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
朱元璋愣了下,板著臉道:「我泱泱中華,堂堂大明,怎麼要什麼沒什麼,全都在海外之地?」
徐達、鄧愈看向顧正臣。
顧正臣一臉無辜。
徐達、鄧愈聽不懂其背後的意思,顧正臣還是明白的,那就是說,高產農作物在海外,這我老朱認了,怎麼弄個藥,還得去海外找?
沒辦法,現在海帶主要分布在日本蝦夷(北海道)、韃靼海峽(庫頁島以西)、海參崴附近海域,是後世人經過引種之後,遼東半島、山東半島才開始有海帶。
朱元璋嘆了口氣,甩袖問道:「去哪個海外之地,需要多少時日?」
顧正臣言道:「與去南洋差不多,若是用蒸汽機船的話,估計三個月可以返回金陵。」
朱元璋眉頭微動:「那還不算遠,不過,你當真有把握?」
顧正臣點了點頭:「錯不了,最多是時日多些,鯨海之內,總能將其找出來。」
「鯨海嗎?」
朱元璋知道那裡,高麗以東,日本以北。
徐達見狀,言道:「陛下,臣以為文官將蒸汽機、格物學院與天變、天罰聯繫在一起,頗是荒謬。既然他們的說辭站不住腳跟,朝廷應該准許蒸汽機船繼續航行,之前的禁令……」
朱元璋點了下頭:「只前只是暫時按下,既然文官理虧,那蒸汽機自然需要繼續測試,航行下去。只是,顧小子,衛國公這症狀能熬到你歸來嗎?」
顧正臣拱手:「若陛下不放心,可以准許衛國公隨船而行,一旦找到海帶,便可為衛國公醫治。」
朱元璋想了想,答應下來:「既是如此,那就帶衛國公一起去吧。不過在這之前,朕需要你處理好京師事宜,另外,你家中夫人、側室還有兩個月臨盆吧,你若這時出京,是否合適?家國家國,有時候也需要多顧家才是。」
顧正臣感嘆道:「臣也不想負了她們,可國事在身,不敢辭退。」
朱元璋欣慰地點了點頭,看著顧正臣:「走吧,去格物學院,皇后總不能一直住在那裡吧?」
顧正臣起身對鄧愈道:「做好的魚記得送家裡去,權當診治費用。」
鄧愈愣了下,哈哈大笑。
徐達讚賞地看著顧正臣,然後行禮送朱元璋離開。
顧家並不差一條魚,顧正臣也不是占便宜的人,但這個舉動無疑是告訴鄧愈,你的病我能治,安心養著。另一層意思是,兩家關係不是那麼陌生,有事直接登門就是,沒必要在家裡窩著難受。
朱元璋上了馬車,對鑽進來的顧正臣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澳洲,狗頭金的出現,說明有人到過那裡,若這消息泄露出去,在朝廷開海之下,那澳洲還不被商人瓜分殆盡,還有朝廷什麼事?讓朕說,你還是將那陶海交出來,封口為上。」
顧正臣心頭一顫,這是想吃獨食啊……
坐好。
顧正臣恭謹地回道:「陶海此人掌握了一些事,但他所講述的內容破綻很多,不足為信。臣仔細推敲過,認為陶海親自登陸澳洲的可能性雖有,但更像是聽別人講述故事之後,自己補充了一些,讓整個故事變得更完整。」
朱元璋凝眸:「你是說,此人背後另有謀劃?」
顧正臣點了點頭:「若沒有大的謀劃,至少也有一些小心思在其中。臣想看看他到底想幹嘛,或者說,在他身後還有沒有其他力量。比如海賊、倭寇,亦或是其他人。」
朱元璋沉思了下,開口道:「那就放長線,釣大魚吧。舊港那裡的地,也就你能賣出如此高價去,正好,朝廷需要的錢鈔多,不妨多賣點地,搜刮下這些富戶巨商。只是,朕聽聞到一些消息,說有些勛貴蠢蠢欲動,也想在舊港置地,你如何看?」
顧正臣強忍震驚。
錦衣衛這才設置多久,情報工作已經如此出色了?
朱元璋問這話,他的態度是什麼?
憤怒反對,還是——贊同支持?
顧正臣想了想,謹慎地說:「舊港乃是海路要衝之地,勛貴想在那裡置地,臣以為不外乎兩個打算,其一,在航海生意里分一杯羹;其二,開枝散葉,繁榮宗族。」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故意遮掩反而顯得居心不良,朱元璋是個聰明人,自然能看得穿這些。
顧正臣繼續說道:「臣以為,這對朝廷來說都是好事。只要他們納稅,只要他們遵守大明律令,想置地就拿錢糧置地便是。」
朱元璋陰沉著臉,緩緩地說:「你就不擔心他們到了舊港,不再以朝廷為尊了?」
顧正臣露出吃驚的神情:「陛下為何這樣想?」
朱元璋哼了一聲:「為何,難道沒這種可能嗎?舊港是什麼地方,海外之地,朕的一隻手能伸過去?若是日後他們有了退路,朝廷還如何約束、管控這些勛貴?是不是他日勛貴犯了錯,朕連他們都抓不來,無法定罪,以告慰世人?」
顧正臣眨了下眼,拱手道:「那陛下擔心過雲南、川蜀、廣東、肅州、遼東等地的將士嗎?」
朱元璋看著顧正臣,一雙眼變得銳利起來。
顧正臣正色道:「想來陛下對他們還是放心得下的,可據臣所知,這些地方的文書,往往送達京師來回也需要一兩個月,甚至有時需要三個月之久。這陛下都可放心,為何卻不放心來回兩個月的舊港?那裡也是大明的疆土,是陛下統御的地方。」
「可是隔著大海!」
「大海也是陛下的大海,是大明的大海!陸地之上,有人可以騎馬快行,海面之上,可以用蒸汽機船來回。」
顧正臣明白了朱元璋的擔憂,而這些擔憂的根本,就在於他沒有將大海當做大明的疆土,認為大海的作用只是阻斷交通,阻斷政令。
但事實上,大海也是一種疆域,海權與陸權一樣重要。
顧正臣將這個道理揉碎了講:「陛下在金陵的聲音,可以經過驛馬送達邊關重鎮,也可以通過蒸汽機船送達南北港、舊港包括未來的澳洲等地,區別只在於驛馬所過之處,有陛下的軍隊、百姓,而蒸汽機船所過之處,都是大海。可陛下,大海之上沒有人是蒸汽機船的對手,他們更沒有任何地利、水利可以依託,但有其他心思者,必是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