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水塘邊,朱元璋、徐達等人已經離開了,國子學的人也走了。
只有馬皇后、寧國公主、朱棣、沐晟、沐春等人在,寧國正在興奮地圍著池塘走,手中還拿著竹棍撥弄自動航行的小船,朱棣在一旁喊著小心,手時不時伸出又收了回去……
「四哥,我想讓它更快點。」
「不行,顧堂長說了,這水塘小,不能快了,容易撞壞。」
寧國淚汪汪的看向朱棣。
朱棣被打敗了,不顧沐春、徐允恭的阻攔,找出了下彎接口,不由分說就往小船的鐵管尾端套去,動作粗魯,但很小心沒被燙傷。
尾端加裝接口之後,蒸汽外噴便從向後轉為向下,而噴出的蒸汽直接打在了水面之上,加上接口有一定弧度,就像是一張嘴往水面上吹氣一般。
改裝之後,船的速度顯然快了一些。
「四哥,它跑得更快了。」
寧國高興得滿臉通紅,沿著水塘追趕小船。
馬皇后見寧國開心,心頭滿是歡喜,見朱標、顧正臣來了,便抬手道:「顧正臣,你過來下,本宮有話說。」
朱標止住腳步。
顧正臣含笑上前,對馬皇后行禮。
馬皇后示意顧正臣靠近一些,目光看向寧國,眉宇間有些憂愁,低聲對顧正臣說:「寧國這孩子這幾年身體並不好,今年才好了些。醫婆說寧國不宜過早嫁人,可皇室之女哪有什麼早晚,一待十四歲便會挑選駙馬,不瞞你,陛下已為寧國這孩子選中了駙馬,是汝南侯梅思祖之子梅殷,雖未明旨……」
顧正臣不解地看著馬皇后,不知道她說這番話是什麼用意。
馬皇后嘆道:「本宮只是想,你素來法子多,可不可以讓寧國這孩子晚兩年出宮,好歹身體養好了,莫若去了駙馬府里,整日還需要人伺候吃湯藥,為人說皇室閒話。」
顧正臣看向寧國公主,她只有十四歲,這個年紀在大明是應該成婚了,但很顯然,這個時候的寧國還沒有完全發育,或者說,這個年紀對絕大部分女孩來說,還沒有發育成熟。這個年紀成婚,甚至是生育,對她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伴隨著的是高流產率、高胎死率、高難產率等。
只是,皇室家裡不像顧家那般自由,沒人強迫顧青青早點嫁人,哪怕顧母催促,也不可能隨便挑選一個人就成婚了。
可皇室不一樣,皇室子女成婚是有著政治考慮的,比如朱標娶的是常遇春的女兒,朱棣娶的是徐達的女兒,寧國公主即將嫁給的人,是汝南侯的兒子。
說到底,皇室的子女婚姻,本質上是一種政治鎖鏈,服務於王朝穩固。當然,這種情況也就在洪武朝多見,洪武之後就沒多少了。
「想想法子,但千萬不要讓陛下察覺,否則,你會挨板子。」
馬皇后提醒道。
顧正臣鬱悶,這事不讓說,還需要辦,該怎麼辦……
「臣試試。」
顧正臣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馬皇后這些年來為大明多少人遮風擋雨,沒有她在幕後,老朱的脾氣更難收斂。既然馬皇后心裡有疙瘩,想讓女兒多留兩年,自己怎麼說也需要試試。
「顧堂長,這船可以送我嗎?」
寧國跑過來,仰著頭問。
顧正臣笑道:「寧國想要,自然是沒問題。只是——你想不想自己製造一艘這樣的小船?」
「自己製造,我?」
寧國驚訝。
顧正臣笑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其實一張紙,一個蠟燭,一個管子,一個小瓶子,也能制出這種小船。若寧國想要這般木船,就讓朱棣來雕刻,他心性不穩,雕刻可以磨鍊他的心性,一舉兩得……」
朱棣臉色難看,讓自己雕刻,這一刀下去,那不是鏤空,而是窟窿……
寧國聽聞,對顧正臣好感頓生,看向朱棣便說:「四哥,幫我。」
「可是我,我——」
「陪著寧國,製造一個木船就是你的課業。」
朱棣傻眼,自己雄心勃勃準備加入蒸汽研究呢,這第一步竟然被妹妹給攔住了……
沐春見朱棣吃癟,在一旁笑出聲來。
朱棣當即說道:「寧國,沐春的手藝不錯,還會雕花。」
「啥?」
沐春打了個哆嗦,腳向後移。
寧國拍手:「春侄子……」
沐春臉都青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寧國也沒喊錯,誰讓沐春的老爹沐英是朱元璋的義子,你沐春只能小一輩了。
沐晟是這傢伙竟然聰明了一次,直接溜走了,不過沒用,跑得了這裡,跑不出格物學院……
在安排好一切之後,顧正臣陪著朱標在格物學院閒逛。
朱標詢問道:「當真還有其他人掌握了火器的秘密嗎?」
顧正臣微微點頭:「火藥與火器的製造早就流入了西域以西,那裡的人掌握火器的秘密是遲早的事,若大明不抓緊研究,遲早會被人超越。一旦在火器上落後,在製造上落後,大明的國運就難說了。」
朱標嘆息:「看來,唯有奮進,才不至於落伍。」
顧正臣笑道:「殿下無需過於擔憂,就目前大明的火器,足夠領先其他敵人一百餘年,只要蒸汽機製造出來,形成了新的工業基礎,圍繞著蒸汽機的新時代便會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創造力,大明可領先敵人三百年,若是再出現一些驚才絕艷的人物,我希望大明能領先敵人五百年甚至更久……」
朱標深深看著顧正臣,搖了搖頭:「孤有時候感覺,你的遠見透著無與倫比的堅定,似乎你預見的一切都是未來將會發生的事實。」
顧正臣悚然,連忙說:「臣不過是推算得多,就如一棵榕樹,殿下不用多想,也能知其十年後、百年後大致長成什麼樣子。這研究也是如此,給它時間,會茁壯,花也會綻開。」
朱標想到什麼,問道:「父皇還有一個擔憂並沒有問你,孤代為詢問吧。」
「殿下請說。」
「定遠號寶船你是知道的,船廠里也有多艘寶船在營造。只是,如此大的寶船如同銳利的矛,你打算用什麼做盾?」
只有矛沒有盾,安全感太低。
顧正臣沉默了下,輕聲道:「殿下,寶船終究是木船,它是矛,若是朝廷手中握著一批鐵船當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