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願意!本官願意!

  「你!」

  呼!

  我強忍!

  我黃子澄忍辱負重!

  為了大局,我黃子澄不屑與你這般鬥氣。

  黃子澄滿臉尬笑,稍作停頓,坦誠言道:「實不相瞞,近來鄙人雙耳確有微恙,實在抱歉。」

  朱懷搖首嘆息:「未曾想黃大人年歲雖不長,耳朵卻已衰弱,真令人惋惜。

  話鋒一轉,朱懷繼續說道:「依舊不能赴約,我的馬疲憊不堪,無法行走。」

  黃子澄極力壓制怒火:「鄙人騎馬來此,公子可乘鄙人的馬。」

  朱懷反問:「那你呢?」

  「哦,你要親自為我牽馬嗎?」

  簡直欺人太甚!

  切莫以為我黃某人易於欺侮!

  「看起來你並不情願。」

  朱懷擺手,「那我便回府安寢。」

  「呼!」

  黃子澄厲聲回應:「我願意!本官願意!」

  「既然如此。」

  朱懷頜首,「那就走吧。」

  街頭,一位身材敦實的老夫子,牽著馬走在朱懷身邊。

  這位夫子頭戴四方平定巾,身著儒衣,顯赫富貴。

  而馬背上的青年,則穿著粗布麻衣,顯然是來自農家或商販階層。

  明朝初年,朱元璋曾下令,商人不得穿著絲綢,而貧苦百姓無力購買絲綢。

  這種奇異的畫面,吸引了沿途無數路人驚奇側目議論紛紛。

  黃子澄面龐漲得通紅,眼中閃爍著忍辱負重的淚光。

  雨花別苑中。

  齊泰眼看占城國使臣和新科舉子即將全部到齊。

  他只得耐心解釋:「諸位,黃子澄黃大人因臨時有事,此刻正在迎接一位少年郎君,還請大家稍安勿躁。」

  「不如,由本官帶領大家,一同前往迎接黃子澄黃大人如何?」

  齊泰此舉,旨在借盛大陣勢向詹徽示好,期望能藉此機會緩和詹徽與黃子澄之間的矛盾。

  齊泰此舉用心良苦,料想黃大人見到後,定能體會其苦心,從而對自己產生感激之情。

  這個黃子澄,真讓人無語,竟然做出這般離譜之事,事後還需老夫替他收拾殘局,不成體統!

  雨花別苑門前熙熙攘攘,齊泰引領一群舉子和占城國使臣在此恭候黃子澄,場面盛大至極。

  終於,前方出現了兩個人影。

  齊泰微微蹙眉,心中暗自讚嘆:黃大人果然有手腕,竟能令詹尚書青睞的商賈為其牽馬。

  隨後,他轉身對身後學子們說:「我們去迎接一下如何?」

  為何他們的表情都仿佛石化了一般?

  齊泰因早年勤奮讀書致視力略有下降,未能察覺遠處有何異常。

  然而在場的學子和使臣卻看得真切無比!

  他們瞠目結舌地看向前方,神情愕然,仿佛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不遠處,馬上少年英姿煥發,馬下那位肥胖夫子則垂頭喪氣。

  黃子澄已是一肚子怨氣,沿途承受著旁人異樣的目光,恨不能立刻消失不見。

  這個臭小子,竟是如此記仇!

  黃子澄身為官員多年,深知官場中人復仇的手段絕非如此低劣。

  果真是個商人出身,胸無城府,只顧眼前利益,不懂得隱忍之道,日後難成大器,算是廢了!

  正當黃子澄心中思忖之時,已走到雨花別苑大門前,他抬頭淡聲道:「罷了,老夫在此就不牽馬入內了,但願你不要太囂張了!」

  緊接著,黃子澄突然高喊一聲!

  剎那間,他冷汗淋漓,只見以齊泰為首的百餘名舉子及外邦使臣,正瞠目結舌地注視著他!

  這些人面上流露出的,或是疑惑,或是羞辱,或是屈辱,或是嘲笑,種種情緒交織,愣愣地看著黃子澄。

  黃子澄的臉色越來越僵硬,周圍一道道充滿惡意的眼神緊盯著自己,令他如坐針氈,局促不安,此刻他幾乎想找地方躲藏起來!

  齊泰亦是驚愕不已。

  堂堂國子監侍讀,皇孫之師,竟然為人牽馬?這……

  齊泰話到嘴邊又忍住,神情極度糾結。

  其他舉人均為飽讀詩書之人,他們深知大明的規矩,那騎在馬上的粗布少年,顯然身份不高,若非如此,怎會連絲綢都未曾穿戴。

  黃子澄身為翰林學士,乃朝廷官員,文人雅士,又是士族階層!

  士族皆以剛毅不屈著稱,怎可能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齊泰緊閉嘴唇,此刻無比尷尬,難以啟齒,仿佛喉嚨中有根刺般難受。

  坦白講,這個商賈,真是夠狠辣!

  就因黃學士觸怒了他,便出此陰招?

  簡直是缺德至極!

  倒不如直接殺了黃學士,那樣至少還能讓黃學士落下一個寧死不向權貴折腰的美名。

  現如今,想到此處,齊泰感到猶如芒刺在背。

  文人士子的口舌最為犀利,文人間互相瞧不起,尤喜挑剔別人的瑕疵!

  他可以肯定,不用太久,黃子澄牽馬之事,必將成為大明的一樁典故,而這個典故背後的含義是什麼?那便是文人的恥辱!

  千年之後,倘若黃子澄尚有後代留存,恐怕都要改隨鄰家姓氏,實在是顏面掃地啊。

  這既不是一般的侮辱,也不是誅心之論,而是讓人活受罪,死後還要遭受世代的譴責。

  其心腸之毒,真可謂毒辣至極!

  朱懷看著臉色各異的人群,從容地從馬背上躍下,滿臉無畏地點點頭,拍拍黃子澄的肩頭:「大黃,謝了,我先進去了。」

  大黃?

  你是在喚狗嗎?

  黃子澄面龐抽搐,木然站立原地,目送朱懷步入府邸。

  齊泰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黃子澄若因此事聲名掃地,日後的日子將會難堪不已。

  「嘿嘿,諸位可能不了解,這位小郎君平素最愛穿布衣,咱大明皇帝也喜好布衣,嘿嘿。」

  眾人敷衍地點點頭。

  齊泰看出大家並不相信,於是又補充道:「哦,對了,是詹徽詹尚書親自邀請的這位郎君呢。」

  齊泰雖明知此舉是在助朱懷揚名,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做,心中卻滿是厭惡。

  眾人聽罷豁然開朗,紛紛將目光投向朱懷的背影,流露出敬畏之情!

  可見能得到詹尚書如此器重,足證這郎君地位非凡。

  正當他們在揣測朱懷來歷之際,詹徽已然從庭院走出。

  「哈哈,朱郎君來了嗎?」

  「來來,請進請進,招待不周了。」

  刷!

  身後那群舉人們瞬間石化,驚愕得無法言表!

  詹尚書可是當今正二品大員,然而此刻他的舉動,怎麼看都像是在竭力討好那位年輕郎君!

  朱懷略顯不好意思,望著詹徽道:「詹尚書您太客氣了。」

  同時心中疑惑更甚。

  一位高居吏部尚書之位的大人物,竟當著眾人的面,不顧自身的官聲聲譽,親自出門迎接自己,這其中的意味,無論怎麼看都透著蹊蹺。

  「詹尚書,您不必如此,外面還有許多人在看著,會對您的名聲造成影響。」

  朱懷善意提醒。

  詹徽微微眯眼,放聲大笑,拍著朱懷的肩膀:「好小子!老夫何懼之有?那些還捧著書搖頭晃腦的舉人們還未及你萬分之一,你已然是救下壽州數萬百姓的大英雄,比他們強多了!他們算得了什麼?」

  說著,詹徽怒視一旁下令:「都看不見嗎?快給朱郎君端蜂蜜水來!」

  周圍的僕役主管立即疾步而去。

  詹徽對朱懷道:「年輕人,少飲些茶,喝蜂蜜水對身體有益。」

  待朱懷與詹徽在湖心亭的石凳上相對而坐,朱懷才開口問道:「詹大人,有一事在下不知該不該問。」

  詹徽微笑道:「儘管說吧。」

  「我們之前認識嗎?」

  詹徽稍感意外,隨即不動神色地笑著回應:「為什麼會這麼問呢?」

  朱懷直言道:「就是感覺您對我似乎過於熱情了,就像是長輩在刻意栽培晚輩一般。」

  詹徽朗聲大笑,作為官場老手,自然不會直白地回答朱懷的問題,他要先探探朱懷的心思。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詹徽解釋道:「那是因為,你解救了壽州數萬百姓,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本官與你祖父交情匪淺,所以自然視你為自家子弟一般照顧。」

  「當然,朱郎君日後若能青雲直上,也別忘了提攜一下本官哦。」

  朱懷抱拳回禮:「詹大人說笑了。」

  對於詹徽的話,朱懷並未放在心上,畢竟對方已是吏部尚書,自己又能提攜什麼呢?

  他明白,詹徽之所以如此禮遇自己,無疑是得益於老黃頭的面子。

  朱懷深思熟慮後,對詹徽懇切道:「老爺子年事已高,身居皇宮還需操持諸多政務,我憂慮他的身體狀況,若閣下得閒之時,可否幫忙多加留意一二,萬一有事,請務必派人告知於我。」

  詹徽頜首應允:「此事包在我身上,你這般孝心可嘉,甚好,我讚賞有孝心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