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起土木堡

  大明正統十四年七月,土木堡。

  北風呼嘯,席捲著漫天的黃沙,吹打在臉上,如刀割一般。

  「錦衣衛集結,保護陛下!」

  李承影猛地睜開眼睛,只見一名身著亮銀鎧甲的壯漢從面前走過,手裡提著兩隻八棱銅錘,甚是威武。

  周圍一片混亂,火光四起,戰馬嘶鳴,刀槍交錯,鮮血飛濺。

  我是誰?

  這是哪裡?

  發生了什麼?

  就在李承影一臉茫然的時候,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出現了。

  「樊統領,請注意你的身份,錦衣衛還輪不到你來調配!」

  李承影腦子裡嗡一聲,一個陌生的記憶湧進來。

  這裡是土木堡,自己的身份是一名旗手衛力士,說白了就是扛旗的小兵。

  說話之人約五旬年紀,面淨無須,正是當朝第一權宦,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

  方才那名身材魁梧的將軍,乃是正統皇帝身邊的禁衛統領樊忠。

  這場戰役正在歷史上有名的土木堡之變!

  當明軍抵達土木堡之後,掘地三尺無水,軍隊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瓦剌也先看準時機,派出使者與明軍和談,假意撤軍,王振信以為真,命人到河畔取水,明軍聽到這個消息,爭先恐後衝到河畔,陣型大亂。

  就在此時,埋伏好的瓦剌大軍突然殺出,直奔明軍中樞大營!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伏擊,如果明軍的主帥是英國公張輔這種久經沙場的老將,理應很容易識破,可是,實際掌權之人卻是王振,從出兵的那一刻起,今日的結局便已註定。

  樊忠怒目而視:「你這狗賊,葬送我大明五十萬將士,今日若饒你,天理難容!」

  「反了,反了!」

  王振臉色煞白,伸手指著樊忠,又驚又怒。

  樊忠突然仰天長嘯,然後說道:「奸佞誤國,吾為天下誅此賊!」

  說完之後,再不猶豫,掄起銅錘衝上去。

  王振哪裡料到對方來真的,想要躲閃,哪裡還來得及,只得眼睜睜看著銅錘砸向面門,嘭的一聲,腦漿迸裂!

  樊忠滿腹怨氣終於爆發,一錘接一錘,將王振砸成肉泥。

  李承影上前,拉住樊忠,勸道:「樊將軍,人已經死了!」

  樊忠眼中的瘋狂漸漸平息,轉身看著李承影,問道:「你是何人?」

  「旗手衛,李承影。」

  「是何官職?」

  「沒有官職!」

  瓦剌人已經近在咫尺,明軍大潰,負責保護皇帝的親軍也在四散逃去,樊忠顧不得許多,說道:「召集其餘的禁衛,速去保護陛下!」

  說完之後,拎著銅錘返回戰場。

  李承影心中無比糾結,土木堡一戰,明軍主力損失殆盡,皇帝朱祁鎮被俘,四處叫門,屈辱至極,救他幹啥?

  有這功夫,還不如趁亂逃走,先把命保住,再做打算。

  「你還愣著作甚?」

  李承影陡然一驚,抬眼去看,只見樊忠掄錘砸翻一名瓦剌兵,衝著自己大吼。

  然而,就在他分神之際,另一名瓦剌部從身後突然殺過來。

  「小心!」

  李承影趕忙提醒,可是,已然不及……

  樊忠嘶吼一聲,反手掄起銅錘,將偷襲者砸飛出去,低頭去看,腹部已經被長刀刺透,血流不止。

  「保護陛下!」

  瓦剌兵再次圍上來,樊忠不退反進,毅然決然地迎了上去。

  李承影很清楚,明軍敗局已定,自己衝上去無非是多送一條命,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樊忠那義無反顧的身影告訴自己,或許該做點什麼。

  他的內心十分糾結,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鑽進中軍大帳。

  帳中坐著一名身穿黃金甲冑的年輕人,正是大明正統皇帝朱祁鎮。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外面人腦袋都打成狗腦袋了,此人卻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敗軍之將。

  「陛下,快跑吧!」

  朱祁鎮問道:「你是何人?」

  「旗手衛李承影!」

  「李承影……朕怎麼不記得有你這一號人物?」

  「陛下,我就是個小小的力士,您當然不知道,瓦剌人已經殺過來了,趕緊跑吧!」

  朱祁鎮微微蹙眉,問道:「王伴伴不是去談判了嗎?」

  李承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說道:「王振已被樊統領當場擊斃!」

  「啊,為何如此?」

  「陛下,您怎麼還不明白?現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瓦剌人怎麼可能同意談判?」

  「可是,瓦剌人已經答應撤軍……」

  「那都是假的,是陰謀,就是為了讓我們放鬆警惕,然後突施偷襲!」

  朱祁鎮想了想,然後閉上眼,嘆道:「不打了,朕敗了。」

  李承影見狀,恨不得大嘴巴子抽他,可是,外面喊殺聲越來越近,已經來不及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上前去,揪住朱祁鎮。

  「你……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你怎麼不想想你在做什麼?五十萬大軍傷亡殆盡,你一句不打了,瓦剌人就會撤軍嗎?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嗎?」

  李承影根本來不及解釋,伸手就扒對方的衣服。

  朱祁鎮慌了,怒道:「竟敢對朕出言不遜,放肆!」

  「等你被瓦剌人俘虜,就知道什麼叫放肆了!」

  李承影壓根不予理會,三下五除二扒掉朱祁鎮身上的黃金甲冑,然後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他穿上。

  朱祁鎮立刻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幫自己,可是,作為大明皇帝,怎能被一名小兵擺布,便說道:「朕知道……」

  「閉嘴吧!」

  李承影根本不給他好臉色,急匆匆說道:「都到這份上,還朕什麼朕,先保住命再說,趕緊跟我走!」

  朱祁鎮被李承影拽著,踉踉蹌蹌向外逃去。

  瓦剌騎兵已經殺進明軍陣地,直撲中軍大帳,周圍全都是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和喊殺聲。

  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心中大駭,若是再晚一步,自己這位堂堂大明皇帝已經成了俘虜。

  自有明以來,還沒有哪個皇帝當過俘虜。

  想到這裡,他心懷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承影,這傢伙倒是忠心,也夠機靈,就是太過狂妄,有以下犯上之嫌……哎?

  「呸,呸……你做什麼?」

  朱祁鎮大為憤怒,因為他剛剛被李承影把頭按在地上,吃了一嘴泥沙。

  「別吵!」

  李承影伸手按在朱祁鎮臉上,用力揉搓幾把,然後說道:「對不住,您這張臉也太乾淨了,很容易被人盯上。」

  朱祁鎮這才反應過來,滿腹的怨言瞬間消散。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眼下生死攸關之際,還有人為自己考慮,如此忠心,就不要在乎那些旁枝末節了。

  這些年來,他身邊根本沒有自己的親信。

  自繼位以後,朝政一直掌握在太皇太后張氏和三楊手中,皇帝的作用大致相當於一個吉祥物。

  正因如此,才會在王振的攛掇下,力排眾議,效仿先祖御駕親征,就是想打出皇帝的威信。

  沒想到,玩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