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真的從後腰掏出一本冊子,晃了晃。
嚴嵩面色劇變,這是朝廷官員寫疏奏用的奏本?
此人,必定朝中某位大臣的公子無疑!
否則,豈會有楊廷和的講義和朝廷的奏本,他猜是禮部尚書張升,或者內閣大學士劉健的兒子。
目不轉睛地望著奏本,狐疑地可:「小朱秀才為何要將策題給我?」
總覺得有人陷害他,說不定,是張賢玩的把戲。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這個他還真沒想過。
不過,撒謊對他來說,就是眨了眨眼睛的事。
雙眸往上一翻,立即有了主意:「本秀才當然不會白送,你若當了官,需成為我爹的學生,為我爹當牛做馬。」
嚴嵩心頭嘆息,與他猜想的一致,天下豈會有不要銀子的餡餅。
「令尊是誰?」
「詹事府楊廷和。」
嚴嵩懵逼了,你是楊慎?那藏書閣的楊慎又是誰?
柴門外,衙役手握著腰刀,只要嚴嵩收下這本奏報,就衝進去,以賄賂朝廷官員買題的罪名下獄,剝奪考功名的資格,流放到滿加剌國。
張賢焦急地等候,不知嚴大人為何要為難這書生。
嚴大人的想法他猜不透,隱隱覺得是在考驗書生的品性。
以嚴大人的性子,撐過考驗必受重用,不知這書生會如何選擇。
……
京城,皇宮。
一輪紅色的暖陽在宮牆邊上露出,大臣們整理衣冠,準備到奉天殿面聖。
嚴成錦許久沒有看見張鶴齡了。
鹽引改為國有後,張鶴齡在大殿上撞樑柱沒死成,杳無音訊,陛下似乎不關心。
出乎意料的是,楊廷和和王華也來了。
東宮屬官不管朝政,除非有事涉及二人,才被召見。
弘治皇帝端坐在御座上,雙手放在膝蓋。
臉上泛著紅潤的光澤,鬢髮烏黑,氣色比前幾年好了許多。
「秋闈還有三月余,朕欽點了兩名大臣,作為今科秋闈主考官。」
李東陽和張賢幾人正色起來。
張賢和李東陽都是禮部的尚書,禮部的主要業務是科舉,陛下多半,會從他們和詹事府中挑選。
嚴成錦抱著芴牌,這種事與都察院無關。
大臣們羨慕得緊,監考能與新入的官員結成師傅與門生的關係,有助於升遷。
「朕想了許久,詹事府楊卿家擔任今科主考官。」
楊廷和微微躬身,致歉道:「臣恐怕不行,臣之子楊慎,也是今科考生。」
蕭敬低著頭,面上有點慌亂。
陛下今日忽然提及此事,未與他商量,否則,他必定會稟告。
弘治皇帝錯愕片刻,眉開眼笑:「那就由內閣李愛卿擔任吧?」
每年掄才大典,總共要任命四位主考官,秋闈兩人,春闈兩人。
其中必定會有禮部的官員,而張升在上次已擔任,給李東陽合情合理。
李東陽躬身領旨:「臣遵旨!」
大臣好奇的是,第二個主考官是誰?
弘治皇帝看向禮部,微微張口:「第二個主考官,朕選了都御史嚴成錦。」
嚴成錦芴牌差點掉到地上,陛下你可否按常理出牌,監考什麼時候成都察院的事了?
謝遷冷靜下來,微微抬頭望著弘治皇帝。
歷代以來,主考官從內閣和詹事府中挑選,其次是六部。
都察院只作為監察和封卷的佐官,不直接參與出題。
楊廷和著急地道:「陛下,嚴成錦雖是狀元出身,可學可終究比不上六部的諸公,臣以為,梁公、屠公、魏公都比嚴成錦合適。」
梁儲是狀元出身,學可不必質疑。
屠勛和魏勛分別為刑部的左右侍郎,學識高卓,常擔任經筵的講官。
「臣也以為,嚴成錦不能勝任,此子年紀,與今科考生無異,如何服眾?」
「王大人所言甚是,臣附議!」
百官們仿佛是串通好了一般,紛紛持著芴牌躬身。
他們有族氏子弟和門生,參加科舉。
讓此子出題,說不定比程敏政還妖,就怕沒幾個人能考過。
楊廷和尤其緊張,嚴成錦是睚眥必報的人,楊慎今年參加科舉,若在科舉中稍有為難,就有可能考不上解元。
三元中第,是他寄託於楊慎的期望。
嚴成錦頭一回贊成百官的看法:「楊大人所言不錯,臣資歷尚淺,學識淺薄,不能擔任今科考官。」
當考官,要在貢院裡呆上三天,熬死個人。
監考是不可能監考的,對於這屆考生,並不感興趣。
李東陽錯愕地回過頭,此子果然又推諉,讓別人代勞,天底下除了吃飯,就沒有能讓此子幹的事。
讓都察院也參與到科舉中來,成為定例的話,權勢又增大了啊。
劉健躬身:「臣以為,楊詹士所言在理,還請陛下再選一人,朝中人才濟濟,何患無人。」
百官們眼巴巴地望著弘治皇帝。
連劉大人都出聲了,陛下該改了吧。
弘治皇帝抬起手,將聲音壓下來:「不必說了,朕意已決,就由嚴卿家擔任,嚴成錦!還不快領旨。」
他經過深思熟慮,才讓嚴成錦擔任考官。
此子舉薦的人,皆在朝中功勳赫赫,諸如王守仁、宋景、謝丕和李兆番。
科舉本就是為了選拔良才,故而,他今年想換嚴成錦試試。
被迫營業……嚴成錦思索片刻:「臣遵旨!」
從大殿出來,一個小太監急忙來稟報,殿下請嚴大人去一趟,應該是測驗嚴嵩有結果了。
朱厚照早已等在御階下,樂不可支:「老高,你猜他要了沒?」
「殿下不妨直言,臣猜不到。」
「他說要剷除像你這樣的狗官,還有楊師傅,奏本還在本宮這兒。」
嚴成錦陷入沉思,如此說來,便是真的了。
良鄉,流民草棚。
嚴嵩坐起身來,嘴裡啃著討來的吃食。
自從小朱秀才來後,周圍一切似乎變了,流民換了一批,有時還給他送吃的。
他決定,去良鄉藏書閣看看,沒準張賢狗官氣消了也說不定。
站在藏書閣門前,再沒人再阻攔他,輕而易舉就踏入正堂。
令他奇怪的是,考生們宛如瘋了一般,掩面而泣,與墳頭哭喪毫無區別。
甚至有的書生像見了鬼,瞪大著雙眼。
離開藏書閣數十日,意識到發生了大事:「這位兄台,發生了何事?可否告知在下?」
「今科秋闈的主考官,是都御史嚴成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