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查清帳目,清洗戶部,大罰後要封賞!
天色擦黑。
陳韶、沈淮、宋俊和李璉四人聯袂入宮。
朱祁鈺在養心殿詔見他們。
「爾等深諳朕心啊,都坐。」
朱祁鈺心情很好:「李瑾在漠北屢立戰功,用不了多久,就是襄城侯了,賜下的世券,就是侯爵世券了。」
李璉趕緊謝恩。
「李璉,你在北鎮撫司做的不錯。」
「你在錦衣衛有些屈才了。」
「朕打算組建軍紀司,執掌天下軍中風紀,隸屬於軍機處。」
「你就入軍紀司吧,暫時做副指揮使。」
軍隊暴雷後。
朱祁鈺一直在想,如何能趁機抓住軍心呢?
軍機處只是用來架空五軍都督府。
但無法讓軍隊完全隸屬於皇家。
他需要重新構架軍隊,把軍隊攥在自己手裡。
他建講武堂,是想把將領,變成天子門生,變成他的基本盤。
只要後世之君控制住講武堂,講武堂每年都有新鮮血液注入。
那麼軍中諸將就能見到皇帝,自然不會被文官架空。
這是他建講武堂的初衷。
又建軍紀司,主抓軍紀。
配合軍中的廠衛、太監,用特務政治管理軍隊,使得軍權永遠在皇帝手中。
後面還會有完善的舉措,讓他徹底收權在手。
李璉跪伏在地,啜泣道:「陛下如此垂愛李家,李家無以回報。」
「宋俊。」
朱祁鈺讓李璉起來:「以前朕壓著宋家,伱該知道原因吧?」
「陛下愛護西寧侯府,臣等感激涕零!」宋俊執掌禁衛,和皇帝接觸時間多。
「朕本不想過早提拔爾等,所以讓宋誠等人入講武堂學習,掩其鋒芒。」
「其實以宋誠的能力,完全可獨領一軍。」
「你宋俊、宋儼、宋佑雖不如宋傑、宋偉,但也是將軍之才,還有爾等叔父宋瑾,同宗的宋玹、宋佐等人,西寧侯府堪稱滿門忠烈,都是人才。」
「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朕一直在壓制宋家,是為了你們好,恩典太重,不是好事。」
宋俊匍匐在地上,眸中含淚。
明知道這是皇帝的拉攏之詞,但還是感動、受用。
「既然爾等主動交還世券。」
「朕就允汝家一門勳爵!」
「宋俊、宋儼、宋佑,爾等三人入九門提督府,為朕執掌京營。」
朱祁鈺必須提拔宋家了。
這叫投桃報李。
宋家主動歸還世券,可見心誠。
皇帝自然要多多賞賜,以示君臣同心。
也要告訴收回世券的勛臣們,朕還會重用你們,讓你們拿回世券的。
「微臣想在宮中護衛陛下!」宋俊竟磕頭拒絕。
「朕在宮中安穩,沒有危險,你出去便能如你大兄、二兄一般,扶搖直上九萬里。」
朱祁鈺訝然。
宋俊磕頭:「啟稟陛下,微臣之才,不足以為一軍總兵,吾弟宋儼、宋佑本事皆強過微臣。」
「再者,陛下在宮中,總要有幾個貼心的人。」
「微臣願意在宮中,侍奉陛下!」
宋俊是個聰明人。
皇帝既然說了,要讓宋家滿門勳爵。
實際意思是,要放宋偉出京了。
宋偉擔任羽林軍總兵,羽林軍乃是禁衛組建的,皇帝不可能放於別人手中。
所以宋儼和宋佑,執掌的就是羽林軍。
「你呀。」
朱祁鈺嘆了口氣:「罷了,先在宮中伺候吧。」
「等有了好職位,再放出去,總在朕跟前,得不到爵位的。」
「對了,宋玹可還在人世?」
宋玹是宋琥,宋琥於洪武三十五年娶安成公主為妻,安成公主是太宗皇帝嫡三女,位分尊貴。
偏偏宋琥站在漢王那邊,洪熙元年,就被以大不敬之罪削爵了。
「回稟陛下,玹兄已經不能下床了。」宋俊回稟。
宋玹是太宗皇帝親外孫,原名宋福壽,被太宗皇帝改名為宋玹,可見太宗皇帝對他的喜愛。
「可有子嗣?」
既然要大肆提拔宋家,自然要用先用親戚。
「玹兄因四伯父之事,身體一直不好,至今只有兩女,沒有子嗣。」
宋俊卻說宋玹有三個庶弟。
但都不是安成公主的血脈,朱祁鈺也就沒了提拔的意思。
「可有本事?」
「微臣不敢欺瞞陛下,皆是中人之姿,但都是老實本分的。」宋俊道。
「皆入宮做侍衛吧,朕考校考校。」
說完了宋家。
朱祁鈺則看向了陳韶,他已經收到消息,是陳韶找其他三家,主動獻上世券的。
「陳韶,你的本事不比李瑾差。」
朱祁鈺讚揚他:「明年東北要打仗,雲南也有仗可打,你是想去東北呢?還是想去雲南?」
陳韶也想說留在宮中伺候皇帝。
但宋俊已經說了,他再拾人牙慧,就貽笑大方了。
「回稟陛下,微臣願意去東北,率領騎兵馳騁,才是微臣的願望!」
陳韶永遠也忘不了土木堡。
他的兄長死在土木堡。
遂安伯的榮辱,全毀在土木堡之戰上!
一日不能雪恥,遂安伯府就永遠無法抬頭。
再者,去雲南清剿土司,戰功遠不如在馬上更大,陛下想重開西域,自然要一路往西打。
陛下還要恢復蒙元疆域,那肯定是馬上的戰功最多。
「好!」
朱祁鈺笑道:「東北打仗,朕讓你去!」
「陛下,微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陳韶立刻道。
「說!」
「微臣想請陛下賜婚!」陳韶把情況描述一遍。
李璉和沈淮滿臉震驚。
「陳塤的女兒,乃是正派伯爵之女,此二女在貴妃宮中伺候。」
「朕見過的,確實如陳韶所說,賢良淑德。」
朱祁鈺看向李璉和沈淮:「你二人可有福了,此二女頗有禮法,又是名門嫡女。」
「在宮中歷練三年,嫁出去自然還要高人一等。」
「朕下旨賜婚,此二女出宮時,便封孺人,宮中再補貼一份嫁妝。」
「從宮裡出去的宮女,那肯定要高人幾等的,體面不能丟。」
「李璉,沈淮,你倆怎麼看?」
朱祁鈺看向他倆:「你倆要是不同意,如此佳女朕可賜婚給別人了。」
沈淮感激涕零。
他家焦頭爛額,沒想到陳韶還願意和他家聯姻,足見患難之交。
別看陳塤死了。
陳韶只是叔叔,但陳韶視若己出,連帶著和陳韶不睦的陳瑄,也疼愛兩個侄女。
所以說,這兩個女兒,和陳韶之女,沒有區別,甚至還要更尊貴一點。
李璉啜泣道:「微臣面丑,連累了孩兒。」
「以前家中冷清,無人願意說媒。」
「直到吾弟李瑾被陛下看重,媒婆恨不得踩爛吾家門檻兒。」
「但微臣卻深知人情冷暖。」
「不願意讓微臣之子,娶那阿諛奉承之徒。」
「遂安伯不嫌吾貌丑,推己及人,吾自然願意為吾子迎娶佳女。」
「又有陛下賜婚,又欽封孺人,如此浩蕩恩澤,微臣若拒絕,豈不是傻子?」
李璉這話,惹得朱祁鈺哈哈大笑。
孺人是命婦中的七品,最底層的命婦。
沈淮也不拒絕啊。
這好事,拒絕了豈不是傻子?
宋俊看在眼裡,頗有些嫉妒。
他宋家女兒更多,是不是也該和陳韶、李瑾聯姻呢?
「馮孝,傳下聖旨,賜婚!」朱祁鈺本想扶持李瑾做新山頭,看陳韶這意思,有心搶山頭啊。
這陳韶背後有高人指點。
也好,良性競爭即可。
「朕打算重建金吾軍,整合金吾四衛,定額三萬人,沈淮,你出任右總兵。」
朱祁鈺沉吟:「左總兵朕還需要思量思量。」
沈淮沒想到,升官了。
朱祁鈺把四衛合一,雖是軍,其實還是四衛,只是在指揮使的官職上面加左右總兵。
意思是,禁衛也可能隨時出兵打仗。
出兵打仗時,四衛就會整合成一軍,這是給四衛立功的機會,安四衛兵卒的心。
同時,朱祁鈺還有一層深意。
二十六衛,朱祁鈺要打造成六軍,合計十八萬人,從各軍中挑選精銳,入京填充。
再加上九門提督府,養馬軍、侍衛軍等等,合計超過三十萬人。
合稱京營。
這樣一來,京營就完全攥在皇帝手中了。
原京營則慢慢替換出去,去新占的領土充當邊軍去。
以後京營的基層軍吏,則由講武堂出來的人擔任,軍紀司糾察風紀,使得軍權完全攥在皇帝手中。
又聊了一會對軍中的構建。
四人磕頭退下。
朱祁鈺看了眼馮孝:「把廠衛、巡捕營的賞賜發下去吧。」
「奴婢遵旨!」
「回來,調王誠入軍紀司擔任提督太監,懷恩出宮,暫任九門提督府鎮撫太監。」
馮孝訝然。
按理說,懷恩是得不到皇爺百分百信任的。
為什麼派去擔任九門提督府的鎮守太監呢?
「懷恩有能力,想做事,卻得不到施展的機會,去軍中試試吧。」朱祁鈺調王誠去做軍紀司太監。
足見皇帝對軍紀司的重視。
馮孝猜測,軍紀司是用來挾制整個軍中的。
「讓王誠入宮。」
朱祁鈺活動一番,然後繼續處置奏章。
而在宮外。
王爺一條街。
整條街原來是商賈的住宅,後來商賈沒了,被收歸宮中,目前用來暫時安置諸王和宗室。
為了方便諸王,皇帝又在這裡設了臨時宗人府。
其實是不允許諸王出這條街的。
「許公公,陛下是什麼意思?」周王害怕。
剛被皇帝收拾完。
諸王現在還心有餘悸。
許彬代表宗人令朱祁鎮,淡淡笑道:「皇爺請諸位王爺商量,咱家可不敢揣測天心。」
周王吃個軟釘子:「敢問宗人令是什麼意思?」
「漠北王也沒有意見,請諸位王爺參詳。」許彬笑道。
惡人就是讓我們諸王來當嘍?
皇帝是真損啊。
他要幹掉慶王,讓諸王背鍋,令其自相殘殺。
「這……」周王也不好說啊。
魯王抬頭,仰望星空;蜀王裝痴呆;秦王乾脆看著自己的鞋尖,諸王誰也不想背鍋。
「皇爺就給了一個時辰,如今已經過半了,咱家還要入宮向皇爺稟報呢!」
許彬完全代入了太監這個新身份。
他不代入也不行啊。
他兒子多,都在宮中當侍衛,敢不用心,兒子遭殃。
「耽擱了皇爺休息,誰也吃罪不起!」許彬冷笑兩聲。
周王咬了咬牙:「就處死慶王妃,再令慶王閉門思過!」
諸位頷首,仿佛在說,這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
「完了?」
許彬沒想到,諸王隔靴搔癢,完全在敷衍。
皇爺的心思,你們是真不懂呢?還是裝傻呢?
「公公,按照祖制這已經是很重的懲罰了。」周王舔著臉道。
「謀害親母,處死一人,就結束了?」許彬覺得諸王在耍他,輕視他。
許彬也不知為何。
變成太監之後,他特別看重別人的目光,變得十分敏感、脆弱、充滿懷疑。
「要不就誅其族!」
反正一個王妃的家族是外族,死了就死了,周王也不心疼。
許彬看周王一本正經的樣子,忽然笑了。
「咱家便將周王所說,稟報入宮了。」許彬懶得扯皮,作勢要走。
周王趕緊拉住他:「許公公,這不是討論嘛,您這麼著急幹嘛!」
連南宮的一個太監,堂堂周王都得巴結。
宗室徹底沒落了。
許彬瞥了他一眼:「周王,做不了主就閉嘴!」
周王臉色一變:「這不是討論嘛……」
「你討論出什麼了?」許彬質問。
「這……」
周王年紀大,雖不是宗室里最年長的,那也是長者。
被皇帝羞辱,也就忍了。
偏偏連個南宮的小太監,都敢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堂堂親王,難道連個太監都不如?
「這什麼?不會說話就閉嘴!」
許彬陡然爆喝:「還有一刻鐘,抓緊拿出個結果,皇爺在等著呢!」
「一群不知忠孝的東西!」
「讓皇爺等爾等,爾等算個什麼!」
許彬破口大罵。
本來義憤填膺的諸王,竟慢慢垂下了頭,眸中憤懣,手腳很老實,不敢動彈。
「哼!」
「咱家是給爾等臉面!」
「換了廠衛在這裡,早就大耳摑子抽你們了!」
「敢讓皇爺等著,活膩味了!」
「快點,拿出個章程來!」
許彬厲喝。
然後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
盯著站立的諸王。
周王心中憤懣,太監何時能騎在王爺的頭上了?這還是大明朝嗎?
朱祁鈺,你的子孫,早晚也會被太監欺辱!
「只能請宮中做主了。」蜀王小聲表達不滿。
「皇爺的口諭,是怎麼說的?」
「忘了!」
「沒肝沒肺的東西!」
許彬厲喝:「快點拿出個章程!咱家入宮還要需要時間呢!」
「若讓皇爺苦等,咱家遭殃,回來就讓你們遭殃!」
諸王面露不忿。
憑什麼太監,也敢騎在諸王頭上撒野?
晉王小聲道:「要不就賜死慶王,讓世子繼位便是。」
頓時引起諸王怒視。
許彬看著時間。
慢慢站起來,直接出了宗人府。
「許公公留步啊!」蜀王趕緊追上去。
許彬回眸,怪笑道:「時間到了。」
「你們是王爺,皇爺不能把你們怎麼樣。」
「但咱家就不一樣了,咱家是做奴婢的,若惹了皇爺不快,就是自己皮子緊了,咱家可不敢怠慢。」
蜀王裝傻:「還有一點時間,再商量商量!」
許彬拂袖而去。
乘坐嬌子入宮。
「你們死保慶王,想過沒有,若陛下震怒,咱們怎麼辦?」晉王惱怒。
諸王怒視他。
今天保不住慶王,明天倒霉的就是我們!
皇帝要削掉親王爵,想過沒有,你變成了郡王,嫡長子是郡王,其餘兒子就都成了鎮國將軍了!
什麼郡王能參政,那都是皇帝收回爵位的新花樣!
就算宗室當了大臣,又能如何?
真能像漢朝那樣,當大將軍嗎?
不可能的!
皇帝對親哥哥、親侄子都那麼苛刻,我們算什麼?
今天收回親王爵。
明天呢?
誰知道皇帝明天會做什麼!
而在成國公府。
一片哀鴻。
朱佶聞聽皇帝追封先祖為親王,又哭又笑。
追封是給外人看的!
活人是得不到實惠的。
反倒是世券,才是成國公府的根本。
朱佶回想著老母親臨死時的叮囑,他決定改變自己,為母親掙回世券來。
他連夜入宮謝恩。
與此同時。
于謙正在泰寧侯府上。
陳桓恭恭敬敬將世券奉上。
他父親陳涇,實在沒什麼可吹的,宣鎮之戰,設伏還屢戰屢敗,沒被訓斥就不錯了。
要不是皇帝垂憐,泰寧侯就被掃進歷史垃圾堆了。
陳桓在宮中擔任侍衛,三個兒子都在講武堂里學習,他自知能力不濟,反而希望兒子能成才。
所以于謙過府,他就立刻奉上世券,同時有巴結之意。
「汝父泰寧侯被派去鎮守甘肅,可見深得陛下垂愛,爾等在宮中侍奉,盡心盡力才是。」
「下官謝首輔提點!」陳桓跪在地上磕頭。
于謙聽說陳韶等四人將世券奉於宮中,他鬆了口氣。
最後一站,平鄉伯府。
而平鄉伯和永順伯,已經將世券追著于謙送來了。
而在戶部。
耿九疇下了朝,便大發雷霆。
「爾等真以為本尚書不會殺人?」耿九疇氣炸了。
他真沒想到啊。
戶部竟然欺上瞞下到了這個地步。
就在他眼皮底下糊弄他。
問一個人,就裝傻充愣。
把他耿九疇當傻子一樣耍。
「查,給本官細查!」
耿九疇坐在府衙上:「傳令下去,所有人不許擅離職守,何時自查完畢,方能下值!」
「無論病痛,無論何事,都給本官忍著!」
「不將戶部犁清,本官無顏面見天顏!」
「累死在任上,本官為他請一個好諡號!累不死的,就給本官查!查清楚為止!」
耿九疇帶過兵,一身煞氣。
戶部瑟瑟發抖。
第一步就是查帳。
他從國子監借來監生,讓監生來查帳。
六部都在自查中。
而在宮中。
朱祁鈺收到宗人府的奏報。
「既然周王要處死慶王妃,就由他親自動手吧,讓諸王去圍觀。」
朱祁鈺沒得到滿意答案:「讓許彬做監斬。」
「至於慶王……先暫時這樣吧。」
「諸王是不想順著台階下啊。」
「讓錦衣衛去查查周王,給周王一個驚喜。」
馮孝趕緊磕頭:「奴婢遵旨。」
朱祁鈺問:「宮門落鎖了嗎?」
「回皇爺,已經落鎖。」馮孝回稟。
「讓朱佶入宮,畢竟死了母親,朕安慰安慰他吧。」朱祁鈺對朱儀在廣西的戰績不滿意。
那是因為有歐信、陶成這個怪胎,珠玉在前。
其實朱儀的戰績和以前比,是可以的。
「奴婢遵旨!」
朱祁鈺嘴角翹起:「宮中四個嬪妃懷有身孕了。」
「皇爺,淨室房已經準備好了女子。」馮孝秒懂皇帝的心思。
「朕記得宋家送入宮一個老姑娘,可有此事?」
「皇爺好記性,乃是故西寧侯嫡二女,名叫宋淑清,今年已過三十,如今在尚食局任官。」
年齡大了些。
但適合拉攏宋家。
「今晚送朕這來。」朱祁鈺道。
「奴婢遵旨!」
這時,朱佶進來,含淚謝恩。
「朱佶,平陰夫人性情剛烈,乃女子楷模。」
「你乃平陰王嫡子,自當奮勇直追,不可輕怠。」
朱祁鈺沉吟:「朕看你對帶兵實在沒有興趣,正好朕要建軍紀司,你入軍紀司吧。」
朱佶一愣,沒想到,皇帝竟真要重用他。
難道皇帝收回世券,真的只是敲打?
「微臣謝陛下恩典!」朱佶哭著說。
「進了軍紀司,好好干,朕自然不吝惜賞賜,若你有功,也可賞符賜爵。」
朱祁鈺道:「平陰王妃下葬之時,朕會親自去扶靈。」
朱佶感激涕零。
成國公府還是要安撫一番的。
而在廣西,思恩府。
方瑛正在包圍思恩府土司,思恩府土司覃氏,號稱廣西三大土司之一。
方瑛率領重兵,一個寨子一個寨子的清剿。
難度非常大。
越靠近雲南的土司,越沒有開化,越難清剿。
此時,方瑛收到中樞的旨意,對著紫禁城的方向磕頭謝恩。
戰事還在繼續。
但他已經開始思考,如何治理廣西。
「總督大人!」
「學生有一個想法!」
「不知該不該說!」
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年人,在帥帳里,臉上帶著稚嫩,嘴角尚有絨毛,卻一本正經的行禮。
方瑛來了興趣。
這孩子叫陶魯,是陶成的兒子。
因為陶成數次舉薦其子,說其子早慧,必有作為,求方瑛代為調教。
而聖旨中明示,恩准陶魯入講武堂學習。
「說來聽聽。」方瑛笑道。
而帥帳里的將軍哄堂大笑,笑話這個嘴上沒毛的小崽子,懂什麼治理國家啊。
陶魯不聽其他,慨然道:「總督大人。」
「我軍雖攻克廣西所有土司。」
「但是,土司如星火,雖然衰弱,卻未熄滅,未來仍有燎原之勢。」
「此戰之後,陛下必然封賞廣西諸將。」
「這些將領,多為屢立戰功的蠻將、土人。」
「朝堂封賞之後,他們就會成為新的土司,照樣不聽中樞之令。」
「所以學生說此戰乃徒勞無功也。」
這話引起帳中將領大怒。
方瑛卻擺擺手,陶魯這小子不簡單啊。
他可不一個簡單的將軍。
他不止會打仗,更懂政治。
陶魯說得非常對。
把這些蠻將分封下去,就會形成新的土司,廣西此戰看似功高,其實徒勞無功,損兵折將。
「你有何辦法?」方瑛問。
陶魯呲牙而笑:「總督大人,此事易解。」
「教化,移民,遷徙!」
「做好了,廣西此戰,才能竟全功!」
方瑛慢慢站起來,看著陶魯的眼光充滿讚賞:「你入了京師,必然會入陛下法眼,屆時你必鶴鳴九霄!」
「陶成不止自己能打仗!」
「還生了個好兒子!」
「我方瑛不如也!」
方瑛哈哈大笑。
帥帳里的將軍一個個傻眼,哪裡厲害了?
陶魯卻謙遜地拜服:「小子不敢當總督大人如此盛讚,此生只求精忠報國,別無他求!」
「好!」
方瑛把他扶起來:「你所說的教化,是讓本督教化蠻將,令蠻將歸心。」
「然後再從江浙移民,填充廣西。」
「那遷徙呢?」
陶魯明白,方瑛在考校他。
若通過方瑛的考校,方瑛一定會上書給陛下,誇讚他的才華,他的未來會暢通無阻。
所以他短暫思索後,恭恭敬敬一禮,認真道:「學生淺見,請總督大人品鑑。」
方瑛讓他說。
「學生雖在學,卻也知聖天子之豪氣。」
「聖天子想收復交趾,全我漢家疆土。」
「是以學生在想,將不受教化之人,遷徙去交趾之地,這些人不仰我天朝文化,尚未開化。」
「便讓其去做一隻攪擾交趾安寧的魚兒。」
「讓安南亂起來。」
「等安南內部打至筋疲力盡,吾軍便能輕易收復交趾。」
陶魯說到一半,表情猶疑,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全都說出來,你年少輕狂,說錯了也不是罪責。」
方瑛想看看,這個陶魯的才華邊界到底在哪。
陶魯躬身行禮,認真道:「我朝拋棄交趾,乃前車之鑑。」
「蓋因交趾不服王化,不願意內附為漢民。」
「此乃人之野心也,人之常情。」
「是以,再次復交趾之地,不宜循規蹈矩,應行厲法,鞭策其民,令其知痛。」
「知痛方能伏威,伏威方能仰慕天朝。」
「所以學生認為,應該儘可能地讓安南內亂,讓安南流血,直至鮮血流干,方能為吾大明所用!」
陶魯這個辦法,就是挑唆安南內鬥。
把廣西不服王化的蠻族,趕去安南,讓他們在安南廝殺,在安南內亂。
說白了,就是打代理人的戰爭。
給廣西休養生息的時間。
至於誰不服王化,就是強幹弱枝,族群大的,不好吞併的,就往南趕。
讓他們去安南當土霸王。
安南也是個統一國家,面對內亂,自然要撫要剿,大明在後面使壞,安南一個小國,能有什麼辦法?
方瑛慢慢露出了笑容,讚賞道:「國朝又要多一位常勝將軍了!」
「小子不敢當!」陶魯訝然,沒想到方瑛給他這樣的評價。
但他自小苦讀聖賢書,他不喜歡做武將,喜歡當文官。
「本督會親自給陛下寫信,舉薦你入宮做侍衛。」方瑛讚賞道。
如此美少年,可不能放過啊。
陶魯沒想到,方瑛竟這般錯愛。
「學生雖不敢拂總督大人美意。」
「但學生還是想入講武堂學習。」
「學生雖有口才,卻不過是紙上談兵,不值一提。」
「尚需苦學,方能做出一番功業來!」
陶魯的回答,讓方瑛更加滿意。
若陶魯興奮得手舞足蹈、自驕自滿,反而說明,他的能力就僅止於此了。
「好!」
方瑛打量陶魯:「陶魯,年紀幾何?可有婚配?」
陶魯訝然:「回稟總督,學生年十七,尚未婚配。」
「吾家幼女年方十四,如今在宮中侍奉,正好與你年齡相配,本督願招汝為婿,你可願意?」
方瑛可不打算放過陶魯。
陶魯這個人,註定要大放異彩的,註定是赫赫名將。
「啊?」
陶魯驚住了,趕緊跪伏在地:「自古婚事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學生如何做主?」
「還請總督大人告之學生之父,由父親大人決定。」
他明顯十分慌亂。
畢竟還是少年人。
「哈哈哈,剛才侃侃而談的陶自強,怎麼臉還紅了?」
「你這個女婿啊,本督招定了。」
「還要請陛下賜婚,哈哈!」
方瑛哈哈大笑。
帳中將軍皆在笑,但明顯在苦笑,嫉妒地笑。
這位是兩廣總督啊,陛下的親家。
那是簡在帝心的大人物。
能做他的女婿,未來仕途必定平步青雲。
誰不嫉妒?
陶魯傻笑。
方瑛是越看越滿意。
「這恩思府,你看該如何平定?」方瑛又問陶魯。
陶魯看著地圖,也不知道該讓一讓其他人,直言不諱道:「學生認為,恩思府應該和田州府一起處理。」
「此兩府最大的土司乃古零土司,覃氏。」
「學生認為,直接平定覃氏,十分困難。」
「不如先剪其羽翼,逼其內附,然後用他們的兵,去打慶元府。」
「等其軍遠去,我軍再令人偷偷攻克其老巢!」
陶魯這辦法十分陰損。
同時也在徹底敗壞明軍建立起來的信譽。
土司能和大明相安無事。
主要是大明用了百年時間建立起來的良好信譽。
但從朱祁鈺下旨犁清廣西開始,信譽已經正在逐漸崩塌。
陶魯這個辦法,雖然取巧。
卻容易讓明軍在本地失去小土司的支持。
方瑛沉吟:「那未來如何治理呢?」
陶魯卻笑了:「全都趕去雲南,何必治理呢?」
這個辦法也太損了。
但確實如此,他方瑛是兩廣總督,管不到雲南,把廣西境內的土司,趕去雲南,最多被皇帝申斥。
「小子願意去說服覃氏投降!」陶魯自告奮勇。
方瑛卻捨不得。
陶魯卻道:「總督安心,覃氏半漢化,絕非那種目不識丁的土人,而且學生是本地人,他們總能相信學生幾分。」
方瑛只能同意。
派給陶魯一千人,陶魯去白山,說降古零土司。
與此同時。
歐信已經到了廣東肇慶。
一路強打過來。
部眾已經高達十幾萬。
沿途城池補給,已經愁壞了各地知府、知縣。
廣東本來沒有戰事。
被歐信這麼一攪和,風聲鶴唳。
歐信卻不管不顧,一路強打,見著土司就打,但他打完之後不許土司洗劫,把土司的土地交給當地縣官。
這一點讓各地縣官讚賞不已,一方面是保留人口,最重要的是分潤戰功。
歐信是會做人的。
所以不等方瑛報功,各地縣官已經報功給知府上,知府又層層報與中樞。
導致歐信的戰功,是廣西諸將里,傳到中樞最快的。
在肇慶府的他,收到了皇帝的聖旨。
雙手捧著銅符,激動地拜服在地,這段時間的苦並沒有白吃,皇帝在中樞都看著呢。
他偷偷計算一下,以自己的功勞,應該能當廣西副總兵了。
若是能再平定廣東土司。
一定能獲封爵位。
他完全放飛自我了,開始絞爛整個廣東。
老子要的是爵位!
就用土司的腦袋換!
廣西不斷報捷。
朱祁鈺正在享用宋淑清。
還是成熟的有風情,他最喜歡。
「為何不嫁呢?」朱祁鈺想不通,作為宋瑛的嫡女,怎麼可能嫁不出去呢?
而且宋淑清雖不是國色天香,但起碼長相正常,性格溫婉,頗有大家閨秀風範。
不應該嫁不出去啊?
「臣妾不敢欺瞞陛下!」
她要爬起來跪下,朱祁鈺則攬住她:「就在這說。」
「臣妾有疾,自小便體弱多病。」
「家父在時,愛護臣妾,不忍臣妾外嫁。」
「就留在家中,留到了現在。」
宋淑清道:「臣妾也是入宮之後,在尚食局每日操勞,本以為會病死的,卻不想,身體竟然好了許多。」
朱祁鈺明白了,閒的。
「而且,臣妾恐無法生育,還請陛下千萬不要責怪臣妾家人!」
宋淑清說到這裡頓時哭泣起來。
更多的是驚恐。
她這是暗疾,沒有報與宮中。
她被皇帝臨幸,又是皇帝臨時起意。
所以,沒有報備的機會。
朱祁鈺則安撫她:「莫急,朕不會因此而苛責你的,有病便要醫治,醫治不好也無妨,朕會疼愛你的。」
宋淑清訝然。
她以為,說出這句話,皇帝會立刻厭惡她的。
卻不想皇帝在安慰她。
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選中,是皇帝要拉攏宋家,可看皇帝的眼神,不太像拿她做籌碼。
「怎麼?不信朕說的?」
宋淑清趕緊請罪。
朱祁鈺翻身坐起來:「朕之前也沒有子嗣,天下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朕,所以朕能理解你。」
「無法生育,不是你的錯。」
「是命也。」
「你已經這般可憐了,難道朕還要奚落你一番?」
「朕是男人,選擇你,縱然有諸多考慮,但既然朕納了你,自然不會輕視你。」
「過些年,朕會想辦法封你為妃,不讓你在宮中受了委屈。」
朱祁鈺安撫她一番。
宋淑清眸中流露出感動。
她雖得父兄愛護,但終究因為疾病,沒法外嫁,在家中肯定受了很多白眼,那些婆子丫鬟都在私下裡議論她、諷刺她。
她都知道,但為了不給父兄添麻煩,她就權當忍耐了。
入宮後,她反而暢快。
因為在這裡,她不必面對流言蜚語。
而被皇帝看重後,流言蜚語一定會席捲而來。
她反而害怕。
「你就住在淑妃宮中吧,淑妃醫術高明,為人寬和,說不定能治癒你的身體,起碼她不會欺負你便是。」
朱祁鈺環著她,溫聲細言。
看著她充滿憂慮的眼神,頓時心生憐憫。
命運總是對人這般刻薄。
「臣妾謝恩!」宋淑清眼角含淚。
「在宮中也不必在乎誰的眼光。」
「你是朕的女人,雖封為選侍,但也不允你逆來順受。」
「誰敢欺辱你,打罰便是。」
朱祁鈺叮囑:「莫要怕誰,有事便找朕,朕給做做主!」
在宋淑清眼裡,皇帝一直都是極為嚴厲的。
不苟言笑,動不動就發怒。
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和顏悅色的皇帝。
原來,他竟這般溫柔……
說了許多,才睡下。
翌日早晨,他神采奕奕鍛鍊。
身體是最重要的。
他過苦行僧般的生活,就是想要擁有一副健壯的體魄,身體好才能長壽。
上了早朝。
「廣西又傳來捷報,這個歐信啊,有名將之資!」
朱祁鈺讓閣部封賞。
「今日怎麼六部尚書都沒來呢?」朱祁鈺訝然。
「回陛下,六部尚書都坐鎮六部衙門,正在自查,昨晚上一夜沒睡。」姚夔稟報。
朱祁鈺頷首:「議事吧!」
戶部。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
帳目,全都對不上!
「哈哈哈哈!」
耿九疇失心瘋似的大笑:「本官還在奉天殿上,為爾等說情,卻沒想到,本官才是那個大傻子!」
「你們要幹什麼!」
「孟鑒,你來告訴本官!」
孟鑒是戶部右侍郎,在戶部有十幾年了。
他趕緊跪在地上:「大人,微臣也不知道啊!」
「你是右侍郎,你不知道?」
耿九疇看向倪謙:「你也不知道?」
倪謙趕緊跪地:「下官剛調入戶部不久,哪裡知道啊!」
耿九疇樂了。
「那你就一點都不查嗎?」耿九疇問倪謙。
倪謙更傻眼,您都不查,我查個屁啊。
「你們是不是也和倪謙一樣,一問三不知呢?」
「一定是!」
「本官都想到了。」
「呵呵!本官發現了,爾等都是滾刀肉!」
「本官一問,爾等便一問三不知!」
「想糊弄本官?」
「還是想讓本官背鍋啊!」
耿九疇徹底爆發了:「以前本官以為,廠衛做事,禍國殃民,現在看來,廠衛不做,爾等貪得更狠!」
「刀來!」
耿九疇也是帶過兵的。
一伸手,就有人把刀送上。
他直接放在孟鑒的脖子上:「你說,帳目為何不對?」
孟鑒是宣德年六年的進士,在戶部十幾年了,資歷老身份老,卻一問三不知。
「尚書大人!」
「這是戶部,您是戶部尚書,不是東廠番子!」
「您要走正當程序!」
「不能對下官用私刑!」
孟鑒厲吼:「您不能……啊!」
忽然,一聲慘叫。
耿九疇直接把他的耳朵切下來了!
「本官確實是戶部尚書!」
「確實不能用私刑!」
「但是,本官受不了了!」
耿九疇暴跳如雷:「剮了你,本官親自去奉天殿上請罪,求陛下剮了我耿九疇!」
「本官告訴你!」
「本官不怕死!」
「就算本官死了,陛下也會查!」
「把六部,查個乾乾淨淨!」
耿九疇發瘋。
孟鑒捂著耳朵慘叫。
耿九疇卻把刀換到了另一邊。
「不要割了,不要啊!」孟鑒慘叫個沒完。
「說!」
耿九疇厲吼。
整個戶部,幾百個官員,全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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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