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中都染血

  第488章 中都染血

  秋娘搖著頭,望著小院的外面,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她不知道往後自家的日子,到底是不是會和二郎說的一樣,是越過越好的。

  可是現在,小院外傳來的動靜,卻讓秋娘很清楚。

  外頭正在發生著恐怖的事情。

  秋娘雙手忽的一下子緊緊抓住朱允炆的手掌,目光緊張道:「外面在殺人,死了好多人。」

  朱允炆順勢將秋娘攬入懷中,讓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掌輕輕的拍著後背,輕聲道:「莫怕,莫要怕,咱們家不會有事。」

  他的嘴裡如此安慰著,只是望向院外的雙眼,卻是漸漸變得冰冷陰沉起來。

  外頭那些人合該全都死了!

  若是那些人,只是簡單的內外勾結,自己絕不會將其當做一回事,畢竟這等事情與自己無關。

  可是外面的那些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以秋娘為要挾。

  這是自己最後的牽掛了。

  那些人卻還要試圖將其奪走。

  朱允炆臉上漸漸又露出笑容,那些人或許也想不到,大明朝的皇太孫殿下會這麼快就來到中都,又會毫無徵兆的前來見自己。

  他們更不會想到,自己會選擇釋懷。

  對過往釋懷,對自己釋懷。

  「明天,我們去城外濠水遊玩吧。」

  朱允炆的視線從院外收回,低頭看向在懷裡緊緊抱著自己的秋娘,手掌輕輕的從她的秀髮間穿過。

  秋娘縮在朱允炆的懷裡,輕輕的點了點頭。

  只是沒多久,秋娘卻又猛的抬起頭,身子向後一仰,眼神頗是意外的盯著朱允炆,兩眼不住的眨了眨。

  朱允炆輕柔的笑著:「怎麼了?」

  「二郎從不出城的……」秋娘小聲的說了句,眼神生出淡淡的憂慮:「二郎現在要出城……」

  「放心吧,我沒事。」

  朱允炆握住秋娘的雙手,輕輕的在手背上拍了拍。

  他的眼裡儘是柔情,帶著憐惜:「這兩年辛苦你了,如今不一樣了。他既然來了,也做了決定,咱們家往後什麼都不用再擔心了。明日便陪著你,去城外逛逛。」

  秋娘還想說什麼,朱允炆卻是伸手掩住她的嘴唇。

  朱允炆笑著輕聲道:「平日裡,你總是說城外,雖然這個時節不如春天,但總還是要與你一道在外面走一走的。」

  秋娘嘴唇輕抿,雙眼竟是有些紅了起來。

  朱允炆立馬心痛的伸出雙手,捧著秋娘的臉頰,臉上帶著笑容:「傻瓜,往後天下之大,你想去的地方,有機會的話,我總是要帶你去的。」

  「嗯!」

  秋娘重重的點著頭,只是嗯了一聲,嗓子裡卻已經是帶上了哭腔,幾欲淚下。

  朱允炆心生憐惜,自己不過是如此說罷,這個傻女人便是要哭出來。

  他又將秋娘抱進懷裡,只是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

  ……

  砰砰。

  隨著兩聲悶響。

  中都留守司留守封雲松和鳳陽府知府丘鳳珍兩人,後背便是一陣發麻,心下更是狂跳不止。

  在兩人眼前的地上,兩具被毆的渾身血水濕淋淋,快要分辨不出模樣的中都皇城太監。

  兩名太監的身上,血水不住的往外滲著。

  肉眼可見的,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

  封雲松和丘鳳珍兩人對視一眼,又小心的抬頭看向眼前的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

  這可是北鎮撫司的頭頭啊!

  監管整個天下,擁有著先斬後奏之權的虎狼啊!

  丘鳳珍藏在寬鬆袖袍里的手臂,輕輕的撞了一下封雲松,引來對方的主意,便立馬使了一個眼神。

  你老封是中都留守,對面是錦衣衛的鎮撫使,都是摸刀子的人,能對得上話。

  封雲松心中惱火,臉上卻是堆著笑:「孫鎮撫,不知這二人是……」

  孫成冷聲淡淡道:「留守與知府若是分不清的話,可以離著近些看清了再說。」

  封雲松一愣,與丘鳳珍對視一眼。

  兩人心中有些膽怯的蹲下身子。

  封雲松提著刀,小心翼翼的將地上兩名太監臉上的亂發挑開。

  「竟是……」

  丘鳳珍心中一跳,嘴裡不由出了聲。

  封雲松輕咳一聲,收回刀,拉著丘鳳珍站起身,面對著孫成,笑道:「回孫鎮撫,是中都皇城的張太監和吳太監。」

  這兩人,不論是封雲松還是丘鳳珍,都很熟悉。

  張、吳兩人,一人掌著中都皇城內外宮門事,一人掌著皇城內一應用度調撥事。

  這兩人算得上是中都皇城內,那一眾留守的太監、內侍裡頭,頂頂有權的少數幾人之一了。

  只是這兩人如今竟然成了這般模樣。

  封雲松和丘鳳珍兩人眼神交流著,心中帶著陣陣的後怕。

  很明顯,皇城裡頭生的事情不小。

  而且現如今,這兩人被丟在了自己兩人面前,這事情恐怕和中都皇城外面也脫不了干係了。

  封雲松一瞬間已經在腦海中想了無數為自己開脫的藉口和理由。

  對!

  留守司只是負責中都衛所軍馬一事,真正管著中都得還得是鳳陽府!

  封雲松眨眼間,眼角的餘光已經是掃向了身邊的鳳陽知府丘鳳珍。

  丘鳳珍這時候亦是心中緊張,不由小聲開口詢問道:「孫鎮撫,不知這二人是生了什麼事……殿下此時在皇城內,不知此刻皇城……」

  孫成哼哼了一聲,目光冷冷的掃過丘鳳珍和一旁揣著心思的封雲松:「殿下有話要問與二位。」

  是皇太孫殿下發話了。

  封雲松和丘鳳珍兩人一振,立馬躬身頷首,拱手做請。

  「還請鎮撫示下。」

  孫成掃了一眼被留守司兵馬攔在外面的淮右各家中人。

  他冷聲道:「殿下說:這中都怎麼說,也是我家的祖宅吧。便是我家現如今住在別的地方,祖宅裡面也不能落了灰是不是?

  落了灰也就算了,總不能還進了老鼠,給祖宅禍禍了。他們留守司和知府衙門,算起來也是替我家看守祖宅的。

  祖宅生了老鼠,打著洞裡里外外的跑,留守司和知府衙門可知道啊?」

  封雲松這個留守是正二品的官。

  丘鳳珍做鳳陽知府,與應天知府一般,天然高半級,乃從三品的官。

  兩人都是穿紅袍的朝堂命官。

  然而此刻,在孫成的傳話之下,眾目睽睽下,齊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臣有罪。」

  「臣失職。」

  「請太孫殿下懲處!」

  封雲松、丘鳳珍兩人後背已經滿是冷汗。

  孫成拍拍手,幾名錦衣衛官兵走了過來,在封、丘兩人的注視下,如同拖死狗一樣的將地上的張、吳二人拖起,向著遠處拖走。

  兩道殷紅的血漬,發出滋啦滋啦的拖曳聲,鑽進封雲松、丘鳳珍的耳中,映入他們的眼裡。

  遠處,鳳陽城裡昔日裡六公二十七侯存留至今的淮右各家中人,已經是紛紛轉身離去,各回所在通報消息。

  孫成緊了緊兩隻袖口,雙手抱在一起望向眼前兩人:「封城吧,鳳陽城裡的老鼠該清一清了。」

  鳳陽知府丘鳳珍抬起頭,臉上帶著驚訝,不想事情竟然忽的就發展到了要封鎖中都的地步。

  而原本還準備為自己開脫的封雲松,卻是立馬抱拳起身:「微臣領命!」

  這一會兒,他全然忘了自己先前所想的,自己只是負責掌管中都地界衛所軍馬,而與能否封城一事是否有權。

  孫成點了點頭。

  封雲松便立馬向著外頭招呼留守司的官員和將領。

  而孫成亦是不加掩飾,開口道:「去幾個人,幫著封留守打打下手。」

  隨著他的話說完,便有一隊錦衣衛到了封雲松身邊。

  這是監視的意思,防備封雲松這位中都留守手腳不乾淨,甚至若是查出封雲松就是中都地界上最大的那隻老鼠,這些錦衣衛恐怕就是除鼠人了。

  封雲松渾身緊繃,卻絲毫不敢有鬆懈。

  他只是看了眼到了自己身邊的錦衣衛,咬咬牙,便看向留守司衙門的人。

  封雲松沉聲道:「命留守中衛、左衛封鎖鳳陽城九城門、十八水關,閒雜人等不得進出,若有衝撞,格殺勿論!

  命鳳陽衛、右衛、中衛駐紮城東、南、西三面。長淮衛控扼淮水畔,懷遠衛鎮塗山眺望四野。」

  短短几句話,封雲松已經將中都留守司直接轄下的諸衛兵馬盡數調動起來。

  除了一個皇陵衛及洪塘千戶所未曾有令,鳳陽城內外七衛盡數動起來。

  鳳陽知府丘鳳珍這時候方才反應過來。

  他封雲松要封鎖鳳陽城,還得有自己的知府衙門協辦才成,可是現在對方竟然是全數奪了過去。

  不等丘鳳珍喊住封雲松,便見對方已經是帶著錦衣衛和留守司衙門的人遠去。

  「哎哎……封……」

  孫成淡淡的看著才反應過來的丘鳳珍,冷聲道:「丘知府,現在你就隨某去見殿下吧。」

  「見殿下!」

  丘鳳珍不由一顫。

  原本,今日迎接的時候,他是真的想要多與太孫殿下見面的。

  可現在卻一點都不想啊。

  誰知道自己現在進了宮裡面去見皇太孫殿下,等下會不會和那張、吳兩個死太監一樣。

  丘鳳珍露出了遲疑。

  「嗯?」

  孫成這時候已經是轉過身,見身後沒有動靜,便默默的轉過頭看向猶豫不決的丘鳳珍,淡淡的嗯了一聲。

  丘鳳珍兩肩一顫。

  立馬頷首開口道:「勞孫鎮撫帶路,下官前去面見皇太孫殿下。」

  「嗯。」

  孫成依舊只是嗯了一聲,語氣和聲音卻是換了一種情緒。

  隨後,便是孫成在前面領路,丘鳳珍彎著腰低著頭跟在後面。

  而一側的宮門則是已經打開。

  孫成和丘鳳珍往裡頭,一名名錦衣衛卻是從宮裡面往外走,個個身上帶著殺氣和濃郁刺鼻的血腥味。

  丘鳳珍努力的向著孫成靠近了一些,藏在袖袍里的雙手已經是不斷地輕顫著。

  入了宮。

  中都皇城與應天皇城營造布局一般。

  在武英殿一側方向,丘鳳珍終於是見到了皇太孫殿下。

  只見平整的殿前廣場上,數量眾多的錦衣衛官兵和上直親軍羽林衛官兵,正將成批的中都皇城內侍押送過來。

  而在宮牆下,則有著一具具已經沒了動靜的屍骸,被整齊的擺放著,蓋著的白布被滲出的血水染紅。

  偌大的宮殿重地,充斥著另類的血腥和殺氣。

  孫成領著丘鳳珍到了朱允熥身後:「殿下,封留守已經帶著留守司衙門封鎖中都,大索城中藏匿之碩鼠。丘知府已隨臣入宮至此。」

  嘭。

  丘鳳珍兩腿一軟,徑直跪下。

  「罪臣丘鳳珍,時任鳳陽知府,懈怠失職,致使中都藏入奸佞碩鼠,乃罪臣之過。罪臣,請殿下嚴懲。」

  朱允熥轉過身,低頭看向匍匐在眼前的鳳陽知府。

  他低嘆一聲:「國朝上下,但凡是出了事,你們這些人總是喊著要孤嚴懲,要朝廷嚴懲。可若是當真嚴懲了你們,又得說孤、說朝廷嚴苛冷血。」

  丘鳳珍此時分外膽戰心驚,不敢抬頭,連連搖頭:「罪臣不敢。」

  「是不敢,卻不是沒有。」朱允熥淡淡的說了一句,也不給丘鳳珍繼續開口解釋的機會,而是說道:「我讓孫成給你們帶了話。中都是我朱家的祖宗之地,這裡便是我家的祖宅。

  你們在中都為官,更多的是要想著守好我家這份祖業,照顧好我家的鄉里鄉親們。而不是,讓這裡成了篩子一樣,任人進出。」

  朱允熥的語氣漸漸變得陰沉起來。

  跪在地上的丘鳳珍,只覺得那一個個的字,是壓在了自己身上,將自己壓得都要喘不過氣來。

  朱允熥繼續道:「昨日一封信進來,今日一個人進來。明日!明日你鳳陽府是不是還能眼睜睜看著亂臣賊子也進了我中都皇城啊!」

  丘鳳珍哐的一聲,腦門重重的磕在地上。

  「罪臣不敢,罪臣萬死莫辭!」

  ……

  中都鳳陽九座城門、一十八座水關,在頃刻間被紛紛關閉。

  官府沒有給出任何的理由和解釋。

  而成隊大批的留守司官兵,則是在城中大索。

  方才入城不久的錦衣衛官兵,則是帶著從中都皇城內搜出來的證據和訊息,指揮著留守司的兵馬去往各處。

  很快,廝殺聲開始在鳳陽城裡生出。

  幾縷鮮血拋灑進了渠中殘荷之上。

  血染殘荷,分外殷紅悽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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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