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里庫迷蹤!西華門哭諫!你們要累死朕

  第57章 里庫迷蹤!西華門哭諫!你們要累死朕不成?

  永壽宮。

  「又怎麼了?」孫太后扶著頭,正在頭疼。

  卻聽到宮人哭泣,真是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她只能招呼宮人進來。

  葉尚宮緊閉著嘴唇進來,哭喪著臉。

  「皇兒那邊可有消息?」孫太后扶著頭,閉著眼睛,問。

  「嗯嗯?」葉尚宮沒說話, 嘴巴腫得要命,偏偏沒有太醫可以醫治,只能強忍著。

  「你怎麼不張嘴說話呀?」

  孫太后煩躁地睜開眼睛,卻看見葉尚宮的臉腫成了包子,好像還有血,頓時嚇了一跳:「怎麼搞的?」

  「聖母,奴婢,奴婢……」葉尚宮剛要說話, 眼淚就流了出來。

  「別哭了, 說話呀!」孫太后愈發煩躁,都是那個廢人搞的,害哀家吃什麼肉包子,那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奴婢說,說不出來……」

  葉尚宮收了眼淚,說話很含糊, 需要仔細分辨才能聽清。見聖母皺眉,她乾脆咧開嘴巴, 把牙呲出來。

  「天老爺呀!」

  孫太后被嚇了一跳, 跟見鬼了一樣,用手撫胸, 緩了半天才道:「你,你怎麼搞成這樣了?快閉上嘴, 別露出來, 嚇死哀家了, 怎麼搞成這樣了?」

  「嗚嗚嗚!」

  葉尚宮哭得更凶了, 斷斷續續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登時孫太后臉色黑如鍋底:「那個廢人!豈敢毒害哀家的宮人!哀家這就去討個說法!」

  葉尚宮卻拉住她, 含糊不清道:「聖母,此時陛下勢大,咱們當避其鋒芒。」

  「況且若您出面,為奴婢出頭,那些尚膳監、尚食局被殺害的太監、女官呢?您是不是也該為他們出頭?若不出頭,後宮裡的人心豈不冷了?」

  「您就當做不知道,一切都是奴婢自找的,變成這樣奴婢也不敢恨誰,嗚嗚……」

  她嘴上雖然這般說,但心裡苦啊。

  本來因為臉大就被先帝嫌棄,淪為宮中笑柄。現在牙都沒了,比野狗都丑,連聖母看她一眼都嫌棄,我好歹也是宮中女官之首,以後誰還服我啊?嗚嗚嗚!

  舒良!那些嘲笑我的人,我一定要殺了你們!殺殺殺!

  「可那個廢人這般對你……」

  孫太后有點不敢看她的嘴,擔心做噩夢,目光下移,看著她養的貓,終於不受折磨了,故作關懷道:「哀家不為你出頭, 心中難安啊。」

  「聖母對奴婢之心,奴婢一刻不敢忘懷,請聖母稍待,以待天時!」葉尚宮還算冷靜,沒攛掇孫太后幫她出頭。

  「唉。」

  孫太后借坡下驢,長嘆一聲,從妝奩中取出一支步搖:「尚宮,你之心哀家明白,這支步搖是哀家出嫁時,母親親自戴在頭上的,哀家一直捨不得戴,今日便送給你,哀家時時刻刻不會忘記今日之辱!」

  「奴婢叩謝聖母恩典!」葉尚宮雙手捧過步搖,這支步搖價錢不高,高在價值、心意。

  「罷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孫太后真是操碎了心:「小櫻,你去問問,太上皇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請聖母安心,奴婢告退。」葉尚宮含淚退下,不敢張嘴,也沒有太醫給止血,又丑又疼……

  她恨死舒良了,咬牙切齒的恨,結果剛一咬牙嘴角流血,好疼啊!

  孫太后拍拍胸口,嚇死哀家了。

  那個廢人太狠心了,居然拔了尚宮的牙齒,這是在打哀家的臉啊!

  哀家姑且忍耐,倒要看看,內帑被盜,你如何破局?等你徹底丟了皇權,看哀家怎麼炮製你!也拔了你的牙!該死的!

  孫太后咬牙切齒:「哎喲,哀家頭痛!該死的廢人,幹嘛趕走所有太醫,哀家頭痛難忍,卻招不來太醫,你要折磨死哀家才肯安心啊!頭痛啊,該死的廢人!哀家熬也要熬死你!」

  「聖母不好了!那盆包子,太上皇用了!」宮女小櫻急匆匆跑進來。

  什麼?

  孫太后猛地瞪大眼睛,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倒在軟墊上,氣暈過去了!

  「太醫!宣太醫啊!聖母暈倒了!」小櫻手足無措。

  永壽宮雞飛狗跳,卻找不到太醫啊。

  太醫院都被皇帝封了,太醫都進北鎮撫司詔獄了,新太醫還沒到任。

  皇太后的病,聽天由命吧……

  ……

  舒良打開咸安宮的門,禁衛封鎖所有門,不許出入。

  「舒公公,發生什麼事了?」連仲滿臉詫異。

  「皇爺有旨,搜查咸安宮!」

  「啊?」

  連仲吃了一驚:「這是太后宮殿,豈能說搜就搜?舒公公,您先偏廳喝茶,容咱家去稟明皇爺再行定論,如何?」

  「皇爺口諭,太后也答應了,連公公,行個方便吧。」舒良冷笑。

  他看連仲就像奸細,第一次搜宮時就被他擋住了,這次還從中作梗,這人一定有問題。

  「那儘量不要破壞東西,宮裡的擺件都是太后喜歡的。」連仲嘆了口氣。

  他招手讓他乾兒子周舒去稟告太后,周舒剛到門口,卻被攔住了。

  連仲又找舒良,想行個方便,舒良不肯。

  舒良站在宮殿門口,觀察著咸安宮裡能藏東西的地方,里庫里的寶貝很多,起碼能堆積大半個宮殿,絕對不是犄角旮旯放得下的。

  「廠督,連公公不許我們的人進太后的寢殿……」

  啪!

  舒良一個耳光甩過去:「你不要命了?還是咱家活膩了?太后的寢殿你敢搜還是咱家敢搜?動動腦子,大面上都沒有,能放犄角旮旯里?」

  「連公公,把寢殿打開,咱家進去看一眼即可。」舒良找到連仲,卻發現跟在連仲身邊的小太監周舒不見了。

  連仲打開寢殿,舒良進去掃一眼,便退了出來。

  還是沒有!難道幾個倉庫的寶貝長翅膀飛了?

  舒良皺眉:「宮裡的井在哪?帶咱家去!」

  井口很小,不像能藏東西的地方。

  他派人下去查,一無所獲。

  那東西會在哪裡呢?

  他的腳踩在地磚上,地磚忽然一動,舒良猛地意識到了什麼:「暗渠!」

  「這條暗渠通向哪?」舒良猛地看向連仲。

  「武英殿!」連仲對水利很感興趣,他特意研究過紫禁城的水利,這條暗渠從護城河引進來,走武英殿,入內金水河,途經文淵閣,走東華門出護城河。

  「快!撬開地磚,封鎖暗渠!快!」

  舒良知道,慈寧宮被燒了,就是說,出了慈寧宮,就等於出了紫禁城!

  壓根不用走到武英殿!而且咸安宮和慈寧宮面對面,只要出了咸安門,就出宮了!

  舒良用刀撬開一塊地磚,暗渠里的水嘩啦啦響。

  東廠人多,迅速撬開了咸安門下的地磚。

  「廠督,有東西!」有人驚呼。

  暗渠里,有用油紙包著的東西,一件挨著一件,順著水流往外流。

  撈出一件來,打開一看是個琉璃盞!

  「廠督!找到了!」

  「快攔住東西!下去幾個人,把東西攔住了!」

  舒良面容冷厲:「劉敦,你帶幾個人出去,快!看看誰在暗渠裡面收東西,抓住!留活口!快!動作要快!」

  他跑到咸安門去看,果然是里庫的東西!

  「都給咱家手腳乾淨點!這是里庫的東西,動了是掉腦袋的事,只要大家賣力,皇爺的賞賜不會少的,都聽到了嗎?」

  舒良擔心東廠的人手腳不乾淨。

  連仲看傻了,這些寶貝怎麼會出現咸安宮裡?

  「周舒,周舒呢?」連仲叫了幾聲,卻找不到人了,他往宮門口去找。

  「任何人不得出入!所有人放下手裡面的東西,不許動!違令者殺無赦!」舒良看見連仲在走,以為他要畏罪潛逃,持刀飛奔而來。

  連仲被刀嚇了一跳,苦笑道:「舒公公,咱家乾兒子不見了!」

  「回去!」

  舒良寒著臉:「所有人都不許動!王柄,把所有人都抓起來!擅動者殺無赦!」

  里庫的東西,果然被咸安宮的人偷走了!

  可從截獲來看,找回來十不足一,他心急如焚。

  皇爺現在有多窮,連乾清宮的東西都要典當了,里庫的東西有多重要,他一清二楚。

  所以他目光森然地看著咸安宮的宮人!

  是誰,盜了里庫!

  「留幾個人看押,剩下的人跟咱家走!」控制好咸安宮,舒良帶人出了咸安門。

  分出幾個人沿著暗渠攔東西,其餘人往武英殿方向走,看誰狗膽包天!

  果然。

  舒良在燒成廢墟的慈寧宮看見了幾個人行跡鬼祟。

  「抓住他們!」

  等東廠番子撲殺過去時,跑了兩個,抓到殺死四個,剩下一個活口。

  他們身上還有油紙包!

  就是他們在收從暗渠流出來的寶貝!

  「說!你在給誰賣命?」舒良用刀鞘劈砍他腦袋一頓,然後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兇狠的問他。

  那人狠狠一咬舌頭,嘴裡湧出一口鮮血。

  舒良趕緊按住他,但他居然咬住舒良的手指頭,痛得舒良慘叫一聲,迫不得已鬆開手,那人一頭扎進了暗渠里。

  「快撈上來!」

  結果撈上來的是一具屍體,徹底沒氣兒了。

  舒良狠狠扇自己耳光:「真他娘的蠢!」

  「廠督……」

  劉敦帶人跑回來:「廠督,武英殿那邊就留下一個人,死了。」

  舒良罵自己是廢物,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活口,被自己的愚蠢給害死了。

  「收斂東西,派個人稟告皇爺!向皇爺請旨,戒嚴皇宮!快!」

  舒良不甘心:「劉敦,你帶人繼續查!陳廣,你帶人把宮內所有暗渠打開,看看有沒有發現!」

  消息送進乾清宮,吳太后大吃一驚:「從哀家的宮內找出來的?」

  「母親稍待,朕去看看。」朱祁鈺目光陰寒,舒良犯了蠢,讓活口自盡了。

  「哀家也同去。」吳太后站起來。

  朱祁鈺可不想帶著個累贅,苦笑道:「恐怕要見血,擔心衝撞了母親,況且母親有頭疾,不便勞作。兒子還擔心咸安宮的宮人看見您,以為有您撐腰,不聽兒子的話。」

  「皇兒說得對,咸安宮的所有人,誰敢不聽皇兒的,母親回頭都處置了!皇兒放手施為便是!」

  朱祁鈺點點頭,跨步走出乾清宮,上了御輦。

  乾清宮門前,錦衣衛千戶劉敬跪在李妃屍體旁號喪,場面詭異,卻又好笑。

  李諳和孫震唱曲兒。

  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御輦經由養心殿(萬曆建造),來到慈寧宮廢墟,火燒的煙味仍未散去,一片狼藉。

  「奴婢向陛下請罪!」舒良跪在地上,情緒低落。

  「無妨。」

  朱祁鈺淡淡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下次記得教訓便可。屍體有什麼發現?」

  「都是太監,但都是生面孔,奴婢沒見過,也不知道在哪個宮裡服侍的。」舒良道。

  「把太監訓成死士可不容易。」

  朱祁鈺目光閃爍:「東西拿回來多少。」

  他現在左支右絀,處處缺錢。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內帑失竊只是開始,後面還有連環招,逼著他把裝瘋撕開的口子自己縫上,鑽進籠子裡乖乖當豬。

  「不足十分之一。」

  舒良苦笑:「連公公按照水流速度推算,里庫里的寶貝全部流出宮外,需要八個時辰左右。如此推算,從里庫被盜之後,就從暗渠開始往宮外流了!」

  「連仲還懂水利?」

  朱祁鈺忽然想起來,連仲的乾爹陳符,曾經跟隨名臣藺方治理黃河,所以連仲耳濡目染之下,對水利也感興趣。

  「水師到哪了?」朱祁鈺需要水師封鎖金水河。

  「奴婢剛遞牌子出去。」舒良苦笑,恐怕指望不上水師了。

  朱祁鈺皺眉:「宣宋偉,朕要見他!」

  宋偉是宋傑的弟弟,西寧侯宋瑛的二兒子,都算是朱祁鈺的表叔。

  「舒良,說說你的懷疑。」朱祁鈺說。

  「回皇爺,奴婢懷疑偷盜里庫的賊人就在咸安宮,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連仲!」

  「他是咸安宮的大太監,他有能力盜寶,他兩次阻攔奴婢搜宮,錯過追回寶貝的最佳時間。」

  「而且他還懂水利,對了,他身邊又個小太監叫周舒的,這個太監失蹤了!」舒良非常懷疑連仲。

  連仲有問題?

  可能性不大吧,一方面連仲此人知根知底,跟著吳太后三十多年了。

  另一方面此次盜寶的主使,最大的可能是文官,而不是朱祁鎮,文官也不知道錦衣衛死間的名單,所以只能拉攏、收買宮裡的太監,連仲不可能被收買的,是死間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不然他早就沒命了。

  「宣連仲見朕!」朱祁鈺繃著臉。

  很快,連仲小跑著過來,跪在地上行禮。

  「連仲,看見那些寶貝了吧?那些都是里庫的東西,你說說吧,為什麼會出現在咸安宮?」

  「請皇爺相信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連仲滿臉無辜。

  「昨晚咸安宮有什麼特殊的事發生嗎?不同尋常的事。」朱祁鈺又問,因為那麼多寶貝,需要馬車反覆運很多次,不可能不留痕跡的!

  「沒有!奴婢什麼也沒聽到!」

  連仲十分肯定,卻話鋒一轉:「但是!皇爺,若還是走暗渠的話,只要從西六宮流入咸安宮就可以了!」

  暗渠?

  對呀,寶貝能從咸安宮出宮,為什麼還要走馬車轉運?

  「西六宮哪個宮的暗渠能流入咸安宮?」朱祁鈺立刻想到了永壽宮!

  「都可以!暗渠是相通的!甚至可以走里庫最近的暗渠,也能流進咸安宮!但是,需要有人打開暗渠的水閘!」

  就是說,里庫的寶貝,根本就沒走地上,而是走暗渠,用水力推動寶貝流到宮外。

  這伙賊人里有水利專家!

  朱祁鈺腦海中蹦出來的第一個人,就是徐有貞!

  徐有貞以前叫徐珵,正統十四年倡議南遷,而遭到原主的厭惡。

  後來他聽從陳循的建議,改名徐有貞,靠著治理黃河,一路升遷,重返中樞,原主這才知道,徐有貞就是徐珵啊,奈何已經封賞完畢了,只能捏著鼻子認下。

  而徐有貞,在奪門失敗後,消失了!

  朱祁鈺一直懷疑是于謙放走了他!

  如今,能在禁衛、宮人眼皮子底下盜走里庫的寶貝,不是他還能有誰?

  朝中誰在收留他呢?

  偷盜里庫的賊人,呼之欲出了!

  朱祁鈺猛地看向舒良:「負責水閘的太監呢?」

  「奴婢這就去抓!」

  朱祁鈺對舒良後知後覺很不滿,他的幾個太監都是除了忠心外,其他的一無是處。

  以前成敬還活著的時候,就不用他如此費心,奈何成敬的身份……唉,必須得從內書堂提拔小太監了。

  「不必去了,不是逃了就是死了。」朱祁鈺讓舒良回來。

  舒良動靜太大了,大張旗鼓的,仿佛告訴對方我來抓你了,人家不跑才怪。

  「行了,收攏找到的東西,散了吧。」朱祁鈺嘆了口氣。

  「奴婢有罪!」舒良跪下請罪。

  「無妨,吃一塹長一智便好。」

  朱祁鈺勸慰他,見他滿臉迷茫,嘆了口氣,只能告訴他:「去查咸安宮小太監周舒,跟周舒有關係的人,全都抓起來,嚴加審訊!」

  「還有,把這些屍體送去淨身房,找兩個淨身師傅來辨認,看看那幾個死了的太監是什麼時候淨身的?」

  「再去調檔案,核實這幾個人的身份,看看是哪個宮裡伺候的?所有跟他們有接觸的人,都要查!查下去,一定能查到線索!」

  「把這些油紙也收集起來,去查!查紙的來源,用這麼多紙來包裹寶貝,就是最大的破綻,只要查清油紙的來源,不就找到了嗎?」

  朱祁鈺心累。

  「奴婢領旨!」舒良眼睛亮起,連連叩首。

  但朱祁鈺不看好他,線索到這裡一定斷了。

  這夥人做事麻利,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破綻的,就算查到了,人也死了,查查看吧,總該做做樣子。

  朱祁鈺嘆了口氣,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連仲,舒良是為了調查,不是有意難為你,你配合他。」朱祁鈺擔心部下出現內訌,本來手下可用的人就不多,不能再內訌了。

  他手下的內訌不是一次兩次了,景泰三年盧忠舉報畢旺,就是景泰系內訌,導致錦衣衛里根基動搖,最後他的勢力退出錦衣衛。

  因此,原主藉機責罵錦衣衛,廢了錦衣衛監聽天下的權力,導致錦衣衛爛成今天這副模樣。

  「奴婢明白,謝皇爺信任!」連仲叩首。

  「你是跟隨母后的老人,朕自然信任你的。你要幫助舒良,找回里庫的東西,抓住奸邪,以正視聽,可否?」朱祁鈺看著他。

  「奴婢必竭盡全力!」連仲大受鼓舞。

  朱祁鈺又囑咐舒良兩句,便返回乾清宮。

  如今內宮動盪,敵我難辨,他最好減少露面,謹防暗箭刺殺。

  路上宋偉拜見,朱祁鈺讓他伴駕,進入乾清宮。

  「你去找兵部,朕要調水師封鎖金水河!」

  宋偉苦笑,這種差事又落他頭上了。

  如今出征在即,兵部根本就不鳥他這個小小的指揮使,但皇帝明顯在氣頭上,他也聽說了,內帑被盜,皇帝必然心急如焚,所以這個當口可不能往槍口上撞。

  「臣領旨!」

  「嗯,這幾日讓宋誠、宋讓、宋咨入宮伴駕,朕與你乃是親戚,自當重用,你們兄弟安心辦事便好。」

  朱祁鈺投桃報李,宋誠和宋讓是宋傑的兒子,宋咨則是宋偉的兒子。

  「臣謝陛下關懷!」宋偉神色一喜。

  「待朕他日攻破瓦剌,必將鄆國公宋瑛的蟒服,討要回來!還鄆國公一個公道!」朱祁鈺聲音如金石,斬釘截鐵。

  宋偉渾身一震,想起來父親死後的慘狀,虎目含淚,鄭重跪在地上,以頭點地:「臣宋偉,願結草銜環報效陛下之恩!」

  他沒想到,皇帝還記著這件舊事。

  正統十四年七月癸巳,鄆國公宋瑛為國戰死;八月二十二曰,朱祁鎮卻將死去的宋瑛蟒服剝下來,獻給也先!

  當宋傑、宋偉兄弟去收屍的時候,看見父親穿著褻衣躺在戰場上,堂堂西寧侯,駙馬都尉,死後連衣服都被扒了!還是被皇帝親手扒的!獻給了敵酋也先!

  這是對西寧侯半生功績的侮辱!是對大明的侮辱!

  煌煌大明,可站著死,卻不可跪著生!

  可皇帝卻親手剝了西寧侯的蟒服,剝了西寧侯一輩子的榮譽,剝了大明的尊嚴,跪伏獻給了也先!

  他們心中的怒火,一時一刻都沒有忘懷過!

  此刻,皇帝陛下舊事重提,宋偉滿臉憤懣。

  雖然朱祁鈺有收買人心之嫌,但這番話說得直戳肺腑,比給他們任何賞賜、讚美的話都更能威服人心!

  「朕之前對你兄長有所考校,絕非揣測,你們兄弟護佑朕多年,朕心知肚明,日後朕與你們同心協力,狩獵於瓦剌汗庭,可否?」朱祁鈺要收西寧侯一脈之心了。

  他對宋傑考校很久了,從開始的不信任,到懷疑,到逼他納投名狀,到今日之收心,一路曲折。若宋傑其中一個環節做錯了,他都不會信任。

  但宋傑確實對太上皇心懷怨懟,也願意為他效命,才有今日這番話。

  「臣銘感五內,西寧侯一脈願以死報之!」宋偉歸心。(歷史上宋傑、宋偉景泰六年死了。)

  「朕信你。」

  朱祁鈺囑咐他兩句:「去傳口諭吧。」

  「遵旨!」宋偉滿心激動,他很清楚,西寧侯一脈要顯貴了。

  返回乾清宮,他淡淡道:「把劉敬叫來。」

  這個劉敬,就是把李惜兒送進宮的劉敬,他在錦衣衛里根基很深,而朱祁鈺非常懷疑,他就是朱祁鎮的人!

  ……

  太上皇吃人輮包子,被搞得上吐下瀉的風聲不知道怎麼就傳了出來!

  很快就傳得滿城風雨。

  國子監率先炸了鍋了。

  有監生披星戴月跑到西華門,跪伏在地上,哭諫。

  越來越多的監生匯集,跪在西華門前哭諫。

  消息傳到了乾清宮中,朱祁鈺並不在意。

  漸漸地,翰林院修撰也聽說了消息,也跪在西華門口,整個西華門被圍得水泄不通。

  又有人穿著官袍而來。

  哭聲很大,甚至有人在念七步詩,有人搬出了宣宗皇帝的名號,整個西華門亂糟糟一片。

  「皇爺,不好了,西華門出事了!」

  馮孝驚慌失措,上氣不接下氣:「西華門被國子監監生、翰林院修撰、官員給圍住了,跪伏哭諫。」

  朱祁鈺靠在軟墊上,好像是睡著了,剛才吩咐說要審問劉敬,結果西華門又出事了?

  這一天是要累死朕嗎?

  「什麼哭諫啊?諫什麼諫?」

  朱祁鈺滿腹不爽:「不用理他們,太后回宮了?嗯,劉敬呢?怎麼還沒過來?」

  「皇爺,方才您睡著了,沒敢打攪您。」在一旁伺候的金忠趕緊說。

  朱祁鈺看了眼窗外,夜幕落下,天色黑了。

  他喝了杯溫水,精神好了許多:「把劉敬宣來吧。」

  劉敬是錦衣衛同知,在錦衣衛里根深蒂固,如果能以他突破口,打開錦衣衛,就可以為張永掌控錦衣衛提供便利了,說不定還能一箭雙鵰,挖出一些別有用心之徒。

  劉敬哭喪了兩個時辰,嗓子哭啞了,眼淚流幹了,終於被皇帝召見了。

  「臣參見陛下,臣賀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劉敬很會拍馬屁。

  他能當上錦衣衛同知,不止靠會拍馬屁,主要靠老婆起家。

  這個人是個秒人,走夫人政治。

  說白了,就是讓自己的妻子,穿梭於唐興、杭昱、張永的府中,才得以當上錦衣衛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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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