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換個姐夫怎麼樣?

  次日拂曉,天色尚且朦朧,秋雨依然未停歇。

  劉三吾早早起身。

  身為翰林院學士,自從科舉考試以來,他便保持著清晨誦讀的習慣。

  劉三吾在晨讀之後,心中已有今日研討的主題,便徑直朝朱懷的府邸走去。

  早先,皇上曾命他教導朱懷學問。

  但自從上次分別之後,尚未收到明確指示,他也不便擅自前往。

  皇上尚未公開朱懷的真實身份,劉三吾便不敢公然表達對朱懷的支持。

  連續數日,劉三吾憂心忡忡,特別是得知皇上上次從朱懷處歸來後,竟怒氣衝天達六七日之久,他知道朱懷觸怒了皇上。

  在儲君之位塵埃落定之前,劉三吾行事不得不萬分謹慎。

  朱懷也是一大早就起了床,早餐是三個白饅頭、一隻雞蛋、一碗稀飯,還有一碟醃製的魚乾。

  正當他拿起碗筷準備用餐時,劉三吾恰好來訪。

  朱懷立即放下手中的餐具,恭敬地向劉三吾行禮:「晚輩朱懷,見過劉學士。」

  劉三吾哪敢承受這樣的大禮,迅速避讓後回應道:「朱公子不必多禮。」

  朱懷邀請劉三吾入座,並問道:「劉學士是否用過早膳?不妨一同用些?」

  劉三吾坦然應道:「老夫剛好還未用飯,今日倒也湊巧,就在你這裡叨擾一頓。」

  朱懷開朗一笑:「那真是太好了。」

  隨即命令馬三保再添一副碗筷。

  劉三吾感嘆道:「朱公子身居高位仍能保持節儉,此種品性,實在令人敬佩。」

  朱懷隨意說道:「習慣了以往的艱苦日子,即便如今生活富裕,也不能忘記過去的艱辛。」

  劉三吾聽罷神情肅然:「朱公子此言甚妙。」

  他內心深處不禁有些觸動,難怪皇上如此器重朱懷,僅憑這份修養和品質,就足以令皇上另眼相看。

  皇上登基為帝後,自身仍保持著極度的節儉,同時嚴格要求他的子女們。

  然而,即使如此,皇家之中仍不乏驕奢淫逸之徒,即便是東宮的人,又有誰能保證他們不是在刻意做給皇上看?

  而朱懷不同,他並不知曉皇上的真實身份,更無須提及是否會因皇權而在皇上面前作態。

  他所展現的一切美德,皆源自其本性修養。

  朱懷微笑著勸道:「劉學士嘗嘗這魚。」

  「古語云,治大國如烹小鮮,這魚只需置於鍋中燉煮,不必頻繁攪動,烹魚過於繁複則易碎,治國過於躁動則易致人心渙散,懂得烹魚之道,也就領悟了治國之策。」

  朱懷邊說邊咬了一口饅頭,又給劉三吾夾了一塊醃魚。

  見劉三吾久久沒有動筷子,朱懷笑著提醒道:「先生不必客氣。」

  劉三吾的目光顯得有些出神,仿佛陷入了某種深思,定定地看著朱懷,沉默良久,甚至閉目沉思起來。

  片刻後,劉三吾猛然睜開雙眼,連自己原本計劃好的討論主題都暫時拋諸腦後,他低聲道:「烹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知烹魚則知治民——這是你自己悟出來的道理嗎?」

  朱懷淡淡回應:「隨口說說罷了。」

  劉三吾正色審視朱懷,將手中的食物恭謹地放回盤中,端坐正容,認真發問:「你這種觀點確實獨特,細想之下也頗具道理,但目前只是你的揣測,尚未得到大眾的認可和證實,其中可能存在疏漏,你可有何證據佐證?」

  對於《道德經》中的至理名言,劉三吾爛熟於胸,而這句經典詮釋,在《道德經》中的釋義並非如此!

  此刻驟聞朱懷對聖賢之意加以曲解,他怎能不感到極其重視?

  朱懷觀察著劉三吾那一臉莊重的表情,稍作思索後,說:「治大國如烹小鮮,若要領悟老子這句名言,首先應當明確,在老子生活的那個時代,古人們是如何烹飪小魚的。」

  老子這句流傳千古的言論,自古以來即引發諸多爭論,直至清代,經過學者們深入考證,才給出了一份得到廣泛認同的解讀。

  朱懷進一步闡述:「所謂『小鮮』,即指小魚,古人烹調小魚時,不去除魚鱗,也不去除內臟,入鍋之後,最為忌諱頻繁攪動,唯恐將小魚翻弄碎裂,同樣的,烹煮大魚也需避免頻繁翻轉,以免魚肉鬆散。」

  「因此,『治大國如烹小鮮』可以引申理解為:烹魚不宜過多干擾,治國也不宜繁雜躁動,過於繁雜則民眾疲乏,過度干擾則國家易亂。」

  劉三吾聽聞此言,並未立即回應,而是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朱懷的話語,就像為他開啟了一扇全新的認知之門。

  他原本以為這句話應當理解為:治國如同烹調菜餚,各種調料不可或缺,多一分則咸,少一分則淡,既要拿捏好調料的比例,又要掌握火候的控制。

  然而此刻,朱懷提供了一個迥異的新見解,且這個見解似乎也有其合理之處。

  朱懷看到劉三吾眉頭緊鎖,便徑直說:「實際上,只要你了解老子的核心思想,再對比我提出的理解和傳統的解釋,就能大致判斷我的觀點是否有道理。」

  老子的核心思想?無為而治。

  劉三吾的眼神逐漸放大,滿是驚愕。

  室外。

  朱棟早早起床,手中還牽著一隻純黑色的鬥雞。

  這對姐弟倆行走在應天大街上,畫面略顯滑稽,尤其是四歲的小朱棟牽著大公雞行走街頭,引來不少路人的目光。

  「真開心啊。」

  朱棟吸溜了一下鼻涕,興奮地說:「皇宮外面的世界真好玩。」

  趙檀兒瞥了他一眼,略帶嫌棄地問:「你什麼都沒玩呢,就看了一眼,就說好玩了?」

  朱棟認真地點點頭:「對啊,就是很好玩。」

  「每天都在皇宮裡,不是跟著母親學習禮儀,就是到學堂跟夫子研習學問。」

  話音未落,朱棟對著趙檀兒抱怨起來:「表姐,我跟你說,我們的劉夫子最差勁了。」

  「他打人特別疼!前些天我就因為背不出《三字經》,就被他打了三下屁股。」

  看著朱棟一副耿耿於懷的模樣,趙檀兒忍俊不禁:「夫子還不是為了你好嗎?」

  朱棟不滿地哼了一聲:「哪裡好了!劉夫子天不怕地不怕,表姐,我偷偷告訴你,他連父皇都敢頂撞,這個糟老頭,下次讓我碰見他,你看我敢不敢揍他!」

  趙檀兒白了他一眼:「你就吹牛吧,你這麼個小不點兒,還能揍誰?」

  朱棟振振有詞地道:「可我是王爺,我揍他,他不敢還手的!」

  趙檀兒無奈地回應:「好好好,你最厲害。」

  朱棟用手擦了擦鼻涕,毫不顧忌形象地問趙檀兒:「對了,我姐夫是做什麼的?」

  趙檀兒回憶了一下,答道:「好像是做生意的。」

  「啊?」

  朱棟面露驚訝,搖頭擺尾地說:「那不行啊,做生意的地位太低了,他配不上你啊。」

  「表姐,咱們還是換個姐夫吧!父皇說過,商人的地位不高。」

  「唉,早知道姐夫是商人,我就不來找他鬥雞了。」

  趙檀兒輕敲了一下朱棟的腦袋:「別胡說,前面就是你姐夫家了,走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