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朱棣的決心 鄒學玉的憤怒

  第539章 朱棣的決心 鄒學玉的憤怒

  戍堡上,沒人知道燕王朱棣想要做什麼。

  張志遠卻是眼神流轉,低聲道:「王爺要對山西道用兵?」

  宋國公馮勝聽到這話,當即雙目一凝:「王爺,沒有朝廷旨意,邊關一概不得擅自用兵!」

  回想著朱棣剛剛所說的話,馮勝愈發的確定,這位燕王殿下大概是因為明年不可能再有北征,就轉而打起了西進山西道的念頭。

  馮勝擔憂的目光看向身邊的潁國公傅友德。

  傅友德會意,點了點頭,在朱棣身後開口道:「山西道局勢未知,亦有皇太孫殿下在那邊。太孫北巡,有節制地方一應文武的權柄。王爺若是徒然領兵西進,恐會打亂太孫殿下的布置。再者,王爺用兵,朝廷那邊恐怕也會有問責下來。」

  朱棣搖著頭:「大明宗親藩王,無詔不可入京,二王不可私見,無詔不得出國,無詔不得用兵。本王記著這些規矩,也不會壞了這些規矩。」

  洪武皇帝對自家人很好,非常的好。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種對自家人的好,已經違背了他所說的對天下百姓的好。

  因為這是兩種衝突的存在。

  但同時,皇帝對宗親藩王也有著歷朝歷代最為嚴格的要求。

  就在馮勝和傅友德以為,朱棣會因為皇室內部那些嚴苛的規定,而選擇就此作罷的時候。

  朱棣卻又說道:「但是燕王府三護衛兵馬,卻不受北平都司、河北道都司節制,本王可調動三護衛兵馬於河北道境內任何地方。」

  說完之後,朱棣雙眼含笑的盯著身邊被視之為燕王府第一戰將的張志遠。

  張志遠會意,重重的抱拳躬身:「末將領命!即刻回返北平城,帶王府三護衛南下真定府!」

  真定府西進便可直接踏足山西道太原府境內。

  張志遠不由的想到了那個許久不曾再見面的年輕人,也不知如今那位又是何等的風采。

  這幾年,張志遠很愛看一本書。

  三國志。

  他喜歡書中的關羽,雖知自己比不得關聖,卻清楚自己也如關聖當初一般,面臨著忠義的選擇。

  戍堡上的宋國公、潁國公二人已經是滿臉的意外。

  兩人都未曾想到,燕王殿下竟然會選擇動用王府三護衛南下。

  而朱棣看著明白自己心意的張志遠,臉上露出笑容,淡淡道:「帶著人,去真定府井徑縣,聞訊伺機而動,三衛兵馬皆有你定奪。」

  相較於燕王殿下面對山西道可能出現的風險,以及皇太孫殿下極有可能面臨的危局,燕王要動用王府三護衛相比。

  朱棣將燕王府三護衛兵馬盡數交託給張志遠,再一次給了在場眾人更大的衝擊。

  大明九邊宗親藩王,之所以能藩國九邊,坐鎮邊疆,護衛帝國北境安危,其根源便在那一座座王府三護衛兵馬的誓死追隨。

  任何一位九邊藩王麾下的三護衛,都是他們全部的身家和根基。

  眾人看向張志遠時的目光發生了一些不明的改變。

  儘管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位有著小殺神名頭的燕王府戰將,深受燕王殿下喜愛。但能喜愛到將燕王府整個三護衛兵馬都交託在他一人手上,這無疑表露出張志遠在燕王殿下心中的分量。

  即便是張志遠本人,也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他緩緩低下頭:「末將領命!」

  朱棣揮揮手,臉上帶著笑容:「去吧,早點回北平,帶著人南下井徑。本王還要趕在年關前,這將長城各處都走一走。」

  張志遠抬起頭:「末將知曉。」

  宋國公馮勝看著年紀輕輕,就在這大將雲集的九邊有著小殺神名頭的張志遠,臉上也露出看著帝國軍方後起之秀,吾輩之志可承襲的笑容。

  「張指揮責任重大,王爺所託之事干係深重。再等些年,等到我們這幫老頭子爬不上馬,揮不動刀,那個時候便是張指揮你們為國家守衛著邊疆安寧的時候了。」

  張志遠趕忙拱手彎腰:「晚輩怎敢比擬國公爺,遙想公爺和諸位前輩昔日追隨陛下南征北戰,打下這片天下,晚輩每每都深感壓力,唯恐讓前輩們失望。」

  潁國公在一旁笑出聲,揮著手道:「這可不想那個在關外殺人不眨眼的小殺神。快些帶著人回北平吧,莫要誤了正事。待回頭咱們這些年回了應天,你來家裡坐坐,多走動走動。」

  這是有賞識和深交的意圖。

  張志遠頷首點頭:「若有機會,末將定是要上門叨擾公爺,好求得幾樣領兵的秘訣。」

  說著話,張志遠已經抱拳後退了好幾步。

  「王爺,末將先回北平了。」

  朱棣望著張志遠的身影,點了點頭。

  等到張志遠走下戍堡,不久之後外頭風雪裡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朱棣淡淡的笑了兩聲。

  「志遠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再歷練些年歲,足可擔當這邊關上一方軍務。」

  定遠侯王弼附和道:「張指揮晚生二十年,若是再早上二十年,說不得末將在他面前,都要行禮了。」

  朱棣臉上帶著笑容,眼神淡淡的瞥了王弼一眼:「定遠侯這般誇讚,志遠卻已經走了,倒是可惜。」

  王弼笑道:「殿下愛才,末將對這等軍中後起之秀自然也是喜愛的。只是這誇讚卻不能落在當面,還是要戒驕戒躁,腳踏實地一步步打拼出功績來的。」

  朱棣點點頭:「倒是這個理。」

  宋國公馮勝上前一步低聲道:「太孫殿下北巡,如今出了山西道的事情。老臣思來想去,恐怕等太孫殿下了結乾淨山西道,會來邊關上各處走走看看。」

  潁國公傅友德眨眨眼道:「陛下這幾年對太孫殿下是何等喜愛,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趁著現在陛下坐鎮中樞,太孫才有機會多出來走走看看。想來在陛下的計劃里,也是要太孫將咱們大明各處的情況都看明白了,到時候也就到了真正接手朝政的時候了……」

  說著話,傅友德的聲音漸漸地小了許多,目光亦是若有若無的注視著朱棣。

  燕王也是皇帝的兒子,還是坐鎮北平多年,為朝廷北伐數次,衝鋒陷陣。

  大明朝會出現皇位繼承風波嗎?

  隨著皇帝的年歲越發的高了,不論文臣武將們嘴上如何說,又是如何做的,心中卻難免都會有著一絲擔憂。

  尤其是洪武二十四年。

  朝中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當太子西巡出現問題的時候,九邊邊軍在那一個月里接連處斬了數十名千戶以上的將領,近百名百戶以上的將校。

  當然,這些人都是以各種軍法論處的。

  但歸其緣由,都是因為太子出現問題而引發的。

  朱棣似乎是感受到了潁國公的目光,他轉頭看向對方,臉上露出笑容:「你們知道當初本王最後一次去京師的時候,本王那太孫侄兒,與本王說了什麼話嗎?」

  太孫和燕王私底下的交談?

  這個話題瞬間讓在場眾人生出好奇。

  離著遠一些的幾人,也默默的走近了一些。

  朱棣笑道:「熥哥兒與本王說啊,只要本王還能騎得了馬,提得動刀。等大明解決了中原的一些問題,就讓本王和我家那些兄弟們都領著兵馬,學了前元舊事,往西邊一路打過去。」

  太孫要將自己的王叔們都給趕出中原?

  馮勝和傅友德二人不由的對視了一眼。

  皇太孫這一番言論,可是有著無數種可能的解釋。

  就在眾人認為,燕王要說出什麼絕不離開藩國的話時。

  朱棣忽然大笑了起來:「那小子還和本王說,他不會猜忌他的這些王叔,還說只要宗室的兄弟們願意,便因材而用。如今俺家老大可不就是在幹著那什麼稅署的事情,聽說老大手裡權力老大了。」

  似乎味道有些不太對呀。

  戍堡上,肩頭雪多了幾片的眾人,愈發的疑惑起來。

  朱棣說道:「天下大概有許多人在等著看我朱家內鬥吧。這些年,那個藍玉也時常在太子兄長面前,說本王有謀逆之心,本王又不是不知道。

  這一回,本王就要天下人都知道,我朱家就是一條心!誰要是敢亂了大明,就是我朱家所有兒郎的敵人!

  三哥不是留在太原城不願意走嗎?熥哥兒眼看著,似乎也是要去山西道的。本王這個當王叔的,怎可能坐視親侄兒出事,就算到時候朝臣彈劾,一旦山西道有變,本王定會親領兵馬,護我侄兒安危!」

  馮勝一陣長吁,繼而低聲道:「王爺是知道不少臣等尚未知曉的事情吧……」

  朱棣揮手,身後漆黑如墨的大氅被他揮動拋起,撒起一片雪花。

  「傳令,本王中軍繼續往西南而行。巡龍門衛、張家口堡,往懷安衛去,今年年關,本王駐紮順聖川西城!」

  順聖川西城,再往西南數十里,就是山西道大同府。

  馮勝、傅友德等人,終於是明白了燕王的心意。

  恐怕當今天燕王在這獨石堡所說的話被傳揚出去,不少人都要心中失望了。

  北疆的風雪,下的更大了。

  在一陣密布見人的風雪中,獨石堡外馬蹄陣陣,馬聲嘶鳴。

  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風雪之中,快速的向著西南方向而去。

  ……

  應天城外。

  一支隊伍也正在快速的靠近著皇城。

  戰馬在應天長街上疾馳,馬脖前的鈴鐺不斷發出響聲,提醒著街上的百姓避讓。

  「忒!本官遲早要讓這些信馬在咱的地盤上規規矩矩的!」

  剛從上元門碼頭施工現場回城的應天知府鄒學玉,望著從面前貼著臉沖向皇城方向的信馬隊伍,不由臉色陰沉的罵罵咧咧著。

  應天同知在一旁無奈的拍著因為戰馬而落在身上的灰塵:「該再修一條從碼頭直通皇城的信馬道。如此還能為我應天百姓多增加一份收入,等上元門碼頭的工程結束,那幫工人也能接著做活賺錢。」

  鄒學玉不由面帶意外的轉頭看向同知,意外道:「咱們同知如今倒是讓人眼前一亮呀!」

  以官府工程帶動地方百姓增加收入,給一部分百姓提供長期穩定的活計,以這一部分的百姓帶動周邊百姓一起慢慢的富足起來。

  這是心學內部這一兩年才剛剛興起的一個命題。

  而鄒學玉作為應天知府,天子腳下,京畿之地,又有朝中無數心學同仁照顧,自然是成了最佳的實驗地。

  上元門碼頭的開工修建,有一部分是為了緩解日益繁忙不堪使用的龍灣碼頭的原因,但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心學內部在嘗試一種新的治理天下的命題嘗試。

  應天同知面含微笑,自謙道:「屬下跟隨府尊也有不少時日,就是光看,總也是能學會些東西的。」

  鄒學玉笑著點頭道:「回頭有空了,和本官一起去書報局坐坐?」

  這是拋出了橄欖枝,給了應天同知一個接觸心學,也是接觸大明最新一批政治集團的機會。

  應天同知的眼裡立馬閃過一絲火熱,卻趕忙壓住,低頭頷首道:「屬下卻之不恭。」

  鄒學玉揮揮手:「走吧,咱們這些人還要趕在年關前,給百姓們的工錢算出來,好結算了讓他們回家過個好年。」

  應天同知在一旁伸手做出了請的動作。

  鄒學玉滿臉笑容,剛要起步。

  卻見街上又有一批信馬目中無人的疾馳而來。

  嗒嗒嗒。

  馬蹄沒有半分停下的意思,直衝沖的奔襲在街道上。

  一陣風颳過。

  街上的砂礫直奔鄒學玉的臉面而來。

  等到信馬隊伍消失在街道轉角處,鄒學玉頭上戴著的烏紗下,已經有一縷縷的髮絲鑽了出來,一片凌亂。

  鄒學玉臉色鐵青,望著早已消失不見的信馬隊伍,恨得牙痒痒。

  他一跺腳,應天城沒有抖上三抖。

  但鄒學玉卻是語氣冰冷的低吼著:「回衙!今天就起草信馬道的施工方案,奏報戶部、工部,呈奏內閣票擬!」

  應天同知在一旁望著遠去的兩批信馬隊伍,臉上露出狐疑。

  同知低聲嘀咕著:「難道是哪裡又出事了?」

  鄒學玉冷哼道:「就是天大的事情,這應天城也不能再這麼亂下去了!」

  自己是真的怒了。

  也受夠了這亂糟糟的應天城秩序。

  須得要改上一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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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