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仔細想了想,太子在宮中不知世事,也是正常。
看著一旁的鬼怪面具,許多尋常人家的父母都會給孩子買一副。
弘治皇帝便父愛大發,對著朱厚照道:「你過來挑一個,爹給你買。」
朱厚照看傻子一樣看著弘治皇帝,瞧見弘治皇帝露出慍色,乖乖地過去挑了一個豬頭面具。
弘治皇帝笑眯眯地問:「東家,這個多少文錢?」
小販熱情回應:「爺,這是筆中仙里的最新面具,要十文錢。」
弘治皇帝心中肉痛,瞧見別人父母都買了,便痛快的掏出半兩銀子。
付了錢,奶爸的心理頓時得到極大的滿足。
今夜,李東陽打算去茶樓聽聽書,卻碰見了弘治皇帝,主動迎了上去:「陛下和殿下怎麼出宮了?」
弘治皇帝滿心歡喜:「聽說中元節熱鬧,便出來看看,盛世,也不過如此了吧?」
李東陽頷首點頭:「臣聽聞唐朝百姓富庶,長安街上商販行人十里不絕,就如同眼下的景象一樣。」
弘治皇帝聽了,臉上笑意更濃。
到了春鳴閣外的大街,嚴成錦發現了弘治皇帝和李東陽。
不過,旁邊這隻大豬頭是誰?
「老高,你也出來放鬼燈,要不要豬頭啊,本宮送你的一個。」
原來是朱厚照這廝……
嚴成錦激靈地道:「見過朱爺和小朱爺,見過李爺和牟爺。」
九十度躬身,禮數做絕。
王越和程敏政等人也紛紛行禮。
弘治皇帝臉色複雜,深深地看了程敏政一眼,噙著笑意:「程師傅也入京了?」
「陛下……朱爺喊草民師傅,草民不敢當。」程敏政聲音有些顫抖。
「無事,一起游游京師吧。」
弘治皇帝仁慈寬厚,倒沒有太多拘謹,心情豪爽地道:「今年的中元節,比往年熱鬧幾倍不止,諸位覺得,與漢唐盛世相比,如何啊?」
嚴成錦暗自腹誹,這明顯是陛下想要小紅花獎勵啊。
一首歌不由在心中響起。
全都是泡沫,雖然一剎花火……
京師的盛世景象,都是迎客松、青山君、傳世先生三人的書在京城形成一股風潮的假象。
京城無數士紳都藏著銀子,尋常的時候沒有花銀子的由頭。
如今一股新潮襲來,茶樓、酒樓和戲園子熱鬧非凡,刺激了這些士紳花銀子的欲望,才造成了這般繁榮景象。
看起來好像人人都很有錢的樣子。
其實……全都是泡沫。
弘治皇帝微訪的範圍,也只限於京師,有這般想法也是正常,不能罵人家是好大喜功的昏君。
嚴成錦斟酌一番:「陛下聖明,才有了這番盛世之景。」
文化興盛繁榮倒是真的,說書唱戲都有了新變化,讀書人卯足了勁寫書。
趁著機會,牟斌對著嚴成錦小聲道:「賢侄的菜,果然不同凡響。」
嚴成錦道:「能幫上大人就好,大人有空還是去看看郎中,這私疾並非見不得人的事,切勿捂著藏著,小病成大疾。」
朱厚照的豬頭湊過來:「老高,你給了牟指揮使什麼菜?好不好吃,本宮也要吃。」
嚴成錦乾咳一聲:「那是藥膳,臣覺得一點也不好吃。」
朱厚照眼珠子一轉,顯然是不信。
夜漸漸深,李東陽勸弘治皇帝回宮,讓嚴成錦等人也就此散去。
「程先生,今夜就留宿晚生府上吧?」
王越心中一動,難不成是這小子又有了感悟,給青山君還得了?
「咳咳……老夫今晚也要留宿嚴府,勞煩賢侄,安排一下。」王越道。
嚴成錦喜不自勝,這樣一來,就有兩個方向了,「那再好不過。」
至於王守仁,嚴成錦是萬萬不敢留的,萬一這個傢伙格到自家的大金庫,豈不是露了財。
回到府上,關起門來。
嚴成錦才開誠布公:「留宿二位,是為了經筵,晚生初講經筵,家父又不在京城,實在沒有經驗。」
程敏政早已猜到他有事所求,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
王越冷笑:「這有何難,賢侄稍等,老夫這就寫來。」
…………………………
今日是經筵的日子,嚴成錦準備了許久,才到文華殿,站在經筵講官的的位置上。
朱厚照對經筵沒啥興趣,看見嚴成錦,一下來了精神:「老高你怎麼站那裡?那裡是師傅們站的地方,要被父皇揍的,快下來。」
不站這裡我站哪裡?
嚴成錦一本正經:「本官就是今日經筵的講官。」
朱厚照先是一愣,隨後張大嘴巴,感覺自己的智商被狠狠地來回反覆摩擦了,惱羞成怒站起來:「你的學問和本宮差不多!算起來,咱們算是同級,一個學問同等的人,怎麼能去教另一個學問同等的人?本宮不服!」
殿下,你的臉呢?
嚴成錦恭敬地道:「臣忝添經筵講官之列,是陛下的旨意,殿下快快坐好,臣要開課了。」
弘治皇帝對經筵十分看重,李東陽又在旁邊,在經筵上鬧事,後果是在詹事府鬧事的兩倍。
果然,朱厚照一聽就慫了。
朱厚照心中卻是決定,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再揍死他。
嚴成錦早就發現,在經筵上,就算講得不好,台下的講官們也不會做文章。
因為總有輪到自己的時候,你挑人家的骨頭,人家也挑你的骨頭,倒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都相安無事。
嚴成錦高聲:「諸位可知,孔聖人的學問,概括為何?」
朱厚照一聲冷笑:「本宮知道!」
嚴成錦道:「殿下,這是臣拋磚引玉,為了引出接下來的陳述,無需作答,請殿下坐好。」
朱厚照竟無語凝噎,悻悻然地坐下。
嚴成錦繼續道:「今日,本官要講的是中庸之道,所謂中庸之道,無外乎『執兩用中,過猶不及』這八個字,執兩用中,就是做事情要合乎中道,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
李東陽眼前一亮,期望高了許多,沒想到嚴成錦年紀輕輕,竟然對聖人的道理,有如此深刻的見解。
他不知道的是,這些是程敏政寫出來的。
嚴成錦只是個複讀機而已。
據程敏政說,講官們喜歡聽孔聖人的道理,弘治皇帝對其也是極為推崇。
至於朱厚照想聽什麼,那都不重要。
朱厚照舉手:「老高,本宮有問題要問!」
正講得起勁兒呢,李東陽等人投來刮目相看的眼光,嚴成錦想抽死他。
嚴成錦面上古井無波:「殿下有問題,之後再與臣探討,否則今日的經筵,就要講不完了。」
朱厚照:「本宮難受……」
李東陽等人紛紛朝朱厚照投出憤然的目光。
嚴成錦接著往下講:「忠恕與孝悌,亦同樣重要,君子務本,本立而生道,奉行孝道,友愛兄弟,是做人的根本,故而應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朱厚照又舉起手來,不樂意道:「本宮做不到。」
李東陽怒了,壓抑著怒火道:「人人都能做到,為何殿下做不到!」
朱厚照義正言辭:「本宮沒有弟弟,如何做到兄友弟恭?」
嚴成錦懵逼了。
好像……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