出一聲悽厲無比的慘叫聲。

  他那隻被戳爛的手,被朱祁鈺狠狠一剁,齊腕而斷!

  「都爛了,沒用了,朕幫你剁了,還不感謝朕?」朱祁鈺拄著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刺客發出怪異的慘叫聲,仿佛在哭,仿佛在笑,仿佛在恨。

  「別怪叫了,你早晚都要死的,你的九族都會給你陪葬的,安心。」

  朱祁鈺淡淡道:「想叫想罵,去閻王殿吧,若被朕聽到,你還有一隻手呢!手沒了還有腳,腳沒了還有軀幹,軀幹沒了還有腦袋,都很好玩的!」

  刺客看著皇帝,從恨變成了驚恐,深深的恐懼。

  皇帝……不是盛傳是仁君嗎?

  朱祁鈺用方巾擦拭寶劍。

  刺客在他的手裡,他想讓他攀咬出誰,就是誰。

  誰跟朕作對,刺客就是誰派來的,至於真正是誰派來的,並不重要。

  「陛下,你就不想知道誰派末將來的?」刺客聲音顫抖地問。

  「不叫朕狗皇帝了?」朱祁鈺打趣地看著他。

  「不敢!」

  刺客看了眼沒手掌的手臂,悲從中來。

  「朕問你,你會說嗎?你無非是攀咬而已,馮孝從你嘴裡找到毒藥,你是死間,不會吐口的。」

  朱祁鈺唏噓,仿佛想到了什麼。

  「是太上皇!」

  刺客哭著說:「求求陛下,放了末將的家人吧。」

  把朱祁鈺弄樂了:「你見到朕就叫朕狗皇帝,如今又攀咬太上皇,你當朕是傻子?」

  「你這不是在救你的家人,是推你的家人快點上路!和你家人多大仇啊!」

  朱祁鈺緩了口氣:「朕很清楚,你,就是陳循派來的!是陳循派你刺殺朕!陳循要刺殺朕,要擁立太子登基!是不是!」

  「算了,問你也沒用!讓他簽字畫押!」

  「拖出去,五馬分屍!」

  「他的家人,男的殺光,女的送入教坊司,九族不赦!」

  朱祁鈺懶得廢話了。

  刺客傻傻地被拖出去。

  沈淮剛好跑到奉天殿請罪,看見刺客的慘狀,嚇得雙腿發軟:「陛下恕罪!是臣管束不嚴,才出現了叛徒,請陛下恕罪!請陛下相信臣,臣是無辜的!」

  朱祁鈺盯著他,過了良久,才語氣冰冷道:「修武伯,朕這次有驚無險,並無意外,回去吧。」

  沈淮渾身一顫,皇帝有個習慣,和人親近的時候,直呼其名,而稱呼官職或爵位,就證明疏遠。

  「請陛下相信臣啊!臣絕對是忠於陛下的!」沈淮哭訴。

  朱祁鈺表情淡淡,先不說沈淮可不可以信任,就說他辦事粗心,從武驤右衛上萬人中,挑選最忠心的上百人衛戍皇宮,居然能挑出一個刺客來,就這份能力,絕不能用。

  要不是朱祁鈺先知先覺,猜到陳循會動手,可就真被伏擊了,萬一刺客得手了呢?

  後果不堪設想。

  如此之人,能用嗎?敢用嗎?

  「陛下!」

  「退下!」朱祁鈺陡怒。

  沈淮渾身一顫,不敢再說話了。

  「修武伯,武驤右衛不必輪戍皇宮了,暫且巡城吧。」朱祁鈺淡淡道。

  沈淮身體再顫,跪倒領旨。

  朱祁鈺給每個人的機會是均等的,若你犯小錯,朱祁鈺可以容忍,可以給你改正的機會。

  但是,若犯了大錯,不殺你,就算網開一面了!

  「皇爺,陳珊到了。」趙順風塵僕僕回來。

  和趙順一起回來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不時還咳嗽兩聲。

  進入偏殿,跪下行禮,自稱晚生。

  「陳珊,你的父親是朕的肱骨,是朕的賢臣啊,賜座。」

  朱祁鈺看著陳珊,神情雀躍,仿佛忘記了被刺殺的事實:「你兄長陳英一事,朕一定會查明白的。」

  「對了,陳英到了嗎?」朱祁鈺歪頭問馮孝。

  「回稟皇爺,根據騎士傳來的消息,首輔之子陳英已經入了城門,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入宮了!」馮孝回稟。

  「去催,朕馬上就要見到他!」

  凳子搬來,朱祁鈺讓陳珊坐下。

  陳珊戰戰兢兢坐下,地毯上竟有一灘血。

  凳子剛好放在血跡中間,他不明所以。

  「朕聽你父親說,你病了?什麼病啊?」朱祁鈺和陳珊拉家常。

  讓范廣立於側,馮孝、方興等太監侍奉左右,安全無憂。

  「晚生夜裡讀書,吹到了風,感染了風寒。讓陛下笑話了,晚生身子骨太弱,所以不敢來侍奉陛下,擔心過了病氣給陛下,那便是晚生死罪了。」

  陳珊比較守禮,回話時跪在地上。

  「還算有孝心,起來,坐。」

  朱祁鈺笑容不減:「在朕跟前,就跟回家一樣,你父親是朕在朝堂上最倚重的人,你就是朕的晚輩,讓你入宮,朕是想多多調教你,以後你也成為朕的肱骨,輔佐朕,輔佐太子。」

  「晚生謝陛下厚愛!」

  陳珊表情尷尬,他今年四十三了,皇帝卻拿他當晚輩看待。

  「別自稱晚生,自稱晚輩。」朱祁鈺是占便宜沒夠。

  「是,晚輩謝陛下隆恩!」陳珊強忍著不適。

  尬聊了一會,陳英終於入宮了。

  他衣冠不整,蓬頭垢面,甚至滿臉怒氣,如此儀態面君。

  陳珊皺眉,對兄長不滿,即便再匆匆,也要梳理乾淨才能面君呀,這是最起碼的禮節。

  他卻不知道陳英的苦啊。

  從在北直隸收到聖旨後,一路顛簸,那幾個騎士連出恭的時間都不給他啊。

  他不會騎馬,那騎士就把他綁在馬上,玩了命似的馳騁。

  他吐了又吐,可那騎士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不允許他下馬吐,在馬上吐,馬繼續跑,吐出來的東西,被風一吹又淋回他的臉上,那滋味根本就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而且,吃的飯就是豬食,他家豬吃的都比這好,餵狗狗都嫌棄,只有那幾個騎士吃的津津有味,他味同嚼蠟,幾次要求吃牛肉,都遭到拒絕。

  後來聖旨再催,騎士乾脆在馬上吃喝,他連馬都不會騎,如何吃喝?騎士怕把他餓死了,弄一塊乾糧塞進他的嘴裡,不許他吐,吐了就沒吃的,逼著他含了一路……

  他發誓,到了京城,一定要把這幾個該死的騎士處死!

  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都不解恨!

  可剛到京城,根本就不允許他回家,被宮中太監直接帶到了奉天殿。

  那幾名騎士受到了嘉獎,返回京營。

  入宮的路上,他走路搖搖晃晃的,仿佛還在馬背上飛。

  但他心裡踏實,起碼是雙腳著地了,不是那種飛翔的感覺了,他哪有心思梳洗頭髮啊,他現在就想告狀,弄死那幾個該死的騎士!

  「陛下!」

  陳英撲倒在地上,嗚嗚痛哭:「臣苦啊!就差那麼一點點,陛下就見不到臣了!」

  他連舉人都不是,只是秀才,按禮是不該稱臣的,但誰讓人家有一個當首輔的爹嘍。

  「哦?朕如何見不到你了?」朱祁鈺倒是語氣輕鬆。

  「臣請陛下誅殺幾人!」

  陳英滿臉怨氣:「帶臣入京的幾名騎士,蒲彰、嚴峻、馮克、杜延壽四人!臣請陛下誅殺他們!為臣報仇!為臣雪恨!」

  說完,陳英嗚嗚痛哭,控訴這四人的壞!

  而朱祁鈺的臉色卻慢慢陰沉下來:「陳英,知道朕為何詔你入京嗎?」

  「臣知道,臣被污衊,陛下要為臣昭雪,所以詔臣入京!」陳英理直氣壯道。

  「那又為何如此急促,讓你快速入京呢?」朱祁鈺又問。

  「這個,臣不知道。」陳英想了半天,晃了晃腦袋。

  「是京中流言四起,挑撥朕與首輔的關係,所以朕要快刀斬亂麻,儘快還你清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朱祁鈺嘆了口氣:「所以,你還要怪罪那四名騎士嗎?」

  「陛下,您催促臣,卻不是讓他們虐待臣的!」

  說起來陳英更氣:「啟稟陛下,他們根本無視您的聖旨,無視首輔的面子,那般虐待與臣!臣不殺此四人,胸中鬱結之氣,難以疏通,臣心不甘!」

  陳英細數在路上受過的虐待。

  他也不要臉了,把醜事都說出來,希望博取皇帝的同情。

  看看,您最倚重的重臣之子遭受如此虐待,您還不處死那幾個該死的騎士?

  他卻沒看到,皇帝的臉愈發陰沉。

  甚至,他的弟弟陳珊不斷給他使眼色、咳嗽打斷,都擋不住他。

  「陛下!」

  陳珊咬牙跪在地上:「晚生兄長一路奔波,把腦子奔波壞了,請陛下恕罪,此四人乃功臣也,不能輕罰,請陛下恕罪!」

  陳英這才後知後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臣被他們綁在馬上,確實把腦袋晃蕩壞了,這才心懷怨懟。」

  「剛剛微臣在跟陛下開個玩笑,請陛下切莫當真,陛下非但不能罰此四人,還要重賞!」

  「求陛下重賞此四人!」

  求訂閱!都放假了,作者還在掛水,好想休息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