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領著兒女們拜完馬太公就退到一邊,而朱標等人還在悄悄的打量著突然間冒出來的舅舅。
這麼些年,朱標他們印象中的親戚只有姑父一家,只有印象越來越淡的堂哥,以及義兄。
老娘家的親戚,那還真沒有!
馬秀英握著馬尋的手站了起來,隨即覺得不對,「文英呢?」
馬秀英還是沒辦法改口,沐英八歲的時候就被朱元璋和馬秀英收為養子,讓他改回本姓也就是前年的事情。
朱標立刻說道,「三哥說他改回本姓了,只能在外頭跪拜。」
馬秀英立刻不高興的說道,「讓他過來給外公磕頭!」
朱元璋也有些惱火了,「俺養大的孩子,現在還認生了!」
馬秀英抓著馬尋的手,輕聲問道,「小弟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哪能呢,我這麼人高馬大,哪像是吃苦的樣子。」馬尋就笑著說道,「那個,殿下真覺得我是本家?我也沒信物。」
馬秀英立刻就說道,「小弟長相如此,俺還能記錯了?父親名諱,天下人又有幾個知曉?」
說話間一個昂揚青年走進小廟,直接叩頭,「外孫沐英,叩拜外祖父!」
馬尋低頭看過去,這就是沐英了、大名鼎鼎的沐王爺。
不過現在的沐英還只是指揮使,封候拜將還早著。
「小弟,這就是沐英,俺義子。」馬秀英拉著馬尋的手說道,「文英,見過你舅舅。」
沐英立刻起身上前,但是朱標搶先一步,「外甥朱標,拜見舅舅。」
馬尋嚇了一大跳,這可是大明太子啊,怎麼能拜他呢?
馬尋剛要動,馬秀英直接拉著他的胳膊,「標兒是你外甥,你就受著禮。」
朱元璋非常欣慰,他的好大兒就是孝順、方方面面的都無比優秀。
禮數等方面的事情自然重要,他可是規定了在正式場合行君臣禮,私下裡要行家人禮的。
也就是說以後就算朱標當了皇帝,在朝堂是皇帝,私下裡該怎麼論輩分就怎麼論輩分。
朱樉、朱棡、朱棣、朱橚以及朱靜茹、朱靜嫻立刻跟著上前跟著跪下。
「外甥朱樉(朱棡.)等,拜見舅舅。」
這一眾兒女之中,現在就只有朱標有正式的身份,那就是皇太子。
而朱樉等人,現在只是皇子、皇女,還沒有封王、封公主。
馬尋非常尷尬,非常不習慣這樣的大禮,「都起來、都起來,太客氣了。」
上下摸著荷包、袖籠,攥在手裡的也就是幾個銅板,見了外甥、外甥女連點見面禮都沒有,這就更加尷尬了。
看到馬尋尷尬、手足無措的樣子,朱元璋和馬秀英就是心疼,小弟實在是太苦了。
而朱標立刻上前,主動開口,「多謝舅舅賞的禮錢,爹娘一向不給我錢財。一會兒我帶著弟弟妹妹們去買果子吃。」
馬尋尷尬的將幾枚銅錢遞給朱標,「讓你們見笑了,這兩個錢買個果子都難。」
「舅舅見外了。」朱標就笑著說道,「外甥見了舅舅就歡喜,舅舅身無旁物,僅有的錢財都給了外甥買果子,還不是喜歡外甥!」
朱元璋立刻就開心說道,「小弟,你外甥說的多好!禮輕情意重,你就這麼點東西都捨得給你外甥,這才是真情意!」
馬秀英瞪了一眼朱元璋,安慰馬尋說道,「俺們現在什麼都不缺,你安心就是。」
隨即馬秀英說道,「重八,讓標兒留在這,你們先回去歇歇。」
「哎。」朱元璋立刻扭頭就走,「你們幾個,快走!」
朱樉幾個也都沒脾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父皇的眼裡只有大哥。母后稍微好一點,但是重要的場合等等,也只重視大哥。
輕輕撫摸著棺槨,馬秀英問道,「小弟,這些年你們跑哪去了?」
「四處亂跑唄,他好像是從定遠逃出來之後才有的我。」馬尋就說道,「我該是在浙江那邊生的,結果那邊亂了,就帶著我跑去福建。」
馬秀英抹著淚問道,「就沒聽說濠州那邊聚義了?」
「我隱約記得點,那時候都說郭家敗了。」馬尋就尷尬的說道,「那都是好久之後的事情了,老頭也從未說過這些,只是讓我回來。」
朱標安靜的跪在一邊,在默默的燒著紙錢,有些話題他不會參與。
馬秀英扭頭看向馬尋問道,「你這些年是如何過的?」
馬尋就笑著回答,「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怎麼都好活。今天抓個魚、明天打個兔,前些年又是戰亂沒人管,我走到哪算哪,過的可自在了。」
「真要是過的那麼自在,怎麼就當了和尚?」馬秀英直接說道,「和尚都當不明白,聽你姐夫說,你也討過飯?」
馬尋立刻不樂意的說道,「他就是瞎說,我給人幹活換口飯吃,怎麼就是討飯了?我是給人打工,我一壯勞力能去討飯?」
馬秀英心疼的看著馬尋問道,「不是說你這兩年,是前些年。爹走的時候你才十歲吧?十歲的孩子,你怎麼熬過來的?」
馬尋毫不在意的說道,「就這麼順風順水的過來了唄。殿下,老頭停在這裡也不是個事。我這裡倒是有個簪子,不知道算不算信物。」
看著馬尋掏出來的髮簪,馬秀英看了一眼說道,「這是爹的信物,他留給你也是念想。你要麼留著,要麼隨爹下葬。」
不要說馬尋了,就算是朱標都看得出來這不算什麼信物。
馬秀英拉著馬尋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弟,你是俺弟弟。外甥都給你磕了頭,你就不認你外甥了?」
朱標也立刻附和說道,「舅舅,雖說這才第一次見著。只是外甥見到舅舅的時候心裡頭就覺得親,外甥可是哪裡做的不好,惹舅舅生氣了?」
馬尋頓時更加尷尬,只能解釋,「不敢,真的不敢!殿下是皇后,皇親國戚的哪敢攀附。再說了,認親這事情得慎重些才好,出了差錯可不得了!」
馬秀英自然也能夠理解,說到底就是她現在的身份不一樣,馬尋生怕出了差錯。
別人都是巴不得和皇帝、皇后沾親帶故,可是自家小弟好似一個勁的不願意認親。
還真的是像重八說的那樣,小弟肯定是小時候吃了不少苦、膽子小,總是想著如何保住自己,不敢承擔什麼風險。
馬尋仔細斟酌一下才說道,「殿下,那草民斗膽了,老頭的棺槨停著也不叫個事。」
馬秀英明白馬尋的意思,笑著安慰,「這個俺和你姐夫心裡有數,爹現在被追為徐王。本就是打算給他老人家立塋建廟,現在老人家回來了,也該隆重些操辦。」
馬尋點了點頭,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在馬皇后面前,他還是非常侷促。
一連三天,馬秀英都是帶著馬尋在守靈,朱標基本上也都是全程陪著。至於老朱,每天按時來上香祭拜,其他的幾個皇子皇女也都是如此。
不過很多的事情也都在緊張有序的推進,比如說新的棺槨、祭品等,都在籌辦。包括不少官員也都紛紛趕到了宿州,帝後在祭拜徐王呢,聽說還有了一個國舅爺。
回到驛站的馬秀英憂心忡忡,「重八,你說小弟怎麼就和俺們不親?」
「還不是怕唄,他膽子小。」朱元璋翻了個身說道,「日久見人心,現在俺們也別急,要不然他更怕。」
馬秀英點頭,隨即說道,「你還不回應天府?政事都不管了?」
朱元璋立刻攬著馬秀英的肩膀,「還是妹子知曉俺心思,本來以為帶著標兒來就行。現在全都給帶過來了,俺倒是要看看帝後不在京、監國太子不在京,李善長、劉伯溫這些人要鬧成什麼樣!」
馬秀英白了一眼朱元璋,她這個丈夫天生的權謀高手,哪怕忽然出現了一些變故,也可以借題發揮安排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