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水師的造次(三更)

  中城,嘉運酒樓。

  午時的陽光打在二樓之中,帶著幾分暖意。

  給事中陳源、郎中鄭真、監察御史劉允中等人休沐,登樓暢飲,幾人說著話,時不時看不遠處的軍漢。

  劉允中低聲道:「他們就是水師的人啊,那帶頭的大漢是陳何懼吧,聽說是個勇猛彪悍之人,這次獲封之後,升到指揮僉事了吧。」

  陳源微微點頭:「是啊,那兩個估計也不是尋常之輩。」

  鄭真眯著小眼睛看了看,問道:「他們似乎在等什麼人,空著一雙碗筷。」

  蹬蹬——

  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了過來,伴隨著一聲「滾開」,夥計被推得倒退幾步,劉允中等人側身看去,只見一身酒氣,腳步踉蹌的一個醉漢走來,腦袋上也纏了一圈布,帽子遮蓋不住,左手也被布纏著,還能看到滲出來的血紅。

  當看清來人容貌時,劉允中等人渾身一顫,趕忙轉過身去。

  陳源臉色不定:「他怎麼會來這裡,不是家中出了變故?」

  鄭真餘光掃了掃:「他竟然受了傷,什麼變故,我為何不知?」

  劉允中低聲道:「我昨日就在打探這事,今日一早才從一個內侍那裡得到消息。」

  「什麼消息?」

  「說是皇帝命令錦衣衛抓了林白帆、蕭成的家眷,醫學院正在搶救顧正臣的兒子,似乎是性命垂危,太醫院的人也去了格物學院參與搶救。」

  陳源聲音冰冷:「他不過是個百戶,怎麼就用上太醫院的人了,陛下還是念舊情——」

  劉允中搖頭:「問題在於,顧家到底有什麼變故,顧正臣又為何來了這裡,我們一無所知。」

  「噓!」

  鄭真止住陳源的話,抬頭看向陳何懼等人。

  顧正臣走了過來,酒氣橫秋,抬腳踩在了凳子上,指著陳何懼的臉罵道:「陳何懼,你什麼東西,竟坐在北面,讓我坐在南面?不要忘記了,你當初不過是個軍卒,若沒有我,你還窩在泉州呢!」

  陳何懼臉色一白,臉面上拉不下來,拍案而起:「顧正臣,你現在不過是個百戶,讓你上桌已經是不錯了,若不是看在你以前提攜的份上,你只配蹲在地上吃飯!」

  顧正臣抓起酒罈子就往地上一摔。

  咣當——

  破碎的罈子碎片和酒水飛得到處都是。

  掌柜、夥計不敢上前。

  周圍的酒客誰也不敢說話,隻眼睜睜地看著。

  顧正臣喊道:「一個個勢利眼,老子是侯爵的時候,你們誰不巴結我,誰不敬重我,現在吃個酒竟要讓我坐在南面,讓我說,這頓酒——誰都別想吃!」

  伸手抓住桌子,猛地一抬手!

  嘩啦!

  嘭——

  桌子翻了,酒菜倒了一地。

  陳何懼看著一桌酒菜還沒怎麼動筷子就被人掀了,當即大怒,抬手將桌子掀至一旁,腳踩碎碟子,一把將顧正臣抓了過來:「你現在只是個百戶,我是指揮僉事,憑什麼你要坐在我頭上!」

  顧正臣同樣抓住了陳何懼的衣襟,梗著脖子喊道:「你是靠著我爬上來的!」

  陳何懼猛地一推,顧正臣蹬蹬後退幾步,撞在了柱子上,陳何懼暼了一眼樓外,咬牙喊道:「顧正臣,你最好是清醒清醒,你已經不是定遠侯了!」

  顧正臣靠在柱子上,眼神通紅:「你們一個個都背叛我,一個個都欺負我是吧!好啊,你們等著瞧,我還有法子,還能東山再起!到時候,你們一個個都別想好過!」

  「你敢威脅長官?」

  陳何懼踩了一腳長凳,凳子立起,一把抓起長凳子,朝著顧正臣的腦袋便砸了過去。

  咔嚓!

  長凳砸在了柱子上,應聲破碎,顧正臣撞翻了圍欄,從二樓跌出!

  劉允中、陳源、鄭真等人震驚不已,趕忙走到圍欄邊看去,只見兩輛推車歪倒在地,糧食袋子也歪了,兩個農夫更是嚇得不知所措,顧正臣滾落到地上。

  狼狽的掙紮起身,終站了起來,一隻腳不敢著力。

  顧正臣盯著樓頂上的陳何懼等人喊道:「三年河東,三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等我回來,踏碎你們的腦袋!」

  說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陳何懼收回目光,掃了下推糧食的兩個農夫,轉過身丟下破了的長凳,對掌柜喊道:「晦氣,給他錢結帳,我們走!」

  其他兩個軍士跟著陳何懼走了。

  劉允中、陳源等人面面相覷。

  鄭真搖了搖頭,輕聲道:「看來顧家必是遭了大變故,這定遠侯已有些瘋癲了,可惜了。」

  陳源哀嘆:「先是被削爵,岳父也被彈劾致仕,緊接著府中出了變故,兒子性命不保,現在還被讓以前的下屬騎在頭頂,差點被人打死,是誰也扛不住,何況他今年才不到三十,本是最得意時,卻落到這個下場。」

  劉允中抓著鬍鬚,一臉陰笑:「這就是爬的高,跌的痛。現在看來,顧正臣對水師將士中的威信也不過如此,早前還擔心這些將士早已成了顧正臣的人。」

  陳源、鄭真直點頭。

  在顧正臣削爵之後,這些人也在盯著水師的動靜,可發現他們很是平靜,沒有人為顧正臣打抱不平,就連趙海樓、王良、秦松等人,也沒跳出來為其說情,各自領了封賞,回到家中快活。

  今日這陳何懼一板凳下去,可一點都做不了假啊。

  若不是顧正臣運氣好跌到了糧車上,說不得會摔死。

  由此可見,水師不可能是顧正臣翻身的助力,這個人到了水師里,很可能會被踩在腳底下,連立功的機會都沒有。

  此間事很快傳入了老夫子的耳中。

  夜色再次降臨時,老夫子上了一艘船,在秦淮河上閒蕩,在夜色的掩護下在某處碼頭上了岸,走走停停,觀望良久,最終進入了一處小院,走入書房後,移開書架推開暗門走了進去。

  半個時辰後,老夫子離開。

  在一處院落中,右弼拿著一張弓,拉動著弓弦,對出現在身後的黑衣人道:「有什麼消息嗎?」

  黑衣人壓著嗓音:「顧正臣被蕭成、林白帆背叛,兒子搶救了一晚上,也沒保住,顧正臣瘋癲的出現在酒樓,結果差點被水師的人打死。在離開酒樓之後,顧正臣去了魏國公府,門都沒進去,又去了東宮,也被轟出來了。」

  「往日裡與顧正臣親近的勛貴,這會都沒了動靜。走投無路之下,顧正臣去了天界寺,不知說了什麼,最後竟與宗泐一起離開,這會兩人正在神樂觀里。」

  「神樂觀?」

  右弼呵呵笑出聲來:「顧正臣、宗泐、張宇初三人聚首,這倒罕見,能將三人聚在一起的只有馬克思至寶,顧正臣跌到絕境了,他要取至寶翻身,我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