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京營出征,朝堂爭鋒!朕此生,定要橫

  第75章 京營出征,朝堂爭鋒!朕此生,定要橫掃漠北!栽贓范廣!快動手了

  「太師有大功於社稷,穩定朝堂,謀福天下,朕欲加授太子太師胡濙為太子太傅,以表老太師之功勞,求太傅教教朕!」

  早知道就不哭了,朱祁鈺收斂了眼淚,楚楚可憐地看著他。

  胡濙終於咳嗽了一聲:「陛下所急,亦是臣之所急。」

  「宣宗皇帝把太上皇的手放在老臣的手掌心裡,告訴老臣,幫著太上皇看好這天下。」

  「奈何啊,老臣能力不足,連累太上皇。」

  「好在陛下挺身而出,撥亂反正,方有今日。」

  「老臣亦擔心陛下剛猛有餘,做事求快,不顧後果,所以屢屢勸諫。好在陛下能聽得進良言,老臣內心頗為鼓舞。」

  「陳首輔其人,功利心重些,但也一心為社稷著想,陛下切莫過度懷疑他。」

  這老倌兒!

  說了一堆廢話,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太傅,朕都說了,什麼都不要了,就想保一條性命!」朱祁鈺眼淚又出來了。

  胡濙翻個白眼,你要是真肯放棄皇權,會囉嗦這麼多?

  「朕聞聽胡豅喜愛鑽研文學,對醫術頗有見解,朕打算擢升他入國子監,擔任學政,日後朕欲在各省開辦太學,由他去做太學祭酒,您意下如何?」朱祁鈺只能給好處。

  「老臣謝陛下厚愛,但胡豅不成器,還是在家裡鑽研經史便好,不要放去國子監誤人子弟了。」胡濙慢悠悠道。

  嫌棄官職低?

  「那就當祭酒,和陳詢並列,如何?」

  胡濙還是搖頭。

  朱祁鈺有點明白了,胡濙是不想讓二兒子站隊他這邊,給胡家留一條後路。

  「朕欲重用通政司,便讓胡長寧擔任右參政,太傅意下如何?」朱祁鈺帶著點討好。

  通政司右參議,正四品官員,居然還要求著給胡濙!

  關鍵人家還不太樂意要!

  「誠然,右參政官職雖不高,卻隨時伴朕左右,待他立了功,再行擢升,太傅您看如何?」朱祁鈺真有點跪舔了。

  「老臣謝陛下厚愛,胡長寧沒什麼大本事,當不了右參議,便讓他繼續在錦衣衛里混吃等死算了。」胡濙又拒絕了!

  正四品的官職都看不上嗎?

  難道讓王復滾蛋?把通政使的職位空出來讓給他?

  「太傅,朱驥犯罪貶謫,便讓胡長寧做錦衣衛指揮使吧。」朱祁鈺捏著鼻子。

  錦衣衛指揮使,本該是皇帝的走狗。

  給了胡長寧,就等於分給文官一半,這是朱祁鈺最大的讓步了!

  不能再得寸進尺了!

  「老臣代胡長寧謝陛下厚愛,但胡長寧不是擔任指揮使的材料,不過陛下盛情難卻,老臣便為他求一官職吧。」

  胡濙一直坐著,頗有藐視之意。

  朱祁鈺並不在意,滿臉虛心:「太傅請說!」

  「求一省巡撫。」

  到了景泰朝,巡撫已經成為定例,和鎮守太監一樣,地方權柄從通政司逐漸轉移到巡撫手中。

  而巡撫是都察院的延伸,一般由御史擔任。

  胡濙用心良苦,為兒子操碎了心。

  入都察院,擔任御史,是一層保護色;而離京擔任巡撫,位高權重,又遠離京中漩渦。

  足見興安所言非虛,胡濙的弱點就是他的兒子。

  「剛好程信入京,便讓胡長寧擔任四川巡撫,兼任四川參政,太傅意下如何?」朱祁鈺遂了他的心愿。

  「可。」胡濙頷首。

  朱祁鈺眼巴巴地看著他。

  「陛下稍安勿躁,老臣尚有一言問之。」胡濙慢悠悠道。

  朱祁鈺有點蹲不住了,雙腿顫抖,勉強堅持:「太傅請問。」

  「老臣聞聽,陛下斬殺提學官馬昇,監生陳秉中、羅崇岳,老臣請問陛下,此欲何為?」

  「太傅,請您明察!」

  朱祁鈺哪有半點皇帝的模樣,做事居然要跟大臣解釋,真的連曹芳都不如。

  「朕絕非自願殺人,而是監生逼朕,實則陳循逼朕!那陳秉中咄咄逼人,朕若不殺他,難安人心!」

  「而那馬昇,更是陳循門下走狗,朕越是退讓,他越是逼朕動手,這是陳循的毒計啊!」

  「害朕失去天下人心!害朝堂動盪啊!」

  「太傅您該清楚,若真是朕要殺人,豈能只殺了三人?」

  「朕已經不再殺人了,太傅!」

  朱祁鈺眼淚流出來了:「老太傅,請您明鑑啊,朕若想殺人,何須遮遮掩掩?」

  「看那陳鼎、阮簡、羅通等人,朕殺得可有半絲猶豫?」

  「外面瘋傳此殿為魔鬼殿,但朕殺林聰了?動您一根汗毛了?」

  「都是以訛傳訛之言,壞朕的名聲啊!」

  「這些都是陳循的毒計!朕心知肚明!」

  「老太傅,先帝雖未把朕的手放在您的手心裡,但朕亦是先帝親子,您也該幫助朕啊!」

  胡濙微微頷首,渾濁的老眼射出一抹精芒:「陛下,請安坐。」

  「朕坐立不安啊!」朱祁鈺聲音顫抖。

  「能安!」

  胡濙慢慢站起來,扶起皇帝,扶著他坐在軟塌之上:「老臣說陛下安,陛下便安。」

  這話似乎司馬懿說過?

  成了?

  朱祁鈺眸露希望,重重點頭:「朕永世不忘老太傅之恩!」

  「老臣不敢擔此謝,此乃老臣分內之事。」

  胡濙退後幾步,跪在地上:「陛下,老臣可證明,陛下乃先帝親子!」

  真成了!

  有胡濙一錘定音,假的也能變成真的了!

  朱祁鈺舒了口氣,這通眼淚沒白流,他站起身來,衝著胡濙深鞠一躬:「朕永世不忘太傅之恩!」

  「陛下,且將太后的婚書交給臣。」胡濙話鋒一轉。

  噶?

  朱祁鈺身體一僵,你要那婚書做什麼?要那偽造的聖旨幹什麼?

  胡濙,你也要拿捏住朕的把柄?

  「老太傅,您說什麼?」朱祁鈺當做沒聽清。

  「陛下,請將婚書交給老臣,老臣自會為陛下驗明正身。」

  吱咯!吱咯!

  朱祁鈺攥緊了拳頭!

  朕剛要擺脫陳循,就要被伱這個老滑頭拿捏住嗎?

  剛逃狼窩,又進虎穴?

  老東西!

  「老太傅,此婚書在咸安宮中,並不在勤政殿內。不如等明日,朕派人送到老太傅府中,您看如何?」

  朱祁鈺只能商量著他,沒有胡濙托底,他過不了這道難關。

  「老臣歲數大了,眠少夢多,老臣多等一會也無妨。」胡濙淡淡道。

  這是非要將朕的把柄攥在你手裡?

  你要幹什麼?拿捏著朕的把柄,非要把朕關進籠子裡?還是要當司馬懿?

  「好!」

  朱祁鈺死死咬牙:「老太傅請起,朕派人去取!」

  「謝陛下!」胡濙慢慢站起來,臉上古井無波。

  他根本就不信皇帝說的一句話,哪怕一個字他都不信,什麼不要皇權,什麼願意當司馬德宗,糊弄鬼去吧!

  只有將把柄攥在自己手裡,才能安心。

  胡濙這輩子都不摻和黨爭,更不涉及皇權之爭,當了一輩子隨風草了,就因為他在永樂朝被嚇壞了,也正因他謹慎小心、明哲保身才安穩活到了現在。

  如今皇帝拖著他進入泥潭,可皇帝是什麼性子?能把天捅破了的混世魔王,在仁宣二帝他沒見過,只有太宗皇帝身上才有。

  所以他害怕啊,必須得有個抓手才有安全感。

  為此得罪皇帝,也在所不惜。

  「派人去催促!快些拿來!」

  朱祁鈺不敢盯著他,而是死死盯著地毯,恨不得讓地毯立刻吸血!就該把勤政殿變成魔鬼殿,看誰還敢放肆!

  他喘息幾口,吐出一口濁氣。

  胡濙為何有恃無恐,就是知道,這條流言能讓皇位不穩,人心思變,所以穩如泰山。

  而且,殺了胡濙,就便宜了陳循!

  他現在最大的敵人是陳循!

  不是胡濙!

  忍!忍!再忍耐一段時日!

  用不了多久了,拿回皇權,拿回兵權,不受任何掣肘!

  很快,馮孝和許感共同捧著一個匣子進來,匣子上著鎖,確認沒開啟過,朱祁鈺讓他們再去取鑰匙。

  雙手捧著匣子,遞給胡濙。

  他的手都在抖!

  為了換取胡濙的支持,他親手將把柄雙手奉上。

  胡濙安坐,皇帝站著,將把柄雙手奉上,好不諷刺。

  觀摩著匣子,胡濙安靜地等待鑰匙送來。

  過了一會,馮孝和許感再次將鑰匙取來。

  咔!

  鑰匙轉動,彈開鎖舌,胡濙取出婚書,下面還有冊立詔書,內容齊全,印璽無錯。

  但是,經歷過宣德朝的都知道,宣德八年,並沒有舉行過冊封禮,尤其掌管禮部的他,一清二楚。禮部的架閣庫里,也一定找不到正檔和副檔,甚至皇室架閣庫里也找不到。

  所以這份婚書,假的不能再假了。

  甚至,偽造婚書的吳太后,還會被追加一條偽造聖旨的大罪!

  做此事的人,真是蠢不可及啊。

  看過之後,胡濙把東西放進匣子裡,重新鎖好。

  「請太傅灌死鎖芯,封死匣子,不許任何人查閱,可否?」朱祁鈺眼巴巴地看著他。

  胡濙緩緩點頭。

  這就是皇帝的聰明之處,若真用這婚書來自證清白,吳太后的命肯定保不住了,他的皇位也會動搖,天下動盪,再次發生靖難也未嘗不可能。

  所以,皇帝用把柄換取胡濙的支持。

  這是非常聰明的做法。

  偽造聖旨是重罪,窩藏偽造的聖旨同樣是大罪。

  胡濙也被牽扯了進來,洗清自己,就要洗清皇帝。擺在他面前兩條路,要麼將秘密埋葬,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封口,此乃下下策;要麼就是在各部架閣庫里,增加一份檔案,把假的變成真的。

  對別人來說,難如登天,但對執掌禮部25年的胡濙來說,易如反掌,他能悄無聲息的做好這些,讓朝堂挑不出任何半分錯處來。

  這也是朱祁鈺卑躬屈膝求他的原因。

  而胡濙,也敢藉此拿捏皇帝,幫了皇帝擦屁股,他就被綁上皇帝戰車了,自然要拿住皇帝的短處,省著被皇帝兔死狗烹。

  「朕謝太傅!」朱祁鈺再次行禮。

  「陛下安心,陳循翻不起風浪的。」胡濙對皇帝的態度很滿意,算是給他交了實底。

  就等這句話了!

  他目光幽幽,和胡濙相撞,竟感覺自己被看光了一樣!

  趕緊低下了頭!

  胡濙嘴角卻慢慢勾起:皇帝,還想對付我?你太嫩了。

  送走胡濙。

  朱祁鈺靠在軟墊上,眸中厲芒閃爍,他沒砸勤政殿的擺件,發泄無用的怒氣,是懦夫所為,他要做,就要殺人!

  「胡濙,你就沒想過,這些能威脅朕,也給你全家帶來了殺身之禍啊!你這些年當隨風草,可就白裝了!」

  朱祁鈺目光如刀:「下一個,就是你!」

  「來人,王越、項忠、方瑛、白圭、葉盛都到哪了?可有奏章傳來?」朱祁鈺問。

  乾清宮人剛回來伺候,見皇帝臉色難看,都戰戰兢兢。

  「回皇爺,前日收到王大人的奏章,剛剛啟程;南和伯正在交接兵權,應該很快就會和石尚書返程;項副使等人尚未有奏章傳來,想必還未收到聖旨。」馮孝回稟。

  「南和伯自己回來的?」

  朱祁鈺目光閃爍:「八百里加急傳旨南和伯,帶回來一千人,朕有大用!」

  「奴婢遵旨!」

  該朕出手了!

  ……

  奉天殿上。

  「京營出征了?」朱祁鈺語氣擔憂。

  「啟稟陛下,今晨於城外誓師出征!」陳循慨然道。

  幾日不見,首輔絲毫不被奸佞罵名所困,風采依舊啊。

  「前線可有戰報傳來?定西候蔣貴、興安伯徐亨可否抵達前線?」朱祁鈺很著急。

  「陛下安心,暫時還沒有戰報傳來,想來是好事。」

  陳循回答:「算算路程,定西候、興安伯會在這幾天內趕到前線,五萬兵馬入駐宣鎮,楊總兵的壓力就減輕許多了,後面還有京營主力支援,此戰無憂矣。」

  朱祁鈺頷首:「擊退瓦剌後,可否開關縱橫漠北?」

  他眼神希冀,被瓦剌堵在家門口狠打,他胸腔里這口氣吐不出來,憋得難受!

  瓦剌人劫掠中原,早晚有一天,朕帶著大明軍民,北上劫掠瓦剌!

  不止劫掠!

  朕走一里,就立一京觀!一里一座,遍布漠北!

  「請陛下斷絕此念……」

  陳循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儘是阻止之言,其實就是怕了!

  朱祁鎮土木堡一敗,把大明的脊樑給打斷了!

  邊關將是怕了,民間百姓怕了,連朝中權貴也怕了,甚至,原主也怕了!

  太祖、太宗朝,視胡虜如玩物,一漢擋十虜,將軍奮戰,士卒賣命,打得北虜惶惶不可終日,畏明軍如虎。

  現如今,朝堂上下,聞漠北色變,談胡人而恐懼。瓦剌掠邊,恨不得給瓦剌歲幣,求瓦剌不要劫掠我們了!我們給你跪下了!爹!

  真他娘的窩囊!

  「夠了!」

  「朕不要聽瓦剌有多強!」

  「朕想知道,能不能?今年不能,何時能?」朱祁鈺嘶吼。

  百官跪下請罪。

  「都站起來,你等無罪,朕只是問你們,大明何時才能馳騁漠北?恢復太祖、太宗之強?」朱祁鈺沒抓住陳循不放,沒必要。

  兵部侍郎王偉出班:「請聖上閱覽臣之《陳邊十策》!倘若我朝能全部做到,必能恢復太宗時之強;只需做到一半,就能馳騁漠北,讓漠北諸胡不敢輕易掠邊!」

  朱祁鈺看了一眼,頓覺頭大,奏章中第一策就是需要戰馬百萬匹。

  永樂朝時尚有,但如今馬政廢弛,景泰元年郭登上書,大同鎮戰馬才一百多匹,且都年邁不堪騎乘。養馬之地尚且如此,何況內地了?現如今軍中所用的戰馬,都是靠邊貿交易來的,可戰良馬並不多。

  「傳看吧。」

  正發火的皇帝,被一本奏疏堵回去了,此刻表情唏噓,弄得朝中百官皆想看看,奏章內究竟寫著什麼。

  「王侍郎所言甚是,朕心急了。」朱祁鈺及時認錯。

  懂兵事的老臣看完連連點頭。

  「臣不敢居功,此乃總結前人兵略,才有所得。」

  王偉年少時因獻《安邊頌》而被宣宗皇帝看重,正統元年進士,對兵事有獨到見解,也因此得到于謙偏愛,算是文官中懂兵事的良臣。

  「諸卿,朕欲建強兵,復太祖、太宗時之強,縱橫漠北,橫掃蒙古諸部!」

  朱祁鈺沉聲道:「今日朕給諸卿布置一項任務,諸卿按照這《陳邊十策》,撰寫一篇奏章,明日呈上來,朕逐一閱覽,摘有用之策,彙編成一書。」

  「印刷裝裱後,放置於朕之枕側,每日清晨內官來讀,讀至奉天殿,日日不輟。」

  「大明一日不能復強兵縱橫漠北,此書便伴朕一日,便讀一日!」

  「朕若駕崩,此書便傳給太子,太子若崩,則傳給太孫,世代相傳!」

  「大明一日不強,此書便讀一日!」

  「朕相信,總有一日,大明之兵將必復太祖、太宗時之強!」

  聞聽皇帝之言,朝中百官跪下齊呼:「臣等慚愧!」

  「不必慚愧,朕也不去究其原因了,朕只往前看,朕就要看到強兵、強將、強軍,朕此生,定要橫掃漠北!一掃邊患!此乃朕之心頭大恨也!」朱祁鈺高聲道。

  奉天殿內氣氛熱烈,朝中如王偉懂兵事的大臣,經常上書請奏,希望皇帝練強兵重邊事。

  胡濙也輕輕點頭,回憶往昔,永樂朝之盛,無法用詞語來形容,漠北諸族,未曾聽說過有一族,敢與大明強兵對戰,都是聞風喪膽,聞之明軍而色變。

  日日都有外族依附,萬國來朝,與有榮焉。

  皇帝有此決心是好事。

  林聰膝行出班,高呼道:「陛下之志氣,令吾等汗顏,吾等必畢其功於一書,並為其孜孜不倦,終練強兵,橫掃漠北!」

  陳循冷笑,林聰果然變成了皇帝的走狗,沒志氣!

  「王侍郎獻策有功,如今左侍郎李賢遷入內閣,左侍郎之位空懸,便由王侍郎升為左侍郎,以表獻策之功。」

  朱祁鈺要調動群臣的積極性,也表明橫掃漠北之決心。

  王偉出班謝恩。

  「陛下!」

  陳循緩緩開口:「陛下有此雄心,乃國家之福。但非臣給陛下潑冷水,我軍遠征漠北,須馬、須糧、還須錢,解決不了這三樣,任何良策都是水中花鏡中月。」

  陳循這一番話,直接給奉天殿澆了一盆涼水。

  本來熱鬧的奉天殿,瞬間涼快了。

  王偉更尷尬,皇帝說他獻策有功,首輔說他獻策無用,那他這官升的靠走後門來的?

  「陛下,我軍此次出征,錢糧都是東拼西湊的,不止把戶部的底子花光了,還欠了未來數年的賦稅,想恢復元氣,需要幾年之功。」

  「這還只是在宣府打一仗,倘若出征漠北,所耗更是數倍之餘,數不勝數。」

  「而瓦剌、韃靼,居無定所,奸猾無比,我軍出征,他們便聞風而逃,待我軍回師,便追擊我軍,搞得我軍不堪襲擾,戰果得不到多少,反倒惹一身搔。」

  陳循苦笑。

  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太宗五征漠北,後面幾次都是如此,耗費無數,徒勞無功,還被人笑話。

  「首輔此言何意?」朱祁鈺寒聲問。

  「老臣沒別的意思,若真兩軍對壘,我明軍也不怕瓦剌人,但他們偏偏喜歡襲擾,喜歡偷襲,老臣也沒有辦法啊!」

  陳循嘆了口氣道:「老臣以為,打不如和,錢糧耗費無數去攻打漠北,好處什麼的都撈不到,耗費無算。不如加大邊貿力度,以財貨控制漠北。」

  「哼!首輔說得好聽,所謂邊貿,不就是變相的歲幣嘛!」朱祁鈺冷笑。

  邊貿,其實就是歲幣。

  土木堡之戰為何爆發,就是大明把歲幣變成了薅羊毛,本來大明和漠北開展邊貿,是大明用錢糧補貼漠北,維繫和平,說白了就是歲幣,給人上供。

  可真做生意的時候,大明讀書人奸猾呀,把貿易變成了經濟戰,把漠北諸族當成了肥羊,往死里薅羊毛。結果把羊薅急眼了,率兵攻打大明,這才爆發了土木堡之戰。

  「陛下如此想法過於狹隘,宣德年間,我大明靠邊貿盈利億萬,漠北諸族的命脈無不攥在我大明手裡,我大明徵戰皆徵召胡人助戰,四海之內,無人不服!」

  陳循冷笑道:「我大明與其發展軍備,不如加大投入邊貿,以邊貿操控漠北,以胡制胡,方是長治久安之策。」

  沒錯,仁宗、宣宗也是這麼想的,他們支援瓦剌去打韃靼,在草原上彼此消耗,狗咬狗。

  結果呢,瓦剌被養大了養肥了,咬主人來了,土木堡爆發,大明折戟沉沙,徹底涼了。

  「首輔才是真狹隘了!」

  林聰反駁道:「仁宗、宣宗時期,為何我大明能以胡制胡?根本原因是我大明軍備強大,漠北已經被太宗打服了,所以才乖乖當狗,先帝才能以仁德威服大漠,以經濟操縱大漠。」

  「如今瓦剌最強,韃靼弱之,漠北諸族再弱,僅五萬大軍便讓我大明舉全國之師抗之,敵強我弱,若以邊貿控制,恐怕還不夠胡人搶的呢?」

  「敢問首輔,若瓦剌人搶劫邊貿市場,首輔以何辦法應對?」

  「靠遣使斥責嗎?」

  林聰忍不住發笑。

  笑得陳循老臉漆黑一片,這該死的林聰,居然依仗皇帝來咬本首輔?給你臉了!

  「大家和平做生意,瓦剌人憑什麼來搶我們?若真搶了,還得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陳循冷笑回應。

  「哈哈哈!」

  龍椅上的朱祁鈺忽然長笑出聲:「首輔,你這話讓朕想笑,朕挨了欺負,非但不能報仇,還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這是什麼有病的道理?」

  「朕想,宋朝皇帝可能也是這般想的,最後苟在南邊幾尺之地,管理個連狗都不如的小朝廷!苟延殘喘!」

  「年年歲幣,恬不知恥!搜刮民脂民膏,上供給遼、金、蒙古,讓胡人做大,最終又滅於胡人之手!何其可恥!」

  「朕之煌煌大明,絕非弱宋!」

  「沒有強大軍備,瓦剌人想來就來,想搶就搶,我們是做生意,還是做慈善?更不能壯大漠北諸族!讓他們來搶朕的子民!」

  「朕看是你就是沒骨氣!」

  「怕瓦剌人怕到了骨子裡!」

  「你怕,朕不怕!大明不怕!大明億萬子民不怕!」

  「土木堡之敗,大明丟掉的骨氣,朕給找回來!壓塌的脊樑,朕給挺起來!」

  「朕在,大明縱橫漠北的日子,不遠矣!」

  朱祁鈺眸中戾氣滋生,想提劍劈之。

  胡濙卻看了他一眼,朱祁鈺生生把這口氣吞回去,話鋒一轉:「強武強邊,朕要做!控制邊貿,朕也要做!」

  「朕一手刀子,一手甜棗,讓漠北諸族乖乖給朕之大明當狗!」

  「但在那之前,要把他們打怕了,打服了!」

  朱祁鈺本想說斬草除根,但想想此時說的都是大話,等有了實力,真上了戰場,用刀子說話,才硬氣。

  看朕把草原築滿京觀,漠北諸族又能剩下幾個人?

  他們往西跑,朕就往西一路築京觀;往北跑,就往北築;往海里跑,就在大海上築京觀!

  朱祁鈺憋到爆炸,但胡濙那一眼,看得他透心涼。

  他緩了口氣,道:「罷了,今日本就暢所欲言,朕也自然不會追究首輔之言。」

  「以後首輔說話,動動腦子便是。」

  「諸卿就依朕之意,建言獻策,撰寫奏章,朕明日要看!」

  朱祁鈺活生生把這口氣憋了回去,心裡憋屈。

  陳循倒是老臉紅都不紅一下,慨然道:「臣聽聞,陛下欲改革國子監?」

  「沒錯,國子監監生素質下降,朕欲改革其學業,督促其上進。」朱祁鈺面無表情。

  「陛下,國子監從太祖時便實行積分晉級制度,從未更改過,而這些年國子監走出多少出類拔萃的良臣賢官,臣以為陛下改革考試此舉,是加重監生負擔,僵化監生思維,不宜推行。」

  朱祁鈺皺眉,你他娘的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朕已經原諒你一次了,不要得寸進尺了!

  「首輔,朕的旨意已經下達了。」朱祁鈺在警告他,到此為止。

  「回稟陛下,旨意尚在內閣,還未下達中旨。」

  朱祁鈺瞳孔一縮,怒氣竄出。

  你讓朕打自己的臉嗎?

  「祖宗之法,不可輕變,老臣以為,陛下切莫增加監生學業困難。」陳循又逼他一步。

  「首輔,景泰元年,國子監改了捐資入監之制,也算改了祖宗之法……」

  陳循卻打斷皇帝的話:「陛下,請陛下廢除捐資入監之制!恢復祖宗禮法!」

  朱祁鈺氣得上不來氣,若恢復祖宗之法,你最先被剝皮揎草!

  當初捐資入監,也是內閣推行的!也是你陳循同意的!

  如今反倒變成朕的不是了!

  你陳循倒會裝好人,鍋讓朕來背?

  「請陛下廢除捐資入監之制,復祖宗禮法!」陳循跪下,陳黨呼啦一片跟著跪下。

  恢復?真恢復了,你們都得死!

  朱祁鈺要殺人了。

  可是,他瞟了眼胡濙,于謙離京,胡濙是朝中最大的一座山。

  胡濙閉著眼睛,仿佛快要睡著了。

  不對!

  陳循肯定和胡濙達成了某種約定!

  所以陳循才在故意激怒朕!

  一定是這樣的!

  「恢復祖宗之法好啊,朕正好想用大誥治國!」

  朱祁鈺嘴角翹起:「來人,把大誥請上來,即日起錦衣衛開始清查文武百官家當,若比大誥中所記的多一分,就按大誥上的罪來定!」

  陳黨身體一軟,真按大誥來治國,全國百官都夠被誅九族了……

  那真是天下大亂了。

  胡濙卻慢慢睜開眼睛,嗔怒地瞪了眼陳循,朗聲道:「陛下息怒,首輔也是擔憂國子監啊。」

  「如今國子監監生素質急劇下滑,臣去了數次,都難以找出出類拔萃之才了,所以首輔才如此擔憂,擔憂陛下改革國子監,會讓國子監愈發敗壞下去。」

  胡濙站出來和稀泥了。

  「哦?那太傅是何意呢?」朱祁鈺笑眯眯問。

  「臣以為可在南京國子監先試行,以半年為期,看一看效果如何。」

  胡濙這招高啊,南京又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到時候行與不行,還不是陳循說了算嘛?

  朕改革個寂寞!

  「在京師試行,讓陳祭酒推廣吧。」朱祁鈺懶得廢話,直接亮出底牌。

  陳循抓住漏洞,想再逼迫皇帝讓步。

  胡濙卻瞪了他一眼:「臣等遵旨!」

  國子監考試改革算定了下來,這回監生肯定沒時間跑到西華門胡鬧了。

  其他的,還得循序漸進,這是林聰的建議。

  治大國如烹小鮮,溫水煮青蛙,朱祁鈺這急脾氣有點受不了,真想嚓嚓嚓一頓亂殺,殺個乾淨算了,但殺完了也治不好國啊,鬱悶!

  朱祁鈺嘴角翹起:「首輔,陳珊怎麼還沒來宮中伴駕啊?」

  「回稟陛下,陳珊病了,待其病去,便入宮伴駕。」陳循回應。

  朱祁鈺不置可否:「陳英到哪了?」

  陳循麵皮不自然地抽動一下。

  「啟稟陛下,陳英已至北直隸,兩天內必到京師。」何文淵回稟。

  「派騎士去,加快速度,明天朕就要看見他!」

  朱祁鈺看清了,陳循的臉越來越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你不是給朕氣受嗎?

  朕就拿你兒子出氣!

  「臣有事要奏!」大理寺少卿穆莊站出來。

  「講。」

  「臣遵循陛下之命,追查里庫丟失的寶貝,臣近日有所得,寫在奏章之中,請陛下聖目閱覽。」

  穆莊把奏章呈上來。

  朱祁鈺打開,看了一眼,眉頭緊鎖。

  來了!

  他穆莊本來是南京大理寺少卿,被他提拔起來的,何時變成了陳黨?

  「穆少卿,奏章中所奏之事,可有證據?」朱祁鈺問。

  「臣有!」

  朱祁鈺目光一厲:「真有?」

  沒等穆莊開口,陳循便搶先道:「穆少卿所奏何事?竟惹得陛下如此不快?」

  明知故問!

  朱祁鈺咬著牙:「傳看吧。」

  奏章中寫著,范廣妻兄鄭氏在城外的農莊中,陳列著數件御用之物,人被捉拿後,受不住嚴刑,承認了此乃其妹夫范廣贈之。

  大理寺不敢捉拿范廣審訊,所以就於早朝上請示皇帝。

  栽贓,又見栽贓!

  陳循栽贓王文兒子,朱祁鈺栽贓陳循兒子,這回陳循栽贓范廣大舅子。

  「臣請陛下嚴懲范廣!」

  陳循怒喝,吐沫星子噴了出來:「范廣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臣請陛下讓大理寺即刻緝拿范廣,酷刑審之,必能審出原委!」

  「陛下也不必擔心京營譁變,臣這便入駐京營,為陛下穩鎮軍中!」

  去你老木的!

  朕就不放心你!

  讓你去了京營,才會譁變!

  朱祁鈺卻寒著臉,里庫寶貝被偷的妙啊,什麼人都能牽連上。

  牽連就是重罪,還無解。

  「詔范廣來奉天殿!」朱祁鈺沒辦法。

  陳循翹起嘴角,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你想饒了范廣,就得饒了我兒子!

  想殺我兒子,本首輔就拿范廣來墊背!

  「快去傳旨梁珤,倘若朝中有意外,朕就讓他去執掌京營,告訴他,一定要掌控京營!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朱祁鈺擔心,會有人借著范廣出營盤這段時間,興風作浪。

  所以讓梁珤去保不時之需。

  倘若方瑛等人到京就好了。

  朱祁鈺剛交代完馮孝,目光一動:「回來,梁珤不要去京營,管住京城城防就好,一旦有變,封鎖城門。」

  梁珤去了京營,人生地不熟的,掌控京營需要時間。

  而一旦發生叛亂,最珍貴的就是時間。

  所以,梁珤不能動。

  朱祁鈺反覆琢磨,他認為殺他最好的地方,就是奉天殿回乾清宮的路上,以弓弩射殺。

  可宮中無關人等都被清理出去了。

  輪值的禁衛,也都是宋偉、李瑾等人,昨晚朱祁鈺下令,禁止帶火器、弓弩入宮,就是謹防不測。

  可陳循今天太反常了,處處和朕作對?逼朕動手?

  還是他在回去的路上,布置好了弓弩手,要取朕的性命?

  朱祁鈺舉棋不定。

  「皇爺,明日您多設御輦,讓人不知道您究竟乘坐哪一頂。」

  馮孝壓低聲音道:「今天,奴婢乘坐御輦回去!」

  朱祁鈺深深看了他一眼。

  馮孝不敢直接跪下,怕驚動朝臣,急聲道:「皇爺,您才是奴婢們的天,奴婢可以死,您不能!再說了,奴婢命硬,死不了的!求皇爺給奴婢效忠您的機會!」

  朱祁鈺看著他的眼睛,神情動容,緩緩點頭:「馮孝,你的忠義,朕永遠不會忘記!」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馮孝退後兩步,神情堅定:「皇爺,朝堂上不便多話,奴婢先行告退。」

  朱祁鈺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不會吧。

  這時,范廣聞聖旨而至。

  步入奉天殿,趴伏在殿中央:「臣范廣恭請聖安!」

  「朕安。」

  朱祁鈺動動手指:「把穆少卿所奏的奏章給他看看吧。」

  范廣看了一眼,臉色瞬變,驚呼道:「請陛下明察,臣絕對不敢偷盜、私藏里庫寶物啊!請陛下明察啊!」

  「愛卿勿急,朕是信你的,就如朕相信首輔的兒子陳英一樣,你們都是懂事的人,怎麼會做如此蠢事呢?」

  「朕不信!」

  「就算里庫真是你們偷盜的,也絕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來!」

  「必是有居心叵測之人,在中間挑撥離間!一定是!」

  朱祁鈺咬牙道。

  陳循樂了,看吧,你為了救范廣,也得救我兒子!

  「老臣以為,陛下所言甚是!」

  陳循跪在地上:「寧遠伯乃明理之人,如何不知私用里庫寶物之大罪?」

  「但如今滿城風雨,老臣以為應該將寧遠伯交給大理寺嚴查,方能還寧遠伯清白,也能安天下人之心!」

  范廣臉色煞白,還在懵逼狀態。

  「首輔所言甚是,便和陳英一起,由朕來親自查吧。」朱祁鈺淡淡道。

  范廣在身邊,他反而更安全。

  朕不死,沒人敢率京營入宮造反的,京營士卒也不會同意啊。

  所以,范廣無論在哪,京營都無憂。

  這就是朱祁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要想迎立朱見深,只有在路上設伏,以弓弩殺死皇帝,才有機會。

  否則,根本就沒有二次奪門的機會!

  陳循的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呢?

  「陛下與寧遠伯親厚,天下皆知,若陛下來查,恐怕有袒護之名,就算還了寧遠伯清白,也未必能讓天下人信服!倘若陛下不信大理寺,可交由三司會審!」陳循這是要整死范廣的節奏啊。

  上一次逼得范廣女兒被休妻,兒子斷了良配婚約,范廣沒妥協讓步,這次竟想直接弄死他!

  「朕與你也親厚,陳英也是朕來查的。」朱祁鈺說出口就後悔了。

  別忘了,陳循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把陳英交給三司會審。

  因為三法司都是文官的勢力,雖然未必賣陳循面子,但也要查個水落石出。陳英做沒做過,他陳循還不知道嗎?他不怕被查。

  但范廣就不一樣了,范廣是不聽話的新勛貴啊,不給他查實了,都對不起文武之分!

  「臣請陛下把陳英交給三司會審!若他有罪,老臣親自動手,結果了他!」

  陳循順杆往上爬,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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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欠金主爸爸們兩章加更,作者沒忘呢。

  今天作者病還沒好,腳疼緩解了,腦袋疼緩解了,但還是疼,頭暈腦脹的,靠吃藥忍著寫的。閃筋的原因找到了,昨天跟小狗玩,把它玩急眼了,我就氣得踢它一腳,還沒踢到,把我腳筋閃到了……

  等作者病好了,就先還一章,剩下的一章再慢慢還,一定還的!

  加更也是大章,寫感言的時候打算加更是五千字的,結果作者犯懶,不願意拆章,乾脆就寫大章報答金主爸爸們吧,爭取早點加更報答!

  廢話不算錢哈,拜謝金主爸爸們!

  求訂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