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把人掛在炮彈上,轟出去!

  第296章 把人掛在炮彈上,轟出去!

  收降赤溪司後。

  陶成並沒有等待整編,而是迅速北上進入鎮遠府,攻打邛水司。

  邛水地勢險惡至極,在正統十三年,巡按御史虞禎奏:「臣觀清水江等處,峭壁層崖,僅通一徑出入,彼得恃險為惡。」

  「若將江外山口盡行閉塞,江內山口並津渡俱設關堡,屯兵守御,又擇寨長有才幹者為辦事官,庶毋疏虞。」

  道盡險惡地勢,可見一斑。

  而戍守鎮遠衛的是李安。

  李安本是安平伯,其父是莒國公李遠。

  但李安的爵位在正統六年因罪被剝奪了,他被命戍守獨石,鎮遠衛缺少獨當一面的人,李安就以戴罪之身,擔任鎮遠衛指揮使。

  陶成傳令李安,戍守鎮遠衛,不許出擊。

  他用最快速度,沿江而上。

  黎平府清剿土司的消息,尚未傳至鎮遠府,這一仗打得要快,以雷霆之勢拿下山寨。

  之所以不考慮鎮撫,主要因為邛水土官蟲蝦不服管教。

  在正統十四年,蟲蝦竟自稱飛天侯,叛亂造反。

  礙於當時國難當頭,新君登基的朱祁鈺只是招撫。

  而在景泰五年,蟲蝦又糾集兩千餘人自稱飛天侯,再次造反,這次造反持續長達兩年時間。

  匪患蕩平,但匪首蟲蝦卻得以生還,並搖身一變,變成了邛水土官。

  景泰七年御史虞禎奏報,李震、李安剿匪不利,窩藏兇犯,以百姓首級充功。

  皇帝震怒,派錦衣衛清查。

  蟲蝦就上了封請罪書,錦衣衛回到中樞後,此事竟詭異的不了了之,對李震、李安也沒有懲罰,此事就當做沒發生一樣。

  陶成決定了,用蟲蝦的狗頭,震懾鎮遠府土司。

  浩浩蕩蕩的江船橫斷邛水江。

  蟲蝦得知消息,立刻下令封鎖寨門,不許土人出入,並親自檢查城防,防備明軍偷城。

  陶成長途奔襲,奔襲個寂寞。

  他下了船,觀察邛水司的地勢,千言萬語彙聚成一句:草泥馬。

  窮山惡水!

  邛水洞就是個啃不開殼子的王八,根本沒法打!

  他出自廣西鬱林州,自小便和廣西土司打交道,以為天下最難平定的就是廣西土司。

  結果來到貴州才發現,廣西土司就是個弟弟。

  貴州這鬼地方,遍地是層巒迭嶂的大山,湍急的水流,籠罩著茂密的樹林,他一個人站在野地里,都分不清方向。

  再看看邛水洞,這就是貴州最好寫照!

  「大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門啊。」歐慶眼淚都出來了。

  土人再厲害,也怕大炮。

  關鍵找不到寨門,往哪轟啊?大炮也沒用啊,強兵也沒用,連山寨在哪都找不到。

  歐慶被陶成重點提拔,擔任他親衛軍副指揮使。

  「再看看。」

  陶成心裡日狗了,若跟譚溪司似的,有山寨,直接打進去就行;跟龍里司似的用石頭鑄寨,都行,起碼有地方打,損失大點也無妨。

  這邛水司,連寨門都找不到。

  倒是看見山上有人影,等攀登上去的時候,人不見了,入目的都是灌木林,看不到寨子建在哪啊。

  陶成看了半個時辰,根本都不知道該往哪打。

  陶成率領足足一萬五千人,兵強將凶,滿身力氣,沒地方使。

  難怪李震、李安放了蟲蝦呢,中樞也不了了之。

  這回明白了。

  蟲蝦返回洞中,找都找不出來,不放過他還能咋辦?

  皇帝只能吃個啞巴虧。

  陶成左思右想,只能設下計策,請蟲蝦入軍帳,商討要事。

  蟲蝦自己不來,把長子額頭派來。

  陶成派人盯著蟲蝦會從哪裡出來,結果把軍中夜不收全都放出去了,愣是沒發現,人是從哪出來的。

  額頭下山,拜見陶成。

  他乘坐八人轎子,前呼後擁,款款而來,一身昂貴的絲綢,說話言辭有理有據,滿口流利的漢話。

  若非這是在貴州,陶成都以為碰見個士大夫。

  陶成只能誆騙他,朝堂欲清剿鎮遠府西部的都坪峨異溪司。

  都坪峨異溪司土官有兩位,周氏和何氏。

  這個周氏的第一代土官周斌,追隨太宗皇帝征討田氏,而太宗皇帝為了給都坪峨異溪司埋釘子,就把周氏安置在此,有兩個土官分治。

  但何氏能人輩出,從第一代何夢霖開始,輩輩英才,把周氏給架空了。

  一聽說攻打都坪,額頭眼睛亮起。

  「大人,此事還需回寨和家父商議。」

  額頭也防備大明。

  廢話,他爹造過反呀。

  「此事非常急,沒時間耽擱,最遲明日一早就要行動。」

  陶成道:「憑大明之力,完全能清剿都坪,本將是給你們一個立功的機會。」

  額頭撇嘴冷笑,你們不就想消耗我們土人嗎?

  那又如何?

  我們土人命也不值錢,只要能擴張我們洞主的勢力即可,死些奴隸也無妨。

  「寨中乃是家父做主,在下無法做主。」額頭推拒。

  「這樣,本將親自和你父親商議。」

  陶成為了找門,也是拼了!

  額頭立刻充滿防備,廣西土司被蕩平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了,隔壁湖南,也在清洗土司。

  這貴州參將,是不是把他們吸引出寨,然後趁亂殺掉他們呢?

  額頭忽然後悔了,不該出來冒險。

  「鎮遠府土司多的是,偏橋司、橫坡司、臻剖六洞皆可為我大明效力,伱若不願就算了吧。」

  陶成懶得談,我們天朝上國,賜恩給你們土司,你們自己不要,怪誰去?

  「大人,請讓在下斟酌斟酌。」額頭肯定想擴張領地呀,等下次造反時,勝算就增大了呀。

  「滾吧!」

  陶成讓人把他趕出去。

  額頭被趕出軍帳,卻覺得這味兒對了!

  大明官員就該這樣高高在上,陶成說話太客氣了,他反而懷疑。

  「大人,邛水司願意為大人征戰!」額頭跪在帳外。

  帳外月光皎潔,貴州地勢高,月光格外明亮。

  「滾!」

  陶成知道,額頭在試探他,這個時候若讓他進來,額頭就會看穿他的目的,想賺門,想都別想。

  額頭也在琢磨,陶成究竟是計,還是給邛水司擴張勢力的機會呢?

  等等,都坪司長官最是恭順,在宣德元年的銀總起義,就是都坪、赤溪等司隨明軍鎮壓的。

  而銀總、章奴,恰恰是蟲蝦的叔父、堂哥,是他額頭的叔祖父、堂伯父。

  最不恭順的,就是他們邛水司!

  壞了!

  大明是要攻打邛水司!

  額頭立刻想通前因後果,立刻想把信息傳回寨中,謹守寨門,防備明軍摸進寨內。

  「額頭!」

  卻在這時,陶成呼喚額頭。

  他找不到寨門,就把軍資拉出來,擺了一百多口箱子,銀子不夠,他在下面鋪上石頭,上面全是銀幣,銀光閃閃,擺在山下,亮瞎山上土人的眼睛。

  就等著土人上鉤。

  額頭吞了吞口水,緊張地進了帳內:「小人不信任大明,小人知錯了!」

  陶成應了一聲,佯裝鎮定,其實卻在燭火下觀察額頭的神情。

  「但召集部眾,隨軍征戰之事,小人確實做不了主。」

  額頭磕個頭,道:「不如令人回寨,告知我父,請我父做主,明日必給大人一個交代。」

  「明日?本將明日就要去都坪了!」

  「可我寨兵分散各地,召集起來也需要時間呀。」額頭道。

  陶成冷哼兩聲。

  額頭實在不願意放棄到手的肥肉,道:「大人,要不請您入寨,和我父親商議一番?」

  這話正中陶成下懷。

  他入了山寨,擒賊先擒王,抓住蟲蝦,十五洞不攻自破。

  「本將貴州三品參將,貴州官職最高的武官,而你父親區區土官,竟敢勞動本將?」

  陶成呵斥道:「本將這是給你寨機會!」

  「若不領情,趁早滾蛋,別污了本將好心情!」

  他氣勢很足,做戲做得很像。

  額頭連連叩首:「大人恕罪,小人這就回寨,請報父親,讓父親親自下山,和您商談。」

  陶成應了一聲。

  額頭面露喜色,終於脫身了。

  其實,最好的結果,是把陶成誆騙入寨,到時候局面就掌握在邛水司手裡了。

  能順利脫身,那也不差。

  「不如……」

  陶成發現額頭膝蓋後移了一步,猛然驚醒:「你在誆本將?」

  「來人呀!救我!」

  額頭厲吼,同時往帳外逃。

  他也沒想到,陶成這麼快就反應過來。

  來不及多想了,快逃吧。

  陶成怒沖雲霄,快速一腳,把額頭踹翻。

  額頭是侗人,雖穿著絲綢,但地上的功夫可沒丟下,順勢一滾,反而滾出去三尺遠,撞出了軍帳。

  兩隊衛兵戍守軍帳門口,看見額頭忽然出來。

  立刻抽出腰刀,對額頭而來。

  但額頭速度極快,劈手奪刀,順勢劈出去一刀,然後快速往外逃。

  「丟人的蠢貨!」

  歐慶厲喝一聲,把手中的刀狠狠丟了出去。

  刀身砸在額頭身上,額頭慘叫一聲,摔在地上,而歐慶急速奔跑,他也是土人。

  壯人和侗人,都是茂林里的民族,個個都是山地戰的好手。

  距離額頭越來越近,歐慶雙腿發力,順勢一蹦,直接往額頭身上踩。

  額頭嘴角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陡然翻身,直接劈出一刀,斬向歐慶的腳掌。

  電光火石之間,歐慶腰身用力,偏離刀刃。

  而額頭趁著這光景,甩開歐慶,往山里狂奔,並吹著口哨,招呼扈從來護衛他。

  好快呀!

  啪!

  摔在地上的歐慶,倍感羞恥,隨手抓了塊石頭,用力甩出去。

  石頭如流星攬月,砸在額頭的後腦上,額頭慘叫一聲,撲倒在地,這才被陶成的親衛兵卒給抓到。

  而額頭竟跑出了十幾丈,若沒有兵卒襄助,歐慶都抓不住他。

  可見他的厲害。

  陶成掃視那受傷的親衛一眼:「暫且去養傷,傷好之後,編入敢死隊。」

  能做陶成親衛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這一刀劈得丟人。

  可看看額頭和歐慶的戰績,就發現這一刀挨得一點都不冤,換做普通兵卒,一刀就要了他的性命,躲都躲不開。

  額頭被捆綁著帶過來,他兇狠地瞪著陶成。

  「你是勇士,本將不為難你。」

  陶成道:「告訴本將,你寨門的位置。」

  呸!

  額頭一口口水,噴在陶成的臉上。

  「漢狗!你不得好死!」額頭滿臉凶厲。

  陶成面容漸漸猙獰:「來人,把他所有扈從抓起來,嚴加審訊,一盞茶後,本將要知道位置!」

  「他!」

  「掛在大炮上,轟回他的山寨里!」

  陶成氣洶洶返回軍帳。

  額頭是英雄,但他的扈從終究有軟蛋,很快就審問出位置來了。

  「把重炮移過去,對著寨門,轟!」陶成直接下令。

  「大人,夜戰對我軍不利呀。」歐慶小聲回稟。

  「猛火炸彈已經準備好了,轟開寨門後,就往裡面投擲炸彈。」陶成認為夜戰,能最大程度擊殺土人。

  可是,兵卒進帳回稟。

  說邛水司沒有山寨,是住在山洞裡的,而山洞如迷宮一般,沒有本地人領路,進去就出不來。

  陶成臉色一變:「讓他把地圖畫出來。」

  很快,軍卒回報,那俘虜也不知道地圖,只有額頭才知道整個洞的地圖。

  「去,把額頭帶上來!」

  很快,五花大綁的額頭被推搡上來。

  額頭面露譏諷:「漢狗,你有什麼本事,就拿出來吧,老子叫喚一聲,就是你兒子!」

  「額頭,你爹是大明的官員,你一口一個漢狗叫著,那豈不是說,你爹連狗都不如?」陶成冷笑。

  額頭氣得青筋暴流,哇哇叫罵,情急之下,罵得都是土話。

  陶成攤攤手:「口舌之爭,你是爭不過本將的。」

  「本將現在給你一個機會。」

  話沒說完,額頭兇惡道:「老子不要,老子一定要殺光你們漢狗!」

  「給臉不要臉!」

  陶成冷哼:「去,把火油取來!」

  「老子要殺光漢狗!」額頭兇悍地掙脫開兩個衛兵,竟朝著陶成衝過來。

  嘭!

  陶成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翻。

  很快,火油取來。

  「把他扒光!塗上火油!」

  兩個衛兵把他珍貴的絲綢衣服撕開,然後把石油往他身上塗,弄得黢黑。

  還放了一盆水,在他很近的地方。

  然後用鎖鏈,把他栓住。

  他距離水盆,還有三步的距離,想拿水還拿不到。

  「點火!」

  陶成下令。

  「啊啊啊!」火焰剛燒起來,額頭就慘叫個不停。

  他瘋了似的去抓那水盆。

  而火焰,覆蓋他全身,石油燃燒的火焰,溫度並不高,不會一下就把人燒死。

  陶成沒塗太多,防止瞬間燒死。

  「啊啊啊!」

  額頭聲音悽厲。

  帳中的軍將,不寒而慄。

  陶成指了指水盆,問他:「想要這盆水嗎?」

  額頭在地上打滾,身上烤出肉香味。

  陶成用腳尖挑起水盆,似乎想扣在地上:「本將問你,想要嗎?」

  「不、不……啊啊啊!不要倒啊!」

  額頭很想說不要。

  問題是身上太疼了,他像狗一樣,被用鎖鏈拴住,而身上火焰正在燃燒,他根本沒有勇氣說不要。

  「本將問你,想不想要!你回答想,或者不想!」陶成腳尖用力,一點水已經撲出去了。

  「想!」額頭硬氣不起來了。

  「那你剛才罵本將什麼?漢狗?」

  陶成目光凶厲:「本將是狗,你算什麼?是誰被拴在鎖鏈上,誰才是狗?」

  額頭想說跟陶成光明正大打一仗,可是他想要水,所以不敢說。

  「你們,是什麼人?」

  陶成卻指著親衛、軍將,質問他們。

  這些親衛都是廣西土人,但此刻卻都跪在地上:「末將(小人)等皆是漢人!」

  「他罵你們是狗,心中生不生氣?」陶成厲吼。

  「生氣!」親衛們當然無感了,他們變成漢人才多久啊。

  「可本將沒看到你們生氣的樣子!」

  陶成很生氣。

  生氣的是,這些軍將沒有當漢人的覺悟。

  當他被罵漢狗的時候,他的怒火直衝雲霄,這些歸化的土人軍將卻沒有。

  軍將連連磕頭謝罪。

  陶成轉頭看向額頭:「交出你寨中地圖,本將就把這盆水給你。」

  額頭還在慘叫:「地圖在小人腦袋裡,求大人先把誰給我,給我……」

  他第一次無比渴望得到水。

  「你帶來的人中,還有誰知道地圖?」

  「只有我一個人!」額頭可不傻,若別人知道的話,他就沒用了,會直接燒死他。

  陶成更聰明:「你先畫。」

  「小人被燒成這樣,怎麼畫啊?」額頭慘叫。

  好在石油塗得少,不然都燒成灰了。

  但燃燒得也快。

  陶成目光一閃,覺得問不出什麼了,把水盆往前移,然後快速後退。

  額頭眸中閃過厲光,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的手抓到了水了!

  嘩啦!

  水澆在身上。

  「啊啊啊!」額頭髮出更加悽厲的慘叫聲。

  所有軍將都看傻眼了。

  那額頭上的火焰,暴漲了幾倍,火勢熊熊,把額頭包裹在其中,他在地上打滾慘叫。

  這水有問題?

  「去找沙土來,給他滅火。」

  陶成看著火焰丈高的額頭:「這是教訓,記牢了!」

  「漢人才是這天下的主宰!」

  「你要麼變成漢人,要麼變成死人!」

  「沒有選擇!」

  將沙土鋪在他的身上,隔絕了氧氣,才徹底滅火。

  額頭人已經被燒得不行了。

  皮膚大面積被燒傷,嘴沒了一半,鼻子、耳朵都沒了,頭髮黑乎乎的黏在臉上,輕輕一碰,就揭開大一片血肉。

  「畫吧!」

  「讓我死,讓我死!」額頭慘叫個不停。

  「畫完再死。」

  額頭壓根就不聽,一心求死。

  他心裡只剩下後悔。

  陶成見額頭不想畫圖,微微凝眉:「去,取面琉璃鏡來。」

  衛兵拿來一面玻璃鏡子,陶成指了指他:「給他照照,讓他看看自己的死樣子。」

  帳中軍將不寒而慄,殺人誅心!

  鏡子擺在額頭面前,額頭一隻眼睛被燒焦的頭髮遮住,輕輕一動,頭髮把眼珠子帶出來,一隻眼睛還能視物。

  猛地,看到了鏡中如惡鬼的自己,發出一聲悽厲無比的慘叫。

  「漢狗,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額頭怒吼。

  陶成知道,他不會給自己畫圖了。

  「把他綁在炮彈上,轟回他們的山寨上去!」

  陶成直接下令,強攻!

  邛水司的蟲蝦還在等兒子的回信。

  卻忽然聞聽,洞口被明軍大炮轟開了,他穿戴整齊後,快速趕往洞口。

  然而。

  他剛到門口,一道人影從天而降。

  和實心彈已經轟上來的。

  嘭的一聲,砸在地上,把蟲蝦嚇了一跳,有寨兵稟報:「像是大少爺。」

  「什麼?」

  蟲蝦腦袋轟的一聲,立刻走到那人影前。

  這人渾身焦黑,像是被燒毀的樹幹,他還有氣兒:「爹,給我報仇,報仇呀!」

  「兒啊!」蟲蝦難以相信,這怪物,竟是自己的兒子?

  「爹呀!」

  額頭哭泣。

  蟲蝦竟然不敢過去,嫌噁心。

  他有八個兒子,死幾個無所謂,重點是不想做噩夢。

  「大明到底要幹什麼啊?」蟲蝦問。

  「報仇,報仇啊!」

  額頭吊著一口氣,就是想讓他爹報仇。

  可蟲蝦就想知道大明要幹什麼,他兒子就是不說,然後就咽氣兒了。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大明憑什麼殺害我的兒子啊?」蟲蝦喃喃自語。

  嘭!

  又一道人影,從天而降。

  是額頭帶出去的扈從。

  「洞主,咱們和大明拼了!」

  給額頭當扈從的,都是各洞洞主的兒子,一個個都身份尊貴。

  結果,一個個被大炮轟回來。

  這些洞主眼珠子都紅了,你兒子多,我們兒子少啊!

  「等天亮後,探明明軍來意後,再行決斷。」蟲蝦腦子亂糟糟的,難道他私造侯服,被大明發現了?

  大明也是摳門,區區一個侯爵,他想當就賞他當唄。

  他想不通,自己這窮鄉僻壤的,大明能看得上?

  「洞主,邛水是咱們的地盤,晚間作戰對咱們有利,若等到明天,誰能扛過明軍的大炮?」

  「對呀,就算敗了,咱們趁著夜色,往山裡面跑,明軍照樣抓不到咱們。」

  「可等到白天,明軍有銃,咱們不是對手。」

  蟲蝦聽著各洞主七嘴八舌的言論,心中卻在思考,明軍大炮轟門,就是引他們下山。

  不惜把人拴在炮彈上,打回山寨里。

  就是激怒這些蠻子。

  可是,明軍也不擅長夜戰,難道是在山下設了什麼陷阱?

  「先不急,派人下山去看看,是否有陷阱?」蟲蝦道。

  明軍一炮轟上來一個人。

  各洞主看到自己兒子,被掛在炮彈上,轟上來,摔個粉身碎骨,眼淚嘩嘩流。

  「啊啊啊!」

  一道人影,在天上發出悽厲的慘叫聲。

  然後,轟的一聲,砸在地上,他也倒霉,人先掉地上了,然後實心炮彈砸在他身上,把人砸成肉泥。

  一個洞主嚎啕大哭,那是他兒子!

  「洞主,快出兵吧!」沒死兒子的洞主心裡著急呀,快點出兵,救救兒子吧。

  蟲蝦默不作聲。

  陶成攻心之計,夠狠的呀。

  用這些洞主的心肝寶貝,瓦解他蟲蝦的威信,瓦解他邛水各洞的人心。

  這時,他派出去的兵回來,說路上沒有陷阱。

  「出兵!」

  蟲蝦硬著頭皮打夜戰。

  土人對黑夜,極為恐懼,即便是自己熟悉的土地,他們也戰戰兢兢的,膽小的已經嚇尿褲子了。

  同理,明軍這邊,也不敢出營盤。

  陶成倒是想挖陷阱。

  問題是廣西土人也害怕黑夜呀,又是異地作戰,壓根不敢出營盤,陶成不敢逼他們,擔心他們造反。

  陶成帶著親衛軍,親自在山下發炮。

  看見土兵出山,立刻帶著大炮回營。

  土人下山,下了個寂寞。

  明軍逃了。

  各洞洞主哈哈怪笑,認為明軍膽小畏戰,不敢打夜戰,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往前沖。

  倒是蟲蝦有和明軍交戰的經驗,擔心這是明軍的計策。

  所以強令各軍緩慢推進。

  搞得各洞主都嫌棄他,認為蟲蝦膽小,不敢打仗,這樣的人怎麼當各洞洞主?

  結果走了好幾里地,什麼事都沒有。

  膽小蟲蝦的帽子算扣牢了。

  廢話。

  陶成手裡的也是土人,這些土人也怕夜戰,設定的戰場,就是明軍自己的營盤裡。

  越往前走,各洞洞主越鬆懈,覺得明軍恐懼畏戰。

  甚至已經不聽蟲蝦的命令,開始往明軍大營裡面沖。

  陶成駐紮此地開始,就把銀箱打開,幾百口大箱子,裡面裝的全是銀幣,把土人的眼睛都亮瞎了。

  土人早就眼饞死了,都想進去搶一票。

  而明軍大營,燈火通明,嚴陣以待。

  脖子長的土人往營盤裡面瞧,發現明軍大營里,擁躉著無數明軍,全都披著紙甲,手持狼筅,全副武裝。

  「衝進去!搶的都是你們的!」

  有洞主按捺不住,招呼壯丁往裡面沖。

  這些土人,竟然都沒鞋穿。

  一個個拿著竹竿,有的腰間掛著弓箭,衝進明營後,發現什麼都好,蠟燭都是好玩意。

  「放進來,放進來!」陶成坐鎮指揮台上。

  等土人全都進來,就放猛火炸彈,照亮營盤後,就可以指揮了。

  兩軍交戰。

  明軍且戰且退。

  臨時營盤沒有多大,一萬五千人擠在營盤裡,根本施展不開。

  所以陶成拆分成五軍,前軍在迎敵,左右兩軍負責兩翼包抄,中軍和後軍做後備軍。

  和土人對戰的,只有三千明軍。

  「放!」

  陶成傳令。

  大力士拿著猛火炸彈,往土人人群裡面扔。

  土人發現是陶罐,竟然裂開了,心裡有點心疼,好好的東西砸壞了多可惜呀,明軍就是浪費。

  轟!

  他正想著呢,人直接被炸飛了。

  緊接著,火焰燒了起來,無數土人慘叫個不停。

  嘭嘭嘭!

  無數顆猛火炸彈,在土人中間炸開。

  一個洞主運氣不好,被火焰燒著,人在火里慘叫。

  扈從拿出水葫蘆,往他身上倒,給他滅火。

  轟的一聲,火焰擴大幾倍,把扈從都給點著了,兩個人在火里慘叫,很快燒成了焦炭。

  蟲蝦看見火焰把天地照亮。

  立刻意識到,此戰敗了。

  「撤啊!」蟲蝦立刻下令,並帶著自己洞的人,快速撤出戰場。

  可是。

  天地照亮之後,在兩翼的明軍掩殺出來。

  而在指揮台上,陶成冷靜地觀察著戰場上的一舉一動。

  「傳令,後軍壓上!」

  陶成估算,下山的土人約有一萬來人,邛水司總人口在三萬左右,精兵也就這些。

  此戰若功成,邛水就徹底納入漢治。

  狼兵也喜歡打順風仗。

  看見土人崩潰,立刻率軍掩殺。

  戰事持續半個時辰。

  陶成下令招降,並走下指揮台,親自率軍去追擊蟲蝦。

  沒辦法,土兵不敢夜戰,只能他這個主將親自來打。

  蟲蝦一直被丟在各洞土兵的後面,所以他是最先撤出戰場的,即便被兩翼明軍掩殺,還是損傷不大,快速往山上跑。

  陶成率領親衛軍,騎馬而來。

  眨眼間靠近蟲蝦,同時舉起火銃,對著蟲蝦尾軍開銃。

  土人被猛火炸彈嚇得,已成驚弓之鳥,銃聲響起,以為猛火炸彈來了,竟嚇得跪地乞降。

  大批大批的土人跪在地上。

  竟攔住了陶成追擊之路,他憤恨地沖天開幾銃,立刻讓人收攏所有投降的土人。

  告訴他們,投降不殺!

  忙了一個晚上,戰果統計出來了。

  收降近四千人,傷亡近兩千,有六千人逃出了戰場。

  而明軍這邊,戰死二百人,受傷八百人。

  戰果還算可以。

  陶成讓軍吏司計算戰功,並報與項文曜。

  第二天,蟲蝦竟派人來乞降。

  這一戰,邛水司元氣大傷。

  侗人可不像漢人那樣愚忠,他蟲蝦讓各洞損失慘重,各洞已經不再支持他當首領了。

  所以,各洞想向明軍乞降,把俘虜放回來。

  損失兩千人,問題不大。

  這兩千人裡面,還有一千來受傷的,送回來還能養好。

  各洞洞主決定和大明交好,不能負隅頑抗下去了,那恐怖的火焰,讓他們以為是神明降威。

  他們可以和明軍打仗,但不能激怒神明,所以邛水司決心投降。

  陶成卻犯了難。

  接受歸降吧,達不到消耗兵卒的目的,不接受吧,那些土人成了受驚的兔子,肯定不願意下山野戰,他們鑽在山裡,自己還沒轍。

  為難啊。

  「允降!」

  陶成千思萬想後,做出決定。

  可以消耗兵卒,但不能做得太明顯。

  廣西兵為什麼願意給他征戰,就是陶成吝惜軍力,獎罰分明,對兵卒好,兵卒才能賣命。

  同理,侗人也是有心的,你非要把他們趕盡殺絕,他們就會不停造反,仇越結越大。

  得潤物細無聲的去做。

  招降!

  戰報送到項文曜手中。

  項文曜還在赤溪司,楊福湊出土兵,欲西向征伐古州司。

  「陶成竟這麼快?不愧是名將啊。」

  項文曜準備西進,清剿古州司。

  與此同時。

  韓雍率領湖南軍,正在征討天柱司。

  赤溪司一破,四周三司,西邊的古州司、北面的邛水司、西面的天柱司,都成為了瓮中之鱉。

  現在邛水司一破,兩翼的古州司、天柱司掀不起風浪了。

  而貴州首戰戰報,剛剛傳到中樞。

  朱祁鈺召集重臣商討:「該任命什麼樣的官員,才能讓土人迅速歸附呢?」

  征討一地,安置一地,並建立縣治。

  「陛下,若您想儘快令土人歸附,最好的辦法,是啟用本地官員。」姚夔率先開口。

  朱祁鈺皺眉:「這不從土官,變成了世家了嗎?朕千辛萬苦打仗,是給他們做嫁衣的?」

  「陛下稍安勿躁,黎平府等地歸附大明幾十年了,土漢混居,彼此矛盾尖銳,想快速從戰火中走出來,只能啟用土人,安土人的心,方能承平。」

  這不約等於沒打嗎?

  「陛下,待土人儘快安置之後,您再可派新的官員,替代原官員即可。」姚夔道。

  朱祁鈺斟酌:「土人治土,漢人治漢?」

  「陛下聖明!」姚夔就是這個意思。

  自治制度?

  多多少少帶著點迫於無奈啊。

  「那和土司制有何區別呀?」朱祁鈺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陛下,土司制更接近於大元的萬戶,萬戶掌境內一切權力,而大明建立縣治,一切權力都收歸中樞,土官只有地區行政權而已。」

  還是自治制度。

  朱祁鈺不喜歡。

  王復躬身道:「陛下,您對吏治頗有微詞,不如趁機改革吏治,在貴州先實行。」

  這話正中皇帝下懷。

  皇帝要廢除吏員制度,統一使用官員,吏員也由中樞指派,皇權要下鄉!

  「陛下萬萬不可,貴州正值戰亂,剛剛承平,應該用土官,安撫土人情緒……」

  姚夔話沒說完,王復便打斷道:「正是亂世用重典,貴州大亂初平,正是中樞勢力,深入地方的好機會。」

  「若還讓土官當政,那這些仗為什麼要打?」

  王復據理力爭:「微臣認為,此時正是貴州土人人心薄弱的時候,中樞趁勢紮根基層,把權力擴展到基層去!」

  其實,太祖皇帝曾經皇權下鄉來著。

  最後因為行政成本太高了,不得不裁撤,變成士紳管百姓,官員管士紳,皇帝管官員的金字塔政治架構。

  「王閣老,您算過財政成本沒有?」

  耿九疇質問:「若皇權下鄉,中樞要花多少錢,維持吏治?您算過沒有?」

  「著實成本提升,但耿尚書別忘了,國朝的收益也在提升,這些錢躺在國庫里,為什麼不用在民間呢?」

  朱祁鈺壓壓手:「別爭了,啟用新制,在貴州沒有吏員,所有人皆是官員,皆有上升的通道。」

  見耿九疇等人要勸。

  「先在貴州試行,試行幾年後,若成本太高,便改回來即可,若中樞能承擔,就全國推行。」

  朱祁鈺一錘定音:「用土人治土,不符合朕的想法。」

  「那樣的話,慢慢用流官,漢化多好,何必打這麼一仗,朕掏了多少銀子?你們不知道嗎?」

  「從中樞指派能臣過去,在進士、舉人中招募一批能人,下到基層去擔任官員。」

  「朕要看到實績,能做事的官員,是朕需要的。」

  「阿諛奉承之徒,不事實幹、缺乏能力之徒,統統清出吏治,一經發現,統統裁撤。」

  「多挑一些不怕苦、有血性、想干出政績的年輕人來,讓他們去地方慢慢做,把地方給朕理順了。」

  朱祁鈺直接定下來:「各地的官油子、官混子,給朕清退,一個不留。」

  「五法司,尤其是都察院,今年就給朕查這件事,各地的官油子、官混子,在任三年沒有做出實績的,統統裁撤,吏員也納入京察!沒用的人統統裁撤掉!」

  李實恭恭敬敬磕頭:「老臣遵旨!」

  這也是反腐的一部分,既然查了,最好抄家滅族,得到一筆銀錢。

  「吏部,立刻挑些進士去貴州做官。」

  胡濙沒在京中,陳文跪在地上:「臣遵旨。」

  朱祁鈺摸著自己的鬍子:「貴州此戰打得不錯,皆賞。」

  「傳旨軍器局,再製作一千枚猛火炸彈,送去貴州。」

  話音方落。

  姚夔跪在地上:「啟稟陛下,如今京中黑油不足,老臣已經派人去玉門、延安府尋油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姚卿,勞煩你了。」

  這段日子,姚夔撲在煤油生產上,如今已經製成了煤油宮燈。

  朱祁鈺賜了一批出去,各地督撫、布政使、提刑使、巡按使、鎮守太監等等官員,以及勛貴,有的勛臣也賜了。

  「為大明建功,為陛下效力,是臣之所向。」姚夔叩首。

  「對了,陶魯在講武堂可否結業?」朱祁鈺覺得此戰可以歷練陶魯一番。

  「回稟皇爺,陶魯尚未結業,但講武堂先生皆對陶魯讚嘆有加。」馮孝回稟。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陶魯留級,派去貴州,隨其父征討貴州。」

  姚夔想勸,父親在外征戰,應該讓他兒子在中樞為質。

  但轉念一想,陶成的家人,都在京中呢,放出去一個兒子,沒什麼問題。

  「各部做好南巡的準備,南巡的人選也要定好。」

  如今是六月中旬了,距離九月出發,還剩兩個半月了。

  「陛下,微臣以為皇后該隨行。」岳正小聲道。

  「京中需要皇后坐鎮,皇后就不隨行了,再說了,宮中孩子這麼多,尚需她照料。」

  朱祁鈺出行,不帶妃嬪。

  「馬上要入秋了,秋收事關重要。」

  「切記做好防蝗防雨防風的措施,內閣下旨督促各地,務必做好防範。」

  「哪個府糧食歉收,若是官員督促不利造成的,就別怪朕下刀子了!」

  治蝗,是亘古難題。

  一直延續至今,都沒有徹底解決蝗蟲的問題。

  太祖皇帝是最注重防蝗的皇帝,所以大明是不斷想辦法防範蝗蟲,中樞不遺餘力。

  而防蝗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牧鴨治蝗。

  鴨子一次能吃200隻蝗蟲,雞能吃70隻蝗蟲,而且鴨子能吃掉蟲卵。

  除此之外,還有用藥物防蟲,採用植物與礦物結合法來防蟲,植物有苦參、白斂、芫花、百部、蒼耳;礦物有硫黃、石灰、食鹽等。

  大明又增加了藜蘆、狼毒、雷公藤等藥物,都有殺蝗驅蝗的效果。

  「耿九疇,編纂防蝗書,發到地方去,爭取百姓人手一冊,用小人書的方式,讓人都看得懂。」

  「還有,督促各地多多養雞養鴨,防範蝗蟲。」

  「年初已經督促一遍了,若百姓家中養得少的,讓他們多養,若他家中捨不得吃,想賣了賺錢的,朕派人去收,統統都收。」

  朱祁鈺語氣一緩:「諸卿,今年糧食不寬裕呀。」

  「朝鮮是個吃糧大戶,廣西南三府還要安置,現在又納入個貴州,都是吃糧的地方。」

  「而江蘇、南直隸又遭了倭寇之亂,糧食肯定緊缺。」

  「下半年重中之重,就是糧食問題。」

  「朕再提醒諸卿一遍,別讓朕拍桌子,到時候就不知道誰的腦袋,還在脖子上扛著了。」

  朝臣跪在地上,趕緊請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