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
大內義弘眼神中滿是震驚,這個名字很是耳熟,昨天還說起過此人,當時今川了俊還說了,別說顧正臣在大明,就是他來到了筑前,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現在看來,這就是啪啪打臉啊。
別說顧正臣,自己連顧正臣的手下都干不過,如果不是顧正臣收手,興許太宰府里的這些人再無一個活人!
不過看今川了俊的意思,這是下定了決心要在這太宰府打一場大的了。
想想也是,之前沒有充分的準備,被顧正臣一次突擊、一次追擊就打下了太宰府,這事傳出去會是何等一個笑話,九州探題的地位、臉面該往哪裡擺?北朝的聲望也會因此受累!
太宰府,絕不允許二次陷落!
顧正臣不來也就罷了,若是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
調兵!
不信集結七國兵力,還打不了幾千明軍!
今川了俊承認自己怕了,為了消除這個恐怖的心魔,唯有一個途徑,那就是將顧正臣打敗,告訴他,誰才是這世道中的豪傑!
顧正臣,你可以殺了我,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如此羞辱我!
博多灣。
朱棡、鄧愈等人等到了歸來的顧正臣,此番作戰,只傷了三十餘,無一人重傷與陣亡,可以說是極漂亮的一場追擊戰。
上船,離港。
船隻停在外海之中,此時天已黃昏。
旗艦舵樓。
趙海樓、秦松多少有些提不上力氣,接連嘆氣。
蕭成忍不住,對顧正臣埋怨道:「為何不讓我們屠戮了太宰府,那裡分明還有不少軍士,政廳之中也沒去看看,不讓看,大不了一把火給燒了,就這麼一股氣過去,什麼都沒撈著跑回來,不合適!」
顧正臣接過嚴桑桑遞過來的茶水,咕咚喝了下去,問道:「殺光了太宰府里的人,能立多大的威?李子發不是說了,陛下的旨意是威懾以定太平。你們想過沒有,什麼是威懾?」
蕭成板著臉:「讓人怕!」
林白帆開口:「聞風喪膽!」
趙海樓皺眉:「自然是讓他們不敢再敢出手!」
秦松、王良等人看著顧正臣,什麼都沒說。
鄧愈、朱棡也沒表態。
顧正臣敲了敲桌子,肅然道:「威懾,是告訴對方,我有打敗你、弄死你的能力,敢動,我就敢動武。唯有威懾達到了一定程度,才能讓對方不敢動彈,不敢胡作非為!換言之,威懾程度若是達不到,那就不可能達到威懾的目的。」
這玩意就跟放煙花一樣,你想放一顆大煙花威懾威懾敵人,結果在坑裡自己炸了,那誰也威懾不了。
你若是將煙花丟到一萬多里之外炸了,那威懾的效果就上來了……
打太宰府也是這個道理,殺這麼一點人,滿打滿算連五千都湊不到,能有什麼威懾。可若是殺五萬人,那這威懾的效果不就上去了。
顧正臣將道理講明白之後,言道:「納哈出為何這些年不敢在遼東有大的動作,是因為他害怕火器嗎?不,是因為海州一戰,他死了太多軍士!哪怕不是火器,是用棍子敲死了他幾萬兵,他也畏怕!倭人的心思你們都不懂,他們陰損得很,只要有機會,有可能,一定會報仇,就如同記仇的狗。」
趙海樓明白了顧正臣的意思,趕忙問道:「定遠侯的意思是?」
顧正臣頗是不滿,厲聲道:「你以為我最後給今川了俊說的是什麼,又為何在他臉上刺字,為的就是將他逼到極致,讓他動員全部的力量到太宰府!第一次對日作戰是結束了,可我有說過,我們打道回府,不再二次進入太宰府了嗎?」
鄧愈苦澀地搖了搖頭,上次顧正臣說這是第一次對日本國的戰鬥時,自己就感覺有些不對勁,想著這傢伙憋著壞呢,果然,這一次進攻,在倭人眼裡是一次拼盡全力的猛衝猛殺,但在顧正臣的計劃里,這就是一次簡單的試探,釋放一個危機的信號,好讓今川了俊集結兵力……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畢其功於一役,而是打算,畢其功於兩役!
趙海樓、秦松等人打起精神來。
感情這次只是個開胃菜,硬菜還沒擺上來呢,娘的,白鬱悶了。
就說嘛,跟著定遠侯,什麼時候也打不了窩囊仗。
蕭成閉上了嘴。
文人玩起陰謀詭計時,實在是令人渾身發冷。不過也好,這次殺得不盡興,下次去太宰府的時候,說什麼也需要盡興到底。
夜色中。
疲憊的顧正臣沒有睡意,盤算著自己的計劃得失與可行性。
太宰府太過重要,重要到了今川了俊不可能放棄這裡,這就決定了他必須守在此處,而受盡羞辱的他,應該能調不少人過來吧,畢竟是九州探題,畢竟是足利義滿手底下的幹將。
一個月的時間,遠在京都的足利義滿必然來不及支援九州。
再說了,足利義滿這會正在四處活動,關注近畿地方、四國地方、關東地方等地,讓他抽調兵力至九州,置本部空虛,他也不太可能去做。所以,今川了俊能調動的,就是長門、周防、筑前、筑後、肥前等地的力量,甚至也可能會調壹岐島、對馬島上的人支援。
缺乏精準的情報,顧正臣也不確定今川了俊最終能調多少人手,若是調個寂寞,到頭來還是那麼幾千人的陣勢,那自己可就沒辦法立威、更談不上威懾了,若是那樣,恐怕就要返回大明,調主力去京都的室町幕府,找足利義滿這個和尚問問話了……
「今川了俊,你可要努力啊。」
顧正臣揉了揉眉心,暗暗祈禱。
看著朱元璋的旨意,顧正臣知道老朱的意思,就是小打小鬧一場,僅此而已,談不上什麼攻城略地,也沒有吃掉日本國的野心。
聽行人司帶來的話,這次主張征討日本的人裡面有太子朱標。
這倒是讓顧正臣有些意外,沉思良久,最終笑了。
嚴桑桑輕聲道:「衛國公說了,太子這是想施展龍威,彰顯自己的剛強一面了。」
顧正臣微微搖頭:「太子展示剛強的機會有很多,也不一定非要借這一件事來做,何況這件事一旦他捲入其中,我若做不好,反而對他不利,對我也不利,太子聰慧,他知道這個道理。」
嚴桑桑愣了下,旋即道:「想來是太子相信夫君,一定可以完成此事。」
顧正臣擺了擺手:「你錯了,太子卷進來,主張征討日本,最主要的考慮,還是保護夫君。」
「啊?」
嚴桑桑不明白,何出此言。
顧正臣目光中充滿感激,緩緩地說:「只能說,他太了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