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發現,此刻籠罩在老爺子心頭已久的陰霾似乎消散不少,心中也為之高興。
他決定讓老爺子更開心一些。
朱懷微笑著問攤販夫婦:「聽你們這麼說,你們對皇上是十分擁戴嘍?」
不待攤販夫婦回應,周圍的才子們便紛紛搶白道:「誰不擁戴皇上啊?」
「沒錯!」
「這話我說最合適不過了!」
朱懷未曾料到,朱元璋在民間的魅力竟如此之大。
雖然歷史記載中提及他誅殺功臣、性情暴烈等等,實際上朱懷心底也曾這般認為朱元璋。
然而,如今百姓心中的朱元璋,與史書上的形象卻是截然不同。
朱懷饒有興趣,好奇地追問:「為什麼這麼說?」
「嗨!」
一位年長的老漢口齒伶俐,滔滔不絕:「皇上攻打應天的時候,我就在應天,是在元狗的統治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人。」
「元狗根本算不上人!豬狗不如!他們將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們漢人在他們眼中,地位還不如一條狗!」
提及這段痛苦屈辱的過去,老漢的眼圈微微泛紅,顯然是深受觸動。
「好在,皇上率軍攻進來了。」
「當皇上揮師挺進應天府之時,你們這些晚生可知我們漢人歡喜若何?」
「我們巴不得傾囊相助,將全部糧食獻給老皇爺!」
「你們這些後來的年輕人,未曾親歷過那動盪戰亂的時代。」
「那時節,哪有人在乎黎民百姓的生死,軍隊進城,只有一個字——搶!」
「我親身經歷過元朝、張士誠、方國珍等各路勢力,哪個攻進來不是搶掠一番?」
「搶奪糧食、錢財、女子!」
老者憤慨地說,「搶你還算幸運,要是惹怒了他們,直接一刀斃命。」
「那就是亂世,人的性命甚至不如一隻狗!」
「然而咱們洪武老皇上與眾不同!」
老者慷慨激昂地講述道:「洪武老爺子的軍隊進城後,張貼出安定民心的公告,明確規定:凡膽敢掠奪百姓財物、騷擾百姓者,一律處斬!他的大軍真正做到了秋毫無犯,絲毫不曾掠奪百姓分毫!」
「那時候街頭巷尾的讀書人都感嘆:何謂王者之師?這就是真正的王者之師!我還記得當時的教書先生感慨萬分地說,僅憑這份愛護百姓之心,奪取天下的必定是咱們皇上無疑!」
老者的敘述生動傳神,仿佛將所有聽眾帶回到了那個烽火連天的歲月。
周圍的年輕人都聽得肅然起敬,朱懷也不例外。
他注視著朱元璋,言道:「老爺子,我現在才明白您為何如此敬仰皇上。」
朱元璋笑呵呵地道:「大家都是從貧窮困苦中走過來的,古人講『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過去正確,將來也一樣正確。」
朱元璋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對朱懷說:「正如魏徵所說,水既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心中自有桿秤,衡量著統治者的好壞。」
朱懷深以為然,點頭回應:「確實如此。」
這一晚,朱懷對朱元璋的認識再度加深。
他此刻不禁心生好奇,想要見識一下真實的朱元璋究竟是何模樣。
是否真如史書記載那般醜陋?
據說他的臉型像極了鞋拔子,卻不知真假。
中秋之夜,萬家燈火通明,每家門口高懸紅艷艷的燈籠,無聲訴說著這個嶄新王朝的崛起之勢。
趙檀兒抱著孩子回到府邸。
朱懷陪朱元璋來到大明宮前,面對雄偉壯觀的宮牆,他心中既充滿敬畏又略帶嚮往。
看到朱懷一臉期待的模樣,朱元璋笑著問:「怎麼了?想進去瞧瞧嗎?」
朱懷點點頭:「確實有點,畢竟那是大明皇宮,如果不參加科考,恐怕一輩子都無緣踏入其中。」
朱元璋瀟灑一笑:「你不必參加科考,你知道科考考的是什麼嗎?」
朱懷答道:「當然是考官員啊。」
朱元璋搖搖頭:「錯了,科考考驗的是他們的忠君愛國之心,考的是他們的思想境界,只有歷經磨礪之後,他們才會將忠君二字深深烙印在腦海里,這才是大明實行科考的根本原因!」
「在唐代,科考可能是為了打破世家對人才的壟斷。」
「而在我們大明,科考則旨在選拔具有忠君思想的人才,唯有這樣的官員,朝廷才敢於重用,也才放心重用!」
朱元璋意味深長地看著朱懷:「所以我不希望你參加科考,那不適合你,會埋沒了你的才華。」
「你跟著我身邊學習,若時機成熟,我絕不會虧待你。」
朱懷摸了摸頭,一時有些困惑不解。
朱元璋接著笑道:「好了,今天就不帶你進去了,過些日子,我會想辦法疏通一下,帶你到皇宮裡逛逛!」
朱懷驚訝地看著朱元璋:「這也能疏通關係嗎?」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廢話!你可是救了壽州府幾十萬百姓的大英雄,去趟皇宮有什麼不可以?誰敢阻攔你?那不是缺德嗎?咱大明可沒有這樣的君主!」
朱懷滿懷激動地點點頭:「那就太好了!」
他向朱元璋揮手告別,轉身離去,緊握雙拳,滿心期待。
朱元璋目送朱懷遠去,輕輕一笑:「真是個傻小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朱懷興沖沖地回到家中,滿臉洋溢著期待的笑容。
大明的皇宮啊!明朝的權力中心!不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馬三保立即迎了出來。
朱懷回道:「是啊,怎麼了,有事嗎?」
馬三保稟報導:「今日吏部尚書家的管家在府上等了您一整晚,沒等到您便離開了,留下一封信。」
「哦,給我看看。」
馬三保立刻將信件遞給了朱懷。
朱懷看過信後,頗感疑惑。
原來這是詹徽邀請自己明日前往府上做客的請柬,信中提到不僅邀請了自己,還包括占城國的使者及今年秋闈的舉人們。
詹徽身為今年南直隸鄉試的主考官,所選拔的所有及第舉子皆可謂其門生,對他們發出邀請自然無可挑剔。
接待占城國的事務同樣由詹徽主持,對他們發出邀請亦合情合理。
然而,自己又算是什麼呢?
為何也要對自己發出邀請?
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朱懷心中困惑,但很快便自我開解。
或許,這是因為壽州府難關得以化解,藉此機會對自己的感謝之舉?
可對方身為一品大員,一位吏部尚書,是否有必要對自己如此禮遇有加呢?何況自己不過是一個商人罷了。
這就讓人頗感蹊蹺了。
詹徽此舉,似乎並非單純為了表示感謝,倒像是有意與自己建立交情?
儘管想不通其中緣由,朱懷也並未深究,畢竟對方地位顯赫,身為吏部尚書,應邀赴約乃是必然之舉。
「明白了,我知曉了。」
朱懷向馬三保交代完後,便返回房間洗漱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