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孔聞韶

  京城孔府。

  禮部侍郎孔聞韶府上,管家孔傑向孔聞韶稟報導。

  「少爺,錦州之圍已解。」

  孔聞韶輕啜一口茶,抬眸望向孔傑,問道。

  「屠城了?」

  孔傑搖頭回道。

  「沒有,韃靼三萬人馬被悉數全殲,錦州城安然無恙。」

  只聽「啪嗒」一聲,孔聞韶手中茶碗陡然墜地,他面露驚色,失神道。

  「廢物!

  三萬精兵,連四千老弱殘兵駐守的破城都攻不下?

  便是三萬頭豬去撞,怕也把城門撞開了。

  張天祥呢?

  他難道是死人嗎?」

  孔傑應道。

  「少爺,張天祥已自盡,除他之外,無人知曉幕後主使是咱們孔府。

  少爺,老奴勸您辭官回曲阜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真查到您頭上……」

  孔聞韶怒不可遏,將茶台上的茶具噼里啪啦摔了個粉碎,吼道。

  「回去?

  回去就能了事?

  那老傢伙巴不得我死在京城,好讓他的小兒子承襲衍聖公之位。

  你且信不信,我前腳剛回,後腳他便能演一出大義滅親的戲碼。」

  孔傑陰沉著臉,緩緩走向孔聞韶。

  「少爺,您是老奴看著長大的,老奴一心盼著少爺能繼承衍聖公之位。

  要不……」

  說著,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孔聞韶被這話驚得一怔,旋即憤怒被欲望取代。

  思索片刻後,他問道。

  「傑叔,有幾分把握?」

  孔傑慈愛地摸了摸孔聞韶的頭,道。

  「少爺,老奴這條命是夫人當年所救。

  十多年前,夫人突染重病離世,還匆匆下葬。

  老奴暗中探查,懷疑夫人是遭人謀害,而兇手正是如今的孔夫人。

  老奴早在少爺進京為官前,便安插了心腹。

  已在衍聖公與那賤人的飲食里下了隱性毒藥,此毒乃是老奴費盡心機從南疆秘地所得。

  平日服用之人只會覺得身體稍有不適,似有小恙纏身,極易被當作是勞累或偶感風寒,絲毫不會聯想到中毒。

  但只要在他們的飲食中加入一種特殊藥引。

  一旦服下,毒藥便會瞬間發作,侵蝕心脈,令中毒者七竅流血而亡,便是神仙也難救。」

  孔聞韶眼中放光,心中的恐懼早已被權欲填滿。

  仿若那衍聖公之位唾手可得。

  「傑叔,那我如今該尋個什麼由頭辭官?

  再者,我若回去,那兩個老傢伙一死,萬一引人猜疑,如何是好?」

  孔傑自信滿滿。

  「少爺,此前老奴未將此事告知,只因見您熱衷仕途。

  如今倒賣軍械之事罪過大矣,唯有衍聖公之位方能保您。

  少爺莫怕,老奴即刻飛鴿傳書告知心腹。

  讓其將事先準備好的藥引悄悄混入衍聖公與孔夫人的茶水中。

  屆時您以弔喪之名辭官守孝三年,只要回到曲阜,您身為嫡長子,必能承襲衍聖公之位。

  到時即便皇上想降罪於您,也得先問過孔家,問過天下學子答不答應。

  若無實證,衍聖公的位置可保少爺無虞。」

  孔聞韶眼中閃爍起權欲之光。

  「傑叔,事不宜遲,您趕快傳信吧。」

  「好的,少爺。」

  孔傑領命而去,迅速安排飛鴿傳書。

  孔聞韶在府中焦急等待,心中既充滿對權力即將到手的期待,又隱隱有些不安。

  就在此時,何鼎手捧聖旨,率領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行至孔府門前。

  那威嚴莊重的陣仗,仿若一片濃重的陰雲,瞬間籠罩了整座孔府。

  「禮部侍郎孔聞韶接旨。」

  何鼎對著府門大喊一聲。

  原本還沉浸在對曲阜未來「土皇帝」美夢中的孔聞韶,乍見此景。

  只覺雙腿一軟,徑直癱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落。

  「傑叔,傑叔……」

  孔聞韶驚恐地呼喊著,聲音因極度的慌亂而變得尖銳刺耳。

  孔傑匆匆趕來,見孔聞韶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眉頭微微一蹙,心底暗自嘆息。

  他心中暗忖,若不是夫人臨終所託,念及夫人只留下這一根獨苗,自己委實不願幫扶孔聞韶上位。

  瞧瞧這副德行,一點風吹草動便嚇得魂不附體,如此脆弱的心理素質,哪裡像個能成大事之人。

  倘若真的東窗事發,前來抓捕之人怎會是朱祐樘的貼身太監何鼎?

  依照常理,若是罪行確鑿,那必定該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率著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前來拿人了。

  孔傑扶起嚇的癱軟的孔聞韶安慰道。

  「少爺,莫慌。

  來的不是牟斌,是何鼎。

  振作一點。」

  孔府那厚重的中門緩緩大開,兩排家丁整齊地佇立在道路兩側,神色肅穆。

  孔聞韶強作鎮定,帶領著闔府上下眾人,恭敬地迎候著何鼎的到來。

  孔聞韶身著華麗的朝服,衣擺隨著他略顯急促的步伐微微晃動。

  額頭上雖有細密的汗珠滲出,卻仍努力挺直脊樑,眼神不時地望向遠處,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翻湧。

  不多時,何鼎手捧聖旨,在一眾侍從的簇擁下漸行漸近。

  那隊伍的腳步聲仿佛踏在孔聞韶的心尖上,每一步都讓他的心跳愈發急促。

  待何鼎行至府門之前,孔聞韶率先一步上前,雙膝跪地,朗聲道。

  「臣孔聞韶率孔府眾人,恭迎公公大駕。」

  身後眾人亦紛紛隨之跪下,一片衣袂拂地之聲。

  何鼎微微點頭,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徑直走向府門台階之上,站定後展開聖旨,高聲宣讀。

  「奉

  天承運,

  皇帝詔

  曰:錦州之捷,大振國威,此乃眾將士浴血奮戰之功,亦賴上蒼庇佑。

  今著禮部侍郎孔聞韶於七日後隨軍出發,前往錦州,代朕犒賞三軍,以彰其功。

  且於軍中及當地宣揚聖德,教化軍民,使忠君愛國之念深入人心。欽此!」

  孔聞韶聽聞聖旨內容,先是一愣,心中暗自思忖:

  這並非是來問罪之事,難道倒賣軍械與錦州之戰的關聯尚未被察覺?還是另有深意?

  但不管怎樣,此刻能暫避風頭也好。

  於是,他趕忙叩首謝恩。

  「臣,孔聞韶接旨,陛下聖明,臣定當竭力完成使命。」

  何鼎宣旨完畢,上下打量了一番孔聞韶,面無表情地說道。

  「孔侍郎,此去錦州干係重大,陛下十分重視,你需妥善準備,切不可有誤。」

  孔聞韶唯唯諾諾。

  「公公放心,臣定當悉心籌備,七日後準時隨軍啟程。」

  待何鼎率眾人離去後,孔聞韶長舒了一口氣,對孔傑說道。

  「傑叔,看來暫時是躲過一劫,此去錦州雖有些突然,但或許是個轉機。

  孔傑眉頭緊皺,神色凝重地說道。

  「少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老奴已經把信傳出去了。

  三日後就應該有消息了,必須在出發前把辭官的事辦好,不然到了錦州萬一東窗事發,可就萬劫不復了。

  如今這局勢,猶如在刀刃上行走,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

  切不可因一時的僥倖而功虧一簣。」

  孔聞韶聽後,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心中權衡利弊,緩緩說道。

  「傑叔,你所言我自是明白,只是這其中變數太多,若真如你所言在此時引發那毒性,萬一被察覺與我有關,即便我不在京城,也難以逃脫罪責。」

  孔傑靠近孔聞韶,壓低聲音道。

  「少爺,老奴辦事自會謹慎,那藥引混入飲食之中,發作起來也似病症突發,不易被人懷疑到我們頭上。

  況且,若不趁現在動手,等少爺到了錦州,遠離京城勢力,更是難以掌控局面。」

  孔聞韶咬了咬牙,點頭道。

  「傑叔,那就依你所言,但願一切順利,能助我順利登上衍聖公之位,擺脫這諸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