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七星燈

  第18章 七星燈

  船上有諸葛氏青壯莊丁八人,本來力量不弱,輸在沒有防備,被這群鄉農亂打一氣控制了局面。

  「把他們手反綁,用麻繩捆起來。」亂鬨鬨中有個蒼老的聲音高聲喊道。

  諸葛峴掙扎間,認出聲音來,喝到:「老四,你搞什麼花樣?」

  先前冒充諸葛伯均的那個清瘦老兒,氣急敗壞道:「老六,你偷放私闖村子的狂徒我還沒與你算帳,又破壞祖規,引外人進出族中禁地,三兄要請出七星劍斬了你這個孽障。」

  諸葛峴可不是嚇大的,立時反唇相譏,大聲道:「老四,你膽敢以下犯上。」

  四員外對他身後的隨從道:「把大獅公遺訓背給老六聽聽。」

  那隨從神色張皇,沉聲道:「村中房舍建制、一草一木一石皆不能更變,非諸葛氏擅入地下長河者,全族共擊之。。。。。。」

  「福山,是你去告的密?」諸葛峴一臉不可置信。

  福山就是前夜在碧波舫地道外接應的提燈人,想必是諸葛峴很信任的人。

  四員外怒沖沖命手下莊丁去堵諸葛峴的嘴巴,見無人敢動手,只得親手用面巾堵住諸葛峴的嘴,讓他無法發聲,再打發人把諸葛峴拖上牛車。

  魏先生被捆住雙手,強作鎮定,讓王恆與王才小哥倆別做無謂反抗,以免受傷,他琢磨著諸葛峴年紀雖小,似乎是正根正派子弟,族中地位應在這個三員外之上,此時諸葛伯均沒出現,未必沒有轉機。

  見余者還算老實,便將魏先生三人押著上了另外的牛車,慌亂之中也無人問及門板上的從洞窟中救回來的人,鄉農們便把他放在後面一輛牛車上。

  因這傷員蓋著諸葛峴的披風,大約鄉農們也看得出來,倒無人敢渾水摸魚偷走。

  牛車頂上有棚,魏先生方才放下一半心來,此際秋氣侵襲,夜來十分寒冷,他最怕傷員著涼後病勢惡化。

  經過一番顛簸,大約小半個時辰後,牛車吱嘎吱嘎停了下來。

  趕車的漢子把牛車系在路旁大樹上,驅趕著王恆三人下車,傷員躺在牛車裡無人顧及他,幾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覺得這樣反而安全。

  前方是黑沉沉的山,此刻山道石徑上遍是火把,燭火通明。

  「八卦台。」王才悄聲道。

  剛剛四員外口出狂言,說要請出七星劍斬了諸葛峴,看樣子要在八卦台上作法。

  魏先生輕「噓」了聲,使眼色讓兩人不要開口,儘量減輕他們的存在感。

  瞧見諸葛峴在他們前頭,因為反綁著雙手,上山有些踉踉蹌蹌。夜裡行路,更需小心翼翼,幾人俱凝神屏息,唯恐被人暗算了去。

  片刻功夫,便登上了峰頂,八卦台的大麻石下,出現三五成群舉著火把或者提著燈的鄉農。

  四員外在前,諸葛峴被鄉農們推推搡搡押上了八卦台,王恆三人隨即也被帶上去,拘在諸葛峴身旁。

  夜近三更,蒼穹之上星河耿耿,玉露泠泠,樹葉尖上的露水,散發著清越的芬芳。

  如此良辰夜,不談談山間之明月,江上之清風,偏偏有煞風景的人喊打喊殺。

  八卦台正中設了七座大燈,照得亮如白晝,星燈朝外各自插了一桿旗幡,由莊丁護衛著,威勢凜凜。

  燈前一位身著道袍白須白眉的老者,披髮仗劍,腳踏七星,正在設壇作法,從眉眼來看,與四員外有幾分相似。

  那四員外向前施禮道:「稟告三兄,老六及一干外人帶到。」

  道袍老者微微頷首,似乎無暇交談,揮劍踏罡步斗,一番行雲流水,風姿如仙。

  八卦台下原本熙熙攘攘人聲嘈雜,忽然傳來呼叱之聲,驀得卻又寂然無聲起來。

  只聽見噔噔噔有人緩步登台,曼聲道:「三族叔老當益壯,法力不減當年,可喜可賀。」

  這個聲音大家都認得出,是宗長諸葛伯均。

  道袍老者陡然停步,冷笑道:「宗長,你倒來得快。」

  諸葛伯均身披鶴氅,雙手攏一攏裘衣,笑吟吟道:「眼瞅著你犯上作亂,怎能不早點來看戲。」他語態親密,絲毫不露惱怒的神色。

  道袍老者卻似成竹在胸,道:「也好,省得我費事還要把你拖出來。」

  明明是咬牙切齒的話,雙方語氣都是淡淡,八卦台上似乎有甚麼傳聲裝置,聽來吐音十分清亮。八卦台上台下無數人豎起耳朵聽著,霎時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諸葛伯均不緊不慢道:「三族叔,你的七星陣布得不大得法呀。」

  「蒼龍之形,玄武之勢,白虎之威,朱雀之狀,啊呀!」他慢悠悠踱步,一邊指著七星燈搖頭道:「主燈被這些逼弱了,不妙不妙,怕有殺身之禍。」

  這話說得十分高明,諸葛伯均是諸葛氏這一宗的宗長,出身於嫡傳正派,陣法自然精通無比,他對於陣法的見解台下很多人都是信服的。

  三員外氣得打哆嗦,也無意維持風度了,單刀直入道:「老六犯了族規,私放了擅闖本村的外人,又領著外人進了地下河,按族規該怎麼處置?」

  諸葛伯均沒接他的話,朗聲道:「此番造訪本村的貴客,一位是有著舉人功名的讀書人,另外兩位是縣裡的官宦家子弟,他們並非刺探本村秘密,而是幫助縣衙查案來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村子數萬名諸葛武侯的後裔,莫非隱世二百餘年,已經沒有了邦國的胸懷?只因為別人看清了咱們村落的地形,便要加害於人,我們難道是占山為王的好漢嗎?」

  「巧言令色。」三員外厲聲道:「老六他一個小孩兒,還很不懂事,定然是你唆使的他,你這個宗長還有臉當嗎?按大獅公遺訓你請辭去祠堂跪經,我或者可以留你和老六一命。」

  諸葛伯均雙眸坦蕩,道:「昔日武侯臨終,後主問:丞相之後誰堪為相,武侯答蔣琬,蔣琬之後呢,武侯答費禕,費禕之後呢,武侯答董允,董允之後呢,武侯默然不語,蓋因時勢變幻,無法審度。今日我村遇事,又焉能用二百年前的族規來處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