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失期當斬(五更)

  西風吹動長纓,軍士威武而立。

  衛國公鄧愈站在益都城牆之上北望,身後站著的是青州知府孫希文、青州左衛指揮使高山、右衛指揮使董鑄等一眾官員。

  無論文武,皆是面色凝重。

  青州府出了那麼大的白蓮教案件,知府衙門必然需要擔責任。

  他的治下,他的百姓。

  衛所將官也不好受,協助衛國公抓人,結果跑了兩個,到現在還沒抓到,而衛國公自己帶來的人手,竟沒讓白蓮教護法跑掉一個!

  兩相對比,臉疼至極。

  鄧愈看向城外的護城河,寬三丈五尺,這不算什麼,整個城牆可謂巨大,一圈下來,有十三里路。

  益都城不同於其他規規矩矩的四方城,每隔一段路,便會有一段城牆外凸出去,凸出的長度,也是三丈五尺,這東西名為馬面,可以左右瞭望,可以居高臨下作戰。

  益都城有東西南北四門,全都是二重門,即外城門與閣子門,兩門之間便是瓮城。

  這座城,是整個山東最雄偉的城,沒有之一。

  負責建造這座城的人,便是現在的遼東都指揮使葉旺!

  益都是青州府治之地,不是濟南有三司坐鎮,貌似沒道理建如此一座雄城,可青州府是整個山東的腰腹之地,控制了青州府,就等同於控制了沿海至山東內地的通道。

  在洪武九年之前,山東最核心的地方不是濟南城,而是這裡,青州府益都!

  鄧愈對身旁的趙海樓道:「洪武九年時,朝廷將濟南作為行省中心之地,但青州左、右衛並沒有跟著離開,而是留在了此處,原本都是虎狼雄獅,這才幾年,竟已連豺狼獵狗都不如了。」

  青州左衛指揮使高山、右衛指揮使董鑄臉都黑了,可也不敢反駁。

  趙海樓挺直胸膛,看了看高山、董鑄等人,毫不客氣地奚落了句:「早年間聽聞青州衛的不少人參與過打大都之戰,都是悍勇之輩,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原本可以回去找定遠侯復命了,現在好了,兩個護法跑路了,這還是打傷了之後,讓人給衝殺出去的,折損了三個青州軍士,傷了七個!

  不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就不錯了。

  鄧愈眯著眼,看著遠處的官道,一道塵土飛起。

  趙海樓也發現了,看了看方向,言道:「應該是定遠侯派過來的。」

  鄧愈微微點頭,沒有說話,直至軍士接近城池,表明身份,隨後登上城牆。

  林山南等人對鄧愈等人行禮,然後拿出了定遠侯的腰牌,對鄧愈道:「定遠侯說要調青州衛一千軍士,在天黑之前抵達樂安,為練兵做準備。」

  「一千軍士?」

  知府孫希文吃驚不已。

  指揮使高山、董鑄錯愕驚呼:「天黑抵達樂安?」

  鄧愈、趙海樓對視一眼,心頭疑惑:「練兵,樂安白蓮教的骨幹基本都落網了,練哪門子兵?」

  林山南肅然補充了句:「要求盔甲齊備,帶上七日口糧。」

  高山、董鑄臉色很是難看。

  董鑄上前一步,沉聲道:「益都距離樂安可是有八十多里路,天黑之前如何能趕得到?難不成定遠侯要給我們青州衛軍士配上戰馬?若是有戰馬,不需天黑,我們能到!」

  高山連連點頭:「七日口糧,還盔甲齊備,八十里路,天黑之前根本走不到。」

  林山南呵呵一笑,收回腰牌:「我只是傳令兵,負責準確無誤地送達定遠侯的命令,其他的一概不知。」

  董鑄臉色陰沉,看向鄧愈:「衛國公,定遠侯這是欺負我等啊。如此遠的距離,還讓我們帶上口糧,盔甲齊備,這算算,到天黑不到四個時辰了,如何能到?」

  高山跟著抱怨:「這一定是定遠侯拿捏我們逮捕不利,施加懲罰。衛國公,我等這就親自出馬,去追剿逃走的白蓮教護法,這去樂安練兵——就沒必要了吧?」

  鄧愈抓了抓鬍鬚,緩緩地說:「兩位,定遠侯有練兵之權,陛下給的,我能說什麼?再說了,他現在還是征東大將軍,而我是他的部將,你們讓我一個部將開口改變主將的決定,合適嗎?」

  高山、董鑄吃驚地看著鄧愈。

  堂堂一個國公,竟說出這種話,這不是自損威名嗎?

  鄧愈絲毫不介意,嚴肅地說道:「兩位,雖然陛下給了我與定遠侯節制山東兵馬之權,但我的名字,只不過是隨手添上去的罷了,陛下真正差遣的,還是定遠侯。現在,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

  高山、董鑄喉結一個比一個突出。

  董鑄聽明白了,顧正臣手握大權,誰不服從就能幹誰。

  可是——

  董鑄很是為難:「可又要盔甲齊備,又要帶口糧,還要在今日走完八十里,這不可能嘛,軍士體力根本支撐不了。」

  鄧愈背手,掌心握西風:「我以為你們聽明白了,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是嗎?」

  高山附和:「這確實做不到嘛。」

  鄧愈臉色一冷,轉過身大踏步走去,喊道:「趙海樓,告訴他們——軍中失期該當如何?」

  趙海樓氣沉丹田:「失期當斬!」

  高山、董鑄渾身一顫,打了個哆嗦。

  娘的,顧正臣這不會是打算玩命了吧,你玩白蓮教的命也就是了,怎麼還玩我們的命?跑了兩個人,遲早會抓回來,也不至於如此折磨我們吧?

  可鄧愈不打算出手幫忙,顧正臣又是個人屠,這傢伙不只屠文官,還屠武官啊,泉州衛不就是被他整頓過。

  高山看向董鑄:「你派人去吧,一千人而已。」

  董鑄直搖頭:「你營地距離樂安更近,你派人去。」

  高山咬牙,近那么半里路也算近?

  不能再商討了,時間不等人。

  一人出五百人。

  高山叮囑指揮同知房大庭:「八十里路,我不管你是怎麼過去,爬,你也要在天黑之前爬到了!定遠侯殺起人來,可是不眨眼的!」

  董鑄威嚴地對指揮同知劉同歸道:「定遠侯治軍極嚴,否則也不會有泉州衛打敗羽林衛的舊事了,所以,這八十里必須走完,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高山、董鑄很清楚,若是這群人不能如期抵達樂安,他們死不死不一定,但顧正臣肯定會來青州衛,他一來,那就真沒活路了……

  鄧愈側身看向林山南,問道:「定遠侯怎麼想的?」

  林山南微微搖頭:「侯爺沒交代,只說練兵。」

  鄧愈抬頭看向太陽,嘴角一笑:「練兵只是個藉口,他這是準備興風作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