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俞士悅,朕給你做狗的機會,別不珍惜

  第71章 俞士悅,朕給你做狗的機會,別不珍惜!一查到底!設軍機處!

  早朝。

  朱祁鈺昏昏欲睡,昨晚睡得晚,起得早。

  蔣琬、徐亨已經率先鋒出征了。

  群臣吵個沒完。

  「皇爺。」馮孝低聲叫醒。

  朱祁鈺睜開眼睛,清了清嗓子:「還沒吵完呢?」

  「臣有本要奏!」御史楊瑄站出來。

  得到允許後,楊瑄高聲道:「啟稟陛下,臣最近風聞一件觸目驚心的大事,初時臣不敢稟報於上,經過多方調查後,才敢稟報聖上!」

  「臣請陛下閱覽!上面紀錄情況觸目驚心,臣不敢讀之!」

  呈上來後,朱祁鈺掃視一眼,就知道來了!

  這是一本關於土木堡戰歿者遺孤的奏報,和盧忠說的大同小異,只不過卻是戰歿者遺孤聯名請奏。

  他猛地想起來昨晚和盧忠的對話,連盧忠都看透了,這是一個局!

  而造成功臣之子女慘狀的人是誰?

  八年了!對一切熟視無睹的又是誰?

  今天又揭開他們的傷疤,拿著血淋淋的真相扣在朕的臉上?

  你們還是人嗎?

  吃著血饅頭,拉出來的大變往朕的臉上糊?

  你們簡直不配為人!

  朱祁鈺胸腔起伏,可那又如何?

  這就是陳循炮製出來的一個圈套!一個噁心人的局!

  讓朕去查景泰元年丟失的撫恤金!去給戰歿者家屬伸冤,去查冒籍入蔭的幕後主使!去徹查京營、錦衣衛、禁衛!去查那些既得利益者!

  他是在毀了朕的基本盤啊!

  朕好不容易拿到了一支團營的兵權,拿到了五支禁衛的人心,拿到了錦衣衛的控制權!

  陳循是讓朕變得一無所有,這是在毀朕啊!

  逼著朕去查!

  逼著朕陷入泥潭!

  逼著朝堂陷入動盪不安!

  真是好手段。

  朕是天下人的君父,是明君,知道後反倒不查,豈不自毀前程?文武百官能答應?

  這是陽謀啊。

  逼得朕進退兩難,查就會陷入泥潭,砸了自己的基本盤;不查又如何給天下臣民交代?如何收戰歿者遺孤的人心?

  一箭數雕,陳循的手腕實在是高!

  但是,他也實在該死!

  吃了血饅頭還不知足,還把人家的傷疤撕開,再吃朕的血饅頭?

  啪!

  朱祁鈺佯裝大怒,拿著奏章走下御案,啪的一下砸在陳循的臉上:「首輔!看看!看看!大明的功臣之子,就是這般被糟踐的嗎?」

  陳循直接被甩懵了。

  他設想過無數種皇帝暴怒的場面,唯獨沒想過這一幕。

  皇帝居然把奏章甩在他的臉上!

  陳循壓住火,彎腰撿起來,黑著臉讀完,想扭頭把火發到林聰的頭上。

  他和林聰關係不好,林聰覬覦首輔之位,沒少給他下絆子,所以他就想遷怒林聰。

  林聰立刻意識到不妙,搶先一步從陳循手中搶過奏疏。

  登時大怒:「陛下,請徹查此案!」

  「用你說?朕讓伱查什麼了?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你還有臉要徹查這,徹查那的呢!朕把此案交給你,你能查明白嗎?不能就閉嘴!滾下去!」

  朱祁鈺狂噴他。

  林聰摸了摸額頭的汗,悻悻退下。

  心裡反而在暗笑,皇帝這是在保他啊。皇帝學聰明了,知道分清主次矛盾了,居然在暗中拉攏他,用他來對付陳循。

  「首輔!你給朕一個解釋!」朱祁鈺把矛頭指向陳循。

  文武百官看得清楚,皇帝是跟首輔較上勁了。

  再看看楊瑄,難道是陳循的人?

  「臣,臣請徹查此案!」陳循咬牙道。

  「那便交給你來查!」

  朱祁鈺眸中譏諷:「當年的撫恤金去哪了?朕要查清楚!」

  「戰歿者遺孤的冒籍冒蔭一案,朕也要查清楚!」

  「還有,是誰在給他們撐腰!朕不止要處罰犯罪的人,還要深挖,誰給他們做的後台?朕要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

  「首輔,你來負責查!朕給你撐腰!」

  「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株連再多的人,也在所不惜!」

  「不止要查,要查清楚!不能放過一個有罪之人,還要查清楚誰是他的後台!誰在給他撐腰!」

  「統統殺了!」

  「哪怕空印案重演,藍玉案再現,朕也給你撐腰!必須徹查清楚!誰也不放過!」

  「朕還就不信了,在朝堂上的袞袞諸公,能是那種人的後台?」

  「只要你們清白,朕就算把天下官吏都殺了,這大明也倒不了!」

  「首輔!查!」

  朱祁鈺嘶吼。

  陳循瞪大了眼睛!

  皇帝就這般上鉤了?

  交給他查,還要查個水落石出,查個明明白白!

  這不是給他打擊帝黨的機會嘛!

  皇帝又允許他大搞株連,他完全可以藉機把帝黨所有人牽連進來!用一個案子,把皇帝的羽翼剪乾淨!一網打盡!

  這不正是他設想的那般嗎?

  可是,皇帝又不是傻子,為何還往坑裡跳呢?

  「臣陳循領旨!」

  陳循懵逼道:「臣遵循聖上之意,一定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還功臣一個公道,還天下一個公道!」

  他實在搞不懂,皇帝要繳械投降?

  「楊瑄,舉報有功,賞!」朱祁鈺坐回龍椅。

  「臣乃御史,糾察天下,糾劾百司之責!臣不敢居功!」楊瑄慷慨道。

  「好!楊瑄,朕晉你為僉都御史,你來配合首輔,都察院御史隨你調動,朕必須要將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不止要查景泰元年的功臣撫恤金髮放記錄,還要查邊關的!還要查全國的!」

  「不止要查景泰年間的!還要查正統年間的!宣德年間的!洪熙年間的!永樂年間的也要查!」

  「哪怕有人告老還鄉,也絕不放過!抓出來砍頭!」

  「就算他死了,朕也把他棺材扒了,摳出來鞭屍!」

  「鞭屍也不解氣,朕就用他的九族還債!」

  「誰動了功臣的錢,誰挖了大明的根子,朕就用他們家族的腦袋還債!」

  「查!一查到底!」

  朱祁鈺余怒未消,在丹陛上嘶吼個不停。

  陳循有點傻眼了,皇帝哪裡是讓他查啊,是送他去死啊!

  按照皇帝的查法,朝堂上站著的袞袞諸公,都得死!天下所有官吏,都得死!只要在大明當過官的家族,都得死!

  皇帝這是查嗎?

  這是和稀泥啊!是用稀泥把他陳循給糊死啊!

  信不信,只要陳循應下來,出了奉天殿就會死!

  大明江山也完了,頃刻間土崩瓦解,再現亂世,皇帝估計也活不過今天晚上了……

  皇帝狠毒啊!用自己的命,換他陳循的命啊!

  「陛下!」

  朱祁鈺話音方落,胡濙和于謙同時站出來。

  「請陛下息怒。」

  于謙長嘆口氣:「陛下,此案確實觸目驚心,臣聞之五內俱焚。但臣離京在即,京營十五萬兵馬整裝待發,臣想請陛下暫息雷霆之怒,暫且讓宵小苟活幾日,等臣擊退了瓦剌,返回京中,再查此案!」

  「於少傅此言甚是,陛下啊,瓦剌叩邊,天下動盪,朝堂不能再不安分了。」

  胡濙苦笑,埋怨地瞪了陳循一眼,道:「臣能理解陛下心中之怒,臣也感同身受。但暫時真的不能深查了,宵小在此時將此案捅出,就是心懷叵測,置大明江山於水火啊!」

  「臣懷疑,這些人不止吞功臣的錢、冒籍入蔭,他們極有可能是瓦剌的奸細!和瓦剌人沆瀣一氣!」

  「所以捅出此事來,就是讓朝堂自亂陣腳,給瓦剌可乘之機!」

  「臣請陛下將此事壓下,等擊退了瓦剌,再清查宵小,臣保證,一定給功臣遺孤一個公道!給天下臣民一個滿意的交代!」

  朝中兩大頂樑柱出來請罪,楊瑄嚇壞了,驚恐地跪在地上。

  「楊御史起來,你無措!」

  朱祁鈺目光陰寒,在于謙和胡濙二人之間掃視,厲聲道:「少傅,天官!」

  「朕聽聞此事,如鯁在喉!」

  「首輔勸朕徹查!」

  「你們卻勸朕壓下來?朕是該查,還是該壓啊?」

  朱祁鈺矛頭指向了陳循。

  陳循吞了口口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他才回過味兒來,皇帝將此案擴大化,用捅破天的方式破局。

  這招並不高明,最多能拖延時間而已。

  甚至,這是在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時間啊。

  此案要麼不查,要麼快刀斬亂麻。

  皇帝真就認為自己皇位穩如泰山嗎?

  「臣請罪!」

  陳循跪在地上,偷瞄了皇帝一眼,有點看不透皇帝要做什麼了。

  「首輔你說該不該深查?」朱祁鈺咬緊了牙齒。

  「臣認為應該查,但不能深查!」

  陳循也滑頭:「天官與少傅所言極是,此事必是瓦剌奸細搞得朝堂動盪,所以應該查。」

  「如今此事在朝堂上爆出,倘若不查,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一定會銷毀證據,再查就難了。」

  「可又不能深查,京營離京,天下板蕩,臣以為應該令三司暗查,朝堂再支出一筆撫恤金,暫時安撫住戰歿者遺孤,莫寒了人心。」

  陳循此言,很多人頷首。

  可錢從何來?

  好個陳循啊,又用錢來逼朕!

  「首輔說的撫恤金,給!朕的內帑出!」

  想要組建緹騎,自然要收買人心,錢是要花的。

  昨晚舒良派人來稟報,東廠每日都收上萬兩銀子。

  陳循嘴角莫名翹起。

  「此事就交給緹騎去查!」朱祁鈺暴露了真實目的,錢可不能白出!

  他要讓緹騎見光了,畢竟查內承運庫銀子的事,只能偷偷的查,而查撫恤金一案,卻能光明正大的查。還能從戰歿者遺孤中招收緹騎,從京中到邊關,緹騎會緩慢壯大。

  陳循臉色微變,剛要諫言。

  「臣等遵旨!」胡濙率先道,他不允許陳循再胡鬧了,大明已經風雨飄搖了,不能再亂了!

  朱祁鈺忽然意識到,對付陳循,他似乎並不孤獨啊。

  而且,陳循頭上還坐著兩座大山呢。

  朱祁鈺找到對付陳循的辦法了!

  「諸卿,此事讓朕五臟俱焚!」

  朱祁鈺沉聲道:「朕打算復祖宗之舊,重啟通政司!即日起,乾清宮西暖閣改為勤政殿,朕在勤政殿批閱奏章,再在乾清宮旁側,起一座大殿,叫養心殿!為朕理政之所!待內帑寬裕後,便開始修建!」

  他這番話,頓時引起一片譁然。

  別看這些文官天天勸諫皇帝要勤政愛民,可皇帝真勤政了,鬧心的反而是他們。

  于謙不是拿走了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任命嗎?

  朱祁鈺就重啟通政司,開始批閱奏章,把司禮監的權力抓回來。

  王直出班進言:「陛下,通政司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王愛卿,此事就此定下,不必扯皮!」

  朱祁鈺淡淡道:「昨日早朝朕說了,要天下官吏簡化奏章,首輔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勸朕緩緩圖之,朕便依了首輔的意思。」

  「就由內閣和司禮監各出一人,簡化奏章,再送到朕的手裡,恩,就在勤政殿旁側設一屋子,就叫軍機處,幫朕批閱奏章!」

  對皇帝的突然強勢,文武百官都很不適應。

  蓋大殿、改殿名這點小事倒也無妨。

  可重啟通政司,又設軍機處,把批閱奏章的權力抓回皇帝手裡,已經是很危險的信號了。

  偏偏皇帝選擇的時機太好了。

  他手裡攥著刀呢,他可以藉機深查撫恤金一案!

  卻聽從了胡濙和于謙之權,高高抬起,輕輕放下,朝臣還不給皇帝留點尊嚴?

  「天官,您看如何?」朱祁鈺看向胡濙。

  沒錯,想對付陳循,就要拉攏胡濙和于謙,讓這兩座大山站在自己這邊,陳循就翻不起風浪。

  而拉攏這兩位,就得把事情鬧大,鬧得捅破天才好!

  胡濙咀嚼著皇帝這番變動的意思,他其實很討厭變動,一動不如一靜,這也是他活這麼大歲數總結出來的經驗。

  陳循十分著急,連連給他遞眼色。

  「臣請問陛下,這軍機處,只負責幫助陛下批閱奏章?」胡濙拿不準這個軍機處的存在。

  「自然,天官還想做何事?」朱祁鈺嘴角翹起。

  「臣無異議。」

  胡濙在敲打陳循,告訴他別亂跳!

  如今瓦剌叩邊,朝堂需要的是穩定,皇帝好不容易轉了性子,就依著他點、哄著他點,只要把內閣和司禮監攥在手裡,不就萬事大吉了嗎?他是皇帝,不是你養的寵物,總該給點甜頭的。把他逼瘋了,對大家都沒好處。

  陳循臉色一垮,不敢說話。

  他心裡也鬱悶,壞人逼他來當,還處處掣肘他,這首輔當的憋屈,倘若拔除一切障礙,那該多好啊……

  「既然諸位愛卿沒有意見,那便設立軍機處,朕賜字掛牌,內閣和司禮監的人選,由朝堂擬定。」朱祁鈺退讓一步,他在打消胡濙、于謙的疑慮。

  胡濙頷首,對皇帝的讓步很滿意,朝堂就該一團和氣的嘛。

  「臣等遵旨!」胡濙率先拜倒。

  「內閣輪值人手不足,就從翰林院調人吧,都是飽學之士,方便為朕簡化奏章。」

  朱祁鈺又伸手了,把翰林放在他的身邊,才方便籠絡。

  陳循還要反對,卻被胡濙冷冷盯了一眼,他悻悻閉嘴。

  胡濙在警告他,不許再跳了,皇帝已經聽話了,不要再敲打了,過猶不及!

  陳循暗恨,你以為皇帝是退讓了?太天真了,這個軍機處,絕對有鬼裡面!

  他心裡憋屈啊,好不容易把司禮監攥在手裡,皇帝重啟通政司,親自批閱奏章,又建什麼軍機處,鬼知道會不會變成和內閣一樣的怪物?

  胡濙瞥了他一眼,你能看到的,本官看不到?

  軍機處發展起來,最多和內閣、司禮監三權分立,但那又如何,它需要發展起來啊,只要內閣壓著,軍機處永遠也發展不起來,不過皇帝手裡的玩物罷了,何須因為這點小事而惹得皇帝不快?

  君臣總要在大明這口鍋里吃飯的,吵吵鬧鬧過去也就罷了,何必砸鍋呢?砸了鍋,從龍之臣又如何?于謙的例子還不發人深省嗎?

  陳循這人就這樣,做事太絕,不會變通,私心太重,過於想當然,胡濙討厭他。

  朱祁鈺看在眼裡,樂在心裡。

  他樂得立溫柔人設,讓文官狗咬狗,他則苟著,瑋瑣發育。

  「如今邊關不靖,李秉仍巡撫宣府,暫時不要回京了,內閣再舉薦一個文臣,接管團營。」

  朱祁鈺藉機插手吏政。

  胡濙乾脆順應皇帝的心意,答應下來。

  這是他明哲保身之道,他不想當于謙,也不想當陳循。

  「如今宣府壓力巨大,就算擊退瓦剌,宣府恐怕也被打成了廢墟,年富也不必回京了,去懷來做巡撫,幫著李秉整頓宣府民政。」朱祁鈺淡淡道。

  「臣領旨!」胡濙又答應了。

  朱祁鈺心花怒放,這才有點當皇帝的感覺嘛。

  他給何文淵使個眼色。

  「臣有本要奏!」何文淵站了出來。

  「講!」

  「啟稟陛下,臣收到奏報,此大不敬之事,臣不敢說出口,請聖目閱覽!」

  奏章呈上來,朱祁鈺皺起眉頭:「當真?」

  「臣不敢欺瞞聖上!」

  啪!

  朱祁鈺走下丹陛,又把奏章砸在陳循的臉上:「首輔!朕的東西,是臣民佩戴的嗎?你要幹什麼?謀逆嗎!」

  「啊?」陳循一顆心沉入谷底。

  撿起奏章一看,眼前發黑。

  何文淵奏報,陳循的兒子陳英,狎寄時送給寄女一枚白玉戒指,那是御用之物,經過查驗,那枚戒指是皇帝貼身之物,隨里庫一起被盜。

  噗通!

  陳循軟軟倒在地上,哀嚎道:「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陛下!臣子不敢逾越啊,他是讀聖賢書的人,怎麼會沉迷煙花之地呢?據臣所知,臣子尚在家中讀書,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完了!

  他真是萬萬沒想到啊,皇帝會用他對付王文的手段,對付他!

  他的兒子陳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景泰七年,他和王文一起,拉攏主考官,為兒子陳英考試作弊,而遭到彈劾,還是皇帝拉了他一把,擺平了此事。

  陳英除了讀書不行之外,吃喝瞟賭樣樣精通。可他沒有膽子用御物的,這是皇帝的反擊!

  「嗯,首輔此言甚是,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首輔的兒子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呢?」

  朱祁鈺坐回龍椅上:「來人啊,何文淵污衊首輔,捏造證物,其罪當誅!拖出去,砍了!」

  「啊?」陳循眼前發黑。

  這話哪是殺何文淵啊,而是殺他啊!

  他求助似的看向胡濙,胡濙閉目養神,而求助于謙,于謙則滿臉厭惡。

  「陛下,臣不服!」

  何文淵滿臉委屈,高聲道:「景泰七年,陳首輔賄賂鄉試考官劉儼、黃諫等人,被給事中張寧彈劾!」

  「陛下,陳英如此劣跡,說是好人,臣是不信的,臣以為當徹查此事!」

  「畢竟里庫被盜,御物淪落民間,折損天家顏面,臣懷疑,里庫被盜,和陳循有關!臣請徹查!」

  都說何文淵是攪屎棍,看吧,剛到戶部,就把內閣給攪了。

  朱祁鈺摸不准胡濙的脈搏,幽幽問:「天官,你如何看?」

  陳循滿臉渴求。

  「老臣以為,陛下該效仿楊文貞(楊士奇)舊事。」胡濙緩緩開口。

  陳循臉色一黑,楊士奇就是因為兒子在家鄉殺人才致仕的。

  「臣乞骸骨!」陳循咬牙道。

  你們不是不幫忙嗎?好!本首輔隱退,看看誰還能壓制住皇帝!

  動動腦子吧,把皇帝放出來,有你們的好日子?你們在家鄉,哪個不是巨貪特貪?血饅頭你們誰沒吃過?就今天拿出來的這件事,朝堂中站著的有幾個是乾淨的?

  只要把皇帝放出來,看看你們誰能好得了!太祖、太宗時什麼樣子,都忘了?

  陳循以退為進。

  陳黨紛紛請求皇帝挽留。

  朱祁鈺笑容可掬:「首輔莫急,只是查查陳英而已,陳英只要是清白的,就不怕被查,只要查明,朕就還他清白!」

  「首輔就不要耍小性子了,如今天下風雨飄搖,朕離不開首輔啊。」

  朱祁鈺壓根就沒想過一次打倒陳循,他只是在試探胡濙的態度,等于謙離京後,胡濙的態度反而是最重要的。

  胡濙也給了他答案,只要他乖乖的,皇位就坐的穩穩的,安心。

  這就是君臣之間的默契。

  胡濙在告訴皇帝,楊士奇也不是一次彈劾就被擊垮的,只是最後栽在了兒子殺人的事上,所以他說按照楊士奇舊事處理就好。

  倘若陳循再蹦躂,就讓他辭官歸鄉吧。

  他這個天官同意了。

  「朕派東廠親自去,把陳英帶入京中,朕親自審!」朱祁鈺快笑出聲了。

  你陳循不是疼兒子嘛?

  看你兒子落入朕的手中,怎麼炮製他!

  陳循渾身一抖,哭著說:「臣請三司會審!還陳英一個公道!」

  他主要擔心陳英落在皇帝手裡,被皇帝折磨死。

  「首輔還信不過朕?朕袒護之情,首輔忘了?景泰七年的舊事,不用朕重提了吧?」

  朱祁鈺就在打他的臉!

  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狗,要不是朕護著你,你兒子墳頭草都十丈高了!居然還處處跟朕作對,朕不把你全族暴殺,都不足以泄憤!

  陳英就是第一個!他入京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好了,這件事便這般定了。」

  朱祁鈺揮了揮手:「首輔,于冕和於康都伴駕左右,你兒子陳珊也入宮伴駕吧。」

  陳循整張臉都綠了,自然要拒絕。

  但朱祁鈺不聽了:「無事退朝吧,朕乏了。」

  下了朝,朱祁鈺用了早膳,便開始批閱奏章。

  下午時,宋偉入宮輪值,為朱祁鈺推薦了幾個人才。

  「臣舉薦的第一個人,是前羽林前衛指揮使季安。」

  朱祁鈺皺眉:「季安?朕怎麼沒有印象?」

  「哦,以前他叫季伯家奴,此人在奪門之時,奮勇抗爭,臣又多方考量,發現此人可大用。」宋偉很激動。

  「除了此人外,還有宮中帶刀侍衛劉紀、趙勝,永清右衛指揮使王福、忠義前衛指揮使詹忠、都督僉事雷通!」

  聽完宋偉推薦的幾個人,朱祁鈺整張臉都黑了下來。

  這不都是朱祁鎮的人嗎?

  「陛下,除了雷通之外,其他人都在保衛宮城戰役中,奮勇向前之輩,臣也調查了他們的底細,都是可用的。」宋偉一再強調。

  聽完這話,把朱祁鈺整不會了,都是反裝忠?

  「讓他們來勤政殿覲見。」朱祁鈺倒想試探一二。

  「臣遵旨!」

  宋偉又道:「啟稟陛下,會寧伯李文聯絡於臣,有投靠之心。」

  李文?

  也是朱祁鎮的人啊!

  怎麼一股腦似的投靠朕?想再來一次奪門之變?

  「讓曹吉祥過來。」朱祁鈺想問問,這些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皇爺,舒公公打發人過來,說急事稟報!」馮孝掀開門帘進來,趴在朱祁鈺耳邊低聲道。

  「宣進來。」

  朱祁鈺又交代宋偉兩句,才讓宋偉退下。

  來的太監叫方玉,是舒良的心腹,拜見後稟報導:「皇爺,提督打探到,高谷、王翱等人在京中的家眷,不翼而飛了!」

  「嗯?」朱祁鈺眉頭皺起。

  方玉拿出一本奏章,呈上來。

  朱祁鈺看完後大怒:「好啊,都在騙朕呢!拿朕當傻子糊弄呢!」

  「高谷、王翱、張懋的家眷不見了,連楊善、顧興祖等人的家眷也不翼而飛了!還有要逮捕的孫鏜,也消失了!還有徐有貞!統統消失了!」

  「這京城的人都會變戲法啊,說消失就消失!」

  「朕說呢,朝堂怎麼沒催朕要錢呢!原來他們偷梁換柱呢,沒工夫搭理朕呢!」

  「好啊!好啊!」

  「要不是東廠充當朕的眼睛,這天下說不定怎麼糊弄朕呢!」

  朱祁鈺滿腔憤怒:「來人,去把張鳳、俞士悅給朕叫來!朕問問他們,出征的軍餉還夠不夠?」

  「再把陳循、王直等閣臣,全都給朕叫來!」

  朱祁鈺要殺人了!

  宮中的消息傳出來,陳循、王直等人差點暈過去,皇帝哪是找什麼罪臣家屬啊,而是把他們宣進宮裡,直接殺了!

  他已經收到了消息,宋偉在宮中輪值。

  就是要一勺燴了。

  「快,快去請於少傅和天官!」陳循打定主意,絕不入宮。

  他眼中流露出陰狠之色,必須要加快動作了!

  這提心弔膽的日子他過夠了!

  ……

  東宮。

  「牛大伴,本宮餓!」

  朱見深苦著小臉,偌大的東宮,如今只有四個人伺候。

  但都是忠心耿耿的人。

  「殿下,奴婢找到一塊糕點,您先湊合著吃。」萬貞兒不知道從哪弄出來一塊看不出是什麼玩意的糕點。

  放在嘴裡,只有一股霉味和腐臭味。

  呸!

  朱見深直接吐了出來,丟在地上:「這是人吃的嗎?」

  「殿下啊,奴婢的祖宗啊,先吃一點吧。」

  牛玉撿起來,雙手捧著給朱見深:「您對付一口,王倫,你去想辦法把生米弄熟,給殿下填飽肚子。」

  他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他也餓啊。

  今天才是收走炊具的第一天,就已經餓得不行了,未來的日子更難熬。

  「奴婢遵旨。」王倫苦笑著退下。

  朱見深咬著牙咬了一口,像吃藥似的,吞咽進去,趕緊喝水沖刷,問:「宮外有什麼消息?」

  「噤聲!」

  牛玉驚恐地看了眼外面:「殿下,今時不同往日了,奴婢聽說,首輔之子陳英犯事了,要被緝拿入京,這是皇上的手段啊。」

  「犯了什麼事?」

  「據說是把天子的戒指送給了寄女,而這戒指正是里庫失蹤的寶貝……」

  「啊?」

  朱見深嚇得把半塊糕點丟在地上,心思電轉:「陳英是瘋了嗎?不對不對,這是栽贓嫁禍,和王文兒子的事如出一轍。」

  「殿下聰慧,正是如此。」

  牛玉語氣帶著嘲諷:「皇上此舉,還有深意,在試探天官的態度呢!您猜怎麼著,天官支持陛下,這下陳首輔可不好過了,把陳首輔逼到了角落裡嘍。」

  朱見深眼眸亮起,牛玉沖他點點頭。

  「那人……」朱見深剛要說什麼。

  在一旁伺候的張敏忽然捂住他的嘴巴:「殿下噤聲,法不入六耳,不能說出口!」

  張敏是負責東宮對外交通的太監,也是朱祁鎮的老人出身,和牛玉、王倫一樣。

  「您就暫且忍耐就好,陛下逼得越緊,首輔的日子越難過,就越來越快了。」牛玉低聲道。

  朱見深眼中恢復了神采:「終於不用再裝了!」

  同時,恨意爆棚。

  ……

  勤政殿。

  「朕問你們,高谷、王翱的家屬,去哪了?」朱祁鈺寒著臉。

  陳循、王直等人以整頓軍務為由,沒來。

  卻把林聰、李賢推了出來。

  面對咄咄逼人的皇帝,他們也滿臉懵,表示是刑部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刑部尚書俞士悅表示此事歸大理寺管,前任大理寺卿薛瑄則說大理寺卿空懸,他並不知情。

  反正互相推諉抵賴。

  「夠了!」

  「朕詔你們來,是聽你們互相抵賴的嗎?」

  朱祁鈺死死盯著他們:「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朕給你們一天時間,把罪人家屬給朕找出來!」

  「找不出來,朕就從你們的家屬中,抽籤,挑出人來,給他們頂罪!」

  俞士悅剛要辯解。

  「朕不聽解釋!朕只要結果!」

  「記住了,你們只有一天時間,朕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

  「哪怕把京城給朕翻個個兒,也要把罪臣找出來!」

  朱祁鈺胸口起伏:「若沒有,朕就把你們親屬名字寫下來,由你們親自抓鬮,抓出來的,就代他們去死!」

  「包括你們本人在內,都要參與抓鬮!誰倒霉,誰就去死!」

  「你們別怪朕無情,怪只怪你們無用!」

  啊?

  三法司主官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

  哪有這樣的啊?

  俞士悅等人還要辯解,皇帝卻不聽。

  「抄家所得呢?入沒入戶部?」朱祁鈺看向張鳳。

  「入了,但還差白銀18萬兩!」張鳳道。

  朱祁鈺皺眉:「怎麼?都是清官不成?抄了這麼多家,就得這點錢?張鳳,你是不是被人唬了?」

  「臣絕對沒有動過一絲一毫!」俞士悅臉色煞白一片。

  這是皇帝報復他不聽話。

  誰讓他當三姓家奴來著。

  「你說沒有就沒有?那差的這18萬兩銀子,你給出嗎?」朱祁鈺臉色發黑。

  這幫貪官污吏,像高谷、王翱家貲萬貫,若讓他抄,都夠組建一支兩千人緹騎的了。可被三法司抄家,才抄出幾個錢?錢去哪了?進他們口袋了!當朕是傻瓜不成!

  「臣家境貧寒,沒有這麼多錢啊!」俞士悅兩手一攤,表示無奈。

  「俞愛卿,你在逼朕殺人啊!」

  朱祁鈺眸中凶光閃爍:「京營出征在即,朕本不想見血,但你在逼朕啊!」

  「來人!令東廠去查!參與抄家的一干人等,全部嚴查!」

  「若有人伸手了,拿了一個銅板!就剝皮揎草!絕不姑息!」

  此言一出,勤政殿譁然。

  所有人汗噠噠的,真按照皇帝這麼做,恐怕又要殺個血流成河了。

  等等,皇帝不是改人設了嗎?

  為什麼還要殺人啊?

  這勤政殿有毒啊。

  「俞愛卿,你怎麼看啊?」朱祁鈺目光幽幽地看著他。

  俞士悅驚恐地吞了口口水。

  他是軟柿子,擔任刑部侍郎,位居六部末尾,又沒有拿得出手的政績,之前投靠了皇帝,被群臣攻訐之後,他又拋棄了皇帝,純純的隨風草。

  如今皇帝在逼他表態,逼他加入皇帝的陣營。

  俞士悅硬著頭皮說:「陛下,如今風雨飄搖,中樞應該以穩為主……」

  嘭!

  朱祁鈺一腳踹在他的心口上,把他踹趴下。

  「你是幹什麼吃的?」

  「刑部尚書,管好你的刑部得了!」

  「天下事,輪到你刑部操心嗎?抄個家都抄不明白!抓個人都抓沒了!你就是天底下第一號廢物!朕留你何用?」

  「朕的天子劍呢!」

  朱祁鈺要殺人了。

  「啊?」

  俞士悅趴在地上,萬分驚恐,他沒想到皇帝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逼他為皇帝做事!

  他求助似的看向林聰,林聰在朝堂上得了好,自然不肯伸頭。

  他向張鳳求助,張鳳視若罔聞。

  也不想想,勤政殿為什麼改名?之前還叫西暖閣的時候,死了多少人,司禮監的太監,就是在這裡被皇帝殺光的!據說全是血腥之氣,皇帝因為避諱,才改了名字!

  沒看見陳循、王直等人都不敢來嗎?

  這地方邪性,皇帝一生氣就要殺人,控制不住的殺人!

  誰敢幫你說話啊!

  這時,馮孝捧著劍過來。

  朱祁鈺提劍在手,直接劈出。

  「臣能查!」

  劍尖堪堪停留在他的胸口上,官袍被戳出一個口,沒破皮。

  俞士悅崩潰地大哭,趴在地上磕頭:「臣能查!」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給你臉你不要?

  賜你機會,做朕的狗,你推三阻四的,非得把劍砍在脖子上,才肯就範,真是犯賤!

  「查什麼啊?」

  「查那些消失的罪臣家屬!查抄家應得的銀子!查貪污的人!」俞士悅說話聲音越來越低。

  「哼!」

  朱祁鈺冷哼一聲:「別唯唯諾諾的!你是朕欽命的刑部尚書!在刑部,你代表的是朕!放開手腳查,朕給你撐腰!」

  「朕讓錦衣衛和東廠配合你!」

  「誰敢阻攔,朕就調京營入京!給你撐腰!」

  「一查到底!任何人都不姑息!」

  俞士悅絕望地閉上眼睛:「臣遵旨!」

  「大理寺卿空懸,你們可有人選啊?」朱祁鈺滿意地閉上眼睛,他又要插手吏治了。

  主要是胡濙,早朝時並沒有拒絕他插手。

  他自然得寸進尺,要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

  林聰等人不敢回答,他心裡有點不爽,皇帝越線了,而吏部尚書胡濙居然同意皇帝越線。

  若換成陳循,早就把皇帝爪子剁下來了。

  雖然做法激烈,起碼維護了文官顏面。

  「你們沒有人選,就讓耿九疇擔任吧。」

  之前耿九疇的管家入宮作證,朱祁鈺對他印象不錯,認為是可以拉攏的對象。

  「陛下,這……」林聰欲言又止。

  「朕懂你的意思,不就想說,吏治不歸朕管嗎,朕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對不對?」

  朱祁鈺語氣陰險:「林閣老,你在罵朕是狗啊?」

  噗通!

  林聰跪倒在地上:「臣絕無此意!」

  「你是沒明說,但朕聽出來了!」

  朱祁鈺問他:「林閣老,辱罵天子,是誅九族的大罪啊!你可要想清楚嘍,朕讓耿九疇做大理寺卿,可否?」

  林聰看見皇帝又提起了劍。

  想到了司禮監的冤魂,他渾身一顫:「臣不敢有意見!全憑聖上做主!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林愛卿果然是人才!」

  朱祁鈺大笑道:「林愛卿快快請起,在這勤政殿不必如此拘禮,來人,賜座。」

  「像林愛卿這般棟樑之才,朕尤為喜歡。」

  「你能入內閣,朕可是花了功夫的!」

  「而且,朕讓林愛卿查的事情,林愛卿沒查,朕也睜一眼閉一眼的過去了,由此可見,朕對你是寬宥的。」

  「是不是啊林愛卿!」

  朱祁鈺笑眯眯地看著林聰。

  朕也給你個機會,做朕的狗吧!

  林聰整張臉都綠了!

  皇帝在暗示什麼,他能不明白嗎?

  「林愛卿,沒聽到朕的話嗎?」朱祁鈺語氣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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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