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摳出來當泡踩,有眼無珠的東西!
河套。
所有蒙人營盤,全都遭殃了。
被火銃炸開寨門,漢兵衝進去一頓砍殺。
天色亮起。
整個包頭城外漸漸恢復平靜。
「總兵,這些人頭,都是戰功啊。」神英動了歪腦筋。
「咱們缺戰功嗎?」
范廣冷笑:「別搞那些邪門歪道,把人頭砍下來,沿著黃河築成京觀!震懾河套!」
神英暗呼可惜。
憑這幾萬顆腦袋,范廣能晉升侯爵,說不定他們也能摸到勳爵的門檻兒。
你當范廣不想冒功呢?
軍中有文官,有廠衛,最近又入駐了監察司官員,你敢冒功試試,看皇帝怎麼砍了你的腦袋。
范廣收到戰損,漢兵損失一千餘人。
蒙軍從五萬人,下降到一萬八千人,遍地都是屍體。
范廣讓人收攏蒙軍。
他在想,今晚這一戰後,肯定不能用蒙人了。
乾脆,將其打散後移入山西和北直隸。
河套上安置的牧民暫時不變。
但需要從山西移一批人過來,稀釋異族的數量。
「神英,房能!」
「整軍,令兵卒吃飯。」
「休息三個時辰。」
「然後出城,去堵來襲的大股騎兵。」
范廣傳下命令。
「標下遵令!」
范廣派人去找舒良,爭取得到舒良的同意。
別看俞山、俞綱做山西的主官,其實整個山西,還是舒良說了算的。
同時,給中樞上奏章。
講清楚原因。
原傑最先收到奏報,整個人都傻了:「為何沒提前和本官聯繫呢?讓本官做個準備也行啊!」
河套收攏了二十幾萬牧民,漢民不足兩萬。
可以說,河套是蒙人的河套,而不是漢人的。
伱范廣貿然把牧民的家人給殺了。
我這個河套布政使怎麼辦?
是殺了所有牧民?
還是等著牧民造反?
關鍵鎮守此地的是延綏兩路,王禎和王斌。
兵力僅一萬有餘。
如何把牧民全都殺光?
這些牧民分散在河套上放牧。
畢竟立刻把河套從草原變成耕地不太現實,需要時間一點點改變。
所以,原傑就讓牧民繼續放牧,維繫河套脆弱的生態平衡。
想靠一萬兵,殺光二十萬牧民,無異於做夢。
最蠢的是,你把蒙兵殺光就殺光唄,為什麼把人頭築成京觀呢?你在震懾誰啊?
震懾的是河套牧民吧?
「這武夫!」
原傑真的無語了。
河套需要的是穩定,而不是頻繁的戰爭。
聽范廣說,還要從山西移民過來。
山西百姓過得好好的,憑啥翻過長城,到長城外討生活呢?
動點腦子啊大哥!
而神英、房能六將,已經整備兵馬出城了,分為六路,兜成一個圈子,埋伏在草原上。
那支神秘騎兵,首領姓拓跋。
祖先是鮮卑人,也是突厥人。
從西而來,想去鮮卑山朝聖。
途經河套,看見漢人正在大肆建造城池,也不敢驚動,反而繞道黃河外,沿著草原向東而去。
鮮卑山在大興安嶺附近,噶仙洞裡尚存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祭祀文壁。
拓跋惕也是最近才恢復了本名。
他們一直在謙河(葉尼塞河)上游遊牧,以禿巴思人自居。
說的是蒙古語,也以蒙古一支自居。
但隨著西逃的準噶爾部大肆擄掠,帶來了中原的消息,導致本部在謙河上處境艱難,便一路往東。
先洗劫了吐魯番汗國,從吐魯番得到了大明的消息。
尤其碰上了大明駐在吐魯番的使臣。
得知大明的消息。
一番交談之後,拓跋惕才得知,自己是鮮卑人的後代,乃是華夏苗裔。
又知道大明強大,所以動了歪心思。
先改回鮮卑姓,就是希望大明接納。
然後,借著大明的威勢,在漠北草原上,分得一塊牧場。
他更傾向於去祖先的領地。
主要原因,是他聽說兀良哈部很弱,憑他的實力,吞併掉兀良哈部,就能強大自身。
說不定,鮮卑人能重現北魏榮光。
拓跋惕率領這一萬騎兵,只是前鋒。
後面還有十幾萬人,有部民有兵卒,還有他這一脈人的千年積蓄。
「大王,前面可能有埋伏!」有騎兵來報,說的是流利的蒙古語。
拓跋惕讓前軍放緩速度,多多派出探馬,摸清楚伏擊情況。
他不是禿巴思人的首領,哦,不是鮮卑族的首領,而是首領的弟弟,被稱為大王。
對面的明軍。
「徐大人,咱們可能被發現了!」
手下稟報徐賢。
徐賢目光一閃:「火銃手都準備好了嗎?」
「回大人,準備好了,隨時可出戰!」
徐賢派人告訴神英等五路,伏擊地點被發現了,讓他們快點圍攏過來。
「盾牌手在前,火銃手躲在盾牌後,長槍手列於兩側,騎兵負責游斗,把敵人往陣裡面趕!」
徐賢下令,出擊。
「大人,還未探聽出敵方情報,萬一是投降大明的部隊呢?」手下擔憂。
「先打再說!」
徐賢需要證明自己。
他打頭陣,率領騎兵先出。
給火銃手和盾牌手整理戰陣的時間。
騎兵從山坡上傾瀉而下,向著拓跋惕大股騎兵匯聚。
「徐賢瞎逞什麼能!」
在附近山坡上的神英怒喝:「敵方騎兵約莫有一萬兩千人,一人三馬,看似人困馬疲,其實都是假象。」
「憑著一千騎兵,硬抗一萬兩千騎兵,那是蠢貨啊!」
「你是三國演義看多了吧,把自己當常山趙子龍了?」
他清楚。
徐賢是打算把騎兵往盾牌陣裡面引。
但拓跋惕是傻子嗎?
明知道陷阱,還往裡面跳?
而且,雙方兵力差距巨大,一萬兩千騎兵,吃你一千人,那不就是白送的?
「他娘的!」
神英上馬:「全部上馬,跟老子沖!」
騎兵打仗。
可沒有這樣打的。
蒙古騎兵,都是用襲擾戰術,沖天放箭,然後驅趕,放箭、驅趕、放箭、驅趕。
如此反覆,等到敵軍人困馬疲之時,再一股腦的以人數碾壓。
拓跋惕雖然是鮮卑人的後代,但他骨子裡是蒙人。
打仗也是蒙人那一套。
看見徐賢靠近,便開始放箭。
一萬兩千騎兵動起來,整個草原都在顫抖。
徐賢卻不在乎。
因為他放完箭就跑,主打的就是一個襲擾。
顯然,徐賢高估了自己。
在蒙古騎兵面前,班門弄斧。
結果被教做人了。
拓跋惕的騎兵迅速切分徐賢騎兵,一千人迅速減員到三百人,很多兵卒徐賢都沒看到是怎麼沒的。
瞬間落敗。
「隨老子沖!」
神英一馬當先,身披重甲,雙腿夾馬,舞動長槊,一騎當先。
這種長槊已經沒幾個人會用了。
隋唐是用槊的巔峰。
但因為使用難度巨大,需要施展者個子高,手長腳長,力氣還要大,還需要最好的御馬術,才能用槊。
漸漸地,長槊已被歷史淘汰了。
神英從小便苦練長槊,得名師指導,才有所成。
槊長四米,槊鋒是長劍。
他輕輕一抖,便有騎兵的喉管被割開。
身後,僅僅有七十一人。
跟隨神英的身後。
個個都使用長槊,七十二個人如翅膀一般,三十六個槊鋒在左,三十六個槊鋒在右。
左右收割,直接鑿穿拓跋惕的騎兵包圍圈。
使槊騎兵後面,跟著五百火銃手。
分割開拓跋惕騎兵後,火銃手左右開銃,拓跋惕騎兵大面積倒地。
在騎兵對戰下,下馬就意味著死亡。
「突圍!」神英朝著徐賢大吼。
徐賢看著神英的神威,又羨慕又嫉妒。
這七十一個使槊騎兵,全都是神英的家丁,從小和神英一起練槊。
他爹幾乎把家底兒砸進去了,練成的堪堪百人,活到現在的只剩下這七十一個人了。
對面。
房能不會使槊,只會用火器。
他帶著一千火銃手開路。
拓跋惕的騎兵,很少裝備火器,關鍵他們裝備的火器是用竹筒做的,十分落後。
「包圍,不許讓他們脫離戰場!」
拓跋惕對房能手裡的火器非常感興趣。
準噶爾血洗謙河時,他見過準噶爾使用火器,但和明軍比起來,準噶爾的就是玩具。
明軍的火器射程遠,威力大。
還加了木柄,一個人兩隻手就能操作,騎兵能互相協作,戰術配合默契度很高。
「他娘的,淨來添亂!」
神英救了徐賢,發現房能陷入危機。
他吹哨,召喚使槊騎兵。
組成戰陣之後。
一馬當先,切割拓跋惕騎兵。
但這次拓跋惕已經做好了準備,不停放箭,射擊神英。
神英成個刺蝟。
但他身披重甲,傷不到身體。
他們七十二騎兵的胯下馬,也是整個河套上最優良的戰馬,否則馱不起三百多斤的重量。
徐賢壓後。
范昇和范炅兄弟也趕到戰場。
「殺!」
神英持槊收割人命。
有使槊騎兵墜下馬了,因為戰馬馬力不足。
神英也不回頭。
一路收割。
房能一千多人,只剩下二百多人了,乾脆下馬步戰,用戰馬做遮擋,勉強支撐,已到崩潰的邊緣。
「上馬!跟老子沖!」
神英衝到房能面前。
房能毫不猶豫,紛紛上馬。
調頭按原路返回不行了。
殺出來的一條血路,已經被後面的騎兵堵上了缺口。
那就殺個對穿。
「他娘的,回去老子也練槊!」房能不服氣。
范昇和范炅,也被騎兵淹沒了。
但范昇和范炅都是猛將。
帶頭往騎兵堆裡面扎。
譚序剛剛趕到戰場,譚序收攏所有火銃兵,率軍往騎兵群裡面沖。
「這是明軍?」
拓跋惕完全驚呆了,如此悍不畏死的部隊,是明軍?
別看六路損失很大,但拓跋惕的騎兵人數不停銳減,轉眼就不足一萬人了。
「散開,散開!」
拓跋惕下令,不能這樣消耗下去了。
這股明軍應該是前軍。
支援的軍隊還沒到。
若陷入泥潭,等明軍主力趕到,吃虧的就是他們了。
還真被他料中了。
距離戰場二十里外,范廣正在命令騎兵吃飯,休養馬力。
「報!總兵大人,這股騎兵火器十分劣質,擅長用弓弩。」
范廣不停收到情報。
他正在分析這股騎兵的來源,以及弱點。
休整半個時辰。
范廣下令,全軍上馬。
他率領兩萬騎兵,是整個河套上的主力。
人人配箭弩、火銃。
打法學的也是蒙軍,疲敵戰術。
「撤!撤!」
拓跋惕收到有大股主力進入戰場的消息,就下達命令,鳴金收兵。
「想跑?問過你爺爺沒有!」
神英渾身是血。
七十一使槊騎兵,死了十八人,損失慘重。
六路大軍,合計一萬八千人,如今只剩下五千多,個個掛彩。
但拓跋惕的騎兵也不好受,戰損了超過四千。
「老子打頭,你們跟著老子沖!殺死這些狗娘養的,給兄弟們報仇!」
神英瘋了。
一馬當先。
完全不顧戰馬的馬力。
但這種追擊戰,顯然不適合神英這等重甲騎兵,跑了幾里地,戰馬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他娘的!」
神英大怒:「這戰馬質量太差了!」
他換了匹馬,結果沒沖幾步,戰馬就累垮了。
換成房能領軍。
房能擅長用火器,他讓三個騎兵火銃手互相配合,三騎輪流射擊。
後面窮追不捨,拓跋惕也懵了。
我們就正常走草原,你們明人要瘋咋的?
憑啥不要命似的打我們啊!
無冤無仇的?為啥啊?
來的時候一人三馬,投入戰場後,剛開始還有人管著空馬,後來越打越亂,空馬就被衝散了。
跑了一個時辰,真的是人困馬疲。
關鍵箭筒射光了。
房能一直綴著,范廣漸漸和房能匯合,變成范廣領軍。
神英負責收斂戰利品去了。
「總兵,末將猜測,這股騎兵不是瓦剌兵。」房能和范廣匯聚。
「怎麼看?」
「裝備老掉牙的,像是大元朝的裝備。」房能回稟。
范廣頷首:「應該是西邊來的。」
徐賢過來請罪。
房能怒目而視,要不是你擅自做主,用一千人去硬抗一萬多騎兵,戰況至於這麼慘烈嗎?
「罷了,回城再決定是賞是罰。」
范廣必須把這股騎兵留下。
損失了一萬多人啊!
才吃下四千人,傳揚出去,他范廣豈不被人笑掉大牙?
「敵人耐力是真的好。」
譚序氣喘吁吁道:「咱們的兵砍殺一陣,都疲倦了,看看對方,一路風塵僕僕,還有腳力。」
范廣也發現了。
徐賢確實指揮失誤,但損失這麼大的原因,還是明軍不擅長野戰,在草原上打仗,蒙人能以一敵三。
明軍反而處處受限。
范廣認為,得練、得殺,只有不停殺戮,才能錘鍊出一支鐵血的軍隊。
「總兵大人,這是敵方丟下的信件。」有兵卒來報。
范廣打開,全是蒙文,看不懂啊。
倒是徐賢,認得一些。
「總兵大人,這是封乞降信。」
拓跋惕想以和為貴,不要打仗了。
他是真的冤枉,路過河套,也沒想過攻伐大明城池啊,結果被一群愣頭青上來一頓砍殺。
四千多人戰損啊,損失了兩萬多匹戰馬。
他還怎麼去鮮卑山啊。
「去他娘的,老子的兄弟們,不能白死!」
范廣熟悉這條路,往鎮遠關方向走,會經過一片小沙漠。
他已經派人令鎮遠關隨時出關,截住這股騎兵。
但是,拓跋惕換了方向,往北走。
范廣令房能等將回師。
河套也需要鎮守,尤其殺了這麼多蒙人,要防備牧民造反。
拓跋惕算碰到狠人了。
在沙漠口,他率軍直接鑽進沙漠,看明軍會不會鋌而走險進沙漠。
范廣在沙漠口處停下了。
足足在沙漠口守了七天。
拓跋惕哭著從沙漠裡出來了,不出來不行了,馬肉乾吃光了,而且沙漠風沙太大,他的部眾開始得病。
殺馬果腹的話,肯定無法走出沙漠。
不如趁著體力還在,拼殺一波。
剛出來,就和以逸待勞的范廣軍撞上。
騎兵碰撞,鮮血遍地。
戰鬥持續一天。
拓跋惕被押到了范廣身前。
啪!
范廣一巴掌抽在拓跋惕臉上:「狗娘養的,敢襲擾大明?活膩味了!」
說著,又啪啪兩個巴掌。
拓跋惕滿臉懵。
翻譯給他。
他嚎啕大哭:「我們只是路過的,沒襲擾過大明啊,是你們莫名其妙攻擊我們。」
啪!
范廣拿刀鞘抽他的臉:「少廢話,明軍即正義!」
正義你妹啊。
拓跋惕最擔心的,是後面的部民。
就不該橫穿草原,應該去阿爾金山西簏遊牧。
大明太可怕了。
難怪強大的準噶爾部逃去了謙河,和大明做鄰居太可怕。
范廣多少有點尷尬:「從實招來,你們是什麼人?」
拓跋惕說是鮮卑後裔,去鮮卑山祭祖云云。
「北魏?鮮卑?」
范廣訝異:「那你怎麼說蒙語呢?鮮卑話呢?」
拓跋惕只能解釋說,他也是最近得知自己是鮮卑後裔的,以前以為是禿巴思人。
范廣登時樂了:「你倒是會給自己冠個好祖先!」
「陛下金口玉言,鮮卑乃我華夏苗裔,乃我華夏人!」
「你個禿巴思的二狗子,算個屁啊!」
「推出去殺了!」
范廣決定,在沙漠上下鑄成京觀,立下石碑,告訴過往的商人、兵卒。
這裡是漢人領土。
誰敢越境,只有條路一條!
「不要啊!」拓跋惕求饒,說願意歸附大明。
「你願意歸附就歸附?」
范廣直接用刀鞘抽他的臉:「你當煌煌大明,是瓦剌那等垃圾貨色?什麼垃圾都收降?」
禿巴思人就在瓦剌的統治之下。
但如今謙河上游,被準噶爾部占據,回不去了。
「大人,我部部民超過二十萬。」
大魚啊!
范廣不想安置,而是想全部吃掉,憑此封侯。
但轉念一想,拓跋惕等人算是遷居,不是本地人,倒是容易被懷柔。
可大明哪裡有地方安置呢?
可不能像鄂爾多斯部一樣,拆分也不肯,非要來硬的,讓本總兵難做。
他立刻寫下奏章,稟明中樞,求中樞做決定。
「總兵大人,俘虜該怎麼處置?」
「押入包頭,用來修馳道。」
范廣垂涎背後的更多部眾。
女婿於康都封侯了,他范廣真的著急了。
京師。
曹吉祥率領營丁,進了一家審核無誤的江南籍商賈家中。
「大人,是來歸還我家的家產?」家主叫秦兆。
曹吉祥瞥了他一眼。
秦兆趕緊摸錢袋,但錢袋都是空的。
他家所有家產,都被抄走了。
好在只是審查,審查之後,自然會歸還家產的。
倒是有驚無險。
進了廳堂。
秦兆連招待客人的茶葉都沒有,上的是白水,用的是破陶碗,掉了片碴。
「大人見諒,我家家財都被抄走了,只能先用這個。」秦兆說道。
「誰抄的你家?」曹吉祥看了眼水,實在沒喝的興趣。
「是東廠。」
八成是龔輝乾的。
雁過拔毛。
「家產都登記了嗎?」曹吉祥又問。
「全都登記了,只等著官府返還呢,敢問大人,什麼時候能返還家產啊!」
秦兆覺得十分冤枉,我家本本分分做生意,憑什麼被抄家啊。
「你是廬州府人?」
「大人,我家的家資何時能返還啊?」秦兆又問了一遍。
「本督問你,可是廬州府人?」
秦兆無奈點頭:「大人,家資的事……」
啪!
曹吉祥直接一個耳光抽在他的臉上:「家資家資,你是江南籍商人,還想要家資?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啊?」秦兆滿臉懵,不解其意。
這人也是可憐。
曹吉祥昨晚正在佛堂禮佛,今日就動一動惻隱之心吧。
「帶走!」
曹吉祥不想喊打喊殺了,忽然叫住:「等等!」
他發現個怪事,這秦兆家裡,好像沒別人,就秦兆自己獨居。
獨居,住這麼大的宅子嗎?
他家這麼大個商賈,難道沒幾個女人伺候?
「你是江左盟的人?」曹吉祥目光如炬。
秦兆都懵了,什麼盟?
「這偌大的府邸,就你一個人住?」曹吉祥發現不對勁了。
「大人,賤內亡故多年。」
「小人並未續弦,家中有兩子一女。」
「兒子在外地忙生意,女兒嫁在廬州府,沒跟隨入京。」
「還有些家僕,出事後,都被小人遣散了。」
秦兆說得很詳細。
但漏洞百出。
「你的兒媳呢?」
「你這個歲數,該當爺爺了吧?」
「孩子呢?」
「你別告訴本督,你兒子不能生育?」
「你年紀也不大,一點都不想女人?」
「一個人住?糊弄鬼呢!」
啪嚓!
曹吉祥把陶碗狠狠砸在他的腦袋上。
腦袋出血了。
陶碗沒碎。
秦兆慘叫一聲:「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啪!
曹吉祥又砸一下!
陶碗還沒碎。
這玩意夠硬的啊,曹吉祥嘭嘭嘭狠砸,秦兆腦袋上全是血。
碗還沒碎。
「去,把他左右鄰居帶過來,本督親自審問!」他懷疑這個秦兆,是江左盟的人。
因為和秦老漢一樣,都是一個人在京。
「啊!」
秦兆陡然慘叫,叫聲悽厲。
曹吉祥把破碎的碗片,放在秦兆的胸口上,然後他用叫踩,使勁踩。
鮮血激射。
這破碗太堅固了,砸不碎,踩不爛。
「不要說話!」曹吉祥的食指放在嘴唇上。
疼啊!
秦兆哭嚎,我究竟犯了什麼罪啊,要受這等苦頭?王法何在啊?
這時,鄰居被帶過來。
曹吉祥隨便一指:「你,認識他嗎?」
那人趕緊跪下,說認識。
「你何時搬到這條巷子住的?」曹吉祥問。
「回大人的話,小人搬這裡有小十年了。」
「他呢?」曹吉祥指著秦兆。
「今年搬來的。」那人回稟。
「你可曾見過他的兒子,或者是家人?」
那人猶豫,半晌道:「小人還真沒注意過。」
「見過就是見過,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什麼叫沒注意過呢?」曹吉祥冷冰冰問。
那人嚇得哆嗦:「回大人,他家經常緊閉府門,很少與人往來,小人雖是鄰居,但所知實在不多。」
曹吉祥又指一個人問。
回答大同小異。
連問了三個人,都好像沒見過秦兆的家裡人。
這還不奇怪嗎?
再看秦兆。
這傢伙倒是會編故事啊。
看來江左盟的人,都會講故事。
「帶回去,嚴審!」
曹吉祥發現目標了,凡是沒有家人的,都有問題。
他一連抓了兩三個人。
有幾戶已經逃跑了。
但都派人去抓了,他們跑不掉的。
丁府。
曹吉祥站在大門口,這家是松江府的紡織商人。
「營督,這家人多,應該不是那伙人。」劉玉回稟。
「進去看看。」
曹吉祥進了宅子。
丁瑄帶著老少恭迎曹吉祥,他剛從巡捕營詔獄裡面出來,對曹吉祥恐懼到了極點。
「你倒是乖巧。」
曹吉祥落座品茶,訝異道:「茶哪來的?」
「朋友周濟的。」丁瑄則跪著。
「本官來是查案的,起來說話。」
曹吉祥仔細品茗:「味道不錯。」
丁瑄不敢說話。
「周濟你的朋友,很有錢吧?不然喝不起這麼貴的茶。」曹吉祥笑道。
「大人,是小人的岳丈大人。」
「別緊張,本督就是隨便問問。」
曹吉祥環視整個大堂。
別人家被抄走家產後,家裡毛都不剩了。
因為家人被抓走後,家丁、鄰居都會洗劫一番,估計還會被乞丐光顧,肯定不剩什麼了。
這家倒是富麗堂皇,家裡基本沒有遭到破壞。
「這家是誰抄的?」曹吉祥看向劉玉。
「回營督,是湯大人抄的。」
湯序。
這個王八蛋,肯定收了這家的銀子。
可西廠為什麼沒來二次抄家呢?
奇怪。
他的岳丈,怕是是朝中官員吧?
找了關係的。
曹吉祥站起來:「都去巡捕營詔獄坐坐吧。」
「啊?」
丁瑄嚇了一跳:「大人,為什麼還要進去啊?」
「怎麼?心虛了?」
曹吉祥掠身時,瞥了他一眼:「別這麼緊張,只要你心中坦蕩,自然會放了你。」
丁瑄臉色發白。
咬了咬牙,膝行追上曹吉祥,給曹吉祥手裡塞了塊玉。
「這是什麼意思?」
曹吉祥把玉拿出來,問他:「賄賂?」
「大人,是小人的一點孝敬。」丁瑄渾身都在抖,顯然十分害怕。
「你在怕什麼呢?拿塊玉賄賂本督?」
曹吉祥忽然湊近他:「你不會是江左盟的人吧?」
丁瑄臉色瞬變。
啪!
曹吉祥直接把玉拍在他的臉上。
「啊!」丁瑄慘叫一聲,那塊玉被拍在他的眼珠子上。
玉碎裂開來,扎穿了他一隻眼睛。
「賄賂就賄賂,拿塊假玉誆騙本督!」
「是什麼意思?」
曹吉祥厲喝:「當本督沒見過好東西啊?」
「還是把本督當成湯序那個蠢貨了?」
「什麼都不認識!」
玉從丁瑄臉上滾落。
「小人冤枉啊!不是假的啊!」丁瑄滿地打滾慘叫。
「不是假的?」
曹吉祥滿臉訝異,把碎裂的玉撿起來。
玉上染血,血色妖異。
「髒了,你來擦擦。」曹吉祥把玉丟在地上。
丁瑄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把玉放在身上,反覆擦拭,想擦乾血液。
但他用一隻眼視物,十分模糊。
「不乾淨啊。」曹吉祥怪笑。
丁瑄還在擦,渾濁的.液.體.混合著血水,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越擦越髒了,本督不喜歡。」
丁瑄只是在哭。
「既然碎了的玉,那只能當成假玉處理了吧。」
曹吉祥攤開手:「要不你再拿出一塊,此事就此作罷,你看如何?」
丁瑄後悔了,不該拿玉賄賂曹吉祥的。
怕是要事發了!
「沒,沒了!」丁瑄搖搖頭。
「真沒了?」
丁瑄十分肯定道:「真沒了!」
「本督不信呢。」
「大人,小人知錯了,但真的沒有了!」丁瑄捂著眼睛磕頭。
「那你給湯序多少東西啊?」曹吉祥問。
丁瑄下意識說沒給。
但這玉的事又解釋不清,只能說:「給了些銀票。」
「那怎麼不給本督呢?本督可是湯序的上官啊。」曹吉祥挑理。
丁瑄哭著說:「家裡真的沒了?」
「沒了?」
曹吉祥立馬變臉。
戳!
他狠狠一根手指頭,戳進他另一隻眼眶裡:「有眼無珠的東西!這玩意留著有什麼用!」
「還不如踩了!」
摳出來後,丟在地上。
曹吉祥啪嚓一下,踩碎了。
丁瑄捂著眼睛,悽厲慘叫。
「湯序給本督提鞋,你卻給他好東西,不給本督!」
「這雙招子有什麼用?」
曹吉祥厲喝:「哼,有眼無珠的東西!全都帶走!」
巡捕營在行動同時。
奉天殿正在早朝。
「范廣簡直胡鬧!」
胡濙氣得跳腳:「他為什麼要殺掉李特呢?好好的鄂爾多斯部,被他給滅了!」
「他要幹什麼?」
「難道要把漠北所有人殺光嗎?」
今早收到河套的奏章。
還有原傑的請罪書。
范廣所做所為,簡直不堪入目。
「陛下,當嚴懲范廣!」胡濙怒發賁張。
「老太傅先消消火。」
朱祁鈺也覺得范廣魯莽了。
好在范廣沒有冒功,沒本文官抓住把柄。
否則,那可真的大禍臨頭了。
「老臣快被他氣死了。」
「大好的局面,他非要鬧什麼么蛾子。」
「這下整個河套都不穩了。」
胡濙高聲道:「求陛下加封原傑為河套總督,管轄范廣!」
朱祁鈺眼睛一眯。
原傑是能臣,但終究是文官啊。
范廣是做事莽撞,但他是朕的人啊。
「老太傅先消消火。」
朱祁鈺笑道:「不就幾萬蒙人嘛,殺了就殺了。」
看吧,這才是皇帝的真面目。
他壓根就沒想過,百族一家親。
而是想化胡為漢,將天下全都變成漢人,不願意變的,就下地獄吧。
「陛下,殺些兵卒事小,但河套板蕩事大,不可不防……」胡濙認真道。
「能板蕩到哪裡去啊?」
朱祁鈺冷笑:「河套本就是新收之地,就算有人造反,也不奇怪。」
「就算造反的人,攻克了幾座城池,咱們也損失不了多少。」
「陛下!」胡濙不服。
「老太傅!」
朱祁鈺沉聲道:「非要朕說得明白嗎?」
「區區河套,掀不起風浪來。」
「告訴俞山,從山西遷人去河套,用徵兵的方式,遷人。」
「那些蒙人死了那麼多,媳婦該空出來了吧?」
「都嫁給兵卒。」
「讓兵卒在河套安家立業。」
「朕再遷些除名的宗室過去。」
「河套都是良田,多多給漢人分地。」
「至於蒙人。」
「勒令今年年底之前,學會簡單漢語,否則就令范廣大開殺戒。」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諸卿,朕跟你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朕從未將漢人之外的人,當成人。」
「不想當漢人,就去當羊吧!」
「在長城之外,漢人殺非漢人,只需要賠償一個銅板。」
「只有會說簡單漢話的人,方能發下漢人商籍,三年後通說漢語,才能變成民籍。」
就是說,歸化為漢人,也需要從賤籍開始,完全精通漢話,才能變成真漢人。
朱祁鈺第一次說出了肺腑之言。
「陛下,此舉怕是會激化漢蒙矛盾。」胡濙認真道。
「哼,還用激化嗎?」
「這不是天然矛盾嗎?」
「蒙人打我大明多少年了?殺了我大明多少百姓?侵占我大明多少領土?」
「怎麼?」
「現在變成弱勢了,就不想承認了?」
「還想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
「這是哪個傻子想出來的?」
「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在朕這裡,漢人永遠是第一等的,其餘人,皆是三等人!」
「要麼徹底變成漢人,要麼去當鬼吧!」
朱祁鈺慢慢坐下,語氣森然:「朕,討厭異族人。」
這才是皇帝的真心話。
以前皇帝不敢說出口。
因為,大明戰力很一般。
但隨著于謙打了三大勝仗,京營、邊將屢戰屢勝。
朱祁鈺頓時有了底氣。
「那陛下是要歸化蒙人,還是要殺絕蒙人啊?」胡濙問。
「一手歸化,一手殺!」
「這大明,是我漢人江山!」
「這天下,是我漢人說了算的!」
「要麼快速變成漢人,要麼就被殺!」
「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朱祁鈺一錘定音。
誰都看得出來,皇帝為了袒護范廣,無所不用其極。
「傳旨天下百官,所有罪犯往北押送,優先熱河、河套,加快速度,不要等朕下聖旨再催!」
「朕打算拆分甘陝。」
「把河套劃入陝西,把寧夏府、慶陽府、平涼府、鞏昌府、臨洮府、岷州衛、洮州衛、甘肅鎮合併建立甘肅省。」
「諸卿意下如何?」
朱祁鈺想把陝西變成內陸省份。
然後往陝西移民,從京畿移民過去,讓漢人充盈西北。
先讓陝西繁榮起來,再繁榮甘肅,然後是河西,一點點繁榮絲綢之路。
「陛下,拆分甘陝可以。」
「但微臣以為,不如拆分鞏昌府,將鞏昌府一分為二,一半劃歸陝西,一半劃歸甘肅。」
「而河套不劃歸陝西,而是成立寧夏省,把河套劃歸寧夏。」
「寧夏衛和榆林衛,加上河套,成立寧夏省。」
「而甘肅省,則從蘭州出兵,越過內長城,把守外長城,在兩道長城中間建大城。」
「再闊以沙漠,於沙漠中建城,如此一來,甘肅北面無憂。」
王竑出班道。
拆分陝甘寧三省。
「王閣老,拆分成三省,恐怕又要增加行政負擔啊。」胡濙認為拆分兩省就夠了。
王竑卻指著地圖說:「下官堅持要拆分成三省。」
「您來看地圖。」
「一旦河套丟掉,最多損失寧夏,甘陝還在手中,守住內長城即可。」
「可一旦把河套劃歸陝西,衛所是設在長城外呢?還是長城內呢?」
「無論設在哪,都吃力不討好。」
王竑認為。
這話說服了胡濙:「老臣認為可行。」
于謙則走到地圖前:「西面,收回西寧衛,沿著西海(青海湖)構建防禦。」
「整個西面便有所依託。」
「再令甘肅鎮北進,沿著沙漠構建防線,用沙漠阻擋來自北面的強敵。」
「南面,讓朵甘割讓一塊地方,把北黃河北岸全部交給我大明管理。」
「如此一來,整個甘肅也就如鐵桶一般。」
「陛下想繁榮陝甘寧,則沒有後顧之憂。」
于謙緩緩說完。
朝臣皆圍著地圖看,緩緩頷首。
「敢問陛下,陛下想以幾年為期,拆分陝甘寧?」耿九疇跪下問。
「三到五年吧,太快肯定不行,先囤積建城的木料,一點點建城,主要以建城、建造棱堡、移民為主。」
這話讓朝臣鬆了口氣。
皇帝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很冷靜的。
「陛下,恐怕五年未必能成型。」
于謙認真道:「您來看,我軍難免最好將岷州擴大到岷山東簏,連結松潘衛,這樣一來,南北都能溝通上,不需要從朵思都司借路了。」
「臨洮府需要往西、往南推幾百里,最好能依託到南黃河。」
「西面則要重新控制西寧衛,西寧衛已經荒廢多年了,重整旗鼓需要時間。」
「東西南北,全部需要建城。」
「而且西北荒蕪,建城十分困難。」
「還需要移民等等雜事。」
「微臣以為,起碼需要十年時間。」
于謙認真道。
朱祁鈺頷首:「用十年積蓄西北,三年就能重開西域,二十年後,整個西域儘是我大明疆土!」
「十年就十年!」
「朕等得!」
朝臣盡皆跪下:「陛下聖明!」
「傳旨,令寇深為寧、甘總督,原傑為寧夏巡撫,劉廣衡出京任陝西督撫。」
朱祁鈺決定,調劉廣衡出京,督撫陝西。
下了朝。
朱祁鈺在養心殿,詔見陶魯、歐鏜、段元琰。
段元琰是段思娥的兒子,名字是路上起的,他沒有大名,就叫伢子。
名字是算命先生給起的。
「你就是方瑛屢屢向朕舉薦的陶魯?」朱祁鈺寒著臉。
陶魯打了個激靈,趕緊磕頭:「回稟陛下,家翁提攜小子,乃是為了小子能面君,非小子之才。」
這回答有點意思。
朱祁鈺故意嚇他:「那是欺君之罪啊,他方瑛不知道嗎?」
「皆是學生立功心切,想在陛下面前表現,所以才求家翁力薦學生,求陛下饒命!」陶魯瑟瑟發抖。
他實在搞不懂,皇帝為什麼對他喊打喊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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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