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屢教不改

  皇宮,西暖閣。♪🐠 ❻➈ᔕ𝓗𝓾Ж.c𝕠爪 🏆😾

  朱祐樘面前是一堆參劾張家兄弟為非作歹的奏疏,因為是匯總上來的,每一份似乎都是有根有據的,也是讓他越看越生氣。

  「真是胡來,朕讓他們進京營,他們卻把京營搞得烏煙瘴氣,長此以往這京營還有何戰力?反倒不如英國公在的時候了!」朱祐樘厲聲抨擊。

  陳寬小心翼翼道:「陛下,以奴婢所見,兩位國舅也的確是不太適合眼前的差事,軍中對他們的風評很不好,如今蔡國公人又不在京,更少了監督他們的人,而一般人他們又不怕……」

  朱祐樘抬頭道:「秉寬在了,他們就知道怕?」

  陳寬道:「多少還是會有所顧忌的,且蔡國公在防止有人任意妄為這件事上,還是卓有成效的。」

  「這樣啊……」

  朱祐樘突然覺得,張周很重要。

  不但能幫他,幫他兒子,甚至是幫大明朝朝政,甚至還能規範兩個小舅子的行為,這簡直就是全知全能。

  陳寬再道:「但若是就這麼讓兩位國舅退出京營的差事,也很難找到合適他們的,但若讓他們留下,只怕參劾他們的上奏也會愈發增多。」

  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這讓朱祐樘著實為難。

  朱祐樘沉思片刻後說道:「朕本來的意思,是讓他們在京營里收心養性,現在看來,無論秉寬如何指點他們,他們都是本性難移。既如此,倒不如不給他們差事。」

  「皇后那邊……」陳寬小心提醒。

  這也就是皇帝的家事,而陳寬作為太監,也算是皇帝跟前的「貼己人」,才會這麼提醒。

  換了一般人,是絕對不敢這麼說的。

  如此也顯得親切。

  朱祐樘道:「給差事,他們做不好也就罷了,還胡來。不給差事,就說朕虧待他們……朕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令人滿意?非要拿朝政來陪他們胡鬧嗎?」

  陳寬見皇帝惱了,也不敢說話。

  不過陳寬心裡也在琢磨,這也就是現在,換了以前,皇帝可不會顧念那麼多,只知道照顧兩個小舅子,要不是皇帝如此偏心,也不會讓兩個小舅子如此天不怕地不怕。

  所以在這件事上,皇帝可是有很大責任的,這分明是縱容的結果。

  「那就把他們派給秉寬!」朱祐樘到底還是做了妥協,就算現在張周給了他勇氣,他到底還是個妻管嚴,在張皇后那還是多少抬不起頭來,「讓秉寬好好調理他們!」

  「是。」陳寬趕緊回應。

  把張家兄弟留在京城,對他利益也是一種損害,這對兄弟對於任何權力架構中的人都是危害,眼下能藉助皇帝之手,把張家兄弟發配給張周,對陳寬來說也是解決了兩個大麻煩。

  ……

  ……

  朱祐樘決定得很爽快,可是在決定之後,自然也知道會遭來妻子的反擊。

  張皇后聞訊後先是跑到西暖閣求見,在不得後,她好似是賭氣一般,居然在大冬天直接跪在西暖閣之外,好像就是為了聲援兩個弟弟。

  「什麼?」

  當朱祐樘知道自己妻子能一反常態以近乎自殘的方式來威脅自己,他還是著實沒想到的。

  進來傳話的魏彬道:「陛下,已有一炷香時間了。」

  朱祐樘差點就要起身出去迎妻子進來,卻是走了兩步之後,突然意識到什麼,冷著一張臉問道:「就這麼跪在地上嗎?沒有墊子什麼的?」

  魏彬道:「還是有的。」

  「那就無妨了!」朱祐樘突然就沒那麼心疼了,一副大男人終於勇氣得直的豪邁,坐回去道,「如果她能跪足一個時辰,再讓她進來見朕!」

  ……

  ……

  就這麼。

  張皇后以為自己這招能讓丈夫馬上投降認錯,卻是足足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還是一旁守著時辰的魏彬怕被皇后遷怒,提前一點時間給朱祐樘謊報了時間,才讓張皇后得以進去見面。

  「陛下,您就廢了臣妾吧,臣妾不配做這個皇后,教導弟弟無方不說,還不能給陛下多誕下子嗣,臣妾不能勝任陛下所給的差事,後半生只求能守著青燈古佛……」

  張皇后可是個駕御丈夫的高手。

  這次她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正沒處發泄,正好拿丈夫當試驗品。

  在她印象中,別說是這麼大的陣仗,就算是以前小打小鬧,丈夫都要乖乖就範,她是做好準備看丈夫笑話的。

  誰知朱祐樘面對一個跪在自己面前的妻子,卻好像無動於衷一般,只是抬眼瞅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做他的事。

  「陛下……」

  「夠了!」

  朱祐樘突然厲喝一聲。

  因為這一聲具備十足的威嚴,讓張皇后也是預料不到的,張皇后更是沒法再說下去。

  場面就陷入了一段時間的靜默。

  張皇后突然意識到,自己眼前所做的「醜事」,都是被陳寬等人看在眼裡的,她趁著朱祐樘仍舊低頭時,給陳寬等人打眼色,意思是你們還不識趣趕緊告退?這是我們的家事,你們在這裡湊什麼熱鬧?

  但陳寬等人沒得到皇帝的指示,也是不敢隨便就退下。

  朱祐樘低著頭,語氣冰冷問道:「皇后,你知道最近有多少人參劾鶴齡和延齡嗎?」

  張皇后沒回答。

  參劾?

  這叫事嗎?

  以前遇到這種事,皇帝都是在她面前直接痛罵那些言官不識相的,有的言官還被直接下獄,如果是皇宮裡的太監不識趣敢找她兩個弟弟的麻煩,直接打死不商量。

  現在居然讓她去反思?

  朱祐樘道:「朕的本意,是讓他們協助秉寬,把京營的差事辦妥,誰知他們的眼裡只有銀子,在銀子之外就沒有絲毫的公義。把朝廷當成了什麼?早市里叫賣的攤販?」

  張皇后說話聲音多少有些委屈道:「他們也是想幫陛下,只是所用的方法不對罷了。」

  「這叫幫?那朕不用他們幫!」朱祐樘終於抬起頭,眼神中帶著極大的威嚴,「秉寬不在京,連個管束他們的人都沒有,朕也發現了,除了秉寬之外,沒人能讓他們畏懼,連朕和你……他們也只會糊弄。」

  張皇后急忙問道:「陛下,您是要讓一個外臣,去管教臣妾的兩個弟弟嗎?」

  朱祐樘道:「你覺得秉寬不夠格嗎?朕就這麼說吧,鶴齡和延齡這兩年稍微轉性,還取得一些成就,是誰幫他取得的?」

  這下張皇后無話可說了。

  如果讓張周去提點,或者叫管著兩個弟弟,她當然是不樂意的。

  但如果說讓兩個弟弟跟著張周去混軍功,其實也不是不可接受……從一個當姐姐的角度來看,這種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朱祐樘眼見妻子好像通情達理了很多,繼續道:「朕想過了,京營不適合他們留下,除非秉寬在。」

  張皇后一聽,好像丈夫不計較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雙方也沒有揪「廢后」這件事往下深聊,說明丈夫也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她也會感受到丈夫是體諒自己的。

  張皇后道:「那就把秉寬給召回來啊。」

  朱祐樘冷冷道:「朕派他去永平府,協調出兵,同時也讓懋仁和唐寅他們一起帶兵去遼東平女真,這是朝廷的大事。豈能隨便更改?另外還有一些事,朕不方便跟你說……總歸,秉寬暫時是不能回京的。」

  張皇后又氣鼓鼓的。

  「但朕可以讓鶴齡和延齡去永平府,跟在秉寬身邊學習,也歸秉寬調用。」朱祐樘道。

  「陛下,您莫非忘了,先前那位張卿家,直接讓鶴齡和延齡去邊陲一些苦寒的地方,長時間都不能回來,他們受不得那邊的辛苦的。」張皇后道。

  朱祐樘瞬間一股火上來,一拍桌子道:「吃不了苦,這是要怪朕,還是怪秉寬?是覺得朕沒給他們機會?還是覺得秉寬是在刻薄他們?」

  張皇后一時語塞。

  「想要獲取軍功,朕派他們去邊陲打仗,想要手握權力幫朕打理朝事,朕安排他們到京營……朕還不夠寵著他們?他們是怎麼回報於朕的?到邊鎮就臨陣脫逃,到京營就貪贓枉法,朕不追究他們,還讓他們去跟秉寬歷練,幫他們獲取軍功,朕對他們還不夠偏心嗎?」

  朱祐樘跟妻子爭吵起來,面部紅心不跳,好像突然什麼病都沒有了。

  那股執著的樣子,也讓陳寬等人看著心驚。

  這跟他們所認識的皇帝,還是有些不一樣的,總覺得眼前的皇帝好像更有帝王風範了。

  都敢跟皇后爭論?還這麼長篇大論?不像你啊!

  張皇后一邊啜泣,一邊小聲道:「他們沒吃過那麼多苦,又沒有壞心思,他們比那些大臣都忠心,誰會危害朝廷,他們也不會啊。臣妾就這兩個弟弟……」

  剛才張皇后那麼鬧不管用,但這一哭,朱祐樘多少還是有些心軟。

  陳寬差點想提醒皇帝,咱可不能心慈手軟,說讓他們滾蛋,就讓他們滾。

  但這時候,誰敢出來摻和皇帝的家事?還是當著皇后的面?一句不慎,腦袋搬家。

  朱祐樘語氣稍顯平和道:「朕想過了,此番鶴齡和延齡去永平府,如果能立功的話,朕擢升鶴齡為昌國公,以延齡為建昌侯。」

  「陛下……」

  張皇后也有些懵逼。

  這算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但隨即張皇后也意識到,這件事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他們要有功勳,在大明獲得軍功,可並不是容易的事,不過在有了張周之後……好像一切又不是那麼難。

  朱祐樘道:「不用太大的功勞,以朕所估量,只要沒有過錯,且能完成秉寬所交待的任務,就可以拔擢他們。不過也要有秉寬的推薦才可,若是秉寬覺得他們還不夠,那就繼續歷練。」

  「這……」張皇后道,「陛下,您要擢升誰,為什麼要聽一個臣子的?」

  朱祐樘聲音又提高八度道:「皇后,你就說說,如今在軍務的事情上,朕不聽秉寬的,又能聽誰的?朕也想親自去檢校鶴齡和延齡的本事,你覺得朕方便前去嗎?」

  張皇后一想,好像也有道理。

  如果說除了皇帝,有誰能給皇帝在軍務上提供大的幫助,連張皇后這個不懂朝務的人都知道,那一定是找秉寬啊。

  凡事不求人,但凡要求,一定是求秉寬,那絕對管用。

  「可要是秉寬他,刻意……為難他們呢?」張皇后眼下似乎是接受了丈夫的解決方案。

  讓兩個弟弟留在京營,他們無非是多賺倆錢,又不給她送,反倒每次來跟她要……

  從弟弟出人頭地,還有就是加官進爵,以及獲得他人尊重的角度來說,跟著張周混軍功,那絕對是再好不過。

  朱祐樘冷冷道:「朕不覺得秉寬會刻意為難他們,如果秉寬是如此小肚雞腸之人,你覺得以鶴齡和延齡的性格,會甘於吃虧嗎?他們自己就會跳出來。讓他們留在邊鎮,他們都會當逃兵……他們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張皇后聽到這裡,有點想找地縫鑽。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張周再怎麼不是玩意,也幫了張家兄弟,但張皇后還是會覺得彆扭,到底賢妃入宮這件事,跟張周還是有牽連的。

  這就會讓張皇后很矛盾。

  朱祐樘道:「朕會下旨給秉寬,讓秉寬走到哪,帶著鶴齡和延齡,給他們安排的也不會是第一線衝鋒陷陣的差事,把好的機會留給他們,如果他們不懂得把握,甚至是臨陣脫逃,這次朕也不會輕饒。」

  「陛下……」張皇后當然不樂意。

  說好自己兩個兄弟是去鍍金混軍功的,怎麼還帶懲罰的?

  「還想讓朕怎樣?最好的機會留給他們,不讓他們犯險,難道非要鬧得他們臭名昭著,到時候才想到要挽回嗎?現在朝中提到他們,還有誰會有敬意?這次他們進京營,也是秉寬給他們機會,誰知道他們……唉!」

  朱祐樘也很無奈。

  在皇帝眼中,張周一心幫張家兄弟,誰知張家兄弟不領情不說,還總是把事情搞砸。

  張皇后道:「陛下莫要動怒,龍體為重。臣妾答應便是。臣妾不但答應,還會替陛下教訓他們兩個……讓他們收心,好好替秉寬做事。臣妾也理解秉寬是在幫他們的……這次進京營,臣妾還沒來得及好好感謝秉寬。陛下您放心,他們不會讓您失望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