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戰報是兩份,一份送去北京,一份送到皇帝手裡。|!¤*'~``~'*¤!| 6❾𝔰ħ𝓾x.𝕔Ⓞⓜ |!¤*'~``~'*¤!|
真臘人口在四百萬左右,土人可能有二百萬上下,被清理掉三百七萬。
二十萬北軍,清理了250萬左右,起碼他們交上來的耳朵是這些。
這是要算戰功的。
十五萬雜牌軍,清理120萬。
戰鬥力高下立判,若非只有七天時間,戰果還會擴大。
戰報送上來的時候,紫電軍已經開路,移人過去了,新益州可能會成為前線,暫時不設督撫,為軍管,于謙過去會管的。
朱祁鈺也驚嘆北軍的戰鬥力。
京營建立之初,也是抽調精銳邊軍入京拱衛,從景泰十年開始,為防止軍中腐化,實行輪換制。
抽調精銳入京拱衛一到兩年,再調換輪值,去邊疆打仗,而調令掌握在軍機處手裡,皇帝可隨時調換兵將。
並不是天下兵卒都調動,衛所兵不動,動的是精銳,精銳調動,來回調動。
在京師期間,皇帝也能趁機施恩,讓他們心中只有皇帝。
朱祁鈺又詳細劃分騎兵、步兵、火槍兵、火槍騎兵、盾兵、弩兵等等兵種,劃分平原戰爭、山地戰爭、叢林戰爭等等。
又讓兵部和勛貴一起,設計戰術。
又重新規劃五軍都督府的劃分地區,南北分治,這個南北不是地域劃分,北軍主要是騎戰、平原戰等,南軍是山地戰、叢林戰等,兵員也是天南海北的招,看看兵卒適合什麼,就分配走。
不按地域,而是看兵員的類型,身高臂長的是騎兵苗子,矮壯精悍的是山地戰苗子,人盡其用,按照自身優勢調配各軍。
對各軍也做出戰術劃分,建立攻城軍、騎戰軍、火器軍等等,注重地形戰術,而不是像正統朝那樣,發生戰爭就天南海北調兵,不考慮兵卒適不適合,打就完了,最後一敗塗地。
讓騎兵去打山地戰,這不是送死嗎?
大明一直在犯這種錯誤,精兵四處調,全國打,最後在戰場上去消耗掉,這樣建立起來的強兵,只是一時的。
所以,朱祁鈺想建立多支王牌軍隊,讓他們在自己的戰場上發光發熱,打山地戰的就永遠去打山地戰,騎戰不讓他們上,攻城的就鑽研如何攻城。
並注重軍中軍吏的培養,保持軍隊的長期穩定戰鬥力。
朱祁鈺離京時,留守京師的只有十萬大軍,這一年多從邊軍中抽調,再實行精銳輪換,讓精銳適當休整,適當上戰場磨練。
精銳在京中期間,則是遴選立功將士去講武堂旁聽,同時勛貴府中派教習去軍中教人認識,並講解戰術,讓他們對戰爭有更深刻的認識。
這才興辦武學,因為底子已經打好了,水到渠成。
不是一拍腦子就要辦武學,那樣最後還是辦得稀碎,朱祁鈺早就吸取教訓了。
動員二十萬人,幾乎把南直隸、山西、陝西、山東、河南駐軍都給掏空了。
聞聽二百多人戰損,朱祁鈺吸冷氣的心疼。
這些人是他積攢的家底子。
可以這麼說,這些人放在各軍,都是軍官,所以合起來,強得恐怖,以他們為基本,能拉出來一支百萬人的大軍,戰鬥力還強。
「柬埔寨還有二百多萬人?」朱祁鈺凝眉。
「皇爺,都是土人,算不得人,等森林被砍伐殆盡後,他們就無處可逃了。」馮孝看了軍報。
「去把老太傅和葉卿請來。」
馬上就是雨季了,他擔心沒時間掃除後患,必須儘快把人移進去,再從這些人中拉出一支軍隊,訓練成民團,保衛一方平安。
二百萬土人,鑽在山裡,根本沒法抓出來。
交趾大肆砍伐樹木,才把這些土人逼出來。
胡濙和葉盛聯袂而來,行禮後,正在看奏疏,幽幽一嘆:「若非諸國形成聯軍,我大明也不會這般被動。」
「三百多萬人啊,可惜了,若都變成奴隸,新益州的治理會容易不少。」葉盛跟著說。
占領柬埔寨後,並沒想過屠城。
而是想把人貶成奴隸,讓他們為大明發光發熱。
「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事都幹了。」
朱祁鈺無奈:「這該死的雨季,耽擱建設新益州的時間!」
「明年年底,朕不管戰爭到哪了,新益州必須建設完成!」
這幾年,大明發展夠快的了,皇帝卻還不滿足。
他仍覺得太慢、太慢。
胡濙竟沒反對:「留給新益州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先讓百姓安頓下來。」
「朱英不是說工具不夠用嗎?斧子、鋸子什麼的,讓各地鐵廠趕製出來,多多的造,趁著雨季之前,送到新益州去。」
「再給他們送去一批糧食,從滿刺加、渤泥等國購買的糧食,全都運去交益,給百姓發下去,應對雨季。」
「還有,新益州地里的糧食,要注意收割,全都保存好了,這是救命糧。」
朱祁鈺道:「還是用糧食換樹木,伐得越多賞得越多,不止賞糧食,鋪面、城裡的宅子都可以賞下去,只要把森林給朕砍伐殆盡,吏員都可以封!」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想安置這麼多人口,就得讓森林急速消失。
管理新益州的官員已經到達交趾了,隨時準備進入新益州。
「糧食不夠,就從江南運去一點……」
話沒說完,胡濙就斷然拒絕:「欽天監預測,今年怕是有災情,大明還是緊著北方吧。」
熱河、甘肅尚且不能自給自足,熱河、吉林得朝廷養著,還有一個伸手要錢的朝鮮,版圖還在擴張呢。
糧食肯定是不夠吃的。
今年氣候熱的晚,欽天監預測是災年,上疏給內閣,請求注意防範。
不管是真是假,肯定得先防著。
「要是不打一場國戰該多好。」葉盛牙疼。
這不是大明要打,而是人家打過來的。
「也是人口增長太快了。」
胡濙苦笑:「景泰八年時,人口才五千萬,四年過去,人口已經高達1.1億人了,近兩年新生兒還沒統計呢,估計新生兒更多,人口可能逼近1.3億人。」
這個數字,把朱祁鈺嚇了一跳。
人口過億,那是隱戶清理出來了,並不稀奇,可那三千萬是哪來的?
這麼多人口,絕不是什麼盛世,而是極為可怕的壓力,隨時能把大明壓垮的壓力,是大禍啊。
本來指著百越之地的糧食,結果戰爭一起,誰都指不上了。
各地都在建設,男人幹活消耗的糧食是平時的三倍,這兩年年景不錯,民間糧價不漲。
但今年不行啊,馬上就要打一場國戰,還有新擴之地要安置,處處都是用糧食的地方。
「咋這麼多人呢?」朱祁鈺嚇到了。
「陛下,這還是老臣保守的數字呢。」
胡濙苦笑:「您這兩年雖然移民,搞得怨聲載道,好在死得人不多,又大面積蠲免稅賦,百姓安定了,自然要多生孩子。」
「若日子繼續好過下去,最遲景泰十三年,人口就會突破兩億。|!¤*'~``~'*¤!| 6❾𝔰ħ𝓾x.𝕔Ⓞⓜ |!¤*'~``~'*¤!|」
「景泰二十年,人口可能突破五億以上。」
這不是開玩笑的。
多子多福,不用管民間多能生,看看滿朝文武,誰家孩子少了?
葉盛倒吸口冷氣,十分恐懼:「那等景泰三十年,人口恐怕要超過二十億!」
沒錯,人口是暴增。
因為這一代孩子多,他們結婚後,就會瘋狂生育,只要糧食夠吃,人口就會暴增。
不是翻倍似的增長,而是次方似的暴增。
「所以要擴張,不停擴張!」朱祁鈺臉色發黑。
若人口這麼漲下去,大明永遠不會富,永遠在原地踏步,別說什麼工業化了,吃飯都吃不上。
「陛下,人越多擴張越窮,大明早晚死在擴張上。」葉盛苦笑。
「那怎麼遏制人口增長?」
這是生產力低下的傳統農業社會啊,民眾承擔能力十分脆弱,一旦鬧上天災,鬧個三年,大明就穩沒了。
而大災是很正常的,幾年就一個輪迴,躲不掉的。
王朝更替,本質就是人口太多了,現有的生產力養不起這麼多人,所以崩潰了。
「最好把人口分封出去。」
葉盛道:「咱們打下來一些地盤,自己不要,把人口轉移出去。」
這種轉移矛盾,治標不治本。
朱祁鈺倒是想說,實行計.劃.生.育怎麼樣?
這年代,要是皇帝敢實行計.劃.生.育,大明瞬間就會沒,殺頭沒事,別擋人家生孩子就行。
「陛下,那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解決吧。」胡濙也頭大。
「當務之急,是這場國戰。」
「邢國公已經帶著人動身南下了,他會在雨季之前,抵達交趾。」
胡濙道:「當務之急,是先把兵卒調進去。」
朱祁鈺嘆了口氣,也不想了,越想越恐怖,道:「交趾氣候跟內地不一樣,各地兵卒去了,容易病故。」
「就說北軍那般精銳,到了交趾,還有一千多人病倒了被運回來了呢。」
「先在廣西集訓即可,適應廣西氣候。」
「何況,交趾要負擔新益州占領時期的軍糧呢,沒有糧食供給的,從內地調糧食過去,成本太高了。」
「新益州有十五萬人,又有郭登等三將,還有紫電軍協同,出不了亂子的。」
「這些人在廣西吃飯,內地能支應著。」
朱祁鈺道:「于謙也不要去交趾,他身體不好,先在廣西養著,順便練兵,等雨季過去,他再揮軍南下。」
胡濙轉念一想,覺得也可以。
雨季不是就對大明的,而是氣候,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大明這般強兵都在雨季施展不開,何況他們了?
調大軍守住西邊和暹羅交界地帶即可,寮國則交給交趾來守。
安心搞建設,適應雨季即可。
封刀後,各軍也抓了些奴隸,這些人會給大明辦事的。
「在廣西再建一處軍械廠,規模比瓊州府要小,負擔征夷大軍軍械即可。」
新益州太遠了,若什麼都從北京調,未打先敗。
朱祁鈺向來放權,也不擔心會做大了誰,反正做大了,就削權唄,權柄在他手裡攥著呢。
收基層軍官入講武堂,就是掌握基層軍官的心,保證即便大軍遠離大明,也不會隨著主將叛逃。
「陛下,萬一鬧了糧荒,征二百萬青年之事,怕是要擱置了。」胡濙苦笑。
這不是錢的事了,而是糧食問題。
朱祁鈺沉吟:「今年種下玉米,北方能不能自給自足?」
「難啊,兀良哈是一定要打的,開支不小,而吉林的建設也不能停下,都需要糧食啊。」
「您移民二百萬去吉林,又得養著二百萬人。」
「老臣覺得怕是擠不出糧食了。」
胡濙很悲觀。
朱祁鈺卻靈機一動:「海魚怎麼樣?」
「啊?」
胡濙微微一愣,轉瞬明白過來:「陛下,海魚難吃呀,曬成魚乾也不好吃。」
「不好吃總能頂飽吧?而海里的魚有多是,派人去打撈就行。」
朱祁鈺一拍手:「鼓勵沿海漁民下海打魚,曬成魚乾後,中樞來收,朕掏錢收,等賑災的時候就用魚乾賑災。」
其實,他高估了這年頭的打魚能力。
胡濙並不反對,儲存一批魚乾也是好的,起碼可用來賞賜軍中,關鍵海魚便宜,花不多少錢。
至於森林裡的野物就別想了,這年頭人難吃葷腥,早被人打牙祭了,根本捨不得晾曬後儲存,損失太大。
「陛下,頂餓的未必是糧食。」
葉盛忽然道:「像窮苦百姓,肚子裡沒半點油腥,每個人都特別能吃,怎麼吃也夠不到底兒。」
「而油吃多了,人不止壯實,反而不像無底洞那樣,吃一些就能吃飽,還有力氣。」
胡濙一翻白眼:「油料比飯還少呢,誰家能天天喝油?那些小地主家,都得省著吃呢。」
油料的來源是動物油和植物油,動物油就是動物身上的肥肉,熬製成葷油,這可是好東西。
而植物油,就是麻油、豆油、芝麻油、蘿蔔籽油這些。
想普及大豆種植,那就得減少糧食種植,畢竟大明耕地有限,大明又是全球最頂尖的種地高手,沒人比他們更會種地。
這一點就不用操心了,能種大豆,肯定是會種的。
朱祁鈺卻想到了:「國內可有橄欖樹?」
「陛下,橄欖樹乃張騫出使西域時帶回來的,大明多有種植。」
葉盛不解:「但這是觀賞樹木呀,您提它有何用?」
「橄欖樹的果實能榨出油啊!你們不知道嗎?」
朱祁鈺一拍腦門,他說尚食局怎麼沒有橄欖油呢,他還認為大明有呢,因為他在古籍上看到過橄欖樹記載。
「那東西能出油?」胡濙吃了一驚。
「老太傅,您沒看西夷翻譯過來的書籍嗎?他們都在吃橄欖油啊!」
胡濙老臉一紅,他真沒瞧得起西夷的書籍,他幾乎不怎麼看。
看了眼葉盛,發現葉盛也滿臉懵。
很顯然,這位也沒瞧上。
「如果那樹能出油,咱們可有多是地方能種樹啊!」
胡濙掩飾尷尬:「寶州府、瓊州府、交趾、劍南都能種植啊,反正咱們把原來的樹木給伐了。」
「雲南、福建、廣西、貴州也能種植啊。」
「朱英上疏想種植茶葉,乾脆,在交益種植上甘蔗、椰子樹、橄欖樹,這回這些地方可就富了。」
尤其是甘蔗,熬製甘蔗取糖,已經傳入上流社會,權貴家都喜歡蔗糖,不喜歡甜菜糖。
「回頭朕下一道聖旨,勒令中樞官員,皆要讀一讀西夷書籍,看看哪些東西是益國益民的,統統提出來,別什麼事都指望著朕。」
這話把朱祁鈺和葉盛臊得。
兩個人發誓回去就讀書,他們自問學識獨步天下,怎麼能被皇帝比下去呢?
「陛下,橄欖樹能出油料,卻解決不了面前的問題呀。🐚🐠 ☞🐧」葉盛道。
國內縱然有很多地方種植橄欖樹,但無法供應整個大明的油料市場。
「魚油!」
胡濙卻道:「蝦夷國進貢之品,就是燃燒照明的魚油,其實可以取魚油做油料。」
「如今蝦夷國已經併入大明,咱們可令其多多打魚,熬煉魚油,大明來收。」
多腥啊。
但人都快餓肚子了,能吃就不錯了。
「看來咱們的目光,得多多放在海上啊。」朱祁鈺笑眯眯道。
胡濙老臉一紅,開海後,的確很多東西都來自海洋。
「先派人去查詢書籍,製作橄欖油,再去捕撈魚類,取魚油儲存,以及動物油,爭取讓民間能吃上油。」
朱祁鈺道:「百姓吃上油了,肚子也就不是無底洞了,倒是能省一些糧食。」
「若再有一些肉,生活條件也就上去了。」
一聽說肉,胡濙翻個白眼:「陛下,此事不宜干涉過甚。」
百姓不能餵飽。
「多養些雞鴨鵝豬羊,吃些肉食,肚子有了油水,災年也好管啊。」
朱祁鈺不置可否:「尤其是孩子,營養充足,才能長得高長得壯。」
民間不是不想養,自己都吃不飽呢,養什麼牲口啊?
等玉米推廣種植就好了,用棒子麵餵牲口,就能吃得起肉了。
又聊了一些。
馮孝站在一旁,有點著急。
「有事?」朱祁鈺問他。
「皇爺,閔節的座鐘做好了,在宮門外停著呢。」馮孝回稟。
提起閔節,朱祁鈺就想想笑。
江南移民,有一技之長的人留下。
所以,那些不想走的,就挖空心思討皇帝歡心,就開始鑽研奇淫巧技,比如這個閔節,就根據古書和西夷的書籍,研究鐘錶。
這一年多,江南各種發明井噴。
沒辦法,逼的。
皇帝也說話算話,對這些有能力的人,全家都可以留在江南,不予移民,並且家產還予以歸還部分,有的還徵召為官,有的則賞賜兒子入國子監讀書。
是以,江南士紳挖空心思搞研究,有的發表文章,有的寫詩,有的研究西學,有的搞發明,甚至有的去干木匠活,就為了展現一技之長。
甚至被移走的,也不停往南京進獻東西,只要能證明有一技之長,哪怕是被移走的,也額外賜生員的身份,成為秀才公。
這才一年多時間,壓井從木製的變成了鐵製的、開採石油的機器也出現了鐵製機器、高爐也被他們研究進步、還有精研的火藥、望遠鏡等等等,實在太多了。
江南發明井噴,詩歌井噴、小說井噴、工匠井噴、農業人才井噴,什麼都在井噴。
為了不被移走,江南有才學的人爆發出恐怖的能力。
3200萬人,被移走了1700萬,剩下的都是精華中的精華。
也催生出各行各業,連化學、物理行業都被迫催生出來了,大明的快速發展,跟他們脫不開聯繫。
人才都是被逼出來的。
閔節就是,他好好的一個讀書人,被迫鑽研奇淫巧技,為大明製造出第一口座鐘。
皇帝和胡濙一起,出去瞧個新鮮兒。
巨大的馬車拉進宮中,車板上裝著一個用布蒙著的龐然大物,裡面還發出咔咔的響聲。
閔節先行禮,東西太大了,幾十個太監一起搬下馬車,累得氣喘吁吁。
「陛下,草民仿製北宋的水運儀象台,製作出這樣一口座鐘。」
民間打開紅布,露出一個龐然大物。
按理說,鐘錶應該是華夏最先出現的。
因為北宋,就製造出最原始的鐘表了,結果華夏並沒有按照這個思路去發展,最後被西方趕超。
「以秤錘做動力,每一個時辰鳴響一次。」
正講解著呢,到了時辰,這口座鐘發出秤砣的撞擊聲,聲音不好聽,卻是大明第一座鐘表,比西方晚了一百年。
這聲音把胡濙嚇了一跳,他走下台階,圍著這個龐然大物轉了一圈:「是什麼維持動力的?」
閔節講解原理。
反正朱祁鈺聽不懂,他只問:「誤差多少?」
閔節露出苦笑:「回陛下,誤差在半個小時之內。」
雖然現在啟用小時制,卻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誤差有點大。
「繼續縮小誤差。」
朱祁鈺臉上看不出喜怒:「敲鐘的聲音太小了,加大聲音,等你製作好之後,朕會放在鼓樓之上,讓整個南京城都能聽到鐘響。」
「你閔節做得不錯,伱家不用移走了,你兒子入宮侍奉。」
「等改良完畢,朕賜你一枚銀符,允你註冊專利,全國各城,都可以建造一座鐘樓。」
「以後就不用更夫報時了,用鍾就行了。」
閔節沒想到,皇帝這麼大方。
雖然沒賞他,卻給他兒子閔珪安排了出路。
看看從皇帝宮中出來的侍衛,哪個不是本朝新貴?而自己兒子閔珪,生而知知,出將入相的人物。
皇帝自然也是看中了的。
他第一次進獻座鐘,帶著兒子來的,皇帝和他聊了幾句,顯然是看中了。
「朕要設一個鐘錶局,你來當主官。」
朱祁鈺話鋒一轉:「但也要戒驕戒躁,這座鐘不是天下獨一份。」
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塊懷表。
金燦燦的懷表,啪的一聲彈開,上面的指針在動。
這叫紐倫堡蛋。
羅馬產的。
「陛下這是何物啊?」葉盛瞪大眼睛,上面好像有刻度。
「葉卿,這是羅馬進獻給朕的,剛送過來,瞧瞧吧。」朱祁鈺遞給葉盛。
不是進貢的,而是買的。
葉盛看完懷表,再看看座鐘,頓時覺得座鐘不香了。
閔節以為自己這座鐘,是天下第一呢,結果西夷進貢的懷表,這么小,皇帝是故意的,竟有種吃屎的感覺。
「所以說你戒驕戒躁。」
朱祁鈺幽幽道:「把這東西拿回去,研製一番,然後再送進宮來給朕看,明年,朕要看到大明也有這樣的懷表。」
「這座鐘,誤差要很小很小,然後推廣天下。」
葉盛看了一會,就被胡濙搶走了。
胡濙猜測,今年年會,就會發放懷表,不過這東西,真的很神奇。
「草民一定能做到!」
閔節敢不做嗎?江南太卷了,就說研製座鐘的,就不是他一家,只是他搶了先而已。
他必須在皇帝離開南京之前做出來。
朱祁鈺並不興奮,因為天天都有人進獻寶物,他都習慣了。
揮退了閔節。
返回乾清宮。
「陛下,這西夷科技竟這般先進?」
胡濙嚇到了,大明費勁巴力才做出這麼大的座鐘,人家的表這么小巧,誤差竟比座鐘還小,氣人不?
「老太傅,您真該好好看看西夷的書籍了。」
「朕為何花費重金,去買這些書回來?」
朱祁鈺道:「因為咱們落後了,不要再抱守殘缺了,把西夷好的東西吸收進來,不能永遠揚著高傲的頭顱呀,該認清自己了。」
「朕打算提高四夷館的地位……再建立一寺吧,就建立太府寺。」
「太府寺掌天下教化,四夷館放入太府寺之中,負責文化、翻譯、推廣,編纂等等。」
太府寺在明初被裁撤掉了,以前也不是管教化的,只是借用個名字而已。
大明就不是五寺了,變成了六寺。
內閣七部六寺,外加布政司、都察院、監察司、軍吏司,形成景泰朝的官制。
「不止要翻譯出來,還要編纂、汲取,把有用的東西都拿出來推廣,讓民間去學,不要總盯著古代自己的歷史了!」
「咱們該向前看,向世界看,向天下看!」
「未來,不在歷史裡面,而是在創造上面!」
朱祁鈺的話如洪鐘大呂。
很顯然,他對朝堂重臣不看西夷之書,十分不滿,朝堂上都不看,民間有幾個看的?
中國人本就有沉浸歷史的傳統,可能是文明太燦爛,導致都喜歡鑽研古人的東西,不肯把眼光看向世界。
「還有,大明的詞彙量還是不夠多。」
「從西夷書籍中翻譯過來大量詞彙,舶來歸化,變成自己的詞彙。」
「西夷的詩歌也要學,總結出一批成語來,推廣下去。」
朱祁鈺真是操碎了心。
關鍵是他不指明道路,沒人干,大明嚴重缺乏效率,沒人抽著打著,不殺到自己頭上,沒人考慮推動社會發展,都是得過且過,貪圖享受。
大明很早就做過這種事,從漢朝就開始用舶來詞,佛教傳來後,更是舶來了很多梵文詞彙。
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學習才能進步,這是好事。
「老臣回家便開始研讀西學。」胡濙被罵得面紅耳赤。
葉盛也磕頭表示要學。
朱祁鈺臉色稍好:「朕已經令市舶司,和西夷交涉,讓西夷派有才能的人來大明為官。」
「光看書,未必能看懂看透,讓人來教才好。」
「但這不是西化,而是學習他們的精華,融入大明文化之中,明白嗎?」
朱祁鈺早就盤算好了。
醫者、畫師、學者、繪圖專家、機械專家、化學專家、勘探專家等等,他都想要。
這是取精去粗,而不是全盤西化,是在漢文化中添磚加瓦。
「必須儘快打通路上絲綢之路。」
「朕要儘快和西夷接壤,朕想看看,究竟是大明強,還是他們厲害!」
胡濙翻個白眼,他是看不到那天了。
起碼兩三年內,沒法打東察合台汗國了,主要是缺糧缺錢,打通西域,也得需要個五年時間。
和西夷接壤,起碼要十五年到二十年後了。
「陛下,不如先打通去印度的道路。」葉盛覺得這個比較現實。
「印度連自己的文化都不要了,跟他們交流能交流出個什麼?朕詔來他們,估計來的都是些苦行僧,朕要苦行僧幹什麼?」
朱祁鈺不屑。
真別說,大明真的有印度苦行僧,還很多!
南京的很多寺廟,都有來自印度的苦行僧。
這些苦行僧,除了佛經外,其他什麼都不懂,甚至去印度的路他們都不知道。
陳嘉猷出使前問過他們,結果無人能帶路回去,把陳嘉猷氣個半死。
而在中樞。
俞士悅已經審出來了,倭靈王是揚州鹽商供著,也是鹽商進獻伶伎給倭靈王,又聯絡周王進獻仙丹。
內閣也在討論預測天災之事。
「若發生天災,兩面戰爭,必須停一頭。」姚夔覺得兀良哈可以再等等。
「兀良哈也等不了,大明無限擴張,讓兀良哈十分恐懼,已經在聯絡車臣部、察哈爾部等欲造反大明。」
李賢搖搖頭:「草原各族,必須煊赫武力逼迫他們臣服,一年不打,他們就不消停,就會滋生野心。」
「柳溥上的奏疏,今年草原上嚴寒,凍死了很多牲畜,車臣部、察哈爾部、科爾沁部搖搖欲墜,若不供應糧食給他們,他們必然跟著兀良哈造反。」
「這一仗必須要打,打得要狠,不然難以震懾草原諸部!」
「現在我擔心的是,寧夏也得打。」
「金帳汗國在內亂,西遷的瓦剌可能隨時返回草原,屆時咱們必須和東察合台汗國交好,甚至借兵東察合台汗國。」
李賢是一個非常合格的首輔,他把所有情況都考慮進去了。
草原日子不好過,西面的日子也不好過。
瓦剌三部極有可能返回東部,和大明繼續牽扯。
如此一來,寧夏壓力陡增。
北方壓力大,南方就沒法安心打仗。
「真是多事之秋啊。」
王復苦笑:「東南夷在這個時候討伐大明,真是該死!」
「若大明精力不被他們牽制,是咱們統一東北的最好時機。」
「拿下兀良哈,用兀良哈震懾草原諸部,強逼他們漢化,若不同意就再打,此消彼長,草原諸部漢化,漢州也就平定了。」
「就算瓦剌回來,也是孤冢枯骨。」
「說不定咱們還能打通東察合台汗國呢!」
「奈何啊,咱們被東南夷死死牽制住了。」
王復嘆息。
這是本來的計劃,南方先不動,先打北方,過幾年再打南方。
馬文升略微猶豫,道:「今年十月底,東南打不起來。」
「打不起來也得準備呀,不準備,幾十萬出征,那不是送死嗎?」王復說的沒錯,古代戰爭,要籌備很久的。
尤其是朱祁鈺,愛兵如子,他不喜歡打無準備的仗,也不想損失太重。
「小仗可以打,北軍已經回來了。」
「調入寧夏、熱河即可。」
馬文升道:「糧食倒也能供應得上,畢竟有玉米支撐著呢。」
說到玉米,朝臣都鬆了口氣。
幸好皇帝提前布局,不惜一切代價去購買種子,如今熱河、寧夏、遼寧都種上了玉米。
玉米談不上多高產,卻耐寒,能填飽肚子。
唯一的缺點就是吸肥、吸水,水源不充沛的地方,也種不了這個東西。
幸好有土豆和地瓜做補充。
奈何這兩種作物種子稀少,暫時還在培育階段,沒法量產。
大明最怕的就是出現天災,若無天災,各地打仗、建設是能支撐過去的,出現天災就玩完。
停下就得死人,死了人人心就不齊了,再想恢復景泰十一年的盛況,不知道要幾年了。
「先不管南方,就管北方的戰爭。」
李賢認為,今年要多征一些糧食,儲存起來,準備災害。
「軍器局上疏請求多多招募工匠,還想在城外劃出一片地方來,城裡的地方太小了。」
軍器局不斷擴大,占了很多民房了。
而且天天叮咣的聲音也擾民,還不安全。
「通州已經建城了,路也通了,陛下的意思是通州要納入京師來,乾脆就挪那邊去。」
李賢覺得也該擴大化,不然軍械生產無法支應大規模戰爭。
朝臣沒意見,這項提議也通過了。
從皇帝離開後,就變成投票制,閣部官員都有一票,大事投票決議後,送入司禮監批紅。
小事則是內閣輔臣自己投票決定,不用勞煩各部主官。
而財部的新任尚書李秉,一言不發,他在看。
屬於他的那把火還沒燒起來呢,現在他說話也屬於人微言輕。
而在交趾。
交趾往西,層巒迭嶂的山峰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人影。
斧劈鋸拉的聲音不絕於耳。
中樞把伐木工具給供足了,這些工具以後都是家底子,中樞不會收回去的,伐樹最多的人,還會額外贈送一套農具。
站在山峰上往東看,光禿禿一片,一座座中式城池建造起來,土地阡陌,人影攢動。
在整個新占領區,所有被移民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只要分到土地的,就有繳納一棵樹稅賦的任務。
像那些養尊處優的人,自己不願意去山上伐木,就掏錢買一棵樹。
而那些肯吃苦的,靠伐木也能賺一筆不菲的收入。
一座座山巒,都被砍禿了。
這些木材,有的運回了內地,有的做成了家具各地售賣,有的則鋪路、架橋、搞灌溉設施用。
在山上伐木也很危險,雖有軍隊隨行,身上也帶著弩箭,但還是可能遭到野獸、土人的襲擊。
而隨著熱帶雨林在交趾急速減少,土人無處可逃,有些被殺死,有些則被抓走當了奴隸。
一棵棵原始古樹砸倒在地上,拖拽出山林。
再把堅如磐石的樹根給挖出來。
上千萬百姓一起努力,交趾出現大面積生地,養個一年就能種植了。
今年把森林伐了,等雨季過去就開始鋪路,把路鋪滿交趾。
朱英管轄的交趾,包括劃給雲南的部分,中樞還未挑出人選來擔任知府,所以歸朱英代管。
這是皇帝照顧朱英,不想讓人分朱英的權,讓他一門心思搞建設。
所以朱英格外賣力。
今年人口大爆炸,算上奴隸,人口已經超過1600萬。
人口多,建設自然快。
砍伐的森林越多,抓到的奴隸就越多,別看土人窮,土人巢穴里可有不少金銀珠寶。
這些金銀財寶,也是誰得到算誰的。
但要繳納一筆財產稅,是所得的10%。
朱英估算著,奴隸約莫有二百多萬了,女奴隸則進了宅門,伺候大家閨秀,或者給人做妾去了。
男奴隸則是鋪橋修路、砍伐拖拽樹木,累死的不計其數。
預計雨季來臨之前,交趾該砍伐的樹木也就砍完了,明年就可以搞茶樹、橄欖樹、椰子樹、甘蔗的種植了。
新益州傳來平定消息後,本該移入新益州的百姓則打點行裝,乘船入益。
他們往新益州走,卻和離開新益州的北軍相向而行。
看見浩浩蕩蕩的船隊,從海港揚帆起航,回到內地。
這些百姓眺望船隊。
看見很多船支沒有載人,似乎是裝著東西,用布蓋著,看不到什麼東西。
而船上的人穿著軍裝,坐在甲板上有說有笑的。
百姓立刻知道了,這是搞屠城的北軍,頓時心生艷羨,那些空船裝的都是戰利品,有心人在數,海船幾萬條,有一半裝著財貨,娘的,都發財了!我們啥時候有這待遇?
北軍回京,並不著急,各船都有足夠的肉食,沿途港口給補給。
肉食,來自森林裡的動物。
百姓大規模砍伐森林,自然得打獵動物,而這些動物肉,是有廠子收的。
收來製成風乾肉,或者肉罐頭,賣給軍中,軍中則發給有功戰士。
北軍上下一個個高興非常,沒人有什麼心裡牴觸,別說屠外人,屠大明人他們都沒心理負擔,除了本村人,別人都是外人,往小了說除了同族,其他都是外人。
在他們眼裡,這些人都是財貨,哪有什麼心理負擔。
而且他們南下,就是賺錢來的。
如今賺得盆滿缽滿,還有功勞立,讓人羨慕死了。
回去也是他們吹噓的談資,看看各軍,能來南邊賺錢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別人皇帝還不給他們機會呢。
一個個興高采烈。
移民過來的百姓也歡天喜地,看著江面上的一棵棵樹,這些都是錢,朝廷是收的,用錢換口糧、銀子、店鋪。
還可以隨便抓捕奴隸,殺死土人也不犯法。
他們都是佃戶出身,在江南世代為奴,如今能夠擁有一塊自己的土地,成為小地主,能不拼命嗎?
也有偷奸耍滑的,到了地方,鞭子會教他們做人的。
朱英做的移民方式,是先沿海地區,交趾和新益州接壤地區,一點點往中間推進。
得等雨季過去,才能徹底安置完畢了。
郭登三將,各分五萬兵,奴隸十幾萬人,已經開始砍樹了,至於和暹羅接壤的地區,開始建造防禦工事。
「他娘的,這天也太熱了!」
歐信都受不了這邊的太陽,這才三月份,已經有兵卒中暑了,只能驅使奴隸砍伐樹木。
搭建房屋,再收割地里的糧食。
隨時準備接收人口。
「大人,有兵卒昏倒了。」
歐信一看,又是朝鮮兵。
朝鮮兵是打仗打仗不行,幹活幹活不行,就吃飯搶上。
看看人家北軍的戰利品,上萬條船裝回去的。
再看看他們,他手下的廣西軍、貴州軍都不丟臉,唯獨這朝鮮軍,別提了,被殺的最多,搶的最少。
最出彩的是那些倭國小矮子,那些小矮子搞屠殺是真專業,他們殺人是最多的,搶的雖不多,但他們都十分知足,比在倭國打仗賺錢多了。
充入軍寄營的娘們,都是那些小矮子搶的。
這給歐信打開了一扇新大門,以後搞屠殺,就讓這些小矮子頂上去,他們殺完男的,還能把娘們搶回來,高手。
所以說,別看北軍殺得狠、戰利品多,俘虜卻少得可憐,他們的俘虜多,尤其是娘們多。
看看這些軟腳蝦就知道,快被吸乾了。
兵卒砍樹,奴隸負責拉樹。
砍樹並不累,累的是把樹拉下山,每天都有奴隸累吐血。
歐信不吝惜奴隸,幹了二十幾天,奴隸就死了七八萬,他開墾的速度也是最快的,已經打通了和交趾的要道。
郭登、李震也在快速砍伐,第一批移民,已經到了,暫時住原有的房子,並在高地建房,暫時先住著,等雨季過去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