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送菜市口,斬首

  這一次要抓的人不少。

  趙三七因為顧正臣當知府才有了一家人活命的機會,聽聞這群人竟然想要害死顧正臣,怒不可遏,當即帶人將門口探頭探腦的唐二先抓了起來,然後帶衙役直奔通判宅。

  秦信還在和唐賢抱怨顧正臣無法無天,敢禁足同知,說什麼也要寫個三千字文書,從三個大點,九個方面彈劾顧正臣。

  墨還沒研開,趙三七先來了。

  秦信看著一群人闖進來,拿出了同知的威嚴,一拍桌子喊道:「誰讓你們闖進來的,都給我滾出去!」

  趙三七瞥了一眼秦信,理都沒理,而是看向唐賢,拿出了令簽:「奉知府命,現在以貪污、殘害官屬等罪名,將唐通判押至大堂審問!唐通判,請吧。」

  唐賢臉色一變,起身道:「趙三七,你算是府衙里的老人了,來來往往的知府也見了幾個,應該清楚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莫要到頭來,害了全家。」

  趙三七聽著赤裸裸的威脅,咬牙道:「唐通判,我趙三七再不是東西,再卑微下賤,也知道做人得有良心,是條狗打死吃了也就算了,我可沒見過連狗崽子也想一起吃掉的!你就是這種人,貪得無厭,若沒有顧知府,我全家活不過今年!威脅我,晚了!」

  唐賢沒有想到,往日裡一個個螻蟻的馬夫竟對自己如此硬氣,冷哼一聲:「泉州府的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來人說了算,他日你可莫要後悔!」

  趙三七提醒道:「唐通判,你也是個外來人。」

  唐賢甩袖,踏步走出房門,見身後沒動靜,轉身看去。

  趙三七站在門口,盯著唐賢問:「你的兒子唐琥呢?」

  唐賢渾身打了個哆嗦,知道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麼。

  府衙大堂外,人群分開。

  同知吳康的侄子吳驛、管家吳亨被抓了過來。吳康因為留在惠安縣衙辦事,隔著幾十里路,短時間內也抓不來。

  「跪下!」

  衙役推搡著吳驛。

  吳驛憤怒地看向衙役,喊道:「我是吳同知的親侄子,誰敢動我?」

  顧正臣看著還在發飆的吳驛,只是冷冷將令簽丟了出去:「吳驛咆哮公堂,見官不跪,杖十!」

  衙役不由分說,踹倒吳驛便掄起棍子。

  十棍子,打不了皮開肉綻,倒是省了脫褲子的環節。

  吳驛怎麼也沒想到,剛剛還在店鋪里吃香的喝辣的,逍遙快活,轉眼之間竟被人拉到公堂之上一頓猛揍。

  十棍子下來,向來嬌生慣養的吳驛差點沒疼死過去。

  唐賢上了公堂,見到這一幕臉色陰沉。

  雖說唐賢住在府衙裡面,但唐琥實在能折騰,見衙役來抓,說什麼都不肯離開,抱著一根柱子不鬆手,要不是蕭成,估計還耽誤著時間。

  現在好了,唐琥被抬了上來,兩隻手臂耷拉著,疼得吱哇亂叫。

  唐賢看向顧正臣,冷著臉喝問:「顧知府,有罪定罪,私刑加身,違背了大明律令吧!」

  顧正臣眉頭微抬:「唐通判竟然還知道有大明律令,違法亂紀的時候怎就沒有想到大明律令?」

  唐賢憤怒:「說話要有證據!空口白牙誣陷本官,豈能容你如此放肆!」

  顧正臣將桌案上的招冊拿了出來,然後對趙三七說:「將唐八戶、林清湯帶上來。」

  唐賢駭然不已,轉身看去,頓時感覺渾身的血液變得冰冷起來。

  唐八戶低著頭。

  咱雖然沒出賣你,可還是有三十幾個人出賣了你,如此多的人指證,你已經脫身不了了。

  林清湯惡狠狠地看著唐賢,他連自己人都不保,自己人都殺,為他做事多年,竟落得這個下場!

  顧正臣不急不緩地說:「唐賢,你與吳康吳同知的謀劃海寇進犯惠安,意圖調本官離開晉江城,繼而尋機殺害或致殘,嫁禍於海寇,這事他們已全部交代清楚。」

  唐賢剛想否認,顧正臣擺了擺手,接著說:「你們這些年來做過的骯髒事,已是昭昭若揭。收攏海寇、亡命之徒,欺壓大戶,盤削百姓,貪走府庫錢糧,縱容唐琥在惠安縣夜嘯踏街,強搶民女。諸多罪狀,觸目驚心。這些事,人證物證多了去,你否認不了吧?」

  「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更不知海寇進犯惠安一事!」

  唐賢連忙辯解。

  林清湯見唐賢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認定此人就是想清理掉所有人以保全自己,當場喊道:「顧知府,唐賢通過唐琥貪污大量錢財,都存放在了晉江東城的徐宅,那個徐江是唐通判買來的義子,專門看管唐家的財產,唐琥離開惠安縣時裝了二十口箱子錢糧,全放那裡了!」

  「你!」

  唐賢如何也想不到林清湯會出賣自己如此徹底!當年若不是自己收留,他一個海寇早被朝廷殺了!

  顧正臣沒想到唐賢的財產藏得如此深,當即下令:「抓徐江,搜查徐宅!」

  趙三七帶衙役匆匆離開。

  唐賢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直接癱坐在地上。

  顧正臣看著唐賢,起身道:「唐賢,你身為朝廷命官,掌一府糧運、家田、水利、訴訟諸事,卻惡貫滿盈,作惡難計,今日本官摘了你的官帽官服,將你打下地牢,待一應罪行審查清楚之後,送你上路!你若覺得冤枉,本官准你寫彈劾文書,並差人速遞金陵!衙役何在?」

  衙役上前,將唐賢身上的帽子、衣服扒了下來,動作粗暴,以至於唐賢黑白相間的頭髮都散亂了下來。

  唐賢無從申辯,也無法申辯。

  尤其是徐江被抓,難以清查的財產暴露出來,唐賢說什麼都晚了。只貪污一項,便足以被凌遲了。

  顧正臣很想殺了唐賢,可又不能。

  唐賢可以說是這些人之中的核心人物之一,他掌握著大量的消息,突破了他,才能將更多人趕入地牢之中,比如秦信。

  再說了,眼下貪污數額還沒查清楚,許多細節還沒釐清,還不是送唐賢體驗鬼頭刀與菜籃子套餐劵的時候。

  但海寇亂民,唐琥虐民,唐二幫凶,這些人已經沒什麼好查的了。

  今日,不殺個人頭滾滾,對不起泉州府滿是苦難的百姓!

  顧正臣拿起驚堂木,威嚴的目光掃視過眾人,厲聲喊道:「唐琥,以亡命之徒為家丁,以家丁為海寇,夜嘯踏街於惠安縣,害民無數,強搶婦女,致人死命!現本官判決,斬首!唐二,協從作惡,從中貪財虐民,殘害官屬,按律判斬首!」

  「唐八戶、唐十二、胡同……一十四人,以海寇身份進犯惠安,恫嚇百姓,擾民安寧,更是唐琥虐民最大之幫凶。事實清楚,拒不招供,毫不悔改,按律一律斬首!」

  「因泉州府百姓上下受其害,破家者無數,流亡者無數,若任由其多逍遙一日,如何與泉州父老鄉親交代,如何告慰受害之人!今日本官斗膽,發斬首之令簽,以上人等,即刻送菜市口,斬首示眾!」

  唐賢驚呆了,連忙喊道:「顧正臣,你是知府,沒有皇帝的勾決,誰都不能擅自殺人!」

  顧正臣氣沉丹田,拳頭猛地砸在桌案之上,喊道:「兩班衙役都聾了嗎?送菜市口,斬首!」

  趙三七聽聞,當即揮手,一干衙役抓起人就往外拖拽。

  儲興看向顧正臣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傢伙果然是有殺人膽的,而且還不小!

  明明被唐賢提醒了,他還依舊要殺人,若是傳到朝廷,他恐怕會遭眾人圍攻。

  天下百姓,無論是貪官污吏還是地痞流氓,無論是殺人,還是放火,不管罪行多大,情節多嚴重,官員是沒有殺人權力的。

  只有大明皇帝朱元璋親筆勾決或下旨意,這個人才能被處死。若是老朱忘記勾決了,罪惡滔天的人一樣可以在監牢里活著。

  儲興不理解顧正臣為何這樣做,將這群人抓了,一樣可以得民心,犯不著搭上自己的官途急著殺人,實在不行,等幾個月,皇帝勾決了再殺也不遲。

  顧正臣沒有收手的打算,親自坐鎮到菜市口,圍觀的百姓將路口堵得嚴嚴實實。

  林弗看著被綁著等待殺頭的唐琥等人,深深震撼,這個新來的知府,好強勢!

  手段凌厲,比刀還鋒芒!

  等這些人死了,自己明日就去府衙狀告稅課司的大使,保住自家的大碗酒樓,並為兒子那條斷腿討個公道!

  「青天啊,當真是青天大老爺啊!」

  一個老人抓著拐杖,淚流滿面。

  「爹,你看到了吧,這些惡人要掉腦袋了,世上還是有公道的!」

  一個年輕人仰頭看天,眼眶裡轉著淚珠。

  「那個唐琥原本是晉江一霸,後來跑去折騰惠安縣百姓去了,聽說好多人受其害。」

  「報應,作惡總會有報應的!」

  「他們早就該死了!」

  人群攘攘紛紛。

  顧正臣拿起令簽,看了一眼太陽,因為已是下午,不存在什麼午時三刻。

  午時三刻只是個說法,唐宋時整個下午都能殺,再說了,老朱殺人的時候,很多時候不看時辰。

  顧正臣捏著令簽,看了一眼充當劊子手的蕭成,抬手將令簽丟了出去,喊道:「斬!」

  「住手!」

  一聲粗狂的聲音從人群之中炸響,隨後一道高音蓋過眾人熙攘掃蕩開來:「福建行省參政高暉高參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