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是專屬於炊煙的時刻,即便是紫禁城也不能例外。
萬安宮的小廚房中,炊煙繚繞。
陣陣香氣,從蒸籠的縫隙中穿透出來。惹得躺在郭惠妃懷中的熥哥兒,嘴角亮晶晶的,忍不住要想要從郭惠妃的懷抱中掙脫。
「別急...」
郭惠妃愛戀的捏捏熥哥兒的小臉,笑道,「棗糕還沒熟呢!」
「棗糕里放綿白糖了沒有?」熥哥兒眼巴巴的看著那些籠屜,嗦著手指問道。
「呵呵呵!」郭惠妃笑道,「放啦放啦!」說著,點點熥哥兒的腦門,「小饞貓!」說著,又笑道,「咱們今兒不單有棗糕,還有小酥肉,炸面魚兒....」
聞聽都是自己愛吃的,熥哥兒的臉笑成了一團,張開手摟住郭惠妃的脖子,親昵的喊道,「娘娘最疼我啦!」
邊上,幾名下半晌剛調來萬安宮這邊的年老的嬤嬤,還有女官等,見了這一幕,都無聲的低頭,擦拭著通紅的雙眼。
他們都是曾經皇太子妃常氏身邊的人,郭惠妃懷中的熥哥兒,就是他們的小主子!
見狀,郭惠妃把懷中的朱允熥交給身後的一名老嬤嬤。後者抱著孩子,無聲的退了出去。
郭惠妃站起身,看著這些曾經咸陽宮的宮人,低聲道,「往後,誰再敢在熥哥兒面前抹眼淚,就攆出宮去!」
「我叫你們來,是來伺候熥哥兒,不是讓你們在他面前抹眼淚的!」
眾人心中一驚,趕緊俯身行禮。
正說著,忽有個小太監飛快的跑來,「娘娘,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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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惠妃趕緊整理下頭髮和衣裳,笑盈盈的迎殺過去,「喲,您今兒怎麼有空來臣妾這了?」
朱元璋一身布衣,趿拉著鞋,背著手大步流星的過來,聞言頓了頓,「那....咱走?」
「走哪去?」
郭惠妃上前,挎住朱元璋的胳膊,笑道,「十天半個月都不見您來一趟,來了就想走?」
「嘿嘿!」
朱元璋咧嘴一笑,忍不住在郭惠妃的鼻子上颳了一把,低聲道,「哪有十天半個月那麼久....前兩天剛跟你一塊吃了飯!」說著,壓低聲音,「咋,那次沒餵飽你?」
「你....?」
頓時,郭惠妃臉上浮現出兩抹濃濃的紅暈,羞澀的低下頭。
她是已故馬皇后的養父,郭子興的幼女,洪武元年十六歲的時候,按照姐姐馬皇后和母親的意思,嫁給了朱元璋。
如今,也不過才三十多歲的年紀,正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時節。
成熟女子的嬌羞,往往別具風情,眼神中好似有水光在蕩漾。
一時間,朱元璋竟然看呆了。
「要不....先不吃飯?」朱元璋笑道。
「哎呀!」
郭惠妃暗中擰了下朱元璋的胳膊,「您說什麼呢?」
「哈哈哈哈!」
朱元璋大笑,忽的鼻子動動,「喲,咱說怎麼這麼香,又蒸棗糕呢!熬了白菜豆腐湯沒有?」
郭惠妃笑笑,「現在就給您做!」說著,對廚房內的幾名奴婢說道,「給皇爺熬白菜豆腐湯,用大油熬,在抄一碟蘿蔔乾鹹肉來!」
「哈哈哈!咱就得意這一口!」
朱元璋爽朗的大笑,眼神在那幾名宮人臉上掃了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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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一片紅雲,像是燒起來了似的。
萬安宮的寢殿內,擺起了飯桌。
」嘶...呼呼....」
朱元璋崴了一塊滾燙的豆腐,直接放入口中,燙的眉毛鼻子眼睛不住的扭動,又夾了一口鹹菜,吧唧吧唧的嚼著。
「這鹹菜好!」
他筷子點點桌上的小菜,笑道,「回頭多預備幾罈子!」
「一罈子都吃不完,預備那麼多幹啥?」郭惠妃一邊給朱元璋燙酒,一邊開口道。
「等過年的時候....」朱元璋大口的吃著豆腐,「賞給朝鮮國王!」
「啊?呵呵呵!」
郭惠妃掩嘴而笑,「人家好歹也是一國之主,您的年賞,竟然就給幾壇鹹菜!」
「他給咱上貢的,也是鹹菜!」朱元璋笑罵一句,「哦,難不成他給鹹菜,咱給金子,那咱不成傻子了!」
說著,他目光動動,「你這宮裡來新人了?」
「也不算新人!」
郭惠妃給朱元璋倒酒,「就是幾個以前在咸陽宮當差的奴婢,調到臣妾這邊來了!」
「咱說怎麼好像在哪見過他們似的!」
朱元璋端起酒盅喝了半口,「太子那邊的人,怎麼調你這來了?」
「可不是臣妾把他們調來的,臣妾這邊也不缺人伺候!本來他們是該被裁撤掉的!」
郭惠妃給朱元璋夾菜,「公文送到了光祿寺,曹國公那邊看了看這些宮人們的履歷,就把單子又送回宮裡了。」
說著,她看看朱元璋,笑道,「這幾人都是以前皇太子妃的身邊人,在宮裡都有年頭了。就這麼放出宮去,她們哪有地方去?」
朱元璋的筷子頓了頓,眉頭微微皺起。
」老話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這些老人兒養在宮裡怎麼了?」
郭惠妃又道,「就算裁撤宮人,也裁撤不到他們頭上呀!」說著,端過一盤菜,放在朱元璋面前,「您嘗嘗,保兒媳婦醃的鹹肉,昨兒曹國公府那邊差人送進宮的!」
朱元璋看著面前油汪汪的蘿蔔乾炒鹹肉,耳中聽著郭惠妃無心的言語,開口道,「太子知道嗎?」
「這點小事,用得著告訴他嗎?」
郭惠妃繼續笑道,「軍國大事都忙不過來呢,後宅這點事呀,我們女人就做主了!」
朱元璋的筷子再次頓了頓,而後忽然抬頭,四處張望。
「熥哥兒今天又沒去讀書?」
郭惠妃繼續給朱元璋夾菜,開口道,「早上看他睡的正香,就沒叫他!」
「嘖!」
朱元璋怒道,「胡鬧呢!睡的香就不去讀書了?有你這麼慣孩子的嗎?」
「又不考狀元....那么小的孩子,天不亮就起來,多累呀!老話說,睡不好不長個兒!」
說著,郭惠妃起身,站在朱元璋的身後,雙手在他的肩膀上揉捏起來,「再說,臣妾慣著他怎麼了?他那麼點就沒了娘....又沒了祖母,您和他爹,你們爺倆腦子中全是軍國大事,臣妾不慣著他,誰慣著他!」
「你.....」
不等朱元璋再說,郭惠妃繼續揉著他的肩膀道,「好啦好啦!姐夫....您怎麼一到我這就吹鬍子瞪眼的!」
「咱不是跟你瞪眼!」
朱元璋嘆口氣,「自古以來,慈母多敗兒....」
正說著,突聽身後,郭惠妃哎呦一聲。
「咋了?」
朱元璋回頭,就見郭惠妃正揉著手腕。
「硌手了!」郭惠妃道。
「哪硌著了?」朱元璋忙拉過她的手。
「您肩膀上的肉呀!」郭惠妃皺眉道,「槓硬!」
「呵呵呵!」
朱元璋笑笑,把郭惠妃摟緊了,抬頭道,「咱就光是肩膀硬呀?」
「啊?」
郭惠妃先是一怔,而後嗔怒,「姐夫.......」
說話之間,陡然又是驚呼,卻是被朱元璋兩隻胳膊一橫,整個人直接給打橫,抄了起來。
「姐夫,姐夫.......」
朱元璋慢慢靠近床榻,低頭笑道,「硌疼了?咱給你吹吹?」
郭惠妃臉頰仿若滲血一般,不敢睜眼,「不...不用!」
「那...」朱元璋把他輕輕放下,又笑道,」你給咱吹吹?」
「嗯!」郭惠妃睫毛顫抖,「吹燈....」
「哈哈哈哈!」
朱元璋歡暢的大笑,正要回頭吹燈。
陡然,身後傳來一聲怒喝,「大膽淫賊!」
朱元璋嚇了一跳,抬眼看去,卻是他孫子朱允熥手裡揮舞著一把桃木劍,追著一個小太監跑進殿來,口中叫喚道,「大膽淫賊,今天老子要為民除害!」
說著,手中的桃木劍對著小太監就是一頓亂捅。
那小太監抱頭鼠竄,「殿下劍法高強,奴婢不是對手...哎喲.....」
「淫賊看劍!」
朱允熥又是大喊一聲,卻猛的見著站在裡屋珠簾後的朱元璋,嚇得直接愣住。
「皇....皇爺爺!」
朱元璋滿臉猙獰,「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