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些師兄弟都是心直口快的人,還請方觀主……唔,師叔,不要怪罪。」
林師兄趕走眾人,才朝方休客氣道。
「別別,我還不是老山監的徒弟,你我平輩論交。」
方休趕忙道。
他這些時日可都喊的是林師兄,現在要是改口叫林師侄,實在叫不出口。
「那就依師叔的意思,方觀主。」
林師兄一笑,又問道:「方觀主既然與陸右使交好,是不是因為聽陸右使說過師祖的心結之事,所以才不願拜入師祖門下?」
方休沒應話,林師兄嘆道:「我看方觀主不是薄情寡義之人,想來是因為此節,怕辜負師祖厚望,才猶豫不開口。」
「確實有這個顧慮。」
方休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方觀主有心,我送方觀主。」
林師兄伸手一引,一直將方休送到白雲殿外,忽又問:「方觀主,你可有把握,將來凝結道果?」
「這……大道不易,修行路遠,道果何等玄妙,如何敢妄言?」
方休搖搖頭。
「那方觀主以為,師祖能否勘破心結,凝結道果?」
林師兄追問。
方休皺皺眉頭:「你的意思是?」
「尋常人先天圓滿,成就真人,至少能增五十壽,師祖卻因為早些年餐風飲露修行,肉身受過折損,又被心結所累,致使一身修為無法反哺……」
林師兄說到這裡,盯著方休不再說話。
「你是說,老山監的壽元……」
方休眼睛微微一睜。
「我也希望師祖能勘破心結,只是他老人家未必還有幾年時日,與其白費心血在此道,不如讓他順心順意,安享晚年。」
林師兄對方休一拱到底,轉身回去。
方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一時唏噓萬分。
這林師兄與何真人一般,都不相信《大羅伏龍真經》能傳承下去。
陸逢也說過,伏龍真經是條無頭死路。
那這死路當前,到底是放棄掙扎安享晚年,還是求索到底搏個機會?
捫心自問,方休也不知如何回答。
何大孝敬是希望老山監退一步,另擇道法修行,只要拋下這心結,將肉身調理好,興許還能以延壽之利,再有往前突破的機會。
而林師兄知道老山監的心結難解,已經只打算讓他再過幾年舒服日子。
兩人都是在以自己的想法盡孝。
只是……他們都未問過老山監的意思。
「即便將來我一樣落入此境地,也不用誰來替我安排餘生,我走通天大道也好,走崎嶇絕路也罷,都是我自己的抉擇。若是活得跟個尋常糊塗家翁一般,那還修行做什麼?」
方休長長呼出一口氣,直覺心中暢快許多。
若要凝結道果,自然要一往無前,唯道果是問。
即便走魔門之路,也要隨心所欲,方無法無天。
他朝白雲殿拱手一拜,謝過這幾人無意中的指點,哈哈一笑,轉身離去。
回到無厭觀,繼續抄書。
道觀交給胡小桑打理,有香客上門都不用方休出面,倒是能省不少事情。
入夜時分。
方休照例要喚出離嬋護法,只是六獄鼎光芒一轉,卻吐出一個陌生的小勾兒來。
「妾身,妾身離涓,拜見觀主。」
這小勾兒怯生生垂著頭,恭敬行禮。
勾離一族的發色、眸色、唇色,以及勾尾鱗色都各異,這小勾兒卻跟離嬋是一部姐妹,幾樣顏色都無差異,只是更嬌弱幾分。
若非勾尾軟和,真擔心她這盈盈一握的楊柳細腰,被一口風吹去便折斷。
「離涓?我見過你。」
方休打量她幾眼,問道:「離嬋呢?」
那日他初成天魔無相,被百轉龍精虎猛奇丹的霸道藥力所擾,便喚離嬋一起運動……運功,消磨藥勁。
事後離嬋筋疲力竭,便是被眼前這小勾兒給扶回六獄鼎。
「姐姐……姐姐說,觀主這幾日修煉不停,定然身子疲乏,我的手勁要巧妙一些,換我來給觀主揉肩捶背。」
離涓細語低喃完,還是未抬頭,擺動勾尾游來,卻並沒有如離嬋那般纏住方休,只是有些拘謹停在一旁,伸出一雙柔荑,輕輕捏著方休手臂。
方休抿嘴一笑,開口道:「你手勁這麼軟,沒有離嬋按著舒服。」
離涓頓了頓,便加些力道。
「你這手勁,就不適合幹這個。」
方休搖搖頭,又道:「離嬋是察覺我觀中新來一隻狐妖,擔心失寵,所以讓你來伺候我的吧?」
「啊!」
離涓聞言一驚,忙伏下身去,聲音發抖道:「觀主恕罪,妾身不是有意隱瞞,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你放心說來,我又不會吃了你。」
「是,是,觀主。」
離涓哆哆嗦嗦,鼓起勇氣道:「妾身姐妹們已在六獄鼎中不知多少歲月,這件法寶的靈氣一日一日逸散,其他五部的姐姐們自甘沉淪,將靈氣都讓渡給離部,才讓妾身與姐姐維持住靈識。姐姐擔心……姐姐擔心……」
「擔心什麼?」
「姐姐擔心,觀主……另尋他歡,不再催使六獄鼎,我們姐妹遲早也要步其他五部姐姐們後塵,失卻本我,成為一件活死物。」
離涓伏在地上,泫然若泣。
「這個傻離嬋。」
方休笑一聲,安慰道:「六獄鼎是煉丹至寶,我遲早要有大用,少不得你們姐妹輔佐,我怎會讓你們失去靈氣?」
「觀主此話當真?」
離涓驚喜抬頭,露出一張同離嬋般傾國傾城,只是更稚嫩清麗的絕色面容來。
只是她視線才觸及方休,一雙噙著水光的無暇明眸里又閃過些許慌亂,趕緊低下頭去。
方休看著好玩,笑道:「你膽子這么小,離嬋怎麼放心把這差事交給你?」
離涓聞言愣了愣,咬咬牙,擺動勾尾起身,游進方休懷裡。
「觀主憐惜。」
她柔聲輕道,也跟離嬋一般,將勾尾纏上方休。
方休哈哈一笑,攬住她水作一般的細腰,問道:「那離嬋教過你嗎?」
「教,教過。」
離涓兩頰浮現淺淺紅暈,染著雪一般白淨的肌膚,叫人看著忍不住咬上一口。
她將腦袋臥在方休胸膛上,藏住臉,雙臂環在方休腰間,輕聲道:「妾身姐妹自落入六獄鼎中,除卻維持靈識外,便一直在研習伺候主上的法子,姐姐……姐姐還不如我。」
「只怕你學岔了,你這雙手,可一點不適合捏肩捶背。」
方休笑呵呵道。
正此時,他耳朵忽一動。
是屋外院中有動靜。
離涓也警覺,出聲道:「觀主,外面……」
「不用理會。」
方休擒住她的手臂,笑道:「我來教你,你這雙手該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