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殺穿士族,倭寇犯邊!會說漢話者為

  第279章 殺穿士族,倭寇犯邊!會說漢話者為漢!(1.35萬)

  巢縣大族,多是軍功貴族。

  多是洪武朝從軍家族,這些年野蠻發展,已經成為本地巨擘。

  王誠不像王竑,拿著尚方寶劍,就大殺一通。

  皇帝派他來是掌軍,而不是和士族撕破臉,將士族趕盡殺絕的。

  只是,要求他將流民移入湖南、貴州,這些士族控制流民。

  他完成任務便是,沒必要節外生枝。

  再說了,他是個太監,權勢滔天有什麼好處?何況他本身已經權勢滔天了,還想圖什麼呢?

  根本就沒必要為了博取皇帝的信任,就在民間大殺四方,他只要安安穩穩把皇帝交代的任務完成,在南直隸好好享受便好。

  而且,他坐鎮巢湖,也是在給王竑仗膽。

  王竑在和州大殺四方,仗著的就是他王誠的勢。

  當水匪肅清後,王誠拜訪巢縣第一家。

  姓謝。

  這個謝家不簡單,伯祖叫謝達,曾祖是謝彥。

  謝彥是鳳陽人,隨太祖皇帝征戰,為開國功勳,其長子謝達,做汝陽公主的駙馬。

  謝氏一族,在將星閃耀的明初並不起眼。

  但那些名將都被誅殺了,反而他們這種官職不高不低的,卻得以保全,家族也源遠流長,成為本地大戶。

  而他這一支,是從南京遷過來的。

  謝達為了博取太祖皇帝歡心,主動將庶脈遷出京師,充塞各地。

  聞聽宮中大太監造訪,謝叔德打開中門,親自迎接。

  王竑在和州大殺四方的消息,還未傳到廬州府來,所以他還並不知道王誠目的,還想藉機攀附王誠呢。

  然而。

  剛入正堂,茶還未飲,王誠便笑眯眯問:「咱家欲遷移巢縣流民,謝家主可否行個方便?」

  謝叔德嘴角一抽。

  控制流民的好處很多,比如繳納稅賦的時候,若不想繳納,就指使流民去搶劫糧車;

  或者,家族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攛掇流民聚眾造反。

  當然了,後者容易引火燒身,大族不敢使用。

  像巢湖範圍內,大概有幾萬流民,這些流民由各個士族控制,像謝家,手裡有個七八千流民。

  家族分成兩脈,一脈光明正大的生存,一脈則去掌控流民。

  流民可當匪、可從商、可從農,凡是見不得光的事,都由流民去做。

  反正南直隸糧食多的是,供養幾千流民,算不得什麼難事,大不了少交一點稅賦,再把交上去的稅賦搶回來便是。

  謝叔德眼神抽搐:「大人,您這話什麼意思?朝堂若遷走流民,對吾等家族而言是大好事呀,我們都是舉雙手贊成的。」

  「真贊成?」

  王誠笑道:「謝家主,咱家可沒跟你玩笑!」

  「當然了……」

  王誠打斷謝叔德的話:「好,咱家親自坐鎮你家,親眼看著流民裝載上船,倘若流民抵抗官兵,咱家的兵死一個,咱家就從你謝家挑出一個人來,殺掉!」

  「啊?」

  謝叔德驚呼:「大人,那流民似匪似盜,他們殺害官兵,跟我謝家什麼關係呀?」

  「明人不說暗話,伱非要跟咱家兜圈子嗎?」

  王誠更喜歡在皇宮裡伺候皇帝,不願意下來奔波做事,他已經六十多歲了,又是個太監,沒有明天了,他就想好好享受餘生。

  奈何皇帝有命,他不敢不從。

  所以,他不想趕盡殺絕,他想給自己多積陰德,下輩子投個好胎,別當太監。

  謝叔德小心地看了眼王誠。

  「怎麼?還想殺咱家嗎?」

  王誠譏笑:「聽聽咱家的稱呼,哼,咱家雖是總兵,卻是宮裡的太監,是伴著皇爺長大的太監,你可知咱家在皇爺心裡是什麼地位呀?」

  噗通!

  謝叔德立刻跪在地上:「大人,謝家願對大人俯首稱臣,您是謝家的天,您說什麼,謝家便做什麼。」

  王誠很滿意謝叔德的態度:「咱家也不想妄動刀兵,也知道你想要什麼?哼,便從你家裡挑出個機靈的,跟著咱家吧。」

  「謝總兵大人再造之恩!」

  謝叔德鄭重磕頭,能跟著王誠,比家業膨脹一倍更加有用。

  說著,有下人送入堂中一個錦盒。

  謝叔德打開後,雙手高捧過頭,跪在地上:「求大人笑納!」

  王誠眯了一眼,大概有三十幾張銀票,約莫三十多萬兩。

  這個謝叔德果然聰明。

  權力和錢,他果斷選擇了權力。

  在權力面前,錢有個屁用。

  「倒也乖巧,就你跟著咱家吧。」王誠讓人收了銀票。

  王誠求財。

  王竑求官。

  所以,處事態度截然不同。

  而在和州含山。

  王竑在和縣大殺四方的消息傳揚出去,王竑得了個王砍頭的名頭。

  王砍頭,王酷吏。

  惡名伴隨著王竑。

  王竑此刻,又在含山大戶家裡。

  含山大戶姓張,這家人也和貴族沾著親。

  王竑就兩句話:「可有隱戶?可願意釋放流民?」

  張家人畏懼於王砍頭,乖乖承認。

  王竑直接令其族拆分,流入廣西、貴州、湖南。

  王竑做事愈發熟練。

  以前講官員法則,凡事留一線,和現在雷厲風行,想殺便殺比起來,實在是爽。

  王竑和州事畢,便南下太平府。

  張鳳則派人來和州移民。

  並將船匠等工匠聚攏起來,以及可用的老卒,全部流入貴州慶元府(原廣西),交給李匡。

  為了消除他們的牴觸朝堂之心,張鳳給他們頒發民籍,並承諾給在當地分地,不願意從軍也可,全憑自願。

  方才連哄帶騙,把和州流民裝上船。

  而第一批流民,已經到達湖南。

  韓雍正在清掃湘西,湘西苗寨多不臣服於大明,收到張鳳信件的時候,第一批流民已經到達長沙。

  他急忙下令,將第一批流民運到衡州府。

  衡州府他已經犁清了。

  土司匪首都被他抓到,如今正在打通湘南通往湘北的道路。

  他下令將第一批流民,安置在衡陽、耒陽、桂陽三地,多多分配田畝,一個人給分三個人的土地,女子、孩子也都給分地,男孩女孩一樣分地。

  韓雍的指令寫了十幾頁,詳細寫了如何分配流民,尤其是種子和農具,每個人都不能少。

  房屋是官府幫建,錢財由中樞提供,不許跟百姓索要一針一線,擅拿者處以重罪。

  他抽不開身,清掃苗寨十分困難。

  而他指令剛出去,第二批流民就到了。

  從應天府送來的十七萬流民,全部送到了湖南。

  韓雍不得不從湘西抽出身來,安置十七萬流民,可不是地方官吏能做的,必須由他親自來做。

  離開湘西時,他頗為嘆息,為了湘西一戰,他準備了半年時間,連戰連捷,距離徹底清洗完畢,最多半年光景,如今卻不得不放棄清剿。

  馬不停蹄趕到衡州府,他坐鎮在耒陽。

  按照他的預計,十七萬流民,七萬安置在衡州府,三萬安置在彬州府,七萬安置在永州府。

  並將清掃出來的土人婦人,全部嫁給流民。

  恭順的土人,則按照漢人一樣,分配大量土地。

  湘南、湘西多是土人聚居之地,並不服從於大明,想徹底化土為漢,需要戰撫雙重手段。

  最重要的就是修路、移民,久而久之,自然成漢地了。

  韓雍剛坐鎮耒陽,又從南直隸傳來消息,還有十七萬流民,準備安置在湖南。

  韓雍都懵了,之前他沒少給王誠寫信,王誠都不理他,顯然不想將南直隸五府百姓給湖南。

  這次怎麼這麼大方?

  經過了解才知道,是皇帝在中樞下旨,令南直隸優先給湖南、貴州、廣東移民。

  所以便宜砸韓雍頭上了。

  韓雍將流民全部造冊記錄,還詳細了解了流民的手藝、能力,甚至還打出徵兵之意,結果流民皆對徵兵畏懼如虎。

  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讓流民驚恐,容易引發叛亂,大好局面毀於一旦。

  新來的十七萬流民,他打算三萬安置在寶慶府南部,兩萬安置在靖州,三萬安置在柳州府北部,剩餘的九萬人,安置在辰州府。

  與此同時,貴州南三府督撫李匡,收到了一千多船匠,還有一千多老卒。

  但他們都不願意為朝堂效力。

  李匡雖生氣,但還是遵從民意,把他們安置在貴州慶元府,允許做事入造船基地做事。

  他剛剛安置完畢,就收到了王誠的親筆信,正在往貴州南三府運七萬流民。

  廣東布政使薛遠和侯臣,此刻也在接收來自南直隸的流民。

  王誠總共給廣東四十四萬流民。

  多安置在新併入廣東的梧州府、平樂府,以及靠近福建的潮州府、惠州府,韶州府和肇慶府接收比較少。

  而貴州督撫項文曜,也收到王誠的移民。

  去貴州的流民不多,不足十萬人,因為貴州可安置的地方實在是少。

  而項文曜並非領兵奇才,犁平貴州差點意思。

  南直隸五府一百多萬流民,很快被運送走了,王誠倒是鬆了口氣。

  移民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哪怕是安置流民,也伴隨著血腥。

  不是官府一吆喝,流民就乖乖上船了。

  而是將所有流民用繩子綁上,如罪犯一般,派兵卒押著上船,不聽話的刺頭兒直接殺掉。

  有病也無藥可醫,一切聽天由命。

  還要防範疫病,倘若鬧出了瘟疫,整船整船的人沉江。

  若在岸上鬧瘟疫,則全部掩埋,毫不留情。

  至於移民過程中,發生多少狗屁倒灶的事情,已經不用贅述了,多得令人髮指。

  移民是一件非常血腥的壞事。

  王誠從五府清掃出來流民164萬。

  安全抵達各地的,僅僅120萬人。

  那四十多萬人,因為各種原因死去了。

  這些是不會記錄在案的,只會記錄接收多少人,安置多少人,這些會成為官員的政績,一筆筆記錄在案。

  王誠遷移流民,手段溫和,並沒有大開殺戒,反而得到了好名聲。

  再看看王竑,落個王砍頭的名聲,在和州、太平府、寧國府大開殺戒,殺得人頭滾滾。

  總共清掃出來四十多萬流民。

  這些人全部送去廣西。

  廣西像塊海綿,多少人都能容納進去,畢竟還有安南可以安置,就稀缺漢人。

  張鳳和李震在安置。

  而在京師。

  京師官員也在移民西北。

  前半年移民宗室,後半年移民百姓,往甘肅填充人口。

  北直隸移走的算不上流民,但都是黑戶。

  皇帝下旨清掃,結果掃出來近百萬黑戶。

  這些黑戶,多被流入寧夏、甘肅兩地。

  而在養心殿上。

  朱祁鈺正在詔見楊璇:「在南直隸做的不錯。」

  「微臣不敢居功。」楊璇磕頭,眉眼之中閃爍著驚喜。

  從南直隸罪臣家中,共籌集一萬三千艘海船,四萬多艘江船。

  運送流民、押解銀兩入京,用的就是這些江船。

  「王福調任戶部,你來做順天府府尹。」

  朱祁鈺認真道:「朕叮囑你兩句話,你是朕的人,心眼要向著朕。」

  楊璇臉上喜色一僵,趕緊磕頭。

  「第二句話,南直隸海船之事,任何人不許泄露,就當沒發生過。」

  「微臣遵旨!」楊璇磕頭。

  「你是聰明人,朕相信你明白其中道理。」

  朱祁鈺打發他走了。

  原應天府府尹楊璇,升順天府府尹,原順天府府尹王福,調任戶部。

  聖旨發出,內閣蓋印,頒布天下。

  朱祁鈺放下奏章,走到地圖前:「馮孝,你說南直隸必須要放兩個國公嗎?」

  馮孝打了個激靈:「皇爺,南直隸茲事體大,不能在北京一言定之。」

  言下之意,是必須您巡幸南京,才能決定。

  「楊信在江西有多少兵了?」朱祁鈺忽然問。

  「回皇爺,根據最近的奏報,有十一萬了。」

  朱祁鈺指著地圖:「江西楊信在左,山東朱英、項忠在北,王誠、歐信在西,任禮在中都,胡豅在南,宋偉、李震俱是朕的爪牙!」

  「朕手握雄兵百萬!」

  「還怕區區士紳?」

  「傳旨王竑,殺得不夠狠,不必擔心局面不可收拾,朕會親自為他收拾殘局!」

  朱祁鈺冷冷道:「告訴他,只管殺便是。」

  「令閣部準備,朕不喜歡北方的冬春,明年春季,朕欲巡幸南直隸,去看看南京春光。」

  馮孝眼皮子一抽:「皇爺,是不是太早了?」

  如今是改革的關鍵時期。

  皇帝一去南直隸,可就直接把火藥罐子點炸了,徹底沒有迴旋餘地,彼此必然廝殺。

  屆時中樞必然不穩,萬一有人在北京迎立倭郡王!

  問題可就大發了。

  等皇帝回京收拾殘局,所有改革恐怕都要被迫停止。

  再撿起來,起碼需要幾年的時間,到時候皇帝還會有這個精氣神了嗎?朝中名將名臣凋零,還能支撐起來改革嗎?

  「宜早不宜遲,南直隸不清掃,朕就一日不可安枕。」

  朱祁鈺道:「讓大明兩大名將,為朕戍守中樞,著實是浪費時間啊,朕等得,但于謙、范廣多大歲數了?他們還能為朝征戰幾年?」

  「南直隸必須要去,乾脆現在就去。」

  「朕手握二百萬雄兵,誰敢殺朕?」

  這是朱祁鈺最大的自信。

  天下掌兵的,都是他的心腹,倘若倭郡王復辟,他的爪牙們必定沒好下場,只能擁護他。

  再說了,他還會不防範朱祁鎮嗎?

  「皇爺!」馮孝看了眼南宮方向。

  朱祁鈺撇嘴而笑:「朕在考慮,是不是要開太廟,請他上路呢?他已經沒用了!」

  以前需要朱祁鎮為他穩定局面。

  但現在不需要了。

  直接殺死便是。

  噗通!

  馮孝嚇得跪在地上:「皇爺,若您動手,大好局面就瞬間土崩瓦解了呀!」

  「他還沒這麼大能量!」

  但馮孝不這樣看。

  如今中樞地方、宮中府中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衡,正是這種平衡,才能讓矛盾緩解,彼此勠力同心。

  中樞政治環境寬鬆,地方才能做實事。

  若官員人人自危,天天想著如何站隊,誰能安心做事呢?

  朝堂百官已經選擇性遺忘了朱祁鎮,倘若這個時候,皇帝開宗廟,殺掉朱祁鎮,會造成什麼惡劣的政治影響?

  朝臣自危,新政戛然而止。

  所有心血付諸東流。

  但朱祁鈺卻不這樣想,他認為人心趨利,他只要能給所有既得利益者更舒適的政治環境,這些人就能為他賣命。

  跟朱祁鎮死活沒有關係。

  「皇爺,奴婢不懂朝政,請您詢問老太傅、邢國公,請他們做決定便是。」馮孝磕頭。

  讓他們說,肯定不會同意呀。

  不管怎麼說,朱祁鎮都當過皇帝,臣子若攛掇皇帝弒殺君王,那是佞臣!

  忠臣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呢?

  朱祁鈺笑道:「好了,一點小事而已,你至於這般模樣嗎?大不了把他也帶去江南,說不定他人還會失蹤了呢。」

  馮孝卻嚇了一跳。

  把他關在南宮,您都不放心,還能帶去江南?

  那一定會丟呀!

  這一丟,就如當年建文帝丟了是一樣的,太宗皇帝苦苦尋覓,找了多少年呀。

  萬一朱祁鎮丟了,帶來的政治影響,比殺了還惡劣!

  正說著呢。

  安南奏報送入宮中,朱祁鈺眯起眼睛:「去,把朝臣都宣來。」

  很快。

  朝臣進入養心殿,他們也都收到了安南奏報抄錄本。

  「陛下,那安南權臣竟敢誅殺君上?」姚夔氣得怒目圓瞪。

  這是邊永送來的加急奏報。

  安南王黎思誠染上毒癮,人昏昏欲睡,無法處理朝政,政務交給安南政務院處置。

  七月初一,詐稱染上重病,結果,卻在宮中埋下刀斧手,要誅殺權臣,奪回政權。

  權臣阮熾重傷,丁列暗藏刀刃,誅殺安南王黎思誠。

  親手割下黎思誠的頭顱。

  如今河內局勢進一步惡化。

  邊永在信中寫道,因為雨季,安南道路泥濘難走,根本無法聯絡方瑛、夏塤,無法做出決斷,只能走海路送信,求中樞指示。

  信件的最後幾句話是,安南權臣正在決定,該迎立誰做皇帝。

  「安南局勢,烈火烹油啊。」

  朱祁鈺沉吟道:「可大明遠在萬里,最近的方瑛,卻礙於道路,無法和邊永聯繫。」

  「就算中樞議出對策來,送到安南,怕是也沒什麼用。」

  「局勢瞬息萬變,還是讓邊永走一步看一步吧。」

  您既然不打算管,那詔我們來幹什麼呀?

  于謙重病初愈,臉色尚有幾分蒼白,緩緩道:「陛下,邊永之意,其實是問,中樞可否願意遙控安南局勢?」

  「朕沒興趣,朕要麼就實控,要麼就不聞不問。」朱祁鈺懶得當什麼天朝上國的皇帝,他就想當成吉思汗。

  于謙頷首:「國朝能趁機實控安南北部,也是好事。」

  「打下容易,控制難呀。」耿九疇並不樂觀。

  朱祁鈺笑了笑,不願討論:「諸卿,安南之事交給方瑛、夏塤、邊永便是,中樞不必理會。」

  「朕詔諸卿來,主要有兩件事。」

  「其一,是西北問題,舒良、寇深、原傑給朕上了奏章,說是氣候惡劣,建造速度慢,而且糧食難以為繼。」

  「原傑的意思是,暫且維持原樣,等玉米三寶培育成功後,再行移民。」

  朱祁鈺說著,讓人把密奏找出來,給朝臣看。

  「寇深正在建設甘肅,甘肅收容了來自西邊的人口,這些人口和咱們長得似乎有些區別,寇深說走在甘肅路上,仿佛是身處西域,並非大明。」

  「而甘肅生態薄弱,承載不了過多人口,朕已經令北直隸、山西移民一些過去了,太多反而養不活。」

  「閣部便停止往甘肅、寧夏移民吧。」

  「往熱河、遼寧移。」

  朝臣逐一閱覽,都在琢磨,皇帝說這番話的深意是什麼?

  胡濙卻點破謎團:「陛下,您是看上哈密了吧?」

  朱祁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真的什麼都瞞不過老太傅,甘肅貧瘠,但哈密並不貧瘠呀。」

  「咱們可以把人口移去哈密。」

  「哈密如此孱弱,大明再不收,可就太可惜了。」

  那哈密人呢?

  朝臣沒問,心中有數了。

  您是打算用來修馳道啊。

  「哈密國小又富裕,而今年又沒有大仗,朝中卻養著兩百多萬兵卒,沒有仗打,怎麼能行?」

  朱祁鈺道:「朕打算請陳友老將軍領兵,收復哈密!」

  這是朱祁鈺答應他的。

  讓他去收復自己的家鄉,並以家鄉地給他封爵。

  朝臣沒反對,也沒贊成。

  全都陷入深思。

  「陛下要打到什麼程度?」胡濙問。

  「吞併其國,變成漢地。」

  胡濙翻個白眼,問的是這個嗎?問的是百姓如何安置?

  哈密是弱國,給陳友三萬騎兵,三個月就能收復哈密。

  若是也收其民,那麼年底就可以盡收哈密之地,想必哈密不會怎麼抵擋,會望風而降。

  倘若皇帝想把哈密人變成奴隸,起碼需要三年時間,而且大明倍失人心。

  「嘿嘿。」

  朱祁鈺乾笑起來:「朕也是仁善君主,哈密百姓也是人呀。」

  「但寇深說了,他們和咱們長得不一樣呀!」

  胡濙翻個白眼,您別往寇深頭上扣帽子行不行?

  寇深的密奏里,根本就沒這句話!

  朝臣都看過了,確定沒有!

  「古人皆說,長相一致為一族,哪怕有些許偏差,也可勉強視為一族。」

  朱祁鈺笑道:「可若是長相大相逕庭,如何強說一族呢?」

  和漢人長相酷似的,只有朝鮮、倭國,甚至安南人,長得和大明人都不一樣。

  于謙卻道:「陛下,說漢話者皆為中華!」

  「您看陳友將軍,他是西域之人,容貌和吾等確實不一樣,但您能說他不是漢人嗎?」

  「陛下,可知太祖皇帝如何打下天下的嗎?」

  朱祁鈺還真知道。

  太祖皇帝靠蒙古人打的天下。

  忽必烈靠漢世侯打天下,明太祖靠蒙古萬戶打天下。

  「國朝有多少歸化的蒙人?多少歸化的異族?」于謙又問。

  很多很多。

  陳友、毛忠、毛勝等等,從洪武朝到現在,封爵的異族更多了。

  「您建的帝王廟、文武廟有多少異族?」

  很多很多。

  十六國遼金元都是。

  「可這些人都在為華夏效力呀!」

  于謙道:「陛下,可說漢話者便為漢族。」

  「不論他信仰什麼教派,不論他出身何地,不論他什麼民族,只要會說漢話者,就是漢族!無可爭議!」

  「您一直效仿成吉思汗,想做成吉思汗一樣的帝王。」

  「您可知,成吉思汗重用各族人才,胸襟寬廣,不拘一格用人才,方能成就蒙元基業。」

  「而您要以族群論,天下多少英才會成為您的對手呀?」

  于謙跪在地上,無比認真道:「陛下,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您瞧不起的哈密、安南小國,亦有人才,只不過其君主不會重用人才罷了。」

  「您若不拘一格,啟用他們,視他們為同類,他們必為大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于謙又道:「反之,您若棄之如履,要滅其族裔,毀其祖脈,就算我大明暫時占領其地,但等大明衰弱之時,那些英傑就會率兵反對大明,大明終究還會縮回漢地。」

  「我華夏有如今的漢地諸省,就是不停的兼容並蓄,不停的將各族變成漢人,方有今日之國,今日之土,今日之國民!」

  「微臣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後世之君未必個個如您一般賢明,大明輝煌過後,必然會走下坡路,請您為後世之君考慮!」

  這話十分大不敬。

  很多人給于謙使眼色,不讓他說這種大不敬的話。

  但是,朱祁鈺卻親自把他扶起來:「邢國公說得對呀,只用不拘一格用人才,大明才會昌盛。」

  「朕以族群論,是格局小了,把路走窄了。」

  「只要有能之士,不論族裔,朕一概啟用。」

  但是,大唐呢?

  大唐重用異族,最後卻被異族分割。

  歸根結底,是要把異族變成漢人的,絕不能產生第二個族群,絕對不能!

  于謙又跪在地上:「陛下聖明。」

  「只要其人有能力,願大明效力,便是明人。」

  「只要讓其娶明人妻子,幾代之後,就變得和明人無異了。」

  大明士大夫,皆有拯救天下萬民之心。

  即便是老黑,他們也並不歧視。

  朱祁鈺道:「能人朕喜歡用,問題是那些無用的庶民,也該用在正確的地方呀?」

  「您也說了,物盡其才,人盡其用。」

  「他們吃白飯,多浪費呀?用在正確的地方,為大明建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多好呀!」

  于謙翻個白眼,我白勸了是吧?

  能人都是普通人歷練成的,哪有生來就是能人的?

  「陛下!」

  胡濙道:「凡是過猶不及。」

  「您可給新併入大明的百姓一個期限,比如三年,學會漢話,不會漢話者為奴。」

  「而這三年,令他們服徭役,繳納稅賦便是,不予和漢地百姓一般的待遇。」

  「只要學會了漢話,便可享受漢人般的待遇。」

  說白了,這是三等公民那一套。

  蒙元都玩崩了,大明也玩不明白。

  這種階級性,是要不得的,早晚會是禍亂的根源。

  朱祁鈺卻不願爭辯。

  論朝政、眼光、能力,他都不如胡濙、于謙、耿九疇這樣的人,但他看過歷史結果呀,他是知道很多事情弊端的呀。

  哈密國民勉強可以如此對待,因為哈密曾經是大明的一部分,但等去了歐洲,難道還讓白皮豬活著嗎?

  「老太傅所言甚是。」

  朱祁鈺加了個坑:「但中樞當下令,不會漢話者為奴。」

  你不會說漢話之前,是可以變成奴隸的。

  也就是說,允許世家大族,去哈密掠取奴隸,等其學會了漢話,就可以為民了。

  至於士族讓不讓人家說漢話,那中樞就管不到了。

  于謙覺得自己白勸了。

  皇帝表面聽了,也確實讓哈密百姓變成大明百姓。

  但是,也允許士族去捕獵奴隸。

  「漢兒永不為奴,這句話,永遠不變!」

  「好了,此事就議到這裡。」

  皇帝決心已定:「立刻下旨,令陳友領兵,寇深輔佐,收復哈密!」

  「陛下,微臣以為甘肅兵不堪重用,可從寧夏調兵。」耿九疇提議。

  「就從寧夏調三萬鐵騎,歸陳友統率,入冬之前,朕要看到哈密王的降表!」

  朱祁鈺道:「收復哈密之後,哈密併入甘肅,劃分成兩府,一府為安西府,一府為敦煌府。」

  攻伐哈密這樣的小國,對如今的大明來說,算不上什麼難事。

  何況哈密國內內亂不休。

  有陳友、寇深這樣的名將名臣搭配,收復哈密只是小事一樁。

  「第二件事。」

  「項忠已經收到一萬多艘海船。」

  「朕欲令項忠,清掃山東境內的海盜,尤其是渤海海域內的所有海寇,都要肅清!」

  朝臣一愣。

  皇帝竟然弄出來這麼多海船?

  而且,皇帝要出海擊殺海盜,哪來的水師?什麼時候練的?

  「不瞞諸卿,朕在年初時,就令項忠在近海練了一支水師,人手在兩千人左右。」

  那也駕馭不了一萬多艘海船呀?

  朱祁鈺笑了起來:「諸卿,有些卿家還不知道吧?」

  「還記不記得梁珤了?他消失多久了?」

  「去年,朕就令梁珤在遼寧復州建造船廠,錘鍊水師,如今已經初具規模了,水師人手不多,但也有五千之眾。」

  「加上項忠的兩千人,合計七千人,可出海捕盜!」

  朱祁鈺道:「海寇也是可殺可招降,併入水師之中。」

  「朕今日說出來,是要告訴諸卿,朕欲給水師起個番號。」

  「項忠麾下水師,為靖海軍,實額三萬,海船兩千艘!項忠兼任靖海軍總兵。」

  「梁珤水師,為渤海水師,實額五萬人,海船四千艘,梁珤兼任渤海水師總兵。」

  水師,是要改成海軍的。

  項忠和梁珤,都還兼著其他軍的主將,看得出來,皇帝將此二人視為心腹。

  朝臣明白了,皇帝今日提出來,就是告訴閣部,擬定軍號,並派發裝備。

  因為船支需要的火炮太扎眼,皇帝必須公之於眾,否則火炮無法運出京師。

  于謙卻在琢磨,皇帝提前把水師亮出來,又如此迫切的靖海,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皇帝靖海,有兩層因素,一個是謹防海寇上岸禍害百姓,另一個就是擴張海軍實力。

  皇帝急於擴軍……

  這是要巡幸南直隸呀!

  如今南直隸源源不斷往京師運錢,都是敲詐官員、士紳的錢財,這些士紳天高地厚遠,一定不會老實給錢的。

  而且,政治目的更重。

  皇帝急於巡幸南京,也有迫切開海之意。

  可他為什麼不等等呢?

  等到政局穩定,起碼等到江西、山東、河南三省犁清之後,三省大軍能隨時馳援南直隸之時,皇帝再巡幸南直隸多好呀?

  皇帝在急什麼呢?

  于謙並不知道,皇帝擔心他死呀。

  不是誰都是名將的。

  死了一個于謙,後面不會再有于謙了,等下一個名將戚繼光,要等多少年呀!

  皇帝不敢等呀,等著等著,朝中無名將可用,哪來的蒙元疆域?靠臆想嗎?

  所以,他迫切收復哈密,若快速收復哈密,他還會收復吐魯番。

  朝堂這邊討論。

  而陳舞陽則在定國公府中。

  「我是忠臣,我是忠臣……」定國公徐永寧嘴裡不停在念叨。

  陳舞陽卻道:「定國公,別裝了,這裡只有我和你,裝什麼忠臣呀?給誰聽呀?」

  「我是忠臣,我是忠臣……」徐永寧還在叨咕。

  陳舞陽冷笑:「你這位大忠臣,家裡的田畝是怎麼回事呀?徐半城,整個南直隸有多少田畝,掛靠在你定國公府內呀?」

  徐永寧抿了抿嘴角,繼續念叨。

  「你這位大忠臣,怎麼參與海貿呢?在海上賺了多少銀子呀?」

  「你這位大忠臣,為什麼豢養流民呢?」

  陳舞陽笑道:「還有,你那個小妾家裡可不簡單呀,她家在和州作威作福,把和州當成你家的了?」

  噗通!

  徐永寧從椅子上掉下來。

  然而,國公府卻冷冷清清,沒人僕人伺候這位國公爺。

  徐永寧抬起頭,驚恐道:「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動動你的豬腦子!」

  陳舞陽點著他的額頭:「這玩意再不動,就死了!」

  「皇爺會見你嗎?」

  「你在南直隸作惡多端,不怕髒了皇爺的聖眼嗎?」

  一邊說,一邊戳他的額頭。

  「我沒有,我沒有。」

  徐永寧眼淚流了出來:「我是忠臣,我是忠臣呀!」

  陳舞陽嗤笑起來:「你比魏國公還不要臉!」

  「魏國公起碼沒說自己是忠臣!」

  「你反倒以忠臣標榜自己!」

  「臉呢?」

  陳舞陽使勁拍他的臉:「老子都為你蒙羞!」

  徐永寧堂堂定國公,哭泣個不停:「都是我家人幹的,跟我沒有關係呀!」

  「那你知不知道呀?」陳舞陽問。

  徐永寧不說話了。

  「知情不報,也是罪啊!」陳舞陽告訴他。

  「可、可都知監來調查,我什麼都招了,我定國公府願意認罪,願意繳納認罪銀呀!」

  陳舞陽嗤笑:「你的罪是一點銀子能說得清的嗎?」

  「你是國公爺,卻豢養流民,你要幹什麼呢?」

  徐永寧瘋狂搖頭,哭著道:「不是我養的呀,不是我家的呀!」

  「那梅家是不是你徐家的姻親?」

  陳舞陽質問:「他家在和州養了多少流民呀?」

  「和州離南直隸這麼近,你定國公是不滿足於當國公了,而是想謀朝篡位了吧?」

  徐永寧不停搖頭:「都是他家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呀!」

  「你說不知道,誰信吶!」

  陳舞陽拍徐永寧的臉頰,雙手使勁一拍,他的嘴嘟起來,然後一鬆手,臉上印著兩道手印。

  徐永寧卻感受不到疼,喃喃自語道:「我是大明忠臣呀,是忠臣呀……」

  啪!

  陳舞陽使勁拍他的臉頰,使勁擠成一團:「還他娘的忠臣?老子都替你蒙羞!有你這樣的忠臣嗎?」

  「哼!」

  「你的罪狀,本官已經送去中樞了。」

  「這個時辰,皇爺應該已經看到了吧,等著審判吧,定國公!」

  陳舞陽使勁鬆開他。

  徐永寧身體一軟,臉頰劇痛,靠在椅子上,嚎啕大哭。

  陳舞陽也蹲下來,壓低聲音道:「定國公,尹家的背後是您吧?本官身上這身傷,跟您關係最大,您說我該不該找你報仇呢?」

  徐永寧驚恐地看著他,失聲道:「我一直勸魏國公的,但他不聽我的勸說呀!」

  他直接把魏國公賣了。

  「魏國公嗎?」

  徐永寧不停點頭:「是他,尹家每年要給他家五成孝敬,就連我家,也是跟著魏國公家裡做事的!」

  要的就是這句話。

  陳舞陽盯著他:「你說的都是真話?」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寫下來!」

  徐永寧不想寫。

  寫下來就有證據了。

  遞交到中樞去,他也難辭其咎。

  陳舞陽則捏住他的下巴,使勁挑起來臉頰:「本官怎麼這大的閒心,在你這浪費時間呢?」

  「定國公,你想進北京都知監詔獄嗎?啊?」

  「老子給你機會,寫下來,不要不聽話!」

  徐永寧還是寫下來了。

  簽字畫押。

  陳舞陽踹著紙條,心滿意足地走了。

  而坐在地上哭嚎的徐永寧,眼中卻閃過一抹狡黠。

  陳舞陽騎快馬去魏國公府。

  魏國公徐承宗,也被陳舞陽這個不速之客弄得焦頭爛額。

  「定國公血口噴人!」

  「尹家有含山公主撐腰,我家算什麼呀?」

  「尹家怎麼可能給我家五成孝敬呀?」

  徐承宗要吐血了。

  這是又要破財呀。

  陳舞陽就是為皇帝索財來了,他家已經繳納了認罪銀,數額足足九百萬兩。

  皇帝還不滿意,還要敲骨吸髓?

  「沒有?」陳舞陽問。

  徐承宗使勁搖頭,絕對沒有,一分都沒有。

  啪!

  陳舞陽使勁一個耳光,扇在徐承宗的臉上。

  而侍奉徐承宗的徐俌,嚇了一跳,指著陳舞陽:「為何要毆打吾父?」

  「你個狗崽子,再指著老子,老子把你手指頭掰斷!」

  陳舞陽懶得理他,目光凶厲地看著徐承宗:「尹家日進斗金,卻要給你五成孝敬,你家該有多少錢呀!」

  「老子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交出來!」

  徐承宗明白了,這是徐永寧禍水東引之計,用錢誘惑陳舞陽來敲詐他魏國公。

  那麼,徐永寧的計策成功了?

  「大人,我家真的沒收過呀!」

  啪!

  陳舞陽又一個耳光,扇在徐承宗的臉上:「你他娘的消遣老子是不是?」

  「你是國公又如何?」

  「老子早就豁出了性命,老子都不想活了,怕你一個狗屁國公?」

  陳舞陽覺得扇耳光,自己手疼。

  去拿一個茶壺,興沖衝過來。

  徐承宗嚇慘了:「大人,您打下來,我就沒命了!」

  「要的就是你的狗命!」

  啪嚓!

  瓷片炸碎,鮮血從徐承宗額頭上流下來,滴在地上。

  徐承宗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徐俌驚呼,讓人去請醫者。

  「誰也不許出府!」陳舞陽厲喝。

  這麼多銀子,不交給中樞,你他娘的居然窩藏了?

  陳舞陽估摸著,若按照徐永寧說的,徐承宗要繳納認罪銀五千萬兩左右。

  因為是繳納獲利數額的雙倍。

  他不管真假,這筆錢必須魏國公府出,他呈報給皇帝,就是大功一件。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他在南直隸做了這麼多荒唐事,皇帝卻沒下旨叱責他,說明他做的是正確的事情。

  他越搞得天怒人怨,他反而越安全。

  同時,他要源源不斷給中樞搞錢,搞得錢越多,他的官位就越高,這是番子的使命。

  「大人,吾父畢竟是當朝國公,倘若有個三長兩短,您不為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您的舅舅著想吧?」徐俌厲聲道。

  陳舞陽卻笑道:「他死了,你就承襲魏國公爵位了,不如你我聯手,弄死他如何?」

  徐俌大驚失色:「學生豈能與禽獸為伍?」

  「你管老子叫禽獸?」

  陳舞陽四處去找茶壺,也想給徐俌一下子。

  徐俌卻不卑不亢地看著他。

  「你個小不點,腦袋被驢踢了?」

  陳舞陽兇惡道:「他死了,老子償命,你漁翁得利,怎麼還不願意呢?」

  「老子看是被你爹踢了!」

  我爹是驢唄?

  「您口中的他,是學生的父親,若謀害親父而得獲國公之位,學生寧可不要!」徐俌認真道。

  「那你別要了!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陳舞陽發狂。

  裝死的徐承宗卻偷偷撐開一下眼皮子,發現陳舞陽真的在找東西,要砸死徐俌。

  他立刻閉上眼睛,反正他兒子多,死兒子,總比自己死強吧?

  然而。

  陳舞陽忽然大笑,走到門口:「徐俌砸死親父,乃禽獸不如!」

  聲音老大了。

  他不止自己喊,還讓番子跟著喊。

  徐俌卻不悲不喜,陳舞陽的名聲臭大街了,誰會聽他呢?

  反而,他越辱罵自己,自己的名聲越好!

  聰敏的徐俌發現他爹根本就沒事,血已經不流了,皮外傷而已,只是裝死。

  他不禁搖頭失笑,自己這爹,政治過於稚嫩,連三歲孩子都不如,有什麼想法,恨不得寫在臉上。

  陳舞陽鬧了一會,毫無所得。

  自己也覺得沒勁了。

  然而,有番子快跑進來:「大人,出事了!」

  「沒看見本官忙著呢嗎?嚷嚷什麼?」陳舞陽十分不爽。

  番子趕緊壓低聲音:「方才守備府傳來消息,海寇犯邊,已經打破了松江府!」

  松江府,下轄上海縣。

  陳舞陽臉色急變:「你說什麼?」

  「大人,是真的。」

  「南匯咀三所全軍覆沒,金山衛、青村衛、川沙衛,三衛至今沒有消息,怕是也沒了!」

  「寶山所和吳淞江所節節後退,已經丟了入海口,賊人浩浩蕩蕩,從松江府上岸,正在往蘇州方向攻打!」

  這個時代的松江府,仍然是巨富之地。

  松江布,聞名天下。

  松江府雖沿海,卻布置了重兵。

  宋偉擔任守備後,又增加了兵力,約有一萬五千兵卒,戍衛松江府。

  「守備府怎麼說的?」陳舞陽沒工夫浪費在魏國公府了。

  那番子卻道:「宋守備,想請魏國公和定國公坐鎮守備府。」

  忽然,陳舞陽渾身一僵。

  本以為拿下兩個國公,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結果,海寇將松江府攻破,他們兩個反而逃出了升天!

  「大人,守備大人等您回話呢!」

  南直隸督撫張鳳,並沒有在南京,他和李震在和州、太平府、寧國府安置流民。

  王竑此時在寧國府大殺四方。

  南直隸能做主的,都沒坐鎮南京。

  反而在南京的,都是心懷叵測之輩。

  「大人!」番子催促一句。

  陳舞陽擺了擺手:「別他娘的催老子!」

  「老子只是個番子,不懂朝政,如何決定讓宋偉決定唄!」

  「老子什麼也管不了,不管了,回去睡覺去!」

  他有自知之明。

  他玩弄魏國公、定國公,皇帝不會殺他。

  但他,若敢把手伸進朝政里,立刻就會傳下一道聖旨,誅殺他。

  番子沒明白。

  陳舞陽是廠衛,是皇帝的爪牙,但絕不能參與朝政,除非皇帝特殊允許,否則絕對不許。

  陳舞陽踹了他一腳:「你去稟報宋偉,宋偉自然就知道怎麼做了!」

  說完,罵罵咧咧地走出魏國公府:「他娘的,老子咋這麼點背呢?做什麼都不順利,該去求求菩薩,唉,困在這南直隸,真的一點都不爽利!」

  范青也不在,他沒個說話的人。

  只能鑽進青.樓里,夜夜笙歌。

  定國公府。

  徐永寧站在府門口,看著久違的陽光,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他上了官轎。

  官轎一路到守備府。

  宋偉此刻焦頭爛額,松江府的防禦,是他親自布置的。

  松江府是抵擋海寇第一線。

  一共有三個衛,每個衛有三個千戶,實額三千人,一個都不少。

  還有十幾個所,每個所設有三個百戶,實額三百人。

  沿著海岸線,全是重兵把守。

  怎麼可能被海寇給突破了呢?

  就算被突破,總該有消息傳進守備府吧?

  就算一萬五千頭豬,也能抵擋一天時間吧?消息起碼能傳到守備府,不像現在,被打個措手不及!

  一萬五千人啊,全軍覆沒!

  連個水花都沒盪起來。

  這事太詭異了。

  消息還是嘉定知縣傳來的。

  宋偉來不及細想,他很清楚,自己攤上大事了。

  這仗還沒打呢,他就要被中樞申斥了,怕是皇帝也會寫密旨罵他,他的境遇變得非常差。

  甚至,張鳳、王竑、范青、陳舞陽等人都會收到叱罵的聖旨。

  倭寇是什麼德性?

  上了岸,還能做好事嗎?

  怕是整個松江府,千里無雞鳴了,一個人都沒了!

  松江府登記在冊人口七十萬啊!

  不在冊的呢?怕是有百萬人啊!

  宋偉胸腔壓抑著窩囊氣。

  這時,定國公徐永寧來了。

  見禮之後。

  宋偉直截了當道:「倭寇上岸,攻克了松江府,本官必須去前線,親自督戰。」

  「而後方,本守備想託付給定國公和魏國公二人。」

  「您意下如何?」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張鳳、王竑等人都不在南京,南京沒有主心骨,他宋偉又必須去前線督戰,只能把守備南京的權力交給兩位國公了。

  「為國效力,萬死莫辭!」徐永寧躬身道。

  正說著,魏國公姍姍來遲,他頭上還有血跡,卻道:「本國公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意死在番子手裡!」

  「本國公願意用鮮血,告訴中樞,魏國公府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定國公徐永寧也附和道:「定國公府也願意戰死至最後一個人!」

  宋偉莫名的不放心。

  陳舞陽和兩位國公關係水火不容。

  而且,南京朝臣也被王竑全都得罪了,心中是否會向著皇帝,還不一定好說。

  偏偏這個時候,他又無人可託付。

  他忽然想到,可以把陳舞陽帶走,讓魏國公、定國公安心守備南京便是。

  然而,陳舞陽卻不願意走。

  「皇爺讓我來南京,沒讓我離開南京,所以我不敢離開。」

  陳舞陽勸道:「宋大人,前線重要,但南京同樣重要,您不能將南京城交給兩個禽獸呀!」

  宋偉覺得陳舞陽對兩位國公心有芥蒂,根本就不採納。

  他出自西寧侯府,和魏國公、定國公關係還算可以,本質來說,他們是一樣的人。

  都是承嗣父輩的榮耀,來自祖上的爵位。

  所以他能理解魏國公、定國公。

  陳舞陽見勸不動,也知道宋偉這樣身份的人,瞧不起他,話不投機半句多,他也懶得多說。

  「還請大人寫下一份手書,蓋上守備府官印,交給下官。」

  「一旦南京有變。」

  「下官可憑此手書,誅殺叛臣,控制南京!」

  宋偉本不願意給。

  但陳舞陽一個勁兒堅持。

  他才不情不願寫下手書,但言明手書只能用一次,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對不能出示,若影響了守備南京,唯你陳舞陽是問。

  當天下午,宋偉便率七千水師出南京。

  並沿線召集衛所兵,順江而下,迅速趕到蘇州府。

  明天還是大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