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用毛衣控制漠北還不夠,胡濙要用李代桃僵!
「何人在此,還不救火?」
朱儀快馬先到,用馬鞭指著胡可培。
「兄長?」胡可增轉過胡同,頓時看見胡可培,以及很多胡家偏支長輩。
他們的手裡還拿著火油、火把,正在往府衙裡面添柴火呢。
胡可增直接就懵了。
「四處找水,滅火,派人進去看看金提督是否還活著,快去!」朱儀自己都想衝進去救火。
金忠死了,他沒法交代。
轉瞬,目光森然地看著胡可培:「是你放的火?」
「他是你哥?」
朱儀厲喝:「把他們都抓起來,抵抗者死!」
廣西土兵一擁而上。
用狼筅戳人。
胡可培立刻指揮人和土兵打在一起,邊打邊退,心中鬱悶至極,這就是時也命也。
而在府衙里。
金忠在暈厥之前,終於把奏章寫完,他摳出塊石板,又挖了很深的土。
把奏章用衣服包好,放在裡面,然後蓋上石板。
濃煙快把他嗆死了。
一般死於火災的人,都是先被嗆死了,然後才被燒的。
「大人,外面好像有廝殺聲!」有番子提著條浸濕的被子,艱難地走過來。
披在金忠的身上,金忠的鼻子塞進被子裡,清醒了不少。
他們找了一缸水。
本來有幾缸的,但那些家丁互相殘殺,砸碎了幾個水缸。
就剩下最後一口了。
閆方把方啟新揪出來,一刀劈了,然後他把被子浸濕,所有人裹在被子裡。
忽然聽到外面的喊殺聲。
還有人在撞門。
隱隱約約的,看見府外有人闖進來,像是在找人。
「在這,在這!」
番子們發出呼喚聲,但一說話,就被濃煙嗆到,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敲缸!」
閆方環顧四周,發現用木頭敲缸,製造聲響,吸引人過來。
朱儀擔心土兵不懂救人,把漢兵全都派進去,務必要把金忠帶出來。
「你們豈敢焚殺錦衣衛?伱們胡家是要造反?」
朱儀難以理解。
這是胡廣的後人啊,難道不知道錦衣衛是幹什麼的嗎?
胡可增也懵了,他沒想到兄長火急火燎地讓他帶兵來,竟然是殺錦衣衛,而且還是錦衣衛的提督太監。
那是皇帝的心腹啊!
一旦死在饒州府,整個江西都得板蕩!
啪!
朱儀一巴掌抽在胡可增的臉上:「你會不知道?裝什麼裝!」
「成國公,我真的不知道啊!」胡可增十分冤枉。
啪!
朱儀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你們胡家完了!九族都完了!」
胡可培嗤笑兩聲,終究是功虧一簣啊,上天都不幫他。
不怪他,怪命。
「你笑什麼?」
朱儀走過來,剛要懲治胡可培。
火中傳來疾呼聲,一個兵卒背著個太監出來,那太監頭髮、眉毛都被燒了,人也半昏半醒。
「提督?」朱儀心裡的石頭落下。
金忠慢慢睜開眼睛:「裡面還有本督的人,去救!」
「在救,在救!」朱儀讓人把金忠放下來,趕緊拿些水過來,餵給金忠。
「你叫什麼名字?大賞!」朱儀問那個兵卒。
「小的沒名字,小的家裡排老六,都叫我六子。」那兵卒露出憨厚的笑容。
「從今日起,你隨本官姓,叫朱六,本官升你做百戶!」
朱儀環視一周:「本官絕不虧待自己的兄弟,誰立下功勞,就有大賞!」
將士們跪地稱是。
「朱儀!」
金忠清醒過來了,慢慢睜開眼眸:「本督承你個人情,把本督的兄弟們都救出來,本督必有重報。」
朱儀早就想攀附金忠了。
趕緊躬身道:「不敢擔提督大人的謝,大家都是為朝堂做事的,提督有難,卑職自然盡心竭力。」
他堂堂成國公,卻在金忠面前自稱卑職。
卻毫無違和感。
金忠點點頭,對朱儀的觀感在變好。
慢慢站起來。
朱儀趕緊攙扶。
金忠朝著胡可培走了過來,臉上露出惡笑:「胡先生,又見面了!」
胡可培身體一抖。
「這些都是你胡家人吧?哈哈哈!」
金忠不停在笑:「老天不收本督,他告訴本督,回來報仇!」
「哈哈哈哈!」
金忠笑得前仰後合。
忽然,就收了笑容:「來人,把姓胡的,全都吊起來,再架起火來,他們不是喜歡放火嗎?就讓他們體會體會做燒雞的滋味!哈哈哈!」
朱儀渾身一顫,他覺得金忠像是瘋了。
都是現成的火。
把人吊在牆上就好了。
還燒不死,腿會被烤熟,也可能被嗆到窒息。
這叫烤雞。
胡家人不停求饒。
金忠卻看向朱儀:「你派人,去胡家鎮,把姓胡的,都給本督控制起來!」
「還有,這城裡,姓胡的,也都抓起來!」
「鄱陽城守馮以湞協同造反,你去將馮以湞家眷控制起來,不許走掉一個人!」
「再幫本督送信給張善,令張善滾過來見本督!」
「再傳令給楊信,讓楊信封鎖所有要道,一個江西人都不可出境,他們想跟本督玩,本督就好好陪你們玩玩!」
朱儀看著面容猙獰的金忠,心中驚懼,趕緊稱是。
「還不快去!」
金忠厲吼,拂開了朱儀:「本督是殘廢嗎?還需要扶著?去!」
「是是是!」
朱儀趕緊布置人動手。
「你的兵在哪?」金忠厲聲問。
「回提督,在雙港口。」
「散在各要道把守起來!」
那可是二十萬大軍啊,實打實的二十萬人。
金忠說了這麼多話,十分疲累,挑個地方坐下,席地而坐。
錦衣衛的番子都被背了出來,還剩下51個人。
「去找城裡的大夫,給本督的人治傷,一個都不許死!」
金忠目光森然:「本督的人死一個,本督就殺大夫一家!」
「把這些人的腳往下面放一放,離火那麼遠幹什麼!」
「烤死了更好,還不用收屍了!」
府衙牆上,掛著一片人。
慘叫是此起彼伏。
金忠緩了緩,讓人伺候筆墨,他要將江西的原委,全都寫成密奏,稟告皇爺。
「提督,您氣色極差,要不歇歇吧?」朱六小聲寬慰。
金忠神色微緩:「江西的情況,必須匯報給陛下,晚一刻都不行。」
「六子,你要知道,咱們都是給皇爺效命的。」
「咱們可以丟了性命,但必須恪盡職守,誓死為皇爺效忠。」
朱六立刻跪在地上:「小的一定恪盡職守,為皇爺效忠!」
「你給本督研墨。」
朱六犯了難了,他也不會啊。
趕鴨子上架,使勁劃墨塊。
金忠瞥了他一眼,實在浪費墨,字跡墨汁太濃,穿透紙張,一股戾氣躍然紙上。
而在京師。
煤礦賣得如火如荼,海量的銀子運入內帑。
因為買煤是要花錢的。
百姓平白增添了取暖負擔,肯定不願意買煤,而是繼續上山砍柴。
朱祁鈺告訴礦商,煤的價格要低,讓普通百姓全都買得起。
今年先試驗,明年禁止砍伐樹木,煤自然就好賣了。
進入十一月,京師已經入冬。
但京畿卻熱火朝天。
因為各家婦人,都在織毛衣,織兩件毛衣給織女一個銅板的手工錢。
織毛衣的手法快速擴散,整個京畿都會織了。
只是毛線供應不上。
而毛紡廠如雨後春筍般在京畿開業。
松江商人也想做毛紡,結果發現,南直隸氣候濕潤,不適合毛紡,造價也比北方高。
但人家聰明,不做低端,做高端毛衣。
他們發現專利是個好東西。
轉而研發軟化劑,並且去專利局註冊專利。
一時之間,毛紡廠遍布大明,很多人發現毛紡是個新風口,大量資金進入毛紡廠。
如今宮中,人手一件高檔毛衣。
有的官小姐都有四五件換著穿,宮中攀比之風因毛衣而起。
朱祁鈺是毛衣不離身。
宋淑清也在學著織毛衣,她掀起了宮中織毛衣的風潮,懷著孕的幾位嬪妃也想給皇帝織一件毛衣,展示自己的愛意。
「諸卿,暖和嗎?」
坐在早朝上,朱祁鈺心情不錯,毛紡會成為控制草原的一隻大手。
但想徹底控制草原,靠毛紡還不夠。
「陛下聖神文武,發明毛衣,不啻於嫘祖之功!」耿九疇的官袍里,就裹著件高檔毛衣,渾身暖呼呼的。
不止毛衣,他還穿了件毛褲。
雖然這東西扎身子,但他們都穿著褻衣,隔著褻衣穿,感受不到扎身體。
「哈哈哈,朕豈能和古之聖賢相提並論?」
朱祁鈺站起來:「諸卿,想過沒有,用毛紡控制漠北。」
「陛下的意思是讓漠北全部養長毛羊,咱們用羊毛控制漠北?」
耿九疇卻道:「微臣想過這個問題,但憑藉區區羊毛,能讓漠北徹底歸心嗎?」
「當然不夠,這只是其中一個手段。」
朱祁鈺笑道:「你們說說,牧民為什麼願意打仗啊?」
「歸根結底,就是窮!」
胡濙卻打斷朱祁鈺的話:「陛下,漠北其實並不是您想的那般窮困,而是蒙人不愛攢錢,不會理財,有了錢就吃喝嫖賭,全都花掉,所以漠北人窮困。」
「老太傅聽朕說完。」
朱祁鈺也不惱,笑著說:「您說的這個問題,和他們的生活習性有關係。」
「他們逐水草而居,沒有固定居所,所以才不愛攢錢,因為攢錢沒用。」
「朕控制漠北,打算半耕半牧,給牧民建房子分土地,不許其遊牧!」
「控制在一地生存。」
「再大量移民過去,讓漢胡雜居,不許人說蒙語,只許說漢話,強制變成漢人。」
「鼓勵牧民養長毛羊,毛紡廠去收購。」
「羊肉咱們也收,中原每天會消耗多少肉啊?怕是整個漠北的肉,咱們中原都能吃光。」
「讓牧民的腰包鼓起來。」
「人富了,就懶惰了,膽子也變小了,自然就好統治了。」
朝臣頷首。
胡濙卻道:「陛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若是讓他們富了,又和內地通航,鹽鐵重器都不設限制,老臣擔心養虎不成,反受其害啊。」
敢在皇帝興頭上撒鹽。
滿朝也就胡濙、于謙等寥寥數人。
朱祁鈺興沖沖的話頭憋在嗓子眼裡,認真思索一番,竟覺得有理。
「老太傅有何高見?」
「李代桃僵。」胡濙說出這四個字。
朱祁鈺不寒而慄:「老太傅,您、您這未免太狠辣了吧?」
就是用漢人替代蒙人。
「陛下清掃天下,必然清理出來大量人口,難道都殺了不成?」
「乾脆,填充去漠北。」
「玉米三寶在手,漠北就亂不起來。」
「一手糧食,一手羊毛,強制定居,三十年後,漠北就徹底漢化了。」
胡濙的意思是,捨不得殺漢人,乾脆拿蒙人開刀。
真別說,胡濙是蔫狠。
「老臣可沒說要殺掉蒙人呀!」胡濙攤攤手。
惹得朱祁鈺大笑:「老太傅啊,您可真是人精,用蒙人填充其他地方。」
「老臣看京畿、河南、山東就不錯,正好人口互相交織,彼此融成一體,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啊。」
挑的都是平原地帶,都不是王霸之基。
蒙人進來只能被迫同化。
「陛下,太傅此言甚是。」
葉盛道:「只是如此一來,移民又要花一筆錢了。」
「漠北人逐水草而居,讓他們遷徙,有什麼難的?」耿九疇壞笑。
朝臣也跟著笑起來。
奉天殿內氣氛輕鬆。
正說著,江西奏報傳來。
朱祁鈺展開一看,登時暴怒:「好個景德鎮,好個胡家!」
朝臣一愣,嚇得趕緊跪下請罪。
「都起來,跟你們沒有關係!」
金忠饒州府的情況全都稟報上來。
第一件事,景德鎮的管事太監,就有超過兩千萬兩的家產。
第二件事,胡廣的後人,為了掩蓋犯罪證據,竟然聯合千戶馮以湞,絞殺錦衣衛,導致錦衣衛損失慘重,金忠險象環生,差點就死了。
一共兩本奏章,還有一份密奏。
「江西的銀子是真多啊。」
「費家抄出兩千萬,景德鎮的太監還有兩千萬?」
「哪來的銀子呢?」朱祁鈺費解。
他把第一本奏章交給馮孝,給朝臣閱覽。
于謙和胡濙對視一眼,都覺得難以置信:「陛下,錦衣衛統計錯了吧?哪來這麼多銀錢呢?」
大明非常缺銀。
就算中官能貪到兩千萬兩,那也應該是寶鈔啊,不能是銀子啊。
大明正處於嚴重銀荒。
大明立國百年,商業滾雪球似的發展,百姓生活水平提高,遠盛於明初水平。
但銀子卻越來越少,市場上遠遠不夠用,由此產生銀荒。
造成銀荒的原因很多,本身銀子稀少;
地主老財把銀子埋到地窖里不拿出來通行;
奢靡陪葬之風等等。
「哪來的銀子呢?」耿九疇也喃喃自語。
能通過稅收估算出民間銀子的。
市場上流通的銀子,應該在1.5億兩左右,所以大明處於嚴重銀荒期。
這些銀子,遠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
葉盛卻道:「陛下,海外一定有個大銀山!」
「難以想像的大銀山,銀子多的就像土石一樣。」
「江西的銀子,就是從海外銀山來的!」
這句話,提醒了朝臣。
基本可以確定,浙江商人收購景德鎮瓷器,就是銷往海外,換取現銀。
而海外多麼貧困,朝臣是心知肚明的。
海外市場消耗不掉這麼多瓷器。
除非,海外有大銀山,銀子多的相當於石頭,才把銀子不當錢用,才在大明如此瘋狂消費。
「海外怎麼可能有大銀山呢?」
胡濙堅決搖頭:「不可能的。」
「大明尚且缺銀,那些貧瘠的國家,怎麼可能有大銀山呢?」
「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
很多朝臣跟著點頭。
鄭和下西洋的歸檔,大家都讀過的,海外都是窮國。
怎麼可能有大銀山呢?
要是有,宣德朝怎麼可能不知道?
「老太傅,可不可能是最近發現的銀山呢?」葉盛這話提醒了朝臣。
朝臣眼睛亮起,旋即暗淡下來:「不太可能,這個譚琦說過了,正統朝景德鎮能收入上千萬兩呢,說明正統朝就這麼多錢了。」
「最後一次出海就是宣德八年了!」
葉盛卻道:「至今過了這麼多年,咱們對海外一無所知,萬一就在哪裡,發現了大銀山呢?」
「不然根本沒法解釋,江西的銀子是哪來的!」
「也許,南直隸、浙江的銀子,更多!」
朱祁鈺嘴角翹起,葉盛是想開海了。
這是個聰明人,善於揣測皇帝的心思,就想用開海,來名垂青史,或者遺臭萬年。
他想博一把,博贏了就名垂千史。
順便,站在皇帝這邊,賭自己的前程。
「再看看這道奏章。」朱祁鈺把第二道奏章遞下去。
朝臣臉色急變:「胡家安敢如此?」
這道奏章,給了奉天殿上的文臣致命一擊。
胡廣是首輔啊。
他的後人,怎麼敢殺錦衣衛造反呢!
而且,整個饒州府的背後,站著的是胡家,那些太監們分潤的錢,大頭都進了胡家的口袋。
胡家是書香門第啊,怎麼能做這種事呢?
「會不會是假的?」有朝臣提出質疑。
「金忠差點沒命了,他能認錯?」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這個胡家,仗著先祖遺澤,敢殺錦衣衛?」
「他們在京師,是不是也要殺朕啊?」
「啊!」
朱祁鈺爆喝。
朝臣全都跪在地上。
「胡廣,乃貳臣也!」
「他本是建庶人的臣子,卻轉頭投降了太宗皇帝!不是忠臣!」
「當時說身不由己,可以。」
「太宗皇帝對他一路提拔,給他施展才華的恩准,讓他擔任首輔,讓他執掌朝政。」
「可他呢?」
「世受國恩,卻生出個孽障!」
朱祁鈺差點脫口而出,將胡廣挖出來鞭屍。
「傳旨,胡穗一脈,凌遲,殺絕!」
「胡穜、胡穆一脈,留一子,承嗣香火,其餘人,殺!」
「胡氏宗族,參與謀反者,凌遲;參與貪贓枉法者,殺!其餘人,流放吉林!」
「至於胡廣,朕念在他生前之功,便不行處置,但其後人,不許為官!」
朝臣鬆了口氣。
沒褫奪胡廣的封號,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這是皇帝告訴群臣,功是功,過是過。
只要你有大功於朝堂,犯大罪時,可恩免一子,承嗣香火。
「至於馮以湞……」
「江西兵已經不認識朝堂了嗎?」
「傳旨,馮以湞九族誅殺!參與謀亂者,念其兵卒不知內情,其家流放吉林!仍為軍戶!」
「南昌衛,指揮使眼瞎用人,賜死。」
「一應衛所千戶,停職審查,令錦衣衛細查,無事者則官復原職,查出問題者,殺!」
朱祁鈺目光陰鷙:「小小一個饒州府,就冒出這麼多大不敬的混帳,連錦衣衛提督太監都敢殺!」
「令朱儀接手江西衛所,收回江西十二衛指揮使、千戶、百戶調兵之權,任何人不許調江西兵!調兵者,形同造反,殺!」
朝臣瑟瑟。
覺得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胡家,抄出來的家財,哼,朕猜測啊,會超過三千萬兩,甚至更多。」
「等著吧,一定會給中樞一個巨大的驚喜。」
朱祁鈺話鋒一轉:「敢殺金忠,怕不是想掩蓋區區家財吧,而是想掩蓋這些錢的來路。」
「朕看葉盛說得對,這海外一定有一個無比巨大的銀山。」
「那裡的銀子,就是石頭。」
「多得數也數不清。」
「所以他們害怕被朕知道,害怕朕將那銀山據為己有,所以要殺掉金忠滅口。」
果然。
皇帝是想開海!
「陛下所言甚是!」
葉盛站出來附和:「若是因為區區家財,這胡可培為什麼要殺錦衣衛呢?」
「微臣猜測,他們就是在掩蓋錢財的來源。」
「請陛下下旨,令錦衣衛嚴查財源!」
朱祁鈺頷首:「葉卿人間清醒啊。」
君臣一唱一和。
「聖上,微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找出銀子的源頭,朝堂方可派兵去占有銀山。」
葉盛跪拜在地:「微臣請命,願去江西,輔佐金提督!」
您臉面徹底不要了?
去舔個太監?
朱祁鈺反而猶豫了,中樞也需要葉盛啊。
葉盛是能臣干臣,在內閣里不可或缺,又善奇謀,是朱祁鈺的左右手。
「馬上就要過年了,江西的天濕冷濕冷的,不如等年後,再勞煩葉卿一趟,如何?」
葉盛卻跪在地上:「陛下,清查銀山,刻不容緩!」
「微臣在京師享受一日,便讓那些不法分子逍遙一日!」
「年中時,陛下想刻銀幣,但又捨不得火耗,等微臣找到銀山,陛下便可直抒胸臆了!」
葉盛是絕頂聰明人。
他知道,在中樞做再多事,皇帝也看不到的。
看看于謙、范廣,都是地方上做出的成績。
以他的本事,走這一趟,必然扶搖直上。
「外面天氣寒冷,葉卿之言,卻暖朕的心啊。」
朱祁鈺抿著唇:「傳旨,升葉盛為欽差大臣,持天子劍,巡視江西,為朕查清海外銀山一案,令玄戈軍曹泰,聽命於葉盛。」
海外銀山?
皇帝又偷換概念了。
葉盛心領神會:「微臣此去,必不負皇恩!」
朱祁鈺臉上露出笑容:「朕希望你快些回來,回來過年。」
他環視朝臣。
「令金忠,押解銀子入京。」
皇帝又要發財了。
擺擺手,讓朝臣起來,歸位。
「陛下,那江西罪犯如何安置?」于謙出班。
朱祁鈺剛想說移去吉林。
但轉念一想,這大冬天的,走到吉林肯定凍死了。
過於殘忍,漢人是寶貴的,不能這樣浪費掉。
「邢國公有何看法?」朱祁鈺問。
「回陛下。」
「如今廣西清理完畢,百廢待興。」
「正是需要丁口建設的時候。」
「不如陛下開恩,令江西其民遷入廣西。」
于謙躬身道。
朱儀從廣西帶出來的二十萬人,肯定要留在江西了。
「邢國公之言有理。」
「廣西確實需要填充漢民,移民過去又花費巨大,不如把罪犯流放過去。」
朱祁鈺頷首:「但有罪不可不罰,就罰其教會十個人說漢話吧。」
「這些人雖是罪犯,到了廣西也要分田畝,和移民同等對待。」
「有家眷的不要拆分,去廣西繼續過日子。」
「按照人頭分地,願意從商的廣西布政司不准阻攔。」
說白了,這就是移民。
「陛下聖明!」
江西去的,都會說話,而且很多士紳子女,都是會寫字的。
沒有大殺特殺。
而用這些人去教化廣西,能加速教化廣西。
朝臣全都點頭,認為這是聖明君主該做的事情。
「陛下,根據奏章所寫,廣西土兵戰鬥力很不錯,朝堂應該擅加利用。」王竑出班。
「王卿有何高見?」朱祁鈺問。
王竑跪伏在地,道:「陛下,我朝衛所廢弛,軍備渙散,難以形成戰鬥力。」
「而廣西一百五十萬大軍,唾手可得。」
「若陛下賜下軍號,再輔以教導,日後必形成一股強大戰鬥力,可為陛下開疆拓土。」
王竑是真陰啊。
用戰爭的方式消耗掉人家。
朱祁鈺頷首:「就賜號廣西狼兵,填充到各地的,皆以狼兵為名。」
「禮部設計一套狼兵軍服,彰顯氣勢。」
「軍備也按照明軍制式軍隊提供。」
「每人多賜一枚狼兵徽章,彰顯不同。」
反正您有錢,就折騰唄。
「海邊倭寇連年襲擾,就讓狼兵會會他們。」
「用狼兵,也得用狼將。」
「令方瑛、朱儀、歐信,從部下中遴選將才,為中樞所用。」
「都是漢人,沒有你我之分,都是一家人。」
朱祁鈺笑道。
很快,就會出現浙江狼兵、江西狼兵、湖南狼兵。
他又偷換概念了。
大漢族主義。
「對了,方瑛和朱儀上的奏疏,諸卿看了吧?」朱祁鈺道。
「回陛下,伶人唱戲的方式,雖然不雅,卻有大用,微臣已經責令禮部,編改更多的戲曲。」
白圭出班道。
朝臣也沒想到,戲曲的作用這麼大。
「戲曲要多編,尤其是忠君報國的戲曲,歷朝歷代,可歌可泣的故事不勝枚舉。」
「還要配合連環畫,朕會令宮中畫師多多畫,然後刊刻出來,送去天下各地。」
「諸卿都是飽學之士。」
「朕就給你們個任務,回家後給禮部編一個忠君報國的故事,可以是歷史存在的,也可以是虛構的人物。」
「不限題材,不限人物,天馬行空,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朕相信你們的能力。」
「本朝的也可以編,比如于謙,挽大明於水火。」
于謙嚇得跪在地上,連說不敢。
朱祁鈺笑著讓他起來,繼續道:「戲曲要多,不止要用在教化蠻人上,教化漢民,也可以用戲曲。」
「除了忠君報國,就是尊崇孝道、尊師重道等等,都要弘揚,大明以孝德治國,民間也要學習。」
「再去南京,找些廟觀,移去廣西,朕讓僧錄司和道錄司去做。」
「還有,伶人稀缺啊。」
「以後被充入教坊司的,以後不許拿出來接客,全都學戲,去各地唱戲去,唱得好的,不止還其清白身,還可做教坊司的官!」
「以前教坊司的奉鑾是九品官,以後提為和僧錄司同級,為六品官。」
「民間的孤女,由內帑供養起來,統統進入教坊司學唱戲,吃穿用度朕包了。」
「教坊司的奉鑾呢?」
朱祁鈺叫了一聲。
九品官,站在外面都沒資格。
尤其是教坊司的,哪裡有資格進宮呢。
「傳旨,以後教坊司,不許男人出入,奉鑾及教坊司所有官吏,由太監和婦人擔任。」
「教坊司不再是藏污納垢之地!」
「進入教坊司的,是清白婦人,出來的也是清白的,任何人不許歧視。」
「具體如何行事,禮部拿出個章程,然後內閣擬定聖旨,昭告天下,讓天下百姓知道,教坊司是學戲的地方,而不是腌臢地。」
「以後被充入教坊司的婦人,無特殊情況,不可輕辱,男子犯錯,和婦人何干?」
「教坊司下設教坊局,裡面可招男子學戲,學戲的人要多多的。」
「以後僧錄司和道錄司合併,為宗錄司,不止分佛道、還有景教、回回教、喇嘛教等等,都要有人任職。」
「不止要任職,還要對宗.教書籍精通、教義精通,還要嘴皮子利索,善於辯經,能言善辯。」
「別招一幫酒囊飯袋!」
「朝堂不養酒囊飯袋,被朕發現了,招他的人誅九族,他本人誅十族!」
「招天下精華入宗錄司,天下所有宗.教,傳道傳教者,必須要有度牒,度牒就由宗錄司發放。」
「信仰者,香火、祭祀品必須去巡捕營購買。」
「任何教,不設田畝,不許占有任何田地,發現者,殺無赦!」
「無度牒傳道者,誅九族!」
「宗錄司派人下去查,一年查一遍。」
「具體的章程,由禮部擬定,擬定後送去內閣,內閣修改後,送去司禮監,最後送到朕這裡。」
朱祁鈺要把宗.教.權攥在中樞。
尤其是修改教義的權力,這個權力是最大的。
白圭跪在地上:「微臣遵旨。」
「對了,欽天監也不能永遠空著。」
朱祁鈺道:「從民間徵召一批天文曆法的人才,充入欽天監,修訂曆法。」
修訂曆法極為重要。
歷朝歷代就非常非常重視。
一直有很多謬論,認為華夏曆法落後。
其實這是西方給東方灌輸的理念罷了,華夏曆法是最先進的。
比如說華夏古人以為天圓地方,那是巨大的錯誤。
漢朝時就已經有了地球是圓的這種說法,張衡的渾天儀就是佐證。
長久以來,古人一直爭論。
直到元朝,郭守敬制定《授時曆》時,在27個點觀測北極星高度,最南端在南海,最北端在北海,發現兩者之間相差50°,不同地點北極星高度存在差別,由此確認緯度存在。(唐朝僧人的《大衍曆》時就發現了)
制定《西征庚午元歷》時,耶律楚材同時測量了尋斯干城和開封城的月食,發現尋斯干城的月食比開封的早了約1更半,由此發現了經度的存在。
趙友欽在《革象新書》中指出,「測北極出地高下(緯度差異),及東西各方月食之時刻早晚(經度差異),皆地體渾圓,地度上應天度之證。」
元朝造出了世界第一顆地球儀。
《元史》記載:「其制以木為圓球,七分為水,其色綠,三分為土地,其色白。畫江河湖海,脈絡貫串於其中。畫作小方井,以計幅圓之廣袤、道里之遠近。」
明朝的天文曆法,仍然遠遠領先於世界。
「陛下,您朕要重修曆法?」胡濙語氣顫抖。
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啊。
只有盛世,皇帝才能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修正曆法。
曆法是要不斷修正,才能不斷精確。
「要修的。」
想航海,就要有最精確的曆法。
而且,時間也要重新修改了,時辰實在是太粗糙了,時間是非常準的,但不如用分秒更舒服。
明朝的曆法已經測算的很精確了,只是沒有用到而已。
「老太傅,就請您為朕徵召天下善於曆法的人才。」
「齊聚京師,重修曆法。」
「以皇宮為子午線,為朕重修經緯度,朕要更精確的時間,更精確的節氣、日期。」
朱祁鈺道。
胡濙跪在地上:「老臣必為陛下延攬賢才!」
朝臣喜笑顏開。
皇帝第一次,把錢用在正事上。
下了朝。
朱祁鈺步行回養心殿。
天氣陰蒙蒙的,怕是要下冬天第一場雪了。
宮中已經用上了火爐。
朱祁鈺晨練,也在殿內晨練了,他不會傻得出去傻練,最後鬧一身毛病。
順從節氣,是鍛鍊的最好方式。
剛進養心殿,就看見常德在門口候著,他登時頭疼。
「常德拜見陛下!」常德乖乖行禮。
朱祁鈺進了殿,殿裡燃起了火炭:「坐,給公主倒杯參茶,驅驅寒。」
「謝陛下。」常德倒是乖巧。
氣氛有些尷尬。
朱祁鈺烤烤火,褪下龍袍,歪頭問她:「何事啊?」
「常德想念陛下了,就過來看看。」常德端莊而坐。
信了你的鬼話。
「朕要看奏章了,你坐在看著朕?」朱祁鈺換上常服。
當著公主的面更衣,是一件很失禮的事。
但朱祁鈺懶得去後殿。
冬天穿那麼厚,有什麼可看的,還是親姐弟,能看出什麼來?
常德跪在地上。
「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了?你說出來,朕收拾他們。」朱祁鈺讓太監扶她起來。
常德拂開太監的手,就跪著,還不說話。
朱祁鈺頭疼啊。
朝中現在避常德如虎,誰也不想娶這位任性公主。
算砸手裡了。
「有事就跟朕說,你是朕的姐姐,血脈相連,朕還不為你做主啊?」
常德冷笑:「和陛下血脈相連的,怕是只有皇子皇女吧?」
「可是固安和你吵嘴了?」
朱祁鈺嘆了口氣:「朕回頭處置她,你也消消氣,當姑姑的,別跟侄女一般見識。」
「對了,尚服局可將毛衣送去你那?」
「穿著舒服嗎?」
常德啜泣起來:「本宮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誰會在意本宮的感受呢?」
朱祁鈺凌厲地看向馮孝。
尚服局沒給送嗎?
馮孝也懵了,這位姑奶奶在宮中興風作浪,哪個宮人敢給她臉色看啊。
敢不送嗎?
朱祁鈺走過來:「你是朕的姐姐,朕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嗎?」
伸手扶她起來。
常德拂開他的手,朱祁鈺哄了幾句,才任由皇帝把她扶起來。
「要是宮裡住得不舒坦,就回公主府住吧……」朱祁鈺實在煩她,還拿她沒轍。
噗通!
常德直接跪在地上,哭泣道:「陛下也嫌本宮礙眼?」
「本宮一個寡婦,住在宮裡被人嘲笑。」
「住回公主府,指不定多少人戳本宮脊梁骨呢!」
「您還口口聲聲說本宮是您的親姐姐,什麼血脈相連,結果卻把本宮踢出宮去,讓人看笑話。」
「本宮看呀,本宮就是人憎狗嫌的寡婦!」
「本宮這就去死,去見父皇!」
常德越說越不像話。
朱祁鈺真想一個耳光抽死她。
好好的日子不過,就是他娘的閒的!
就該讓她出去好好吃吃苦!
但還得忍著脾氣說:「姐姐說什麼呢?」
「朕的意思是,派人修繕公主府,等你嫁出去時候再住,之前就住在宮裡。」
「住在弟弟家,也是你的家。」
常德哭個不停。
朱祁鈺心煩:「去,把固安宣來。」
「她惹你生氣,朕修理她,如何?」
常德扭過頭去。
朱祁鈺又哄了幾句,才把她哄起來。
他也在琢磨常德。
常德敢跑到養心殿使小性子,手裡一定有他想知道的東西,想做一場政治交易呢。
看來朕把常德留在宮裡,不停拉攏她的好處,凸顯出來了。
她要背叛某人了!
「姐姐,兩個孩子都好吧?」
常德臉色微變:「自然是好的。」
「朕也在滿朝物色嫻兒的婆家,看看誰能配上朕的外甥女。」朱祁鈺笑道。
「陛下,他們還小……」
「不小了,女孩總要嫁人的,看看固安,幾歲就定了親了,你不也是嗎?」
朱祁鈺笑道:「早點定個好婆家,比什麼都強,是不是呀姐姐?」
常德強顏歡笑:「陛下……」
她環視宮人一周,欲言又止。
朱祁鈺揮揮手:「都出去候著。」
「陛下,臣妾在母后宮中,聽到了一些閒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常德可是聰明人。
想用消息,換自己的前程呢。
當初種下的種子,終於發芽了,她要出賣自己的母親了,真好啊。
發燒中,還沒好,醉了!又是吃藥碼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