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守在井口。
約莫一個多時辰。
裡面再無半點動靜。
嗡!
巨石緩緩被推開,井中小黑胖子正面朝下,已然漂浮起來。
陳懋一言不發,丟下去一個繩套,嘗試數次,拴在浮屍腳腕,一拽便打成死結。
兩人合力,將其打撈出來。
而後就地刨坑掩埋。
就是厚葬的禮遇都沒打算給。
直接來了個最體面的方法。
失蹤!
或者是歸隱了。
「辛苦魏兄了,若是我一人,怕是半晌也干不完這個活。」陳懋擦了擦額頭汗水,笑著客套兩句。
「陳兄太客氣了,您乃前朝名將,本身高我兩個輩分,與您同輩相交已是在下僭越不守規矩了,做了些不值一提的力工活,怎敢居功。」
魏杲笑了笑,感嘆道:「韓國公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開國元勛屁股沒放對地方,可是古之大忌諱,時也、命也、運也。」
兩人坐在井沿,天氣燥熱,褪去幾件笨重的甲冑,相談甚歡。
等待著校場中,諸位皇帝與武將會武結束。
隨著太陽正當空。
校場中烏泱泱的人馬走了出來。
諸位大明天子赫然在列。
身側武將並未跟隨,而是已經得到旨意,正在操練兵馬,準備隨時行動。
一行大明皇帝談笑風生,互相推搡著逐步登上龍輦。
忽然。
兩道人影向這邊走來。
朱高煦、朱高燧兄弟倆熱的直吐舌頭。
因為永樂正值冬季,兩人穿的還是冬裝,如今脫的只剩褻褲了,還是燥熱無比。
「你們倆幹嘛呢。」朱高煦大大咧咧的走過來,大聲喝問道。
「漢王爺,趙王爺!」陳懋、魏杲連忙起身恭敬施禮。
陳懋在正統朝土木堡之變時,見過朱高煦,而魏杲在洪武校場,也混了個眼熟,自然是相熟無比。
「倆老小子倒是會找陰涼地,我看這地方就不錯,後背涼颼颼的,舒爽的很。」朱高燧往井沿邊一癱,大樹完全遮蓋住了陽光,舒坦的長嘆一口氣。
陳懋魏杲對視一眼,默默不語。
能不涼嗖麼。
這還埋著個人呢。
忽然。
陳懋眼睛瞪大,連忙疾聲喚道:
「誒,漢王爺!」
咕咚!
朱高煦抱著打水的木桶,往肚子裡硬灌了小半桶,甘甜井水雖然帶著一絲異味,但冰涼的口感足以彌補一切不足。
他大大咧咧的用袖口擦了擦嘴邊水漬,豪爽一笑:「咋了,你想說這水你們兩個喝過啊,老子不嫌這個,沒那麼多王爺病!」
兩人面面相覷,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麼。
朱高煦喝完還不忘自家兄弟,吆喝一聲道:「老三接住,你也來一口,冰爽的很啊!」
「得嘞。」
朱高燧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哪裡還顧得上乾淨不乾淨的,舉起桶就要往嘴裡灌。
陳懋魏杲兩人大驚失色:「誒,趙王爺!」
咕咚咕咚!
朱高燧一邊喝,一邊挑釁的瞥了他們倆一眼。
咕咚!
兩人也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對視一眼,神色十分不自然。
陳懋低聲道:「二位王爺,末將家陛下還有旨意下達,恕末將不能奉陪,告辭!」
「末將也一樣!」
魏杲連忙附和道。
說罷。
兩人下意識就想跑路。
「等會!」朱高煦大喝一聲。
兩人身形一滯,頓時強笑著轉過頭說道:「漢,漢王爺有何吩咐。」
朱高煦吩咐道:「這有好幾個桶看到沒有,都打上水給太祖太宗皇帝送去,速度要快,萬萬不可在半道上不涼了。」
陳懋魏杲兩人頭皮發麻。
這要是給太祖太宗送去,倆人得按族譜沿著十六朝的血脈開始殺啊!
兩人搖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末將做不到啊!」
朱高燧舒服的閉著眼,懶洋洋的開口說道:「你們倆太狂妄了,讓你們送個水,這是立功表現的機會,瞅你們倆那個樣子,跟送毒藥似的。」
「怎麼,漢王爺也說話不好使啊?」朱高煦虎目圓睜,凶神惡煞的模樣,看起來駭人無比。
太宗文皇帝英明一世,怎麼就生出來這兩個混不吝的傻兒子啊!
兩人是欲哭無淚。
別說是漢王爺,就是閻王爺來了說話都不好使啊!
恰巧此時。
朱標跟朱元璋附耳說了幾句,而後徑直向這邊走來。
到了近前,輕笑道:「你們幾個在這乘涼呢。」
「皇伯伯。」
「皇伯伯。」
朱高燧彈射起步,跟朱高煦兩人老老實實的叫道。
「沒事兒,你們歇著,我跟兩位將軍談些事情。」朱標笑吟吟的壓了壓手,示意兩人不必過於拘謹。
兄弟倆呆愣愣的點頭,不知道是真沒眼力見,還是裝沒眼力見,反正往井邊一靠,豎著耳朵就是聽。
一點都沒有避諱的意思。
真是兩個活寶。
朱標頓了頓,搖頭失笑,而後回頭問道:「事情辦妥了嗎。」
「回殿下,韓國公失足……跌入水井中,末將打撈起來後,已然沒有了生息。」陳懋繃著臉,硬是一本正經的說道。
「嗯嗯,不錯!」
魏杲連忙附和道。
朱標沉聲道:「韓國公為大明朝奉獻一生,本該厚葬,卻心懷不軌,貪圖淮西封王,屢次三番視父皇威嚴於無物,便就此歸隱吧。」
「爾等將屍身打撈起來葬在何處?」
陳懋乾巴巴道:「井側三米處。」
「如此……」
朱標沉吟一番,輕聲道:「這口井便賜名善井吧。」
「殿下慈悲!」兩人連忙恭敬道。
一旁的漢王趙王聽得認真。
不時眼神交流一二。
『果然有齷齪!』
『韓國公?這兩人把李善長殺了?』
『不愧是太祖最喜愛的兒子,這魄力確實非同尋常啊!』
『等會。』
『李善長跌入水井?』
『哪口水井……』
朱高煦、朱高燧兄弟兩人默默轉過頭,將目光看向倚靠著的這口水井。
井下水面波光粼粼。
仔細看去,還有一根寬長的頭巾飄在水中,若隱若現。
「真草了!」
朱高煦臉色難看至極。
而後。
朱高煦、朱高燧兄弟兩人只感覺腹中翻滾,乾嘔不止。
「噦!」
場面極其慘烈!
腸子都快吐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