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孔府。
禮部侍郎孔聞韶府上,管家孔傑向孔聞韶稟報導。
「少爺,錦州之圍已解。」
孔聞韶輕啜一口茶,抬眸望向孔傑,問道。
「屠城了?」
孔傑搖頭回道。
「沒有,韃靼三萬人馬被悉數全殲,錦州城安然無恙。」
只聽「啪嗒」一聲,孔聞韶手中茶碗陡然墜地,他面露驚色,失神道。
「廢物!
三萬精兵,連四千老弱殘兵駐守的破城都攻不下?
便是三萬頭豬去撞,怕也把城門撞開了。
張天祥呢?
他難道是死人嗎?」
孔傑應道。
「少爺,張天祥已自盡,除他之外,無人知曉幕後主使是咱們孔府。
少爺,老奴勸您辭官回曲阜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真查到您頭上……」
孔聞韶怒不可遏,將茶台上的茶具噼里啪啦摔了個粉碎,吼道。
「回去?
回去就能了事?
那老傢伙巴不得我死在京城,好讓他的小兒子承襲衍聖公之位。
你且信不信,我前腳剛回,後腳他便能演一出大義滅親的戲碼。」
孔傑陰沉著臉,緩緩走向孔聞韶。
「少爺,您是老奴看著長大的,老奴一心盼著少爺能繼承衍聖公之位。
要不……」
說著,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孔聞韶被這話驚得一怔,旋即憤怒被欲望取代。
思索片刻後,他問道。
「傑叔,有幾分把握?」
孔傑慈愛地摸了摸孔聞韶的頭,道。
「少爺,老奴這條命是夫人當年所救。
十多年前,夫人突染重病離世,還匆匆下葬。
老奴暗中探查,懷疑夫人是遭人謀害,而兇手正是如今的孔夫人。
老奴早在少爺進京為官前,便安插了心腹。
已在衍聖公與那賤人的飲食里下了隱性毒藥,此毒乃是老奴費盡心機從南疆秘地所得。
平日服用之人只會覺得身體稍有不適,似有小恙纏身,極易被當作是勞累或偶感風寒,絲毫不會聯想到中毒。
但只要在他們的飲食中加入一種特殊藥引。
一旦服下,毒藥便會瞬間發作,侵蝕心脈,令中毒者七竅流血而亡,便是神仙也難救。」
孔聞韶眼中放光,心中的恐懼早已被權欲填滿。
仿若那衍聖公之位唾手可得。
「傑叔,那我如今該尋個什麼由頭辭官?
再者,我若回去,那兩個老傢伙一死,萬一引人猜疑,如何是好?」
孔傑自信滿滿。
「少爺,此前老奴未將此事告知,只因見您熱衷仕途。
如今倒賣軍械之事罪過大矣,唯有衍聖公之位方能保您。
少爺莫怕,老奴即刻飛鴿傳書告知心腹。
讓其將事先準備好的藥引悄悄混入衍聖公與孔夫人的茶水中。
屆時您以弔喪之名辭官守孝三年,只要回到曲阜,您身為嫡長子,必能承襲衍聖公之位。
到時即便皇上想降罪於您,也得先問過孔家,問過天下學子答不答應。
若無實證,衍聖公的位置可保少爺無虞。」
孔聞韶眼中閃爍起權欲之光。
「傑叔,事不宜遲,您趕快傳信吧。」
「好的,少爺。」
孔傑領命而去,迅速安排飛鴿傳書。
孔聞韶在府中焦急等待,心中既充滿對權力即將到手的期待,又隱隱有些不安。
就在此時,何鼎手捧聖旨,率領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行至孔府門前。
那威嚴莊重的陣仗,仿若一片濃重的陰雲,瞬間籠罩了整座孔府。
「禮部侍郎孔聞韶接旨。」
何鼎對著府門大喊一聲。
原本還沉浸在對曲阜未來「土皇帝」美夢中的孔聞韶,乍見此景。
只覺雙腿一軟,徑直癱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落。
「傑叔,傑叔……」
孔聞韶驚恐地呼喊著,聲音因極度的慌亂而變得尖銳刺耳。
孔傑匆匆趕來,見孔聞韶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眉頭微微一蹙,心底暗自嘆息。
他心中暗忖,若不是夫人臨終所託,念及夫人只留下這一根獨苗,自己委實不願幫扶孔聞韶上位。
瞧瞧這副德行,一點風吹草動便嚇得魂不附體,如此脆弱的心理素質,哪裡像個能成大事之人。
倘若真的東窗事發,前來抓捕之人怎會是朱祐樘的貼身太監何鼎?
依照常理,若是罪行確鑿,那必定該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率著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前來拿人了。
孔傑扶起嚇的癱軟的孔聞韶安慰道。
「少爺,莫慌。
來的不是牟斌,是何鼎。
振作一點。」
孔府那厚重的中門緩緩大開,兩排家丁整齊地佇立在道路兩側,神色肅穆。
孔聞韶強作鎮定,帶領著闔府上下眾人,恭敬地迎候著何鼎的到來。
孔聞韶身著華麗的朝服,衣擺隨著他略顯急促的步伐微微晃動。
額頭上雖有細密的汗珠滲出,卻仍努力挺直脊樑,眼神不時地望向遠處,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翻湧。
不多時,何鼎手捧聖旨,在一眾侍從的簇擁下漸行漸近。
那隊伍的腳步聲仿佛踏在孔聞韶的心尖上,每一步都讓他的心跳愈發急促。
待何鼎行至府門之前,孔聞韶率先一步上前,雙膝跪地,朗聲道。
「臣孔聞韶率孔府眾人,恭迎公公大駕。」
身後眾人亦紛紛隨之跪下,一片衣袂拂地之聲。
何鼎微微點頭,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徑直走向府門台階之上,站定後展開聖旨,高聲宣讀。
「奉
天承運,
皇帝詔
曰:錦州之捷,大振國威,此乃眾將士浴血奮戰之功,亦賴上蒼庇佑。
今著禮部侍郎孔聞韶於七日後隨軍出發,前往錦州,代朕犒賞三軍,以彰其功。
且於軍中及當地宣揚聖德,教化軍民,使忠君愛國之念深入人心。欽此!」
孔聞韶聽聞聖旨內容,先是一愣,心中暗自思忖:
這並非是來問罪之事,難道倒賣軍械與錦州之戰的關聯尚未被察覺?還是另有深意?
但不管怎樣,此刻能暫避風頭也好。
於是,他趕忙叩首謝恩。
「臣,孔聞韶接旨,陛下聖明,臣定當竭力完成使命。」
何鼎宣旨完畢,上下打量了一番孔聞韶,面無表情地說道。
「孔侍郎,此去錦州干係重大,陛下十分重視,你需妥善準備,切不可有誤。」
孔聞韶唯唯諾諾。
「公公放心,臣定當悉心籌備,七日後準時隨軍啟程。」
待何鼎率眾人離去後,孔聞韶長舒了一口氣,對孔傑說道。
「傑叔,看來暫時是躲過一劫,此去錦州雖有些突然,但或許是個轉機。
孔傑眉頭緊皺,神色凝重地說道。
「少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老奴已經把信傳出去了。
三日後就應該有消息了,必須在出發前把辭官的事辦好,不然到了錦州萬一東窗事發,可就萬劫不復了。
如今這局勢,猶如在刀刃上行走,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
切不可因一時的僥倖而功虧一簣。」
孔聞韶聽後,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心中權衡利弊,緩緩說道。
「傑叔,你所言我自是明白,只是這其中變數太多,若真如你所言在此時引發那毒性,萬一被察覺與我有關,即便我不在京城,也難以逃脫罪責。」
孔傑靠近孔聞韶,壓低聲音道。
「少爺,老奴辦事自會謹慎,那藥引混入飲食之中,發作起來也似病症突發,不易被人懷疑到我們頭上。
況且,若不趁現在動手,等少爺到了錦州,遠離京城勢力,更是難以掌控局面。」
孔聞韶咬了咬牙,點頭道。
「傑叔,那就依你所言,但願一切順利,能助我順利登上衍聖公之位,擺脫這諸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