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十六年七月初二。

  浙江嘉興府秀水縣。

  曹府的家僕像往常一樣起床，打開府門準備清掃台階和門前的道路。

  此時家僕發現門外站滿了身穿號衣，手拿各種武器的士兵。

  大明國旗高高掛起，隨著風左右晃動。

  換做一般的家僕肯定會嚇得要死。

  但曹府的家僕不同，他們的老爺曹溶是南京兵部右侍郎。

  朝廷正三品大員！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別說一般的士兵了，就是屬地的知府來了他們也不放在眼裡。

  畢竟雙方職位差距太大。

  家僕沒有立刻通知情況，而是站在府門口詢問：「你們是誰？要幹什麼？知道這是哪兒嗎？南京兵部右侍郎曹大人的府邸！再不離開的話，一封信送到南京，你們身上的這層皮全都得扒下來！」

  旗幟晃動，一個身穿藍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閃了出來。

  他到背著手笑盈盈的說道：「本官乃秀水知縣，快去通知府里管事的人，就說本官此番前來有要事處理。」

  「秀水知縣？」家僕冷哼一聲，「大人稍等，我這就去通稟。」

  曹溶本人此時並不在家，他正在南京城處理公務。

  家中管事的有兩個人。

  分別是曹溶的夫人李氏以及管家曹旺。

  曹旺率先得到消息。

  他一邊來人通知李夫人，一邊來到府門旁寒暄。

  不等走到門口，曹旺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原來是知縣王大人！草民不知王知縣駕到，未曾遠迎當面恕罪。」

  王知縣笑了笑：「無妨，曹大人可在府上？」

  管家曹旺回答：「曹大人在南京為官，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並不在府上！」

  在說到太子二字時，曹旺故意加重語氣。

  此舉既有顯擺的意思，也有威脅的成分。

  畢竟太子是儲君，未來的皇帝。

  太子登基後曹溶會成為太子的心腹重臣。

  現在惹到曹溶，後果可想而知。

  王知縣一點也沒往心裡去。

  都是出來混的，誰還沒個靠山？

  曹溶的靠山是太子，而他的靠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

  在大明皇帝不上朝後，王承恩便代替崇禎處理朝政。

  若論靠山，他還沒怕過誰。

  王知縣嘲笑道：「本官剛才說了，今天是來處理公務的。你總是把話往太子身上引，是何居心？」

  曹旺一愣，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王知縣並非第一次來曹府。

  之前每次來不但都帶著禮物，而且說話還客客氣氣。

  今天可倒好，禮物換成了士兵，說話還很硬氣。

  曹旺連忙致歉：「小的口無遮攔，大人恕罪。」

  「無妨，」王知縣擺了擺手，「既然曹大人不在，那府上何人管事？」

  「是李夫人。」

  「李夫人？」王知縣瞪了曹旺一眼，糾正道：「按照規矩，應該稱呼為李娘子才對吧？」

  曹旺連連點頭：「是是是，知縣大人說的是。」

  在明代。

  朝廷會對表現優異的官員家屬進行封贈。

  以官員的妻子為例。

  如果官員是一至五品官，那麼朝廷就授以誥命。

  這也是誥命夫人一詞的來歷。

  如果官員是六至九品官，朝廷就授以敕命。

  官員是幾品，他的妻子就是幾品。

  不同品級的妻子有不同叫法。

  一品二品叫夫人，三品叫淑人，四品是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以下是孺人。

  無品級的叫娘子。

  曹溶雖然位居三品，但他的夫人並沒有得到朝廷封贈。

  所以在官方層面上只能稱呼為娘子。

  當然了。

  民間基本不遵循這個規矩，一般都是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

  王知縣盯著曹府的牌匾看了一會，認真說道：「既然李娘子在家，就讓她出來一趟吧，本官有要事處理。」

  看著王知縣較真的樣子，管家曹旺知道惹上大事了。

  他彎腰施禮：「大人若是有事，還請府上一敘！」

  王知縣兩眼一瞪：「這裡說就行！」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通稟。」

  曹旺跑步離開，不多時又跟在李娘子身後走了出來。

  李娘子穿著一身彩色綢衣，耳朵，脖子和手腕上戴著各種金銀飾品。

  給人一種雍容華貴，高高在上的感覺。

  雙方先是客套了兩句。

  李娘子趁機再次邀請王知縣去府中敘事。

  結果同樣被拒絕。

  此時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圍觀之人。

  這些人既有當地的百姓，也有過往的客商。

  見證人已經夠數，王知縣開始說正事。

  他對著李娘子說道：「朝廷早就頒布了禁用普通白銀的日子，自今日起就不能使白銀了，你可知曉？」

  強制推行大明圓寶是國策。

  身為官員的家屬，李娘子自然不能說不知道。

  她只能低聲說：「知道。」

  王知縣點頭：「既然知曉，想必府上的銀子早就兌換成了大明圓寶吧？」

  李娘子回答：「確實早已兌換。」

  「府上可還有白銀？」

  「沒有。」

  「本官再問你一遍，府上還有沒有白銀？」

  李娘子平靜回答：「沒有。」

  王知縣追問：「若是有呢？」

  李娘子的臉很快冷了下來。

  她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大員的夫人。

  屬於人上人。

  現在卻被一個七品知縣像犯人一樣問來問去。

  心中的怒火瞬間就被激了起來。

  她指著身後的曹府，冷聲說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府上搜！」

  王知縣高興的向後揮手：「聽見了嗎，李娘子讓你們去府上搜！還不趕快去！」

  「是！」門外的士兵立刻邁步向前，打算沖入府中搜尋。

  李娘子都驚呆了。

  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竟然敢讓士兵搜三品大員的府邸。

  這怎麼行？

  她怒斥道：「大膽！這裡是朝廷三品命官，南京兵部右侍郎的府邸！豈容爾等造次？還不退下！」

  士兵們遲疑片刻後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加速往裡沖。

  他們是奉命行事，天塌了有上司頂著。

  但要是去晚了，好處就輪不到自己了。

  李娘子見狀更加氣憤，她立刻讓曹旺帶著一眾家僕擋在門口，不讓士兵們進去。

  士兵們可不管那些，直接拔刀相向。

  現場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周圍圍觀的百姓全都驚呆了。

  南京兵部尚書約等於現在的國防副部長。

  一群士兵帶著武器衝擊國防副部長的家。

  他們很難不震驚。

  「大人，該怎麼辦？」帶隊的將領問。

  「怎麼辦？」王知縣冷笑一聲：「公事公辦！膽敢阻攔者，殺無赦！」

  隨著王知縣一聲令下，曹府的家僕死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