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自若地打著雨傘走近府門:「我是朱懷,請通報一聲。"
門口的門衛聽見朱懷自報家門後回答:「朱公子,我家主人說了,您來了可以直接進去,請進。"
朱懷應了一聲,跟著門衛走進了一進宅院。
這個宅院非常雅致,四周栽滿了四季常青的樹木,經過雨水的沖洗後愈發翠綠欲滴。
雖然尚未到春天,但這王府仿佛已經換了一個季節。
這裡所展現出的高雅格調與朱府截然不同,朱府更多了幾分農家的氣息,許多布局都是尋常百姓家庭常見的,院子兩邊種植了桃樹、梨樹、棗樹等。
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徐家府邸處處流露出典雅與高貴,一個如同在地底,一個宛如在雲端,界限分明,如同深溝險壑一般。
再往裡走就是二進院子。
如果說一進院子已經讓朱懷感受到了深深的富貴氣息,那麼二進的宅院則更加增添了貴族韻味。
這裡有假山環繞,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典型的江南水鄉建築風格賦予了府邸更多婉約之美。
可以想像,這樣的布局一定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接著走過二進,來到了三進院子。
這裡是僕人們的住所,一排排白色的牆面配以灰色瓦片的燕尾屋檐建築整齊有序,充滿了皖南地區的特色。
僕人們的居所竟然也這般高貴,這讓朱懷不禁聯想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典故。
朱懷搖了搖頭,繼續前行,來到了四進院落。
通往中廳的是一條筆直方正的鵝卵石道路。
這條道路象徵著天圓地方,端端正正,這也是明朝主流建築的特點,寓意著明人行事為人皆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遠遠望去,朱懷看到兩位身穿朱紫錦繡服飾的男子站在門前,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
朱懷昂首挺胸走去。
徐膺緒微笑著看著朱懷說:「年輕人,梅園一別後,咱們又見面了。"
朱懷笑了笑:「嗯。"
徐膺緒略感好奇:「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朱懷隨意地答道:「是啊。"
徐膺緒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問朱懷:「你這麼機靈,想必早就猜到我五妹的真實身份了吧?」
朱懷也不藏著掖著,回答說:「沒錯。"
徐膺緒沒再多言,只是示意他進去坐。
進入中廳後,徐膺緒坐在主位,徐增壽坐在其次的位置,朱懷則在賓客位置落座。
徐膺緒親切地對朱懷說:「朱小弟,我年紀比你大很多,這樣叫你覺得合適嗎?」
朱懷搖了搖頭:「沒問題。"
他感覺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原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宴席,但現在看來可能並非那麼簡單,像是徐家兄弟特意安排的一齣戲。
徐膺緒輕鬆地吹散茶杯上的熱氣,隨口問道:「你以後有什麼計劃嗎?」
朱懷心中早已有數,不過這個計劃不能告訴徐膺緒,於是回答:「目前還沒考慮過。"
聽到這話,徐膺緒微微皺起了眉頭,看向朱懷說:「聽五妹講,你不樂意做官?」
朱懷點點頭:「嗯,我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
徐膺緒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哪,還是要腳踏實地,如果你真想謀個一官半職的,我在龍襄衛也能幫你疏通一下關係。"
朱懷微笑著婉拒:「那就不用麻煩您了。"
徐膺緒笑了兩聲:「那也好,混混沌沌過日子也是一生,人生一世,身體健康最重要,別的就沒什麼好追求的了,人各有志。"
「你做生意掙了不少錢,找一個農家女子平平安安地過日子挺好的,這個社會是很現實的,你應該清楚,有了錢並不代表就能跨入更高的階層。"
要是朱懷還像一年前那樣漂泊不定,對於徐膺緒這種高高在上的訓誡,他可能會表示贊同。
然而現在,他只是淡然一笑。
「的確,你很有才華,見解獨到,如果你能把精力放在讀書上,將來或許會有不小的成就。"
「但圈子不同,不要強融入,不知道我說得夠不夠清楚?」
此時徐增壽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二哥的話。
他認為二哥已經給了這小伙子足夠的面子,說的話既誠懇又尖銳,如果這小伙子還不傻,就應該能明白二哥話里的深意。
朱懷愣住了,直勾勾地看著徐膺緒。
原來徐家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原來在他們眼中,自己依然是社會底層的一員,而他們卻依然高高在上,俯視著芸芸眾生。
若是在一年前,任何一個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朱懷肯定會覺得自己尊嚴受到了極大的踐踏,痛徹心扉。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如果朱懷想要反駁,他有足夠的實力去回應,無論是藍玉、常茂、李景隆,還是自家老爺子,以及錦衣衛、解縉、鐵鉉、寧王等人,都能讓徐膺緒顏面掃地。
不過,這麼做又何必呢?
既然對方明顯想主動斷絕他妹妹和自己的感情糾葛,自己又何苦再去糾結不清呢?
原本他就打算切斷這段關係,既然徐家明確反對,自己何必還要厚著臉皮往上湊呢?
徐膺緒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朱小弟啊,作為一個普通人,找到一個彼此深愛的女子,共同建立一個溫馨快樂的家庭,過上平淡安穩的生活,這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