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奇法破案

  嚴成錦看向台下的黃沁和土官。

  垂垂老朽,跪於堂上。

  這兩人已是耄耋之年,不能用刑。

  「將他們二人的雙眼蒙上,雙腳捆上。」

  牟斌有點懵了,卻見嚴成錦朝他招了招手,一同去了衙門的後廳。

  這裡是主審官休息的地方。

  嚴成錦道:「本官回宮了,還委屈牟大人,一會兒鑽到衙案底下,本官會撤去衙役,等到他二人招供,牟大人再出來讓他們畫押。」

  「這樣……他們就會招供?」牟斌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是王守仁心學大成後,審問犯人的手段。

  鑽到衙案底下,半天不說話,犯人以為衙堂沒人,相互串供,被王守仁逮個正著。

  嚴成錦借用過來罷了。

  它含諸多心裡學,與後世的疲勞審訊,殊途同歸。

  黃沁和土官不知,自己會被押到都察院,必定要串供,才有信心免罪。

  嚴成錦道:「還請牟大人,千萬別睡著。」

  片刻後,

  不知此子要做什麼,牟斌心裡罵罵咧咧,輕手輕腳鑽到御案下。

  嚴成錦重新坐在堂上,膝蓋邊上就是牟斌,這糟糕的姿勢……

  「來人,將他們眼上的蒙布鬆開。」

  等黃沁和土官的黑布鬆開後,嚴成錦站起身來:「本官有要事進宮,回來再審,你們回去休息吧。」

  黃沁和土官茫然看著嚴成錦從身邊走過,衙役們也退了出去。

  眨眼間,衙堂上空無一人。

  這???

  黃沁和土官相視一眼。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人腳跪得有點麻,可是腿被綁起來,像條人魚,起不來。

  「來人?老夫腿酸,還請幫老夫換個姿勢。」黃沁扯著嗓子喊。

  左右環視一圈,不見半個人影。

  牟斌叫苦不迭,腦海里浮現嚴成錦,就恨不能把他揍一頓。

  難怪此子不鑽,酸死老子了。

  帳帷下一片黑暗,看不到時辰。

  又過了一個時辰,快到午時了。

  黃沁和土官依舊沒說話,他們換了個姿勢,身體向前傾斜,倒在地上。

  到了午時,也不見人來審問。

  黃沁和土官小眯了一會兒,大半日沒米下肚,餓得渾身難受。

  直到黃昏時,

  黃沁和土官才徹底確定,那狗官定是把他們忘了。

  「成化十年的陳年舊案,縱然包希仁在世,也查不出來,北鎮撫司興許會用刑,若真下了詔獄,你不說,錦衣衛也束手無策。」

  黃沁提醒土官,怕這南蠻子沒見過世面,見了刑具就招。

  牟斌昏昏欲睡,此到外頭的聲音,猛然打起精神。

  只聽,外頭的聲音又傳來。

  土官心悸道:「那御史留我們在此,怕不是想餓死我們?」

  黃沁看周圍無人,壓低聲音:「他不敢,陛下寬以待人,都察院不敢動用私刑。」

  「咱們何時能回廣西?」

  「若要下詔獄,十有八九是命喪獄中了。」

  土官渾身冒著冷汗,看向黃沁:「命、命喪獄中?」

  「你當年收了多少銀子?!若韓雍翻案,你我污衊朝廷重臣,按明律,足以發配邊疆。

  不想死在路上,打死都別說。

  不論去哪個衙門,都說不認識老夫,老夫也不認得你。」

  黃沁低聲吩咐。

  牟斌面色凝固,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兩人會將舊事說出來。

  沒有動刑,

  二十多年的舊案,就這樣被嚴成錦破了。

  他心頭大驚地從衙案底下,爬了出來。

  「你二人不必裝不認得了,方才,本官都聽見了,簽字畫押吧。」

  黃沁和土官如驚弓之鳥,嚇得神態恍惚,只見上頭的衙案動了動,鑽出來一個人影。

  「你、無恥!」

  「事貴應機,兵不厭詐!」

  牟斌大喝一聲,衙外衝進來衙役和錦衣衛。

  將訟狀呈至兩人面前,黃沁一口咬死:「老夫不簽,你能將我如何?」

  牟斌冷著臉:「詔獄自有對付痞子的手段,簽了,陛下或會從輕發落。」

  ……

  嚴成錦準備出宮。

  路過午門廣庭,瞧見韓文站在的月洞前,見了他目光便死死盯著。

  「學生見過嚴大人,聽聞錦衣衛回京了。」

  韓文不時便向國子監祭酒打探。

  母親得知陛下下旨,重新調查此案,哭了幾日,盼望著父親能平反昭雪。

  祖墳上,就算是冒青煙了。

  「天黑了,先送本官回府。」

  「……」韓文。

  次日一早,奉天殿,

  弘治皇帝端正在御座上,面色複雜,手中是牟斌送回的訟狀。

  二十多年的案子,竟這樣被牟斌破了。

  「先皇為奸逆所蒙蔽,令韓雍致仕,朕今日還他清白,追諡襄毅,諸公以為如何?」

  劉健微微點頭,「理當如此!」

  百官並無異議。

  縱然如此,心中仍有愧疚。

  弘治皇帝最痛恨的,就是這樣的誣陷,腐朽了大明朝綱,令朝堂烏煙瘴氣。

  「黃沁和同案的土官,皆發配至西北修長城,嚴成錦破案有功,賞銀五百兩。」

  嚴成錦心頭微微一動,看來陛下正在意此事。

  若不然,不會這般大方。

  弘治皇帝沉思片刻:「敕封韓文為金吾衛百戶,諸公以為如何?」

  母妃乃是由韓雍帶回宮,朕的江山,與韓雍有莫大的關係。

  他念及此處,便想徵召韓文入宮當值。

  李東陽和劉健相似一眼,陛下這是寵愛過頭了?

  「陛下,韓文為國子監生,若能以科舉取士,為朝廷效力,豈不更好?」

  弘治皇帝看向嚴成錦:「朕聽聞,他粗通文墨,可是如此?」

  「不錯,臣以為,不如讓他入宮當錦衣衛,無功無績,敕封百戶,恐落人口舌。」嚴成錦道。

  「朕看你是想他到嚴府監視吧?」弘治皇帝似笑非笑。

  嚴成錦汗顏,他是想換掉葉准來著。

  「敕封韓文為金吾衛,入宮當差。」

  ……

  宮外,西城荒院。

  韓母頹坐在草蓆上,對著靈位哭訴道:「陛下聖明,為老爺沉冤了,老爺在泉下有靈,託夢與我……」

  韓文扶著母親,連連嘆息,對著嚴成錦做了一揖。

  「這是陛下的旨意,本官就不念了,先送本官回府,你路上再看。」

  嚴成錦坐上轎子,陛下賞他的五百兩銀子,還沒到帳。

  明日進宮,還得向陛下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