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朕要讓漠北人,對景泰帝的恐懼深入

  第182章 朕要讓漠北人,對景泰帝的恐懼深入骨髓!

  仁壽宮。

  孫太后盯著茶盞愣了很久。

  後宮兩位妃嬪,都懷有身孕。

  被人戳脊梁骨當絕戶的皇帝,竟然有兒子了!

  就算這次沒生兒子。

  但兩個妃嬪受孕,說明皇帝身體沒有問題,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妃嬪受孕的!

  有兒子是早晚的事。

  聽說皇帝昨晚臨幸了胡貴菊。

  今天宮中伺候的宮女兒們,個個躍躍欲試,想要攀龍附鳳。

  她徹夜未眠。

  枯坐一夜。

  心中那殘存的一絲希望,也在破滅中。

  今早的東宮,也是雞飛狗跳。

  朱見深穿著太子冕服,跪在乾清宮門外,請求皇帝廢除太子,改立東宮。

  聲音很大,連軍機處的官員都側目觀看。

  但皇帝此刻卻在咸安宮。

  「皇兒,這是真的嗎?」吳太后淚流不止。

  她是個沒腦子的女人。

  以前沒孫子時,她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經歷了苦難曲折,才知道幸福生活的難能可貴。

  「貴妃和淑妃皆懷有身孕。」

  朱祁鈺沒細說,因為吳太后不懂政治風波的殘酷。

  「母親,朕希望您能出面,主持後宮,護佑妃嬪。」

  吳太后就等這一天呢。

  孫太后主持後宮,她早就想和她比一比了。

  但皇帝和她關係冷淡,又認為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也不敢跟皇帝提出來,只能這般忍著。

  這次機會來了!

  看著吳太后忘乎所以的樣子,朱祁鈺皺眉:「母親,您做東宮太后,她做西宮太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朕請你出山,是護佑懷孕的妃嬪。」

  「明白嗎?」

  吳太后臉上的笑容僵硬:「皇兒,那老妖婆對你甚是不恭敬,又可能傷害皇孫,何不藉機……」

  她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朱祁鈺眯著眼:「母親,您能整飭後宮嗎?」

  吳太后剛要說能。

  但仔細想想,後宮裡貴女扎堆,各懷心思,極難管束,連唐貴妃的話都不聽。

  可把孫太后請出山後,宮中的妖風邪氣都被壓制下去,這些宮娥聽話順從,恭謹無比。

  這就是能力。

  「皇兒,母后雖在深宮,卻也知道于謙打了大勝仗,漠北再無強敵,咱大明已然進入盛世。」

  「你又何必還要苦著自己呢?」

  「這後宮裡,論尊貴,誰尊貴得過哀家與伱?」

  吳太后冷冷道:「只要你肯放權給哀家,不聽話的就打殺了,哀家看看誰敢反!」

  這就是吳太后的弱點。

  誰哄她開心,誰就是好人。

  忠言逆耳,有時候說壞話的反而是好人。

  分不清好賴,做事喊打喊殺,如何管束得了後宮?那些女人,能殺?敢殺?

  人家是不敢反,但可以換皇帝!

  也可以讓皇帝暴斃!

  反觀孫太后,就會用人。

  針對每個人的性格特點,去用他們,該用用、該打打,立下規矩,不殺人,卻懂調教,才使後宮平靜如水。

  「母親,打打殺殺並不適合這後宮。」

  朱祁鈺認真道:「您想想,後宮美人千千萬,朕為何非要第一個寵幸胡氏呢?」

  「甚至因此,老太傅在朝堂上和朕頂牛,朕樂呵呵賠罪,知道為什麼嗎?」

  吳太后天真地看著兒子:「她漂亮?」

  無語!

  朱祁鈺無奈笑了起來:「母親,所以你只做好東宮太后便好,關注著兒媳肚子裡的孩兒便好。」

  吳太后聽出來了,兒子嫌棄她政治水平低下。

  她本來就沒學過嘛。

  做妾的,自然是以瑟娛人。

  她自幼便被人這般訓練,她只懂得哄男人開心,不懂什麼政治,也不許她懂。

  「那……」吳太后心有不甘。

  「母親只要時時看著兒媳便好。」

  「朕前朝還有事,就不陪母親了。」

  朱祁鈺站起來:「傳旨,令吳岸回京。」

  吳太后眼睛一亮,剛要說話,卻碰上朱祁鈺冷漠的眸子。

  「朕給吳岸最後一次機會,他做不好事,就去閻王爺那報導吧。」

  朱祁鈺森然道:「母親,你要告訴吳岸,別打著朕的旗號,在外面行事,記住了,他只是個白丁!」

  吳太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皇帝在敲打她!

  告訴她,這宮中,最重要的是兩個妃嬪。

  你千萬別仗著是皇帝親母,便讓兩個懷有身孕的妃嬪來咸安宮站規矩。

  朕讓你照看妃嬪,不是讓妃嬪站規矩的!

  傷了肚子裡的孩子。

  朕就翻臉不認人!

  噗通!

  吳太后定定坐在軟塌上,驚魂甫定。

  「太后娘娘……」連仲趕緊過來,扶住她。

  「皇兒的眼神,怎麼那般嚇人,他、他和以前太不一樣了……」吳太后哆哆嗦嗦地說,肝膽俱顫。

  「皇爺是敬著您的。」

  連仲可不敢說挑唆的話,若被皇帝知道,他就會被沉入水裡。

  出了咸安宮。

  朱祁鈺目光陰沉:「馮孝,在回京路上,敲打敲打吳岸,讓他拎得清自己,別以朕的舅舅自居,什么舅舅,哼,他的富貴,都是朕賜的!」

  「奴婢遵旨!」

  馮孝知道,皇爺最討厭,把自己當成皇爺長輩的親屬。

  他沒乘坐御輦,步行進入仁壽宮。

  仁壽宮宮人跪迎。

  多少宮娥向皇帝獻媚,朱祁鈺視而不見。

  走進大殿,躬身行禮:「請問皇太后聖躬安!」

  「哀家安,起來吧。」孫太后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朱祁鈺坐在床桌右側,和孫太后共用一塌。

  「朕來,是向皇太后賀喜的,後宮妃嬪終於有了動靜,等孩兒誕生,朕要開太廟,告慰祖先!」

  孫太后笑容僵硬。

  開太廟,僅僅是告慰祖先嗎?

  也可殺宗室吧!

  「皇帝後繼有人,哀家心裡也是高興的。」孫太后強顏歡笑。

  「朕知道皇太后的心。」

  朱祁鈺手指在膝蓋上敲:「本來朕也挺開心的,想著獨樂不如眾樂。」

  「但宗室里的將軍們,實在不堪重用。」

  「他們答的試卷,朕讓人送過來,皇太后也開開眼。」

  「都是咱們朱家人,您看看也無妨。」

  「那是真的,個個不中用啊。」

  孫太后咀嚼,皇帝是什麼意思?

  「朕氣到發昏。」

  「真的。」

  「殺了幾個!」

  「就降格宗室將軍,所有人降一級爵位!」

  「沒有爵位的,統統打發去漢州都司種地去了!」

  「有爵位的,朕讓他們去京畿種地,磨礪一番,看看能不能磨礪出幾個人才出來。」

  朱祁鈺仿佛在話家常。

  但聽在孫太后耳朵里,卻是皇帝在敲打宗室,告訴宗室,千萬不要有不該有的念頭。

  否則,統統去種地吧!

  這宗室里,也包含漠北王吧。

  那麼皇帝把這番話說給她聽,是……

  孫太后看向皇帝。

  「朕和皇太后說這些,是想讓皇太后唱個紅臉。」

  「畢竟都是一家人,做絕了不好。」

  「朕天天被那些文人戳脊梁骨,罵朕刻薄寡恩。」

  「但朕確實不是刻薄寡恩之君啊。」

  朱祁鈺笑道:「朕貶斥了宗室一頓,就由您出面,褒獎宗室一番便是,一來一回,皇家也就有臉了。」

  孫太后呼吸一窒。

  我這是唱紅臉嗎?

  不是!

  這是告訴宗室,她聖母皇太后和皇帝是占一頭的。

  誰也不許有不該有的心思。

  包括漠北王!

  「陛下說的對,哀家這就下懿旨。」孫太后知道反抗不了,乾脆笑臉相迎。

  朱祁鈺也笑了,就喜歡你識相的樣子。

  「宗室總要管的嘛。」

  「漠北王一個人管束不利,就讓會昌侯幫襯幫襯吧。」

  朱祁鈺一拍腦袋:「朕就讓人解了會昌侯府的封條,讓他們恢復自由。」

  這是在和孫太后修復關係。

  殺了孫家老三,封了會昌侯府,敲打夠了。

  如今解封,再給孫繼宗安排點事做,此事就此揭過。

  人死的死,流放得流放,揭得過去嗎?

  反正皇帝這塊,暫時揭過去了。

  「婦寺不得干政。」

  「哀家可不敢管前朝的事。」

  「陛下定吧,哀家沒有意見。」

  孫太后笑裡藏刀,更多的是悲傷,那畢竟是她的親哥哥啊:

  「孫家雖是哀家的娘家。」

  「但哀家的根兒卻在皇宮內,是陛下你呀。」

  「你是哀家的皇兒,哀家的未來是要指望著你的。」

  孫太后語氣悲愴。

  怎麼感覺你個老妖婆占朕便宜呢!

  「朕自會孝順嫡母。」

  朱祁鈺躬身行禮:「皇太后,朕正在給常德物色夫婿,但今年參加會試的舉子,都沒什麼才華。」

  孫太后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還有一個大弱點,是女兒常德啊!

  「常德的婚事,自然由陛下來做主。」孫太后退讓了。

  「您畢竟是常德的母親,又是母儀天下的太后,參謀參謀自是無礙的。」

  朱祁鈺笑道:「朕這個姐姐啊,頑皮可愛,朕想給她物色個出色的駙馬,未來也能為大明出力,她這個公主也安穩。」

  「皇太后是看重文臣,還是勛臣呢?」

  孫太后抿著嘴角,這是個坑。

  怎麼選都是錯的。

  「只要能對咱家常德好便是,哪怕是個農夫,有您這個親弟弟在,還能缺了富貴嗎?」

  孫太后巧妙避開了坑。

  「皇太后說得對呀,朕再物色物色吧,再聽聽常德的意見。」

  朱祁鈺苦笑:「如今後宮人數漸豐,她乃皇家公主,是朕的親姐姐,常年住在宮中,好說不好聽啊。」

  孫太后樂了。

  你要有兒子了,擔心我家常德戕害皇妃,就想把常德踢出去?

  做美夢呢!

  你不是用常德要挾哀家嗎?

  繼續呀。

  「常德說公主府如魍魎鬼蜮,不想住公主府呀。」

  孫太后苦笑:「若還有公主健在,倒可以住在一起,搭個伴兒。」

  「問題是天下間只有兩個公主,都在宮中住著呢。」

  「也不能讓常德去駙馬府住吧,傳出去的閒話更加難聽。」

  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當初用常德威脅孫太后和朱祁鎮,現在想把常德踢出宮去,人家孫太后不同意呀。

  「只是宗室名聲不好,那幾個黷壞人倫的,唉……」

  「朕都不想提。」

  「罷了,暫時就在宮裡住著吧。」

  朱祁鈺苦笑:「西宮沒有妃嬪,她就住在西宮,別往東宮跑,萬一撞到什麼,惹了閒話,朕也說不清。」

  孫太后忍俊不禁。

  皇帝也有吃癟的時候呀。

  現在怕和成年公主居住一起,傳出閒話嘍?反正我家常德不怕,壞也壞你個狗皇帝的名聲!

  等等!

  皇帝不是怕閒話,而是擔心常德戕害皇妃!

  好你個朱祁鈺呀,滿肚子壞水!

  我家常德就不搬出去,就住在宮中嚇唬你!

  「哀家會交代常德的,不會影響你小日子的!」孫太后冷冷道。

  朱祁鈺笑了笑,又扯了幾句閒話,便離開仁壽宮。

  回到乾清宮,就看見朱見深跪在門口。

  淚水漣漣,很會博取同情。

  「求陛下改立東宮!」朱見深高聲道。

  朱祁鈺陰沉地看了他一眼,你真不想當這個太子,會這麼大聲的喊嗎?

  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起來,進殿說。」

  乾清宮已經準備好了膳食,朱祁鈺坐下:「一起吃。」

  朱見深戰戰兢兢坐下,縮著腦袋,低著頭,不停抽鼻涕,像個受氣包。

  「又誰欺負你了?」朱祁鈺看著他。

  「求陛下開恩,讓兒臣做個普通人吧,不要讓兒臣做太子了,求求您了陛下!」

  朱見深撲倒在地上,哭嚎個不停。

  「為什麼?誰跟你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嗎?」朱祁鈺語氣凌厲。

  「回陛下,沒有,兒臣只是、只是……」朱見深不敢說。

  「只是什麼?」

  「只是聽說朕的後宮有了身孕。」

  「你便不敢做這個太子了,是不是?」

  朱祁鈺擺擺手,讓他起來:「坐下。」

  「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朕的親侄兒。」

  「血脈親情,是割捨不掉的。」

  「不要想那麼多,你就是太子,朕沒有換太子的心思,安安穩穩的,吃飯。」

  這話也就糊弄傻子吧!

  昨天西華門前,那都是皇家直系親屬,結果都被您趕去漢州都司種地去了!

  您有半分親情嗎?

  您就想做永樂大帝那樣的景泰大帝而已!

  朱見深不敢說什麼,戰戰兢兢吃飯。

  但終究是目的達到了,太子之位沒丟。

  誰能抵擋得住那個位子的誘惑呢!

  打發走朱見深,朱祁鈺開始批閱奏章:「對了,毛勝的身體怎麼樣了?」

  「回皇爺,南寧侯身體好七八成了,但太醫說不能過於勞累。」馮孝回稟。

  「去把李瑾和毛勝宣來。」朱祁鈺道。

  看了會奏章。

  廣西沒有奏章傳來。

  反倒是遼寧傳來了奏章,說女真部居然趁亂來撫順打秋風。

  結果被于謙手下的鄭古塔打回去了。

  據說損失慘重。

  「女真,女真!」

  朱祁鈺從奏章裡面找:「于謙的奏章,放在哪?」

  馮孝從歸檔里找出來,呈給皇帝。

  于謙戰略安排,把吉林都司空出來,讓兀良哈和女真部狗咬狗。

  「給于謙寫信,告訴他,宮中妃嬪懷孕,令其速歸!」朱祁鈺沒直接下旨。

  遼東也需要于謙。

  需要于謙安置好遼東,再帶兵快些回京。

  「令於康、胡豅、顧榮、牛珍留鎮遼寧,調曹義回京。」

  馮孝趕緊抄寫聖旨。

  當務之急,不是邊疆,而是京中。

  京中需要大將鎮守,于謙是最好的人選。

  把曹義調出遼寧,是給於康等人發展空間。

  而且,朱祁鈺打算把李瑾派出京,就需要一員老將,擔任九門提督府都督,曹義是最好的人選。

  這時,李瑾和毛勝進殿。

  叩拜行禮後。

  「坐。」

  朱祁鈺放下奏章,站起來:「朕宣你們來,是有仗交給你們打。」

  「毛勝!」

  「當初朕就承諾過你。」

  「讓你衣錦還鄉!」

  「今天,機會終於來了。」

  毛勝趕緊跪下磕頭,皇帝承諾他,回鄉的仗交給他打,讓他憑戰功晉爵位。

  「但朕想知道,你身體如何?能不能回家!」朱祁鈺關心地看著他。

  毛勝磕了個頭,哽咽道:「陛下如此垂愛老臣,老臣豈能辜負陛下厚愛?」

  「老臣身體尚可!」

  「若能衣錦還鄉,哪怕是死,老臣也願意死在漠北!」

  毛勝擲地有聲。

  「好!」

  朱祁鈺讚嘆道:

  「朕打算讓李瑾配合王恕、豐慶,鎮守漢州都司。」

  「毛勝,你配合李秉,鎮守捕魚兒海都司。」

  「朕已經令天下衛所,抽調兵丁入京。」

  「朕給你二人共五萬大軍,號為漢州軍。」

  「未來鎮守漢州都司,拆分出多少個衛所,李瑾,你到了地方報與朕即可。」

  「雖說捕魚兒海都司已經成立了。」

  「但飯要一口一口吃,清理了漢州都司,就一路往北,一直到見不到人的地方,全是捕魚兒海都司。」

  李瑾卻想說,京中空虛,不能再調兵出京了。

  「無妨。」

  「朕給你們二十天特訓時間,錘鍊兵卒。」

  「也要給生產火器的時間。」

  「朕給你們配與最好的火器,順道押解所有罪犯,進入漢州都司。」

  「先修建城池,再建馳道,都是平原,路比較好修。」

  「都司軍民,俱為軍戶,也實行軍管,軍政操於都指揮使一人之手!」

  「你們不必驅趕牧民,要接納他們、懷柔他們、漢化他們。」

  「去的都是光棍,你們要給他們娶老婆,就從那些牧民家裡面挑,在新都司里成家立業。」

  「有了家業,也就有家了。」

  「心也留在北面吧。」

  朱祁鈺招招手,馮孝遞上來一張圖紙。

  「這叫棱堡,是朕讓人從浩瀚書海中找出來的。」

  「當年南宋,就在襄陽城修建連片的棱堡,才抵擋住蒙古人的鐵騎!」

  「但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打仗的方式也在改變,朕就讓蒯祥等工匠重新改造了一番。」

  「如今已經成型,朕派講武堂反覆推演過了,這種棱堡易守難攻,只要建成,幾百人就能守住幾千人攻打。」

  「等你們出京時,朕會給你們配足了工匠。」

  「在草原上,要多多修建棱堡。」

  「就憑那些拿著彎刀的牧民,一輩子也別想打進棱堡里。」

  朱祁鈺自信笑道。

  「陛下,咱們不修長城了?」李瑾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但是,長城卻深入人心,防禦的心態紮根在人心裏面。

  仿佛只要占一地,就要把長城修到這裡,才能安定人心。

  洪武、永樂朝,會修繕長城嗎?

  根本不需要。

  但洪熙、宣德、正統、景泰四朝,都在拼命似的修繕長城,阻止漠北諸族翻越長城。

  歸根結底是國富兵弱,打不了仗。

  人心如此。

  「不修了!」

  「景泰朝,再也不修長城了!」

  朱祁鈺笑道:「李瑾,你是有帥才的,該知道修繕一段長城,要花費多少錢,要死多少人啊!」

  「與其修繕長城,不如痛痛快快打一仗!」

  「朕估計啊,漠北諸族絕對不敢再和咱們面對面打仗了。」

  「只會不斷劫掠,讓咱們應接不暇。」

  「所以,朕就修這棱堡。」

  「修滿整個草原!」

  「讓漠北諸族的兵,一咬就崩了牙齒!」

  朱祁鈺樂了起來:「糧食也不必擔心,朕會想辦法勾連水系,走漕運運糧。」

  「等過幾年,你們在漠北也能種植糧食了!」

  「到了那時候,咱們在構想如何防禦。」

  「現在,就是建成、建棱堡,漢化漠北人!」

  李瑾和毛勝不明所以。

  反正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畢竟大明曾經往北打了很遠很遠,也設了都司,修建了道路,最後人亡政息,統統放棄了。

  景泰朝,還能堅持多久呢?

  「你們在漠北,應該沒什麼大仗能打。」

  「有你們,有李秉、王恕,沒人能打過你們。」

  「朕相信你們。」

  「但修建城池是需要時間的。」

  「所以,到了漠北,不要貪多,一點一點修,一點一點建,錢糧方面無須擔心,朕會供足了你們!」

  「前幾年比較難熬,但戰功也多,朕會記在心裡,也會大肆封賞的!」

  「等新糧食普及了,你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朱祁鈺話鋒一轉:「不過!」

  「到了漠北,要先打幾仗,打出我大明的威風來!」

  「先派騎兵,把漠北兩個都司清洗一遍,該殺的殺,該招降的招降,讓那些部族感到恐懼!」

  「在漠北都司,朕允許屠城,也允許亂殺!」

  「不問緣由,不問有罪無罪,想殺便殺,殺完了就築成京觀!震懾漠北人!」

  「朕要讓漠北人害怕!」

  「他們是禽獸,咱們就要殺禽獸的人!」

  「讓他們害怕!讓他們恐懼!」

  「讓那些漠北人,聽見明人的名字,就瑟瑟發抖!」

  「讓他們不敢閉上眼睛,讓他們的小兒聽到明人兩個字,便大哭不止!」

  「李瑾、毛勝!」

  「朕不能親自帶兵去漠北,但朕給你們最大的權力,什麼都可以做!」

  「朝中無人敢彈劾你們!」

  「朕要讓,漠北上的蚊子,都知道中原皇帝的厲害!」

  「朕要讓漠北人,把對景泰帝的恐懼,印進血液里!」

  「朕要讓漠北人,聞聽明人,就恐懼得發抖!」

  「給朕殺!」

  「殺光也毫不可惜!」

  「殺!」

  朱祁鈺嘶吼。

  整個人狀若瘋狂,眸光凶厲無比。

  李瑾和毛勝跪在地上:「臣必不負陛下厚望!」

  讓殺人,那就好辦了。

  韃靼精兵被打崩了,那些部族估計剩不下多少兵了。

  他們能感受到皇帝的憤怒。

  憤怒於大明的軟弱,憤怒於漠北諸族對大明的蹂躪。

  終於攻守轉勢,大明轉守為攻,就要把整個漠北殺怕了!

  「所以朕給你們二十天特訓時間。」

  「讓你們熟悉火器。」

  「到了漠北,好好給朕揚名!」

  「朕景泰帝,就是暴君!」

  「給朕殺!」

  「殺到他們亡國滅種!」

  朱祁鈺厲喝,伸手,馮孝將天子劍放在他的手中。

  「李瑾,接劍!」

  「朕賜你天子劍,任何人都可殺!」

  「若有酸儒,指手畫腳,直接殺了!」

  「完成朕的心愿,你就有大功於社稷!朕讓你做漠北的白起!」

  朱祁鈺又取來一把劍,交給毛勝:「毛勝,打漂亮一仗,朕就賜下侯爵世券!」

  「等你把捕魚兒海都司建起來,朕就封你國公。」

  「你要是立下大功,王爵,朕都可封得!」

  「毛勝!」

  「給朕殺,你不是蒙人,而是明人!」

  「朕與你,與有榮焉!」

  毛勝感激涕零,不停磕頭。

  誰不想衣錦還鄉!

  他毛勝,祖上輝煌,曾祖父是大元冀寧王,祖父別卜花是元文宗時的右丞相,身世顯貴。

  「賜世券時,朕不封你南寧侯了。」

  「朕封你做冀寧侯。」

  「如何?」

  朱祁鈺盯著毛勝。

  毛勝哽咽:「老臣必為陛下效死!」

  他曾祖父曾是大元的冀寧王,皇帝把這個封爵給他,足見其恩重。

  打發走他們二人。

  朱祁鈺的心緒久久不能平息。

  他太想去漠北了。

  太想親手去築京觀了,太想把漠北諸族踩在腳下了!

  太想了,太想了。

  奈何啊,后妃剛剛有孕,局勢未定,他必須坐鎮朝中,穩定朝局。

  太可惜了。

  所以,他把自己的意念,灌輸給李瑾、毛勝。

  讓他們代替自己,去漠北盡情殺戮吧!

  他特意選擇二十天,是因為從各鎮抽調兵丁,如三關、宣鎮、大同,二十天基本上就能到。

  等於說,京營走了五萬新兵蛋子。

  進來的可都是精銳啊。

  「皇爺,那毛勝在邊關時候可不老實啊。」馮孝小聲道。

  朱祁鈺沉吟:「的確,牟俸檢舉過他,說他狡猾難制,又多次交通外夷,恐會貽患邊疆。」

  「所以朕把李瑾派去,看著他。」

  毛勝是新投降過來的,並不可靠。

  「皇爺,那去捕魚兒海都司,終究是他一個人去的。」馮孝還是覺得不可靠。

  「哼,以後的事,誰說得准呢?」

  朱祁鈺輕笑。

  先把漢州都司建起來吧,榨乾毛勝的價值即可。

  馮孝這才瞭然。

  「李瑾走了,朕本想調郭登回京。」

  朱祁鈺道:「索性,把曹義調回京,讓曹義給朕掌著九門提督府。」

  「有于謙鎮守京師。」

  「朕才能睡得安穩。」

  馮孝小聲道:「皇爺,您用毛勝,不如調牟俸回京,讓牟俸盯著毛勝。」

  「你呀,小心思太多。」

  朱祁鈺笑道:「就讓內閣調任吧。」

  馮孝還是不相信歸化將領,但他忽略了于謙的可怕戰功。

  于謙雖然沒有封狼居胥,但他殺的韃靼兵不比封狼居胥的少,戰功一點都不比封狼居胥低。

  有他坐鎮京師,毛勝能翻起什麼風浪?

  「曹義回京,就調施聚和焦禮出京吧,去掌玄甲軍。」

  朱祁鈺做好了安排。

  秦成卻進來:「皇爺,王大人求見!」

  「哪個王大人?」朱祁鈺訝然。

  「王越!」

  「宣進來!」

  就在朱祁鈺會見王越的時候。

  廣西。

  方瑛、朱儀、朱永和張順(脫脫孛羅)陳旺、翁信等人正在軍議。

  「這鬼天氣,是真熱啊!」張順來廣西幾個月了,還受不了這邊的熱。

  方瑛神態輕鬆:「侯大狗已經被逼入大藤峽了,他們攻占的城池,也被咱們陸續打下來。」

  「雖然損失慘重吧,起碼這個侯大狗的生存空間被不斷擠壓。」

  「只要拿下大藤峽,這一戰也就打贏了。」

  朱永卻面容緊繃:「總兵,卑職以為侯大狗並不難破,難破的是響應的瑤民、侗民等土人。」

  「咱們一日無法大治兩廣,徹底漢化土人,此亂便一日無法平息。」

  方瑛看向朱永。

  難怪明知道朱永是漠北王的人,皇帝還把他派到廣西來,做這個副總兵。

  完全因為才能。

  朱永看事情看得很透徹。

  但是,他還有局限性。

  真正讓土人造反的,是朝堂的苛政嗎?

  不,是士紳!

  近來,廣西士紳暴死的有六家了!

  自然是因為皇帝震怒。

  新建的造船廠被燒了兩座,皇帝憤怒之下,廣西士紳就倒霉了。

  所以,想平定土人,就得先搞定士紳。

  皇帝給他的密旨,卻讓他趁機平定土司,推倒所有土司,快速漢化土人。

  根本就沒提士紳。

  就是不允許和士紳合作,士紳敢擋路,就殺掉士紳。

  皇帝要一個乾乾淨淨的廣西,而不是一個士紳當道的廣西。

  「歐信,你怎麼看?」方瑛看向一個年輕人。

  歐信本是大寧指揮使,後被調入雷州、廉州二府做守備,是皇帝派來守著船廠的。

  「啟稟總兵!」

  歐信器宇軒昂,他出身金吾右衛,乃皇帝禁衛出身。

  景泰七年被調任過來。

  「標下認為副總兵所言甚是。」

  歐信話鋒一轉:「標下在廣東一年多,對土人還算了解。」

  「標下一直沒想明白,僅憑侯大狗鼓動,怎麼能讓土人都動亂起來了呢?」

  「所以,標下以為動亂的根源,不在土人。」

  他沒敢直說是士紳鼓動。

  畢竟他只是個小小的守備,不敢牽扯太多朝政。

  但他點到為止,不少人點頭。

  陳旺冷笑:「你是說,那些自殺的士紳,和侯大狗叛亂有關?把話說明白,本官自然會稟明聖上!」

  他可不怕什麼士紳。

  他的背後是于謙。

  歐信趕緊跪下,低著頭不敢說話。

  「別逼他了,是非曲直等抓到了侯大狗,便真相大白。」翁信幫他說句話。

  「怕什麼!這兩廣是大明的兩廣,不是某些人的兩廣!」陳旺膽子大。

  此人沒什麼才能,唯獨膽子大嘴巴大。

  早晚沒有好下場。

  「陛下將新火銃送過來,本總兵已經派人試銃了,都是上好的極佳火銃。」

  方瑛阻止他們爭端:「這一仗,必須打得漂亮,給陛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遵令!」諸人行禮。

  其實,平定侯大狗一點都不難。

  只要把大藤峽守住了,就能把侯大狗憋死在裡面。

  「本總兵共派出十路。」

  「歐信、孫琪、高端、白全、楊嶼、張剛、王屺、孫震、陳文章、陶成。」

  「你們十人,各領一千人。」

  「形成一個包圍網,把侯大狗就壓縮在大藤峽里。」

  「切斷一切聯繫。」

  「圍點打援!」

  「記住,不許侯大狗突圍,當把土人擊敗後,也不許追擊,絕不能為了戰果而放開一個縫隙。」

  「就圍著打、耗,咱們也耗死侯大狗!」

  方瑛不熟悉廣西地形,他帶來的兵,也不熟悉本地地形。

  所以他用最蠢的辦法打。

  就圍點打援。

  你們不來救援侯大狗,那就圍著。

  這支鎮國軍的戰場在南方,需要熟悉南方的氣候、地理環境、生活習性等等。

  方瑛打仗,不像曹義那樣不在乎兵丁損失。

  反正朝堂不催,他也不急。

  看侯大狗能耗過誰。

  比拼國力,大明誰也不怕。

  「總兵!」

  朱儀有不同意見:「侯大狗已經是冢中枯骨,不如直接大軍壓境,一口氣打死便是,早日向朝堂報功!」

  張順也跟著點頭。

  何必這麼費勁呢?

  「是啊總兵,區區侯大狗,這麼費勁幹嘛!」陳旺道。

  「哼。」

  方瑛冷笑:「咱們有多少兵?鎮國軍只有兩萬人,廣西軍有多少人?衛所還未清理乾淨呢,戰鬥力能形成嗎?」

  「鎮國軍也都疏於戰陣,咱們拿什麼跟人家血拼?」

  「記住了,咱們不止要想著打仗,還要想著如何治理!」

  「他們是賊,打完了就能跑。」

  「咱們不行,廣西是大明的領土,他們打完了,咱們還要建設!」

  方瑛冷聲道:「本總兵手下的每一個兵,都是人命!本總兵不許他們被平白消耗掉!」

  「標下等遵令!」諸將心裡卻不以為然。

  打仗嘛,兵卒就是消耗品,是他們封爵的墊腳石。

  反正人有多是,死光了再征便是。

  方瑛卻看得很遠。

  皇帝一定會收復交趾的,收復交趾的主力,就是鎮國軍、廣西軍和廣東軍。

  所以,他要把手中的兵丁磨礪成強軍。

  而不是成為消耗品。

  那樣永遠練不出強軍來。

  皇帝派他方瑛來,是練強軍的。

  否則,過幾年,皇帝會換個人掛帥南征。

  方瑛不許別人摘桃子。

  「歐信,按照本總兵的交代,圍點打援,一定記牢了!」

  火銃兵不派出去。

  作為中軍,投放到戰場上,要一錘定音。

  「這一戰打漂亮了,本總兵為爾等請功!」

  方瑛結束軍議。

  歐信卻看得深遠,方瑛代表著皇權,他來廣西,肯定不是為了平定侯大狗的。

  他讀了邸報,于謙打崩了韃靼十四萬精兵,四十年來,打得最大的一場勝仗。

  邸報上大吹特吹,各大報紙把于謙捧上了天。

  可是,中樞卻沒有好大喜功,發布希麼特殊命令,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歐信就知道,皇帝的心,遠遠不是一場大勝仗就能滿足的。

  方瑛珍惜兵力。

  應該是想收復交趾。

  十個將領,只帶著一千人,卻把大藤峽圍得水泄不通。

  圍點打援。

  侯大狗麾下兵卒突圍,就被占據地理優勢的明軍狠狠打回去,有土人呼應,過來就挨打。

  土人最厲害的就是毒箭。

  而明軍的弓弩射程是毒箭的幾倍,只要土人攻來,便弓箭招呼。

  等土人退走,明軍也不追。

  反正就是守著。

  土人都懵了,你們不來追,我們的毒箭也沒用啊!我們設下的陷阱,只有自己踩啊!

  一連七天。

  明軍打了一場最寬裕的仗,箭矢不斷被運送過來,他們只負責射箭即可。

  七天,愣是損失三個人。

  這三個倒霉蛋,一個踩到了土人陷阱,被毒死了;一個撒尿的時候掉進山崖了;只有一個是中箭了,破傷風死了。

  但大藤峽裡面不好受啊。

  之所以叫大藤峽,是裡面全是大藤,叛軍抓著大藤從峭壁上攀爬,能上能下。

  所以方瑛下令,把大藤全部斬斷。

  就把侯大狗幾萬人堵死在大藤峽內。

  幾萬人吃喝拉撒聚在一起,很快就吃的不夠了,也變得臭氣熏天,只能喝水度日。

  又過了七天。

  明軍就在山坡上躺著,有時候操練一番。

  結果連土人都不來救了。

  侯大狗這些人,變成了棄子。

  日子更加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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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