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給朕抬起頭來

  朱元璋繼續道:「後來朕告誡你不要再進諫,你卻不聽,非要觸動朕的忌諱。」

  「但朕並沒有真的動怒,將你貶至江西道,實則是為了磨礪你。」

  解縉聽得雲裡霧裡,皇上在他眼中,自己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和分量嗎?

  「原本,此事是不該直接和你說的,但朕的大孫看重了你,所以朕還是得囑咐你幾句,別因此喪失鬥志,要好好表現。」

  啊?

  解縉完全摸不著頭腦。

  什麼是皇孫看中了我?

  我可從未與任何皇子皇孫有過糾葛。

  看到解縉站在原地愣住許久,朱元璋沉聲道:「你,給朕抬起頭來,看著朕!」

  解縉忙道:「臣不敢冒犯龍顏。」

  「讓你抬頭就抬頭!批判朕的膽氣哪去了?被朕的大孫說了幾句就消失無蹤了?」

  解縉突然愣住。

  他心思一轉,然後慢慢抬起首。

  剎那間,解縉的身體僵硬了。

  哎呀,這這這這……

  這不是朱兄弟身邊那位老爺子嗎?

  他,他就是皇上?

  嘶!

  解縉感到思維一時停滯,連呼吸都變得壓抑起來。

  他屏息凝神地望著朱元璋,神情略顯失態。

  朱元璋道:「安心去江西道任職吧,未來的天下屬於你們年輕人。」

  解縉愣怔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許久,他才顫聲道:「皇上……朱兄弟……不,他是皇孫嗎?」

  朱元璋微微眨眼:「嫡長孫。」

  解縉的氣息更為沉重:「那他又為何在外頭呢?」

  朱元璋深意十足地道:「解縉,你是個聰明人,無需朕多言,是不是?」

  解縉喉結滾動,迅速將頭深深埋於胸前,莊重地行了個禮:「微臣明白!」

  解縉似有所悟,做出了一個令朱元璋驚訝的動作。

  砰然一聲,解縉雙膝落地,「微臣犯下死罪!」

  「微臣未能體諒皇上之苦衷,愧對皇恩浩蕩,請皇上恕罪!」

  「微臣懇請皇上珍重龍體,切勿過於勞累。」

  「微臣解縉,願以身家性命報答皇明之洪恩!」

  解縉此舉發自肺腑,甚至連身為文人士子的自尊與驕傲都拋諸腦後,直挺挺地向朱元璋跪下。

  這是何等的勇毅與執著!

  朱元璋看著解縉的模樣,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

  能讓咱孫子看中的,倒也不是個只會愣頭愣腦的傢伙。

  「好了,朕知道了,你回去整理一番,即刻準備前往江西赴任吧。」

  「微臣遵命!」

  解縉走出皇宮,心中仍波瀾起伏,身體甚至仍在微微顫抖。

  他感到一陣後怕,又夾雜著顫慄與慶幸的情緒!

  此刻他才完全領悟到劉三吾為何一直強調朱懷的重要性。

  他意識到,儘管老爺子貶謫了自己,但顯然太孫對自己頗為器重,因此,即便是貶謫,對他來說未必是壞事!

  解縉暗自咬牙,決定臨行前一定要向朱兄太孫殿下表達感激之情!

  朱懷府邸,一封從安南寄來的包裹,悄然抵達。

  夜幕降臨,雪花即將飄落。

  傍晚時分,天空陰沉沉的,寒風悽厲。

  朱懷在房內點亮了蠟燭。

  燈火搖曳中,朱懷端坐於書案前,正在翻閱古籍。

  不久後,馬三保輕手輕腳地敲響了朱懷的房門:「公子,有個包裹和一封信函已送達。」

  朱懷心中好奇,示意馬三保入內。

  屋外冰天雪地,室內地面鋪著精美的羊絨地毯,馬三保不敢踏入以免弄髒地毯。

  「公子,小的就在門口交給您,勞煩您親自過來取一下。」

  朱懷應聲,將手中的書放下,起身走向門口。

  馬三保稟告:「這是從安南那邊送來的信函,是由胡公主派人遞送的。」

  「傳遞信函之人,是胡公主特意從雲南布政司高價聘請,歷經周折才將信函送到應天府。」

  當時郵政系統由官方管控,民間百姓並無權使用,即使許多驛站和官郵資源閒置,百姓也無法借用。

  一般而言,兩地的平民百姓若想互通書信,只能依賴往來各地的商人或差使人員順路攜帶,這種方式耗時長久,且途中遺失的物件不計其數。

  另一種方式則是僱傭專門的「疾足」,他們專職傳遞信件,但由於路途遙遠,所收取的費用極高,普通百姓難以承受。

  朱懷思緒萬千,似是想起了什麼,但他暫時按下心頭疑慮,對馬三保回道:「我曉得了。」

  接過物品,將其擺放在書桌上。

  那是一個小巧的盒子,旁邊還有一封信函。

  信函上赫然寫著:朱公子親啟。

  朱懷拆開信函。

  「嘿,許久不見,近來如何啊?」

  信函的開頭透出一股活潑勁兒,符合胡青璇的性格,那位姑娘外表冷漠內心熱情,對待陌生人宛如刺蝟般防備,一旦熟悉起來,便顯得隨和自在。

  「分別數日後,我才記起要給你寫一封信。」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好好感謝你。」

  「你教我的那計策,我回到安南後便告知了父皇。」

  「果不其然,李宰將軍的幾個兒子得知父皇對他們封賜藩地之後,他們兄弟之間以及與李宰將軍已然產生了嫌隙。」

  「說真的,你真是個鬼才,我真心佩服你了,哈哈,我不用嫁人啦,嘻嘻嘻!」

  透過信紙,仿佛能感受到胡青璇那份喜悅之情。

  朱懷會心一笑。

  「之所以現在才寫信給你,是因為直到近日,我們占城的形勢才趨於穩定。」

  「南疆之地,即便是親如父子也能因權利而產生裂痕,可見權力的誘惑力之巨大。」

  「我父皇已整軍備戰,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實現彼消我長,收復占城,指日可待。」

  朱懷微微頜首,表示贊同。

  無論是你所提的占城國,抑或是我國朝代,為了爭奪權柄,屢見不鮮的父子反目相向、手足相殘,乃至叔侄對峙交鋒,這樣的事情,難道還少嗎?

  無需回溯久遠的前朝,單說現今的大明朝廷,在未來數年後,洪武皇帝一旦駕鶴歸西,燕王朱棣豈非就按捺不住其勃勃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