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用燭台幫漠北王修理睫毛!

  第221章 用燭台幫漠北王修理睫毛!

  「陛下!」常德笑盈盈地看著他。

  「滿朝文武,家中俊傑,你給嫻兒看著挑婆家,相中誰朕下旨賜婚。」朱祁鈺道。

  但常德還不滿意:「廈兒能否迎娶方瑛的孫女?」

  常德真的聰明啊。

  固安要嫁給方瑛的次子方涵,說明皇帝要扶持方瑛,而薛廈娶了方毅的女兒,也就和方涵沾親帶故。

  就算日後犯了錯,也能靠固安的面子,揭過去。

  為了自己的兒子,常德可是豁出去了。

  「你是皇姐,該和方瑛一輩的,薛廈卻迎娶方瑛的孫女,豈不亂了輩分?」

  朱祁鈺不想讓常德和方瑛攀附過重。

  「陛下,輩分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親緣。」

  常德笑道:「您是臣妾的親弟弟,廈兒是您的外甥,固安又要嫁給方涵,方家皇恩之重,世所罕見,這是皇家提點方家呢。」

  朱祁鈺目光一閃,薛廈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常德口中的信息,值多少錢。

  「陛下,母后宮中有一個小匣子,匣子斑駁,有些年頭了,里里外外有四把鎖。」

  「臣妾想看,母后都不允。」

  「從那之後,在母后宮中臣妾再也沒看到過那匣子。」

  「臣妾四下打探,宮人都沒見過那個匣子。」

  常德讓朱祁鈺掂量掂量價格。

  朱祁鈺目光一閃:「你把匣子拿給朕,廈兒和嫻兒的事,朕允了。」

  常德卻笑起來:「那這宮中……」

  「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伱可與皇貴妃一起協理六宮,如何?」

  朱祁鈺隱隱猜測,那個匣子,就是他一直想找的東西。

  他也豁得出去。

  公主與貴妃一起協理後宮,傳出去什麼事啊。

  常德明白了,那匣子無論對母后,還是皇帝,都十分重要。

  那她的價值又升高了。

  「常德,刀切豆腐兩面光,做人吶,切忌兩面討好。」

  朱祁鈺看透常德的想法,淡淡道:「這天下是朕的,你所要的,只有朕才能賜給你。」

  「但陛下能賜,同樣也能收回來,不是嗎?」常德算看透了皇帝。

  皇帝毫無信譽可言。

  反正是討價還價,什麼難聽的都說。

  「姐姐,朕能收回別人的東西,你的,朕能收回來嗎?朕捨得嗎?」朱祁鈺打親情牌。

  常德冷笑兩聲。

  忘了當初要剁了本宮的模樣嗎?

  本宮跪下苦苦哀求,才博得一次活命的機會,那時候你想過和本宮的親情嗎?

  「姐姐需要如何保證?」朱祁鈺眸中寒光一閃。

  「匣子放在本宮這裡……」

  「你想死嗎?」

  朱祁鈺聲音陡厲。

  常德嚇得身軀一抖,抹著眼淚道:「那總不能讓您寫個條子給臣妾吧?」

  「你想讓史書紀錄下來,嘲笑朕嗎?」

  「臣妾不敢!」

  常德跪在地上:「弟弟,姐姐就想要一個保證。」

  她就知道那匣子一定會賣個好價錢。

  同樣的,收益越高,風險越大。

  她拿到匣子後,皇帝也許會殺她滅口的。

  「乾脆算了吧,廈兒好好當他的陽武侯,等成年了,朕賜下一門婚事,也就罷了。」

  朱祁鈺淡淡道:「嫻兒長得像你,未來去了婆家也不會受氣,你說呢?」

  去婆家?

  難道要嫁出京師?

  薛廈的陽武侯,是靠著皇帝來的,等她沒用了,皇帝一道聖旨,就會收回爵位。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陛下,他們是您的親外甥啊!」常德磕頭。

  「那你還想要什麼保證?」

  「朕能給你保證,也能撕毀保證。」

  「不是嗎?」

  朱祁鈺冷冷道:「朕不想跟你囉嗦,你若不願,有多是人願意為朕賣命。」

  常德蠕了蠕唇,磕頭在地:「請陛下萬勿信守承諾。」

  朱祁鈺將她拉起來,輕輕幫她擦了擦淚:「你是朕的親姐姐,廈兒和嫻兒是朕的親外甥啊,朕不疼你們,還能疼誰呢?」

  您也能送把我們娘仨送去地下,讓先帝去疼愛。

  「天氣這般寒冷了,怎麼不添件衣裳呢?」

  朱祁鈺指了指椅子,讓她坐下:「凍壞了,朕會心疼的,親姐姐。」

  噗通!

  常德跪在地上,身體哆嗦成一團:「臣妾有罪,臣妾不該要挾陛下,求陛下恕罪,求陛下饒命!」

  朱祁鈺把她提起來,面容冰冷:「別跟朕耍小聰明,你沒資格討價還價,姐姐!」

  啪!

  他一鬆手,又將常德丟在地上。

  常德又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

  「朕會下旨給廈兒和方毅家定親,迎娶方毅的嫡女,做陽武侯夫人。」

  「你在宮中為嫻兒物色夫婿,朕會封嫻兒為郡主,以郡主禮下嫁。」

  「也給自己挑挑,看看喜歡誰,你喜歡誰,就嫁給誰,朕不強迫你。」

  朱祁鈺端起茶杯:「過年之前,朕要看到匣子。」

  「那後宮協理之權?」常德是個權力動物,她想要擁有權力。

  「給你。」

  朱祁鈺大方道:「等你辦成,過年時朕就封你為長公主,讓你風風光光的……」

  給朕當狗。

  後半句,他沒說出來。

  「臣妾謝陛下天恩!」常德磕頭。

  「打個一模一樣的匣子,換出來,別讓皇太后察覺到;」

  「還有,你千萬別看,那是只有殺身之禍的匣子。」

  「朕是為你好呀,親姐姐。」

  朱祁鈺提醒她。

  「臣妾知道。」

  正說著呢,固安覲見。

  看見常德跪著,輕哼一聲,然後跪下請安。

  「怎麼不拜見姑姑呢?」朱祁鈺問。

  固安臉色一怔,不情不願地向常德行禮,行禮後就站了起來。

  朱祁鈺皺眉:「朕允你站起來了嗎?」

  「沒規矩!」

  「貴妃就是這般教你的禮嗎?」

  「教習姑姑是怎麼教的?」

  「女兒知錯!」固安又跪在地上,小臉十分委屈。

  「馮孝,把公主的教習姑姑處死,伺候固安的宮人各抽二十鞭子,長長記性,再把公主教壞了,全都賜死!」

  馮孝從殿門外閃身出來:「奴婢遵旨!」

  「父皇,這不干宮人的事啊。」

  固安指著常德:「是她,經常去女兒宮裡作威作福,女兒才討厭她!」

  趴伏在地的常德嘴角翹起:這蠢貨,和你爹是一點都不像啊。

  「你親姑姑去探望你,那叫作威作福嗎?」

  朱祁鈺面色陰沉:「長輩叫你站規矩,那是害你嗎?」

  「只要不順你心意的就都討厭,你還有什麼大出息?」

  「今天討厭姑姑,明天就討厭你父皇嗎?」

  「沒規矩的東西!」

  「女誡是如何教你的?」

  「滾出去!站規矩!」

  固安渾身一顫,眸中閃爍著怨色,兀自嘴硬:「父皇,明明是常德姑姑來女兒宮中,說些難聽的話,您不罰她,卻罰女兒,是何道理?」

  從她母親死的那一刻始,她的心裡就對整個皇宮充滿怨懟。

  尤其是她的父皇。

  常德抬起頭,辯解道:「臣妾尚是孩童時,嘉興姑姑便入宮管教臣妾,姑姑管侄女,有何不妥之處?」

  「難道本宮還能害你不成?」

  「小小年紀,便如此驕橫,待日後嫁出去,不知要如何興風作浪呢?」

  嘉興公主是張太皇太后的親女兒,時常入宮,她嫁給的是井源。

  固安氣得要死,你那叫管教嗎?

  「好了!」

  朱祁鈺擺擺手,拉偏架道:「朕是皇帝,對宗室里的年長諸王,也是極盡恭敬,這是禮法!」

  「常德是你親姑姑,莫說說你兩句,就是打你,你也得忍著、受著。」

  「她是朕的姐姐,哪怕是教訓朕,朕也不能說什麼!」

  「何謂禮法,這就是禮法!」

  固安滿臉不屑。

  您哪件事按禮法做過了?

  您哪次恭敬過長輩了?

  這不都是跟您學的嗎?

  常德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在本宮頭上作威作福?

  固安越想越氣,但下句話,直接讓她臉色僵硬。

  「貴妃近來身子不爽利,固安無人管教。」

  「常德,就由你來代為管教吧。」

  「朕這個女兒,不聽話得很啊。」

  朱祁鈺為了拉攏常德,把女兒給賣了。

  「父皇……」

  固安臉色慘白,落到常德姑姑手裡,還能有好?

  她想說話,求父皇開恩。

  可,朱祁鈺瞪了她一眼:「滾出去,站規矩去。」

  常德掩嘴輕笑,挑釁似的瞪了眼小屁孩。

  固安跺跺腳,到承乾宮外站規矩。

  沒讓她在養心殿外站規矩,那是不能丟皇室的臉,否則她固安還能嫁得出去?

  「滿意了?」朱祁鈺漂著常德。

  「謝陛下為臣妾出頭。」常德盈盈跪拜。

  「以後莫說酸話了,你在朕的心中,和朕的皇子皇女,分量是一樣的。」

  朱祁鈺站起來:「固安就交給你管教了。」

  「臣妾謝陛下天恩!」

  常德仰起高傲的頭顱,臉上洋溢著笑容。

  如一隻驕傲的孔雀走出了養心殿。

  別以為她讓薛廈娶方毅的女兒,就是想攀附固安的勢了,大錯特錯,她攀附的是方家的勢。

  再說了,能管教皇女,那才是權力的象徵呢。

  馮孝進殿,低聲問:「皇爺,是不是過了?」

  「玉不琢不成器。」

  「固安受了其母的影響,人格扭曲,行事偏激,心中充滿怨懟。」

  「她在宮中什麼樣子,朕一清二楚。」

  「朕想管,卻有心無力。」

  「就讓常德幫她矯正矯正吧。」

  「以毒攻毒,讓她知道,做公主的使命是什麼。」

  朱祁鈺懶得思考這些細枝末節。

  心裡琢磨著,那匣子,是皇太后的煙霧彈呢,還是真有這個匣子?

  在漠北王府。

  一間破舊的柴房裡,門窗被釘死,沒有一絲光線映照進來。

  「讓本王睡覺,讓本王睡覺……本王要睡覺……」

  朱祁鎮被戴上枷鎖,眼皮子合上,就被蠟燭燒睫毛,逼得他又睜開眼睛,整個人渾渾噩噩。

  足足過去了三天,不許他閉上眼睛,不許睡覺。

  「把東西交出來。」黑暗中,許感的聲音傳來。

  「你個狗奴敢給本王動刑,本王必不饒你!」朱祁鎮像定時的鬧鐘,眼眸忽然清醒過來。

  「漠北王說什麼呢?奴婢哪敢對您用刑啊。」許感跪在朱祁鎮腳下,手裡拿著燭台,滿臉無辜。

  「啊!」

  朱祁鎮慘叫一聲:「本王的眼睛!」

  眼睫毛被燒焦後,黏在眼珠上,想用手拂開,發現手被夾住,動彈不得。

  許感嚇了一跳,趕緊用袖子去幫擦。

  皇爺明旨,不許傷到漠北王,若傷了眼睛,把堂堂戰神大帝變成個獨眼龍,他可交代不了啊。

  咔嚓!

  朱祁鎮張嘴咬住許感的手側。

  狠狠拽下來一口肉來,痛得許感悶哼一聲。

  「放開本王!」朱祁鎮含著肉,雙目森然。

  像海盜一樣,呸的一聲,把咬下來的肉,吐在地上。

  嘴角含血。

  目光森然。

  富有氣勢。

  許感手掌顫抖,痛徹心扉,卻不敢叫出聲。

  他卻將另一隻手,放在朱祁鎮的面前。

  「漠北王,請用!」許感臉上也在笑。

  一個嘴角掛血的兇惡笑;

  一個紅唇齒白的詭異笑。

  沒有血珠,沒有猙獰之色,但笑容充滿了毛骨悚然。

  這才是真恐怖。

  朱祁鎮想張開嘴,但燭火的光照在許感的臉上,映照出一張如鬼的面龐。

  他嚇得腦袋後退。

  許感卻把手往前遞了一下。

  「放本王出去,放本王出去!」朱祁鎮歪過頭,不去看許感的手。

  許感卻把手繼續往前遞:「咬呀,咬呀!」

  朱祁鎮抿了抿嘴角:「本王眼睛疼,快給本王宣太醫,宣太醫!」

  許感卻把手放在朱祁鎮的嘴唇上:「漠北王,你不是想咬死奴婢嗎?奴婢的手就在這裡,你怎麼不吃呢?」

  他語氣凶厲,比嘴唇染血的漠北王兇悍百倍。

  可他才是受害者。

  「你不要逼本王,不要逼本王!」

  朱祁鎮被許感逼的也一肚子邪火。

  猛地張開嘴,將許感的手側咬住,剛要用力,卻看到燭火中的許感,面色如常,卻形如厲鬼。

  不張牙舞爪的厲鬼,才是最嚇人的厲鬼。

  朱祁鎮下意識鬆開牙齒。

  許感卻使勁把自己的手塞進朱祁鎮的嘴裡:「你咬呀!咬啊!」

  「奴婢天生賤種,皮子不值錢。」

  「您是漠北王,尊貴的狠,咬呀!咬呀!」

  許感不斷往裡面塞。

  「啊啊啊!」

  朱祁鎮嚇得慘叫連連。

  關鍵許感把手塞進他的嘴裡,他被迫張大嘴巴,涎水流下來,全無半分王者氣概。

  許感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和皇爺比起來,你連坨屎都不如!

  「把東西交出來!」許感伸展自己的手掌。

  朱祁鎮覺得喉嚨發癢。

  嘔吐感隨之而來。

  許感的手,在划動他的上牙膛,往裡深入。

  嘔!

  朱祁鎮忍不住嘔吐,但許感卻不抽出手。

  噁心的東西進入他的手裡,他則塞回朱祁鎮的嘴裡。

  堂堂漠北王。

  曾經的皇帝,卻被一個太監糟踐成這般模樣!

  朱祁鈺,你就不怕有一天,你的後人也會落到這個下場嗎?

  你讓太監折磨本王,何嘗不是在折磨自己!

  「你不說,就永遠不許睡覺!」

  許感邊塞邊說:「皇爺要的東西,就算奴婢豁出性命,也要拿到,這叫拜謝皇恩!」

  「您曾經是正統皇帝,應該知道呀!」

  朱祁鎮眸中閃爍著淚光。

  曾幾何時,多少人為他而死,在土木堡,一個又一個為他身死的身影;

  奪門之夜,那麼多人為了他復辟前赴後繼,流幹了鮮血。

  結果呢?

  他卻窩窩囊囊地活著。

  那些忠心耿耿的人,卻都死了。

  「那些人能為您豁出性命,前赴後繼。」

  許感小聲道:「奴婢也能為皇爺不要性命,奴婢什麼都豁得出去的!」

  「就繼續耗著吧,奴婢無所謂。」

  「冒犯了您,大不了就是一死。」

  「奴婢命賤,有什麼捨不得的?」

  許感使勁摳。

  哇!

  朱祁鎮實在受不了這個味道,又吐了出來。

  但許感的手,卻往裡面塞。

  越塞越吐!

  朱祁鎮實在受不了了,實在太噁心了。

  「別、別弄了!」

  把嘔出來的東西再吃掉。

  朱祁鎮已經快要瘋了。

  許感的手還在裡面擱勒,手指轉動,就是擱勒嗓子。

  「拿、拿出來!」朱祁鎮控制不住了。

  「這塊肉很軟啊!」

  許感使勁一彈!

  嘔!

  朱祁鎮狂吐,嗓子瞬間啞了,說不出話來。

  那是懸雍垂,也叫小舌。

  許感舉著燭火:「漠北王,千萬不能閉上眼睛噢!」

  燭火在朱祁鎮面前照了一圈。

  他的醜態,被許感盡收眼裡。

  「袁、袁彬!」

  朱祁鎮忍不住了!

  真的撐不下去了,再不吐口,只會受到更多的折磨。

  「什麼?」

  許感沒聽清楚,抽出了手,低頭問。

  朱祁鎮低下頭,但枷鎖夾著,他低不下頭去,導致嘔吐物掉在枷鎖上,十分噁心。

  「給本王打開,打開……」

  許彬害怕把漠北王玩死了。

  立刻打開枷鎖。

  朱祁鎮吐個不停,然後伸出手,要方巾,要人幫他洗漱。

  許感嫌他髒,在門口站著。

  朱祁鎮用袖子擦擦。

  重點是眼睛,眼睫毛都被火燎掉了,好在眼睛還能視物,沒瞎。

  「漠北王剛才說什麼?請漠北王再說一遍!」許感真的沒聽清。

  但朱祁鎮卻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搖了搖頭。

  說不出話來了?

  那一彈,把小舌給彈壞了?

  「您寫在奴婢手上。」許感伸出手去。

  朱祁鎮卻背對著他:「水,水……」

  「您不是說不出話來了嗎?」

  許感感覺被騙了,走過去:「您先說,再給您拿水。」

  朱祁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若本王啞了,看朱祁鈺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你敢直呼陛下名諱?」

  「水!」朱祁鎮就要水,不怕威脅。

  嗓子劇痛,他需要喝水。

  許感真擔心朱祁鎮被玩死了,敲敲門,讓人送水進來。

  朱祁鎮發現,許感怕他死。

  若他真有什麼事,肯定交代不過去。

  那他就有辦法了!

  許感把水接過來,屋裡的光線再次消失。

  把水遞過來。

  朱祁鎮毫無形象的狂喝。

  然後又漱了漱口。

  認真擦了擦嘴。

  啪嚓!

  他把杯子砸碎,拿起一片瓷片,抵在喉嚨上:「你再逼本王,本王就死在這!」

  許感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為什麼用瓷杯子給他喝啊,不能用瓢嗎?

  朱祁鎮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許感怕他死。

  只要他以死相逼,許感一定會就範的。

  「您說,皇爺的心裡,是希望您死呢?還是希望您活著?」

  許感偏不按套路出牌:「只要這一下下去,皇爺就安心了,宮裡就安靜了,全國就消停了。」

  「您是自殺,是為了贖罪而自殺的!」

  「您這一死,史書上一定會夸您壯烈!」

  「您的死,會永垂青史。」

  朱祁鎮臉色一變。

  他不想死啊!

  就算死,也不能讓那個廢人好過!

  啪嚓!

  他把手裡的瓷片丟在地上,不能死,不能死!

  啪!

  許感拿起枷鎖,啪的一下,就把他夾上!

  「手拿進來!」許感指了指放手的地方。

  朱祁鎮搖頭,不想把手放進去呀。

  許感指了指,讓他快點。

  「奴婢殺了您,然後把這房子一燒,也能偽裝成自焚。」

  「神不知鬼不覺。」

  許感小聲問:「漠北王,是不是啊?」

  他沒有聲音,只是嘴型在動。

  在燭火照耀下,朱祁鎮聽懂了。

  他慢慢將手放在枷鎖裡面。

  許感在笑。

  他又慫了!

  本來可以再咬許感另一隻手的,許感真不敢把他怎麼樣的。

  可他慫了。

  退了一步,就會退第二步。

  優勢盡喪。

  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本王說,本王告訴你……」

  許感卻打斷他的話:「奴婢不想聽!」

  「漠北王不愛睡覺。」

  「那就一直不要睡。」

  「千萬別說,奴婢聽不進去!」

  他暗罵自己蠢。

  被漠北王給耍了,差點就失去先機。

  幸好,漠北王夠慫,給了他翻盤的機會。

  「嗚嗚嗚!」朱祁鎮嗚咽著。

  想說卻沒人聽。

  滋味更難受。

  鬧了一會,安靜之後,人實在累得不行,眼皮子發緊,實在想合上。

  但燭火轉瞬即到。

  這回沒了眼睫毛保護。

  眼珠子發燙。

  那火苗的黑煙撲入眼睛,眼淚嘩嘩地流。

  「本王都要說了,你為何還要折磨本王!」朱祁鎮厲喝之後,悲慘的痛哭。

  全無王者風範。

  許感可不敢真把朱祁鎮燙瞎了。

  但胸口梗著一口氣,不吐不快。

  他指了指地上的污穢物:「吃掉!」

  朱祁鎮慘笑:「本王曾經是皇帝!」

  「雖當過俘虜,那也是皇帝!」

  「當今皇帝,也要叫本王一聲哥哥!」

  「本王曾經是太上皇!」

  「你個狗奴,算個什麼……唔!

  帥不過三秒。

  許感抓起來一坨,直接塞進朱祁鎮的嘴裡。

  「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皇帝?」

  「要不是你?大明會衰落至此嗎?」

  「奴婢雖是個太監,但也知道,宣宗皇帝時的大明,何其強盛!」

  「現在呢?」

  「被瓦剌欺負,被韃靼凌辱,連南方的土人,都敢作威作福了!」

  「你還有臉說自己是皇帝?」

  許感玩命往裡面塞:「若無當今皇帝,大明就沒了!」

  「大明延續至今,皆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大明擊敗瓦剌、消滅韃靼,都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大明收回故土,整飭地方,還天下百姓朗朗乾坤,都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你!」

  「算個什麼皇帝!」

  許感在嘶吼。

  任何一個明人,都有著無與倫比的榮耀感。

  因為我們是明人!

  我們是天下之最!

  曾幾何時,我們才站在山頂上!

  天下百族,皆匍匐於大明腳下!

  但這份榮耀、這份氣節,被一場土木堡,給敗光了!

  大明再也站不起來了!

  開始向漠北奴顏屈膝!

  開始滿朝清談,開始自我陶醉,開始自認為自己是天朝上國!

  都忘記了!

  天朝上國,不是說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太祖皇帝恢復漢人衣衫,讓漢人認祖歸宗,創立大明,靠的是軍事強大!

  而不是鼓吹!更不是夜郎自大!

  太宗皇帝拓漠北、收交趾、開西域,七下西洋,那是軍事強大!

  根本不是靠什麼議和!

  宣宗皇帝雖放棄漠北,卻數次巡邏於邊關,數次親歷戰場,斬敵酋殺胡虜,展漢家雄風!

  靠的是文治武功!

  靠的是天下百姓,一心向上!

  而漠北王呢?

  他做了什麼?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哪樣沒占全?

  朱祁鎮淚水划過眼角。

  「你當初就該死在漠北!我大明氣節方可不斷!」

  「你就不該回來,讓祖宗蒙羞!」

  「你更不配再臨帝位,你這種人,連跟奴婢這種奴婢提鞋,奴婢都嫌髒!」

  許感鬆開朱祁鎮。

  朱祁鎮撲倒在地上,枷鎖扛著上半身,他嗚嗚痛哭,痛徹心扉。

  這是悔恨的淚水嗎?

  不是!

  這是鱷魚的眼淚。

  朱祁鎮喃喃自語:「他做得好,那他就做呀?」

  「為什麼要折磨本王呢?」

  「本王已經不想登基復辟了,為何還要折磨本王呢?」

  「你口中的天朝上國,就靠折磨本王做到的嗎?」

  「你口中的煌煌大明,就靠折辱本王,完成的嗎?」

  看見許感又過來。

  他嚇得一哆嗦。

  「袁彬!」

  「名單在袁彬手上!」

  「你去找袁彬,讓他交出名單!」

  朱祁鎮害怕啊,不想再吃那噁心的玩意兒了。

  許感動了動嘴唇,還想逼他。

  但想了想,還是皇爺的大事重要,立刻讓人捉拿袁彬。

  倏地,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終究只是奴婢。

  漠北王,終究是皇帝的親哥哥,曾經的正統皇帝,曾經的太上皇。

  他一個太監,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睡吧,睡醒後,把自己收拾乾淨再出來,別丟您的臉!」

  許感解開他的枷鎖,心中頹廢萎靡。

  推門出去。

  停在門口,卻道:「您若要報仇,奴婢這條賤命,您隨時收走。」

  門外的漠北王夫人擁過來。

  「漠北王睡著了,請諸位夫人莫要打擾。」許感不敢造次。

  剛走兩步,他身體一晃,差點暈倒。

  他也三天沒睡覺了。

  朱祁鎮三天沒睡,他就陪了三天。

  「扶著本督上轎,入宮,快!」許感讓人去抓袁彬的同時,他必須入宮請罪。

  皇帝不讓他折磨朱祁鎮。

  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折磨了。

  而在江西。

  金忠正在審問胡可培。

  胡可培被吊在一個火盆上,身上一點傷沒受,唯獨雙腳被烤化了。

  骨頭都烤焦了。

  他已經欲哭無淚了。

  火苗越來越高,烤完了腳,就是腿。

  整個審訊室,傳來好聞的肉香味。

  「胡先生啊胡先生,您家裡的寶貝是真多呀。」

  金忠的頭髮被燒得一綹一綹的,成為焦炭,貼在皮膚上,顯得十分噁心。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已經沒了根兒了,不能再損毀頭髮了。

  他請了剃頭匠,幫他修理一下,眉毛燒焦了,全都剃光。

  此刻,他面白無毛。

  臉上一根毛也沒有。

  「本督估摸著,你家也就抄出個兩千萬兩。」

  「結果呀,大大出乎本督的預料呀。」

  「三千七百萬兩現銀!」

  「本督報上去,皇爺怕是都不敢相信呢。」

  「你說說,運回京師都要走幾百艘船。」

  「還有數不盡的珠寶古董,還有不計其數的田產、農莊,粗略價值在五千萬兩以上。」

  「您家呀,真是太富了。」

  胡可培面無表情。

  整個胡家人,都完了。

  和胡家有姻親的,一個也跑不了。

  甚至,整個饒州府的人,都要遭殃。

  金忠就是個瘋子。

  「你以為你把銀子埋在別人家裡,本督就找不到了嗎?」

  「你以為狡兔三窟,就能逃過錦衣衛的手段嗎?」

  「你以為的,只是你以為的而已!」

  「就算你埋去海外。」

  「本督也給你摳出來!」

  「就像本督在摳你一樣!」

  金忠的手摳著胡可培的肚子,生生撕下一塊肉來,然後丟進火里,火里躥出一股焦香味。

  胡可培愴然慘笑。

  「本督跟你說過。」

  「閻王爺不收本督,就是讓本督盪清世間污穢!」

  「而你胡家,就是污穢的源泉!」

  「本督希望這天下,乾乾淨淨的,沒有污穢!」

  金忠又抓住一塊肉。

  胡可培不吭聲,因為哭喊叫罵都沒有用的。

  金忠就是想折磨他。

  折磨死他。

  「提督,我沒殺死你,是我的命。」

  胡可培聲音沙啞,被烤了這麼久,嗓子早就烤乾了。

  「我不怨任何人。」

  「但,殺了我,您除了解氣,還能得到什麼呢?」

  金忠鬆開他:「你想說什麼?」

  「我胡家的錢,和某些人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

  「景德鎮的瓷器,鉛山的紙,吉安的木雕,哪一個差?」

  「家家巨富,家財不知凡幾。」

  「而在整條產業鏈中,生產的人又能賺幾個錢?」

  「大頭都被二手販子賺走了!」

  「但真正的大頭,卻是在海上交易的人。」

  「江西不靠海,想把東西賣出去,就得走南浙。」

  「他們才是大頭!」

  胡可培朝著金忠露出譏諷的笑容。

  你敢去清理南浙嗎?

  敢嗎?

  我江西是軟柿子,但南浙絕對不是,信不信,你按照在江西的手段做,你活不過三個時辰。

  「你在嘲諷本督嗎?」金忠在笑。

  手卻狠狠撕下一塊肉,丟進火盆里。

  胡可培咬牙道:「不敢!」

  「我就想說,提督,咱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你都這樣了,還想活?」金忠反問。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

  「我也是人,當然不想死。」

  胡可培道:「而且,您可以用胡家人要挾我,我會為您做事的!」

  但這些可打動不了金忠。

  「您知道這些銀子是從哪來的嗎?」胡可培仰起頭問。

  「自然是外貿來的。」

  胡可培笑他愚蠢:「外貿?哪來的這麼多錢?你就沒發現,江西的銀子,比大明市面上的都多嗎?」

  「我胡家這麼多,鉛山劉家會少?」

  「吉安的李家會少?」

  「江西十二府,會有多少銀子,您算過嗎?」

  他這麼一提醒,金忠察覺貓膩兒了:「你想說什麼?」

  「放過胡家,我幫您找出銀子的來源。」

  「哈哈哈!」

  金忠低笑:「來人,烤死一個胡家人!」

  胡可培臉色一變。

  就聽見有人慘叫,那是他的堂弟,是胡穆一支的。

  「再烤死一個!」

  金忠很怕火,但同樣,他也喜歡火。

  喜歡用火,燒死人。

  在火里的滋味,他永遠不會忘記。

  也讓這些始作俑者嘗一嘗,相信他們會永生難忘的。

  「提督!」

  胡可培知道自己打錯算盤了:「大人,給我留下一份香火,好不好?」

  「把他兒子拉過來,投入火盆里!」

  金忠可以和任何人討價還價。

  唯獨胡家不行!

  胡可培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被投入腳下的火盆,一個好好的孩子,就沒了性命。

  「金忠!金忠!我與你勢不兩立!」

  胡可培目眥盡裂。

  可他忘記了,自己當初放火,燒死錦衣衛的時候了。

  「本督會和你站在一起嗎?」

  金忠指著眉毛:「看看,還有嗎?」

  他摘下官帽。

  頭髮仍有燒焦的痕跡。

  「這些都拜你所賜!」

  「還有我錦衣衛三百多條性命!」

  金忠冷笑:「殺你一子又如何?你家上下,都得死!」

  胡可培嚎啕大哭。

  一步錯,步步錯。

  但讓他再來一次,他一定還會燒死金忠,但不會站在院外燒,而是派人進去燒。

  做事不夠絕,所以反受其害。

  金忠也不再審問他。

  走出審訊室。

  審訊室是民居,被徵用,做成的臨時審訊室。

  張善卻跪在門口。

  金忠目光含怒,卻壓下去。

  張善沒做錯,他督建船支,封鎖鄱陽湖,日日巡邏,謹小慎微,沒有過錯。

  「標下知錯,求提督大人恕罪!」張善磕頭。

  金忠目光一閃:「當時你若能神兵天降,該多好啊。」

  張善滿嘴苦澀,純純的無妄之災。

  誰也不是能掐會算,怎麼飛到您身邊啊?

  「罷了,起來吧。」

  金忠走出院落,門口有個老人家往院裡看,仿佛擔心錦衣衛破壞了房屋。

  「沒給賞錢嗎?」金忠回眸問張善。

  錦衣衛都去修養了。

  張善剛來,他也不知道,看向朱儀手下的一個土兵。

  那個土兵表情糯糯,眼神躲閃。

  「拿出來。」金忠就知道,他私吞了錢。

  徵用房屋,是給錢的。

  這錢是要記帳的,上交宮中審計的。

  這點小事,不可能金忠過手,朱儀也沒工夫管,所以就交給了一個小兵。

  那土兵見錢眼開,就私吞了。

  「什、什麼錢?」那小兵操著土話,對金忠沒啥敬重之意,他也不知道錦衣衛是幹什麼的。

  「拿出來!」

  金忠確定。

  這小兵不給,那戶百姓也不敢要。

  「什麼嘛,我什麼都沒拿。」說著那小兵就要走。

  鏗鏘!

  金忠抽刀,一刀劈在他身後。

  抽出刀刃後,反手一刀劈在脖頸上,狠狠把腦袋削下來。

  然後金忠親自去搜。

  搜到了一個大錢袋。

  裡面有碎銀子,有銅板,估摸著超過十兩。

  金忠拿出一兩銀子,丟給那個老漢。

  然後把錢袋系好,丟在死屍的身上。

  「把錢寄給他的家裡。」

  金忠提起這小兵的腦袋,走去城中簡單營帳,朱儀在此地辦公。

  徑直走進去。

  嘭的一聲,把腦袋砸在朱儀的案上。

  把朱儀嚇了一跳。

  發現這是自己兵卒啊。

  「此人貪贓,把頭掛在城門上,以儆效尤。」

  金忠冷冷道:「皇爺組建軍紀司,就是要糾察軍紀,這軍中有軍餉、有撫恤,就不許吃拿卡要!」

  「聽到了嗎?」

  朱儀打了個哆嗦,被金忠的模樣嚇到了。

  苦笑道:「提督,這蠻人和漢兵不一樣,要是不讓他們占點貪點,怕是要造反的。」

  他認為金忠小題大做。

  「曹泰率領的玄戈軍已經入境,他們敢造反,就造給本督看呀!」

  金忠根本聽不進去:「人生地不熟的,敢造反?本督接著!」

  朱儀叫苦不迭。

  蠻兵就是蠻兵,怎麼能用漢法約束呢?

  再說了,他手裡可是二十萬大軍啊。

  別看只配備了狼筅,真要打起來,也就楊信手下的虎豹軍不是對手,江西衛所兵,那是橫掃的局面。

  一旦二十萬大軍禍害江西,整個江西就淪為一片戰火。

  您要從大局著想啊!

  金忠卻道:「肅清軍紀,刻不容緩。」

  「這些土兵還沒媳婦吧?」

  「正好,清掃出一批叛賊,陛下心慈,怕是不會趕盡殺絕,但江西肯定不能呆了。」

  「乾脆,把女人留下,嫁給這些土兵。」

  「按照軍紀優良,擇優配偶。」

  朱儀一聽,這是好事啊!

  只要有了婆娘,男人的心也就安定了。

  過年再生個孩子,也就是個家了。

  都是軍戶,肯定是要分地分房子的,到時候就能變成江西人了。

  「可蠻人醜陋,又不懂漢話,那些婆娘能願意嗎?」朱儀有些擔心。

  「由不得她們!」

  「都已經是戴罪之身了!」

  「還挑挑揀揀的?」

  「這是聖恩浩蕩,否則,她們都該死!」

  金忠語氣凌厲。

  二十萬土兵的軍紀要搞,江西也要清理。

  乾脆就一起做。

  等江西清理完畢,二十萬土兵,就成為新江西人。

  而在江西清掃出來的罪人,則遷入廣西,成為新廣西人。

  這是國策。

  不容動搖。

  今天病好了,結果我出去取快遞,回來又發熱,晚上又吃片藥寫的,這病怎麼如此詭異呢?三四天了,一直不好,明天再不好我去掛水吧。這個月預計要建峮的,裡面會大家喜歡看的內容,我打算寫完五篇就建,被病耽擱了,等我病好就開寫,寫完了就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