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死的極是蹊蹺

  張家大婚。

  張世平高頭大馬迎娶趙雅兒。

  張趙兩家都有些財力,加上張世平被授官工部左侍郎,趙家陪嫁了諸多嫁妝,羨煞旁人。

  趙峰大醉。

  雖說錯看了顧正臣,差點壞了女兒的幸福,可張世平的運氣比那顧正臣好多了,張世平可是正三品京官,那顧正臣,區區七品,還是個小小地方知縣。

  如此看,錯過了顧正臣,反而是好事。

  「左侍郎」大婚,知縣自然是需要賀喜的,捎帶將正在埋頭看書的梁家俊,跑到湖裡釣魚的顧正臣給帶了過來。

  都是「同僚」,不說巴結巴結,但官面上的交往不能缺。

  酒宴後,天已繁星。

  梁家俊回了梁家,李義陪著顧正臣向城門口方向走去。

  「他是左侍郎,官比你大。女人的事,就莫要再計較了。」

  李義開口道。

  顧正臣錯愕地看向李義:「縣尊何出此言?」

  李義呵呵一笑:「酒席之上,你雖滿臉笑意,可給人的感覺很是虛假。誰都知道,那趙雅兒先與你有的婚約,若不是張家,說不得你們兩家還可重修秦晉之好……」

  顧正臣拍死一隻蚊子,搓了搓手:「縣尊看低我了。趙家品性如何,趙雅兒品性如何,我都親眼見過。人生數十年,我還是想找個能懂我的女子。」

  「呵,那可難嘍。」

  李義背負雙手,似乎深有體會,補充了句:「比做個清官都難。」

  顧正臣也清楚這一點,大明可沒自由戀愛一說,遇到個看得過去又挑窗戶的,還可能姓潘,像是戲文里斷橋的偶遇,還是一場人妖戀……

  李義停下腳步,嚴肅地看著顧正臣:「你要切記一點,官場,即人情場。群居不倚,獨立不懼的士大夫之風,只存於文字之中,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朝堂之外,無不依靠關係與人情。百姓常說,朝中無人莫做官,你應該明白,沒有靠山的人走不遠。」

  顧正臣凝眸看向李義。

  這倒是實話,沒靠山,沒人脈,想升遷想過好日子,可以肯定地說,不可能。

  可現在讓自己找靠山,是不是太要命了?

  下個月,胡惟庸將正式成為中書省右丞相,開始了他獨攬大權,一路狂飆的七年統治時期。

  找他當靠山,這幾年能蹦躂,過幾年就只能躺平了。

  在棺材裡。

  李義深深看著顧正臣:「張世平官職高,又在京師,容易結交高官。梁家俊背後有梁家,他們在京師有些人脈。只有你,一無所有,你的路比他們難走。」

  顧正臣抬頭看向星空:「紫微星,會指明方向,沿著它的路走,錯不了。」

  李義哈哈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顧誠:「回去吧。」

  顧正臣行禮,辭別李義。

  踏星歸。

  接下來的日子,顧氏沒有再去白糖大院,而是坐在院子裡與陳氏一起納鞋子。顧正臣要去京師赴任,身邊不能沒人,顧誠是需要跟著去的。

  雖分別不遠,心有不舍,但顧氏、陳氏還是高興。

  今朝入仕為官,他年光宗耀祖。

  這是世俗的共識。

  顧青青則被顧正臣勒令讀書寫字,苦悶地拿著毛筆在那裡鬼畫符。

  顧正臣則在教導顧誠做飯,這個傢伙以後就是自己的廚師兼跑腿了,為了不委屈自己的胃,只能委屈顧誠的手多練練了……

  「顧舉人可在?」

  這一日正午,縣丞金大車帶著兩個皂吏來到顧家門外。

  顧正臣聽到動靜走了出來,見來人是金大車,還帶了皂吏,臉色凝重,上前問:「金縣丞,發生了何事?」

  金大車嚴肅地問:「顧舉人今日沒去城裡吧?」

  「沒有。」

  顧正臣搖頭。

  金大車追問:「可有證人?」

  顧正臣微微皺眉,看了看母親、陳氏,對金大車說:「今日一直在家,不僅她們可作證,鄰里也可作證。」

  金大車鬆了一口氣,原本繃著的臉好看了些,低聲說:「一個時辰前,王有成死了。」

  顧正臣有些驚訝,轉念一想,冷眼看著金大車,「縣尊懷疑是我做的,所以差縣丞前來?」

  金大車哀嘆一聲:「顧舉人,我也是奉命行事。誰都知道,王富貴害了你父親,王有成又與你當街互毆,你們二人結怨頗深。如今他突然暴斃,死因不明,縣尊也需要調查。既然顧舉人今日沒有入城,那就無妨。」

  顧正臣微微點了點頭。

  金大車笑呵呵地轉身離開,又去其他人家走訪問了問,確定一個時辰前有人見過是顧正臣,這才安心回去。

  顧氏看著顧正臣,眉頭微皺,起身對顧正臣說:「跟我來房裡。」

  顧正臣跟著母親走入房中,顧氏坐了下來,一雙目光盯著顧正臣,低聲問:「是不是你做的?」

  「娘,我可是一直都在家裡。」

  顧正臣有些委屈。

  顧氏抬手,扭住顧正臣的耳朵:「你一直在家,可顧誠沒一直在家。你告訴娘,到底怎麼回事?」

  顧正臣直喊疼:「顧誠只是入城買些蔬菜與肉,再說了,就是讓他拿刀子,他也不知道殺人啊。娘多慮了,王有成怕是憂思過度,畏懼過甚,這才暴斃而亡。」

  「果真?」

  「當然。」

  顧氏鬆開顧正臣,嚴厲地說:「孩子,你可千萬要記住,不可枉殺人命,不可草菅人命。否則,娘親絕不寬恕於你。」

  顧正臣抬手保證:「謹遵娘親教誨。」

  王家。

  仵作仔細檢查過王有成全身,依舊沒發現任何傷痕,無奈地對知縣李義匯報:「看其死狀,應是中了什麼毒。然而在王家上下翻遍,也沒找到任何毒物。具體因何而死,一時難以判斷。」

  「繼續查。」

  李義一臉凝重,看向走來的金大車:「如何?」

  金大車搖了搖頭:「可以確定,今日顧舉人確實沒入城。另外,大顏村村民說起過,王有成前兩日曾去過大顏村,威脅要殺顧家滿門,不過被村民趕跑了。」

  李義冷哼一聲:「這個王有成還真是個蠢貨,顧正臣雖沒有去吏部辦理官憑,但畢竟已是官身,他竟敢威脅官員家眷,簡直是死有餘辜!」

  「話是如此,可案件……」

  金大車有些憂慮。

  李義看著死去的王有成,頭疼不已。

  問過王家下人,王有成今日只在城內溜達,沒去城外,也沒與人起爭鬥。

  死的極是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