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曹府發生的事傳到了南京城。
「什麼?」南京兵部右侍郎曹溶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再次詢問道:「你說秀水知縣帶著士兵血洗了曹府?」
「是。」
「哪個曹府?」
「就是大人您的府邸...」
「......啊!」曹溶大喊一聲,直接昏死過去。
等他甦醒過來時,人已經躺在了床上。
床邊站著很多人。
除了南京朝廷的官員外,還有太子的老師倪元璐。
曹溶問:「我家裡人...」
馬士英站在旁邊解釋:「曹兄的夫人沒事,只是受了驚嚇。不過府上的僕人死了不少,另外...」
「另外什麼?」
「另外秀水知縣在曹大人府上搜出了二十萬兩白銀!他們以違抗聖旨的名義,將這些銀子全都沒收了,現正運往嘉興府庫!」
二十萬兩?
聽到這個數字,曹溶頓時覺得不對。
他府上存銀至少在五十萬兩以上。
怎麼卻變成了二十萬兩?
剩下的三十萬兩銀子呢?
沒找到?
不能!
大明朝的官員都有兩個基本技能。
一是藏銀子。
他們總能把銀子藏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另一個技能就是在抄家的時候找銀子。
無論把銀子藏到哪裡,他們都能找出來。
秀水知縣顯然也擁有這兩項技能。
他藏銀子的地方肯定躲不過秀水知縣的眼睛。
也就是說...秀水知縣私吞了三十萬兩白銀。
他本想揭發對方,可是那些銀子本就來路不明。
朝廷追究起來,他反而說不清楚。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彈劾秀水知縣。
曹溶對著所有人說道:「秀水知縣蓄意謀害我的家人,諸位大人一定要幫我討回公道啊!」
倪元路率先表態:「曹大人放心,我們這就去找太子商議。」
曹溶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多謝倪大人相助,曹某感激不盡!」
眾人又待了一會,一同起身前往春和殿找太子朱慈烺商議。
剛一見面,曹溶就開始哭訴。
說秀水知縣草菅人命,強搶家財,請朱慈烺幫他做主。
朱慈烺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秀水知縣是七品官,曹溶是三品命官。
七品知縣敢帶兵衝擊三品大員的府邸,並且殺了人。
說明絕對有人在背後指使。
這個幕後黑手具體是誰暫時還不得而知,但必須嚴查。
否則...
今天七品知縣敢以下犯上,衝擊三品大員的府邸。
那明天六品官員是不是就能帶兵衝擊二品官員的家?
普通百姓是不是也能衝擊官員的家?
這個風氣一旦形成,官場上將人人自危。
官場一亂,朝廷就會亂,民間亦會亂作一團。
為了儘快查明真相,穩定人心。
朱慈烺向浙江嘉興府派出特使詢問真相。
雖然他已經沒有了監國之權,但不妨礙他過問一些大案要案。
五天後,消息傳了回來:秀水知縣解釋此事是他一人所為,並無他人參與。
至於所犯罪名,也不承認。
由於南京無權處理此案,當地官員只能將案子詳細記在冊並立刻發往京師。
七月十五,卷宗送抵京師。
內閣首輔謝三賓看完卷宗第一反應是高興。
現在東林黨正在內鬥。
曹溶是錢謙益的黨羽,打擊曹溶就等於打擊錢謙益
但隨後他就意識到有人在利用他和錢謙益的矛盾,漁翁得利。
會是誰呢?
謝三賓想了半天也沒想到答案,於是他決定發起反擊。
對方不是想漁翁得利嗎?
他不但不讓對方得逞,還要把對方的馬前卒廢掉。
所謂的馬前卒就是秀水知縣。
他拿著案捲來到都察院,找左都御史施邦曜商議給秀水知縣定罪。
二人寒暄了一會,謝三賓說明了來意:「施大人,秀水知縣以下犯上,錢搶民財,影響極其惡劣,都察院是不是應該立即發起彈劾?」
施邦曜看完卷宗後皺著眉沉思許久,立刻召集都察院的官員共同商議。
商議了半天,都察院得出一個結論:秀水知縣不但沒罪,反而是推行國策,秉公執法的典型。
「什麼?」謝三賓差點驚掉下巴:「這怎麼可能?」
施邦曜反問:「謝大人覺得王知縣犯有何罪?」
「他帶兵衝進官員府邸,豈能無罪?」
不等謝三賓把話說完,施邦曜直接懟道:「朝廷正在強制推行貨幣改制,有人揭發曹府藏有存銀。按照規矩,王知縣必須親自搜查一番,還曹府清白。」
「結果可倒好,曹府不但不配合,反而抗拒執法。雙方因此發生衝突,並產生了命案。」
「問題就出在這!」謝三賓說道:「沒有朝廷的旨意就擅自搜查三品大員的府邸,如果形成了這個風氣,大明朝的官員豈不是人人自危?」
「哎!」施邦曜嘆息一聲:「沒辦法!底層官員也不想這樣做,可不這樣做的話如何強制推行貨幣改制?總不能僅憑一張嘴吧?而且搜查前經過了李娘子的同意...」
謝三賓指著卷宗的一個地方說道:「李娘子說她沒有同意。」
施邦曜指著卷宗另一處說到:「圍觀的百姓多達數百人,很多人都親耳聽到李娘子說出了這句話。」
「另外,」施邦曜有些幸災樂禍道:「曹溶身為朝廷命官,理應支持貨幣改制,主動將家中銀兩兌換成大明圓寶!可是他卻背道而馳,今日遭此一難,也算老天開眼。」
謝三賓不死心,開始動用關係打算給秀水知縣定罪。
結果不但沒能給秀水知縣定罪,反而讓這件事很快傳遍了京師。
要知道京師有不少倒孔派的學生。
他們都是反對權貴,嫉惡如仇的人。
聽聞這件事後,立刻聲援秀水知縣,同時聯名向內閣施壓。
為了平息事件,謝三賓只能不了了之。
當消息傳回南京時,南京的東林黨全都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