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尋緊張了,因為他已經基本上猜到了朱元璋的身份。
實在是沒有想到他幾乎前腳剛到宿州,數百里之外的朱元璋後腳就來了。
不過想想朱元璋是歷史上有名的肝帝,是亂世當中脫穎而出的馬上皇帝,這一切好像也都可以理解了。
但是心裡還是緊張、害怕啊,重造華夏、驅除韃虜等等,這都不用說。
可是同樣出名的還有以嚴猛治國、屢興大獄,也有人說他嚴苛刻薄、好殺功臣等等。
轉念一想,現在的皇帝還不是晚年那個恐怖的洪武皇帝,現在的朱元璋還是壯年。
新的一天開始後,馬尋還是像往常一樣早起,只是剛到院子裡就尷尬了。本來準備餵驢的,結果看到朱元璋在餵驢。
看到訕笑的馬尋,朱元璋問道,「怎麼?不認俺這個大哥了?」
「不敢、不敢。」馬尋更是尷尬的不知所措,生怕一不小心被殺頭,「先前是有眼不識泰山,還望見諒。」
朱元璋調侃著說道,「哪裡學的酸臭腐儒之樣?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這麼客氣。」
馬尋就急忙表明立場,「不敢攀附皇親,草民就是遵從先人遺囑,真的沒有其他心思。」
朱元璋就說道,「你和俺說沒用,等你姐來了再說。」
馬尋謹慎的問道,「皇上,草民和皇后並未認親。」
「等你見著你姐就知道了,眉眼都一個樣。」朱元璋笑著說道,「你也別怕你姐不認你,這些年她時常思念雙親、常常痛哭流涕,俺看著就心疼。」
拍了拍旺財的腦袋,朱元璋說道,「現在有了你這麼個弟弟,你姐別提多歡喜了!」
馬尋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真的是就看長相能確定是一家人?
雖然這類情況也存在,有些人看著就是不需要去DNA比對,但是馬尋自認為和馬皇后還是隔了一層的。
朱元璋拍了拍手,說道,「閒著也沒事,俺帶你練練騎術,你就隨俺去檢查一下衛所。」
工作狂的朱元璋從來都是閒不住的性格,既然來到了宿州,那就檢查一下衛所練兵的情況,考察一下民生。
朱元璋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如今鳳陽府下轄五州十三縣,亳州、宿州、潁州、泗州和壽州五州,在宿州這邊就一個千戶所。」
馬尋不太懂這些,而朱元璋繼續說道,「你呢,以後是想要習文還是習武?」
馬尋趕緊說道,「都行、都行,都聽皇上的。」
「怎麼還見外了?」朱元璋打趣說道,「俺是你姐夫,自然要管著你。你可別不上心,不管是習文還是從軍,那都是大事。」
馬尋斟酌後說道,「那還是等到皇后殿下來了再說。」
馬尋的意思是等到馬秀英來了,看她認不認親、看她是什麼態度。
而朱元璋立刻贊同,「這倒也是,俺給你安排了叫什麼事!你的事情還是要落在你姐身上,得她做主才行。」
一個侍衛牽來了馬,朱元璋輕鬆翻身上馬,隨即又跳下馬背。
「騎驢會不會?」看到馬尋連上馬都不會,朱元璋笑著調侃,「踩一下馬鐙,借力坐到鞍子上總會吧?」
侍衛努力的牽好馬、憋著不笑出聲,而一向沒什麼耐心的朱元璋在不斷糾正馬尋的騎姿。
一會是坐的太板正、一會是踩馬鐙踩的太實,要不是就是抓韁繩抓的太緊等等。
花了不少時間,馬尋這才算是初步的學會了騎馬。
只是這也就是最基礎的騎馬,保證不摔下來而已,談不上真正的騎術。
和朱元璋相處,這也使得馬尋非常不自在,這位草根出身的皇帝氣場實在太強,沒辦法和他輕鬆的對話。
尤其是朱元璋時常刻意的照顧、關心,更讓馬尋渾身不自在,可是他也沒辦法提出一些反對的意見。
跟著朱元璋視察了一下千戶所的操練等情況,馬尋繼續回到驛站照顧旺財這頭蠢驢。
整天只知道吃,一點都不知道為人分憂。
回到驛站的朱元璋沒有閒著,他的臥室亮著燭光。
「朕惟古者創業之君,必得賢后以為內助,共定大業。及天下已安,必追崇外家,以報其德。」
草莽出身的朱元璋提筆,他的字談不上多好,可是工整、有力。他的文采未必多麼出眾,但是也提筆能文。
毛驤小心謹慎的開口說道,「陛下,皇后殿下後天能到宿州。」
朱元璋露出笑容,「皇后有些急了,你去安排採辦些供品、祭物,準備幾身孝衣。」
毛驤抓緊時間去辦這些事情,半點都不敢耽擱了。
馬尋越發寢食難安了,雖然朱元璋對他的態度很好,看似是不用擔心被千刀萬剮了。
可是事情還沒有真正的定論,而且未來到底會是什麼樣的走勢,誰也不敢保證。
在馬尋的寢食難安中又過了一天,一大清早的他並沒有見到對面屋裡走出的朱元璋。
餵完驢,馬尋對一個侍衛說道,「我該去廟裡了。」
侍衛立刻殷勤說道,「貴人請便。」
馬尋隨即說道,「那位貴人去嗎?」
侍衛只是笑了笑也不開口,皇帝陛下的行蹤他可不能透露。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馬尋也不再多問。問了也沒用,對自己沒什麼好處。
還是兩條腿走路,雖然學會騎馬了,可是馬尋也覺得非常顛,還是走路更加舒服一些。
在馬尋朝著小廟走去的時候,一支不大不小的隊伍朝著小廟前進。
朱元璋握著馬秀英的手說道,「妹子,小弟是吃了些苦,只是人看著精神。有心胸、有氣度,是個好孩子。」
馬秀英抹著淚說道,「一想到他十歲就四處流浪,俺心裡就不是滋味。重八,求你件事。把小弟帶回應天府,行嗎?」
朱元璋不樂意了,「妹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那是俺弟弟,俺自然要照顧著!」
馬秀英還是忍不住的在哭,「這些年俺一直以為就是自個兒一個,哪知道還有個弟弟,總算是娘家有人了!」
「還有俺呢,還有標兒!」朱元璋連忙安慰說道,「妹子,咱不哭了。弟弟找回來了,岳丈也回來了,咱高興!」
近鄉情怯,尤其是要見到那個素未謀面的弟弟,馬秀英內心更是激動、忐忑,不知道她那個弟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當到了小廟前,看著那個頭髮半長不短的黑瘦青年,馬秀英站在原地淚如泉湧。
而馬尋也愣住了,看著門口的馬秀英,半晌後才開口,「姐?」
馬秀英立刻小跑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小弟,你怎麼就不來找俺!你們怎麼那麼狠的心,這些年也不來找俺!」
馬尋手足無措,扶也不是、勸也不是,只能求助的看向朱元璋。
老朱立刻扶著馬秀英,說道,「妹子,給丈人磕頭。」
馬秀英立刻回過神來,連忙擦淚,「哎。」
朱元璋一抬手,一群侍女上前,給馬秀英披麻戴孝。
而馬尋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太監、侍女給他也穿上孝服。
忽然馬尋急了,「皇上,這不合適!」
馬秀英也扭頭看向旁邊,「重八,你是皇帝!」
穿著孝衣的朱元璋立刻說道,「妹子,你別勸啊!給丈人戴孝,那是俺該做的事情。」
馬秀英也不說話,只是拉著馬尋到旁邊跪下。
而朱元璋扭頭招了招手,五個小子、兩個丫頭全都是身著重孝走了過來。
看了一眼那個領頭的氣質儒雅的少年,難道這就是太子朱標?
「孝子朱重八,攜孝孫朱標,拜祭丈人!」
等到朱元璋行禮後,馬秀英和馬尋立刻還禮。
這就是姐弟相認、這就是親人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