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真瘋假瘋(二更)

  給事中胡定摸了摸後背,依舊感覺疼痛,咧著嘴對郎中鄭真道:「你挨了幾腳?」

  鄭真走路有些瘸,右腳著地不敢太用力,抽著西風,依舊是難掩興奮:「就一腳,不知道為啥腿骨,不過這點傷不算什麼,今日能將這等跋扈的勛貴打倒,是我們的榮幸!青史之上,會留下我們對抗權貴,匡正朝綱的壯烈之舉!」

  胡定直點頭。

  立下了大功又如何,炙手可熱的侯爵又如何!

  誰也不能觸犯大明的律令法條,誰也不能隨意濫殺官員!

  今日顧正臣之敗,便是文官之勝,是正義的勝利,至此以後,文官也有了底氣,即便是徐達、李文忠等人作惡,那大家也敢站出來說上幾句!

  「下了衙署之後,咱們去喝一杯?」

  「那是自然,再邀幾個同僚。」

  「你請客?」

  「休想……」

  吏部尚書阮畯走上前,攙住禮部尚書偰斯的胳膊,問道:「老尚書身體如何了?」

  偰斯呵呵一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只是越發精力不濟,前些日子病中遞了致仕的摺子,被陛下留中了。」

  阮畯哀嘆不已:「我也老了,可陛下不放。今日朝堂如此之亂,壞了禮儀,偰尚書就沒什麼話說?」

  偰斯抬頭看了看一旁議論紛紛的官員,看其喜氣洋洋,彼此相邀的樣子,這是做好了彈冠相慶,醉酒歡呼的準備了。

  顧正臣今日所作所為,著實震驚朝堂。

  原本皇帝還有心寬恕他,認為削爵太重,若勛貴一起發力,顧正臣即便是受到懲罰,也不會到丟了爵位的地步,再退一步,丟了爵位,也很可能會保留一個指揮使,日後還有爬上來的可能。

  可一腳踩到了百戶,這在軍中可以說是極不入流的存在,與他之前的總兵相比,更是天壤之別。

  而這一切的改變,就在於顧正臣突然之間瘋了,在奉天殿這等議事重地動手,還打了兵部尚書,兵部侍郎,禮部侍郎,還有一群御史、給事中等……

  偰斯眯著眼,問了句:「定遠侯發瘋,你認為是真還是假?」

  阮畯吃了一驚,攙著偰斯慢慢走著,思索了下才凝重的開口:「這若是真,可不像啊。那一句句『殺』,像是置身戰場之中,再說了,他這次打的可不單單是御史,還有尚書、侍郎,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作假。」

  「是嗎?」

  偰斯有些疑惑。

  走出午門,朝著端門緩行。

  阮畯認真地道:「他與趙尚書等人並無瓜葛,甚至也不認識那李叔正,與王琚更沒什麼仇怨,只是彈劾,還不至於大打出手。最主要的是,他出手打了官員,受到的懲罰只能更重,下場更慘。在請罪的關頭,誰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對自身不利之事。」

  偰斯不置可否:「依你所言,定遠侯戾氣在胸,是真的瘋了。」

  阮畯點頭:「定是如此。」

  太醫匆匆趕來,將趙本、李叔正等人接了過去。

  這些人原本是沒資格享受太醫待遇的,可皇帝發了話,加上還是「工傷」,這也算是特殊照顧了……

  徐達、李文忠走出承天門也沒看到顧正臣的影子。

  李文忠詢問值守軍士:「定遠侯去了何處?」

  軍士回道:「已被接了回去。」

  李文忠眉頭微動:「定遠侯醒了?」

  軍士搖頭:「沒有,但侯府的人來了,侯府夫人帶人接的。」

  李文忠沒有再問,看向徐達:「現在該怎麼辦?」

  徐達呵呵一笑:「怎麼辦?自然是去都督府裡面坐著,另外水師將士都回來了,這賞賜,封賞,是不是也給兌現了?還有啊,別一口一個定遠侯,容易給他招麻煩,現在他是顧百戶。」

  李文忠眼神一亮:「魏國公,這東征的軍功還沒給他,這次若是給了他,以他的那份軍功,升到指揮使綽綽有餘吧?」

  徐達背負雙手,昂首闊步:「還是莫要如此明顯了吧,這些官員都等著看顧百戶倒霉,就讓他們多看一段時間,這次軍功,將顧百戶的功勞全都剔出去,犯了這麼大的錯,要什麼軍功……」

  李文忠剛笑出來,就看到了血糊糊的趙本,也沒在意,放聲大笑起來。

  趙本被太醫攙著,一聽人大笑,停下了腳步,瞪了過去,張著腫脹的嘴:「曹國公也是為了奸佞被除而高興嗎?」

  李文忠看著趙本,笑得更放肆了,甩袖收住,冷冷地回了句:「心情大好,自然想笑。趙尚書不也一樣,心情不錯嗎?」

  說完,徑直走開。

  趙本看著李文忠的背影,緊握著拳頭。

  這群勛貴若不多打壓打壓,定會一直踩在文官的頭上。這次扳倒了顧正臣,看看他們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韓國公府。

  李存義匆匆而至,進入後院書房,對正在看書的李善長喊了聲:「大哥!」

  關門。

  三步並作兩步,李存義到了李善長身旁,低聲道:「上位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下了旨意,革除定遠侯爵位,收了其鐵券,將其貶為東南水師百戶。」

  李善長眉頭一挑:「除爵了?」

  李存義肅然道:「除爵了!」

  李善長身子向後一些,靠著椅子背:「太子、晉王、魏國公、曹國公這些人都沒攔著?」

  李存義皺眉:「說來奇怪,太子與晉王都沒上朝,魏國公、曹國公雖然攔著了,但顧正臣在朝堂之上陡然發瘋,毆打了十餘名官員,就連兵部尚書、侍郎、禮部侍郎都遭其毒手……」

  「顧正臣發瘋了?」

  李善長難以置信地看著李存義。

  李存義重重點頭:「確實發瘋了,下手極為狠辣,一口氣抽斷了五根笏板,血濺當場!」

  「多少笏板?」

  李善長臉色有些不自然。

  「五根啊。」

  李存義臉色一變,抽了一口氣:「這,這……」

  李善長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這個顧正臣到底在做什麼?我怎麼看著,他是不嫌自己罪小,往大了鬧!你確定沒聽錯,是百戶,不是都指揮使,參將?」

  李存義直搖頭:「確實是百戶,來的途中見到吏部、禮部的官員正在去定遠侯府,估計是要摘牌匾,將顧家人趕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