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宮是儒門境界,你不知道也正常,只不過……」
陸逢話鋒一轉道:「我也不知道。」
「連陸右使都不知,那是何等境界?」
方休不由訝異。
「何等境界?」
陸逢瞥他一眼,淡淡道:「這文宮,好比我道門內相,是儒門傳人肉身內的小天地。」
方休聽得眼睛一瞪。
好傢夥,我這疑似姬武轉世,辛辛苦苦抄書修煉這麼久,也不過隱約摸到內相的路數。
他張錦聽個為人民服務,竟就能立成內相!
還抄什麼書?
辦學院去!
「又似我道門氣海,是浩然之氣充盈盤踞之處。」
陸逢接著道。
方休眉頭一皺。
怎麼還降級?
「更像我道門法脈,能以浩然之氣催動種種技藝。」
陸逢又道。
方休眯眯眼。
老陸,你這濃眉大眼的,竟也是個耍笑的丑角。
「其實與我道門築基也大差不差,能打開肉身秘藏,有脫胎換骨的功效。」
陸逢最後道。
方休心中呵呵一聲。
「兩門傳承截然不同,我也只知,儒門傳人立下文宮,便相當於我道門弟子開始築基。但文宮之後的立心境界,就能與金丹比照。」
陸逢飲著酒,隨口道:「儒門從來重教化而不重修行,自丘聖之後,便再無人能證得聖名,一代弱於一代,只怕你尋儒門傳人去問,也答不上來文宮是何境界。」
方休聽著點點頭。
應是儒門修行不似道門這般細緻,文宮境界的跨度長,起於築基之前,止於內相之後。
換言之,張錦此刻就是剛邁入築基,開始五宮修煉。
「方道長!」
張錦忽而叫道,他似乎文宮已定,收起浩然之氣,肅然朝方休行一個師禮:「請方道長代吳明月,受我一禮。」
「張編輯,你這是何意?」
方休忙上前扶他。
文宮初成,張錦力道倒是不小,硬是沒讓方影帝扶起來。
「我此番遭遇,一時竟失卻心志,不復意氣,幸而得聽方道長一番話,將我驚醒。」
張錦一禮到底,才直起身誠懇道:「這幾句警言,助我立下文宮,雖是方道長轉述,但於情於理,我也要尊吳明月為解惑之師,行這師禮。」
「不需如此,不需如此。」
方休又幫吳品客氣。
你瞧瞧,這儒門之人多謙卑。
我方某人,就愛跟知恩圖報之人交好。
待你養望歸來,再回朝中任官,我這還有十六行真經,與二十四字真言,好好與你說道。
「你這小子,倒是跟其他目中無人的四院書生不同。」
陸逢終於正眼看張錦,點點頭道:「我記著你張家祖籍在永嘉郡?那倒是與淵王封地不遠,有沒有興趣到淵王府上行走?」
「陸右使開口,我一定抽出時間,到淵王府上拜訪。」
張錦拱手道。
看他誠懇恭敬,卻也是個人精。
陸逢口中的行走,分明是做個門客的意思,到他嘴裡一轉,便輕飄飄變成拜訪。
「有幾分傲骨。」
陸逢也不在意,揮揮手,又是那句:「隨你。」
「我今日就要啟程還鄉,不便久留,再謝陸右使搭救之恩,謝方道長提點之恩,謝吳明月警省之恩。」
張錦又是一番致謝,便告辭離去。
不一會兒,陸逢喝乾酒壺,也甩甩袖子,化作雲叢遁去。
客人走光,方休自回繼續抄書。
今日這本《太上大道君洞真金玄八景玉經張傳本》,是東羅宮的藏書,方休早上聽經時就已經抄過大半,餘下半本帶回來繼續抄。
《太上大道君洞真金玄八景玉經》是正統上清道經,而方休抄的《太上大道君洞真金玄八景玉經張傳本》,書名後頭多個張傳本,顧名思義,是一位張姓道門前輩翻錄,附有自己注釋見解的版本。
方休抄得道經最多,張傳本屢見不鮮,早已認得這張姓前輩。
便是如今大明朝的道門魁首、三都五府中的右都供天師、太微府中天令、燕山大羅的三脈掌教,張玄機。
這名字一聽就是天師風範。
不過方休抄過一本早些年的燕山地誌,裡頭記載,張天師本名張幼魚。
這名字秀氣,與天師尊位不合,鮮少被人提及,連書中記載也寥寥,才會被人遺忘,只稱張玄機。
要不是方休博抄群書,還真不知她本名。
不錯。
她。
方休可真的半點沒多想。
張天師可是與老山監一般年紀的人!
有什麼好多想?
即便修行有成,駐顏有術,想來也不過跟陸逢是一般的外相年紀。
有什麼好多……
嘖,嘖嘖。
經書抄完,獲得:元景玉胎。
丹師葛仿帝勾離造人之術,煉得八具玉胎,以八景為名。
「仿帝勾離造人之術……玉胎?」
方休琢磨一番,很快領悟功效。
將玉胎取出,是一塊磨盤大,純淨無暇的乳白色玉石。
方休伸手一點,指尖忽而破開,溢出一滴精血,落在元景玉胎上,眨眼間便滲透進去,連個血印子都未留下。
等候一陣,玉石卻毫無反應,仿佛無事發生。
「看來一時半會兒不見成效」
方休也不急,隨手將之收入乾坤竅。
入夜。
方休遁入識海,睜開眼,便見伏龍方休。
隨著《大羅伏龍真經》的見解一日日增長,伏龍方休已非之前披頭散髮的落魄模樣。
此時的伏龍方休,頭戴玉冠,黑龍虛影繞身,便是雙眼一開合,都有精光乍現,氣息高深莫測。
「好一條大黑龍,本座已得老山監真傳,今日就要將你斬於刀下!」
方休哈哈大笑,捏開一枚大日火焰刀法幣。
精純念力湧入識海,化作一柄通天徹地般廣闊,鐫刻無數熾紅荒文的火焰長刀,朝伏龍方休當頭斬下。
「來得好!」
伏龍方休沖天而起,身影一個模糊,便顯出一條好大黑龍。
一刀一龍,纏鬥不休。
……
不知多久過去。
火光烏雲中,黑龍合身一絞,將火焰長刀崩散,識海重歸清明。
黑龍落地,又成伏龍方休。
「還是差些火候。」
兩個方休,同時開口。
雖說斬龍失敗,但多少有些收穫,方休細細體會一陣,感悟得失。
待他退出識海睜開眼時,窗外還是昏沉沉,不到天明時分。
趁著月色未盡。
方休催動太陰過雲梭,化作一道淺淺月光,離開無厭觀,往城東而去。
得去看看赤帝衛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