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人生如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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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5章 人生如戲

  王十五正在和王司徒說著,「等西城察院將林君案子上奏後,天子一定留中不發,然後」

  林泰來被西城察院監禁後,西城察院會將案子情況上奏。

  天子看到西城察院的奏疏後,如果留中不發,不做出處置,林泰來就只能繼續被拘押。

  那就可以明確得知,天子確實有意幫鄭家操作出一個武狀元了。

  因為如果一直拘押到殿試,那林泰來自然就無法參加殿試,對天子而言這是最省心省力的辦法。

  這時候,王象蒙回來了,進了書房後,立刻就對王十五說:「你可別繼續謀劃了,林泰來已經走了!」

  「走了是什麼意思?」王十五疑惑的說。

  王象蒙答道:「就是字面意思,他離開了西城察院,走人了!」

  王十五詫異的問道:「按原定計劃,林君不是要被西城察院臨時拘禁麼?你怎麼能讓他走了?」

  王象蒙翻了翻白眼,「如果他自己想走,你覺得察院裡那二十來個人能攔得住他麼?」

  王十五又問道:「那麼林君去哪裡了?」

  王象蒙小聲的答道:「好像說是去西院勾欄胡同,安撫一下今日受驚的玉牡丹。」

  王十五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被針對的意思,「他不按事先計劃行事,難道不想要武狀元了?」

  王象蒙答道:「他說他有十八種方法拿下武狀元,只是忽然心血來潮,想換另一種方法。」

  王十五:「」

  十八種方法?這是把廟堂操作當成炫技把戲嗎!

  原本計劃是等天子留中不發,准狀元林泰來滯留在牢獄後,輿論場就建立起來了。

  那麼王家就可以趁機開始活動,展示出縱橫捭闔的手段。

  可以與鄭家進行談判,用鄭國泰請人替考這個把柄進行威脅,同時利用戶部權力給予鄭家一定利益補償,把鄭家擺平。

  也可以向天子進奏,為了讓林泰來順利參加殿試,請求用王十五這個未婚妻來代替林泰來服刑。

  具體細節都要見機而作,王十五有十足的把握,把事情謀劃成功,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林泰來被囚禁的悲情基礎上的。

  如果林泰來跑出去了,那還怎麼繼續?

  王十五一時間無語凝噎,但王司徒卻「呵呵呵呵」的笑了出來。

  然後王司徒又對王十五說:「世人都說林泰來是今布,伱說林泰來像曹操,但我看他像另一個人。」

  王十五不想說話,但王象蒙好奇的問道:「伯父想說的是誰?」

  王司徒看了看外面,確定附近無人後,低聲道:「像當年的世宗皇帝。」

  王象蒙:「」

  伯父你也喝假酒了?這比喻又是什麼意思?

  王御史是萬曆八年的進士,當然對二十年前的世宗嘉靖皇帝並沒有直接感受。

  但王司徒是嘉靖末期的進士,體驗過嘉靖皇帝那種唯我獨尊的權力欲和控制欲。

  又聽到王司徒繼續對王十五說:「你剛才一直在分析聖上的心態,說的確實不錯。

  但是難道你沒注意,林泰來也有凌駕眾生的心態?而且還是類似世宗皇帝那種的心態。

  所以你是當夏言還是當嚴嵩,要考慮好了。」

  王十五氣呼呼的對僕役吩咐道:「去西院勾欄胡同打聽消息!」

  自己只是在原有基礎上稍稍改動了一下劇本,林君卻直接換劇本。

  王象蒙想起了什麼,又開口道:「林泰來離開察院時讓我轉告小姑母,人生如戲,全靠演技,演戲歸演戲,如果演不過別人,請不要急眼啊!」

  此時林大官人已經站在了玉牡丹家門外,這又引起了一些在勾欄胡同找樂子的人的注意。

  太白酒樓就在胡同口那裡,很多人中午時候都現場看了熱鬧,王家小娘子給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沒想到到了傍晚時候,林泰來居然又跑到玉牡丹家門口了!

  眾人只能嘆道,林大官人真乃吾輩楷模,這種精神已經到了非凡境界。

  但有老鴇子和兩個忘八拼死堵住了門口,沒有放林大官人進去。

  「開門迎客的地方,怎麼還有攔住我的道理?」林大官人冷哼道。

  老鴇子壯著膽子說:「我家女兒說了,今天實在太累了,所以就不見了,大官人請回吧。」

  林大官人訓斥道:「我知道你們怕什麼,但你們知道什麼叫高風險、高收益嗎?知道什麼叫富貴險中求嗎?

  今天中午發生了那樣轟動的事情,而我剛從察院受審出來,就又百折不撓、無怨無悔的來找楊姬!

  這難道不是向世人宣揚了楊姬的魅力?對楊姬的聲譽難道不是一種抬升?」

  老鴇子:「」

  林大官人這話,好像有那麼一丁點道理。

  再看看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群,這熱度真是不小,幹這行的,對熱度是永遠不嫌多的。

  「如果連這裡面的好處都意識不到,那你就白幹這行了!」林泰來鄙視說,「你要是會炒作,就是倒貼錢也要主動請我再來,還用我在這裡與你說廢話?」

  「但我家女兒也是真怕啊,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老鴇子苦惱的說:「萬一大官人尋歡作樂時,又有什麼人衝進來搗亂,該如何是好?」

  林泰來不耐煩的說:「我今晚住在申府,讓楊姬去申府找我,這總可以了!

  她又不是沒去過,如果對申府還不放心,那就是故意排斥我了!」

  「這能行!」老鴇子連忙答應了下來。

  好女不吃眼前虧,如果現在惹怒了林泰來,動手打起來,還做不做生意了?

  再說首輔家裡肯定安全,就算某些人想鬧,也不可能衝進首輔家裡去。

  周圍人聽到這裡,又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男人楷模。借首輔家的地方來那個啥,也是醉了。

  「讓楊姬一個時辰內到!」交待完了後,林大官人轉身就走,完全沒有再提錢的事。

  出門在外不容易,最近可能要支付一百多兩傷員湯藥費,現在能省就省。

  等林大官人又來到申府時,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晚膳時間了。

  首輔申時行正在和兒子申用懋用餐,林泰來過來後,只添了雙筷子,就直接上桌了,並不見外。

  申時行驚奇的問道:「王家應該待你不薄,你怎麼又跑過來了?」

  林大官人滿不在乎的說:「在王家偶爾住一下還行,但久住就像是上門贅婿,所以還是回申府來住。

  畢竟還是老鄉親這裡住起來,更名正言順,不會被外人誤會。」

  然後他想起什麼,又趕緊對在屋門伺候的管事婆子說:「去吩咐大門,一會兒玉牡丹要過來,直接領到我那屋去!」

  申用懋捏著筷子想打人,自己貴為首輔長子,紈絝程度和生活享受不如林泰來之百一,情何以堪!

  那些該死的御史,為什麼總是盯著自己!

  申時行若有所悟,對林泰來問道:「今日中午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都說你尋歡作樂被王家小娘子攪和了。

  然後現在你又從王家跑回申府,公然和玉牡丹繼續鬼混,難道就不怕傳出些不好的流言?」

  「無妨無妨!」林泰來渾然不在意。

  申時行倒是充分相信林泰來的逼數,「你心裡有譜就好。」

  林泰來目光看向桌面,驚詫的說:「菜餚比平日多了一倍,難道府上有什麼喜事?」

  申時行答道:「也是你的喜事,今日蘇州的趙巡撫給我送來了喜報,犬子用嘉考中了長洲縣生員,而你也被錄取為吳縣生員,還是案首。」

  原來四月初時,南直隸房提學按規劃巡行到了蘇州,然後考察童生,錄取新的生員。

  林大官人和申用嘉自然榜上有名,不過一個在吳縣,一個在長洲縣。

  結果出來後,巡撫趙志皋就按照林大官人走之前的指示,直接將喜報送往京城申府,今天剛到。

  反正都在林泰來預料之中,二月時就安排好了,就是成了案首有點意外。

  談不上驚喜,所以林泰來此時很淡定,隨口道:「同喜同喜。」

  申時行主動端起了酒盅,「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如果沒有你在老家謀劃,犬子用嘉焉能如此順利重獲功名。

  先把戶籍遷到長洲縣,避開不能返回吳縣縣學的禁令,然後改入長洲縣學,也虧你能想得出來。」

  林泰來勸了句:「二爺還是低調點,有個秀才功名裝點門面就可以了,近幾年不要再去參加鄉試和會試。」

  以申時行的謹慎性格,即使不用林泰來勸,也能想到這點。

  就是申用懋有點無語,「你又弄了個案首,還勸別人低調」

  林泰來解釋道:「房大宗師不是好人啊,被我強逼錄取我後,就故意捧殺我。

  縣試、府試再加上這次案首,成就我一個小三元,會讓我成為眾矢之的啊。」

  申用懋:「」

  一個考生,強逼大宗師錄取自己?這是什麼黑道操作?難道林泰來真的把蘇州官場變成黑道了?

  那二弟據說是盟主,在老家過得又有多爽?可惡,好想和二弟換換位置。

  想來想去,申用懋就沒見過林泰來這樣的人,動輒勸別人低調,自己卻走到哪就高調到哪。

  而且林泰來這做派與謹言慎行的自家老爹完全相反,也不知道自家老爹為何如此看重林泰來。

  林大官人沒在意申用懋怎麼想的,他眼裡只有首輔,又對申時行說:「還有另外一件事。」

  「武殿試?」申時行笑著猜道。

  雖然首輔從來就沒把武科太當回事,但如今林泰來除了武科殿試好像也沒有其他大事了。

  「殿試那都是小意思,不用浪費太多精力說。」林泰來指著喜報說:「在下想說的是,這位趙巡撫有吏部之姿。」

  申時行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你解釋一二?」

  林泰來答話說:「楊天官都年過七十,實在太老了,該準備一個接班的人了。

  這位趙巡撫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甚至是最合適的人選。

  如果有機會,可以先調為吏部侍郎,以後再接替楊巍。」

  申時行說:「吏部乃外朝之首,吏部官的資格要求最嚴,不是每個官員都能調進吏部。」

  林泰來答道:「趙巡撫乃是榜眼出身,二十年老翰林了,這個資歷硬不硬?在朝中也能排的上號吧?

  趙巡撫當年在張居正奪情事件中,得罪過張居正,然後京察被罷官,這個資歷硬不硬?」

  聽到這裡,申首輔也不能不說一聲:「硬,實在太硬了。」

  榜眼老翰林加上被張居正收拾過這種資歷,放在萬曆十一年以後的官場,就相當於幾百年後燈塔國的黑人胖子加變性的人設,屬於BUFF迭滿了。

  林泰來總結說:「所以單從資格說,選趙巡撫為吏部侍郎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能讓首輔你省心省力。」

  這意思就是,推舉一個資格很硬的人上位,運作起來更輕鬆,付出代價更小,何樂而不為。

  申首輔沒有直接表態,又問了句:「其為人如何?」

  林泰來答道:「趙巡撫性子和楊天官差不多,而且也沒有什麼派系。

  況且趙巡撫年過六十,雖然身體很好,但也沒有那麼大野心了。」

  申首輔沒再繼續問趙志皋的情況,只感嘆了一聲:「你林泰來是怎麼挖出來這個人的。」

  林泰來也就只能說到這裡了,勸幾句就好,過猶不及。畢竟做出決策的人是申首輔,林泰來不能代替。

  申用懋看著喜報,有點迷惑的說:「這趙巡撫也太老了吧?比父親年紀還大。」

  林大官人趁機拍著胸大肌說:「所以在下舉薦趙巡撫,真心是為了申相考慮,完全沒有任何私心。

  畢竟一個年過六十,可能就是干幾年的老官員,對在下又能有多大用?

  對申相而言,此人倒是正合適使用。或許幾年後就能再次換人,避免有人在至關重要的吏部長期任職,導致尾大不掉。」

  這話聽起來沒毛病,說得申時行都真動心了。這趙志皋確實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吏部工具人,和現任天官楊巍簡直同款。

  但這會兒沒人能想得到,歷史上的趙志皋還能堅持十五六年。

  他先後耗走了申時行、許國、王家屏、王錫爵,然後默默無聞的當了七八年首輔,在內閣任上打了三大征。

  林大官人只要能把趙志皋送到京師要害崗位上,扶上馬送一程,以後就不用管了,順著歷史大勢就行了。

  搞定趙志皋的事兒,下面再拿個武狀元,就可以準備回南方繼續開拓基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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