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西宛山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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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鬼真經?」

  方休眉頭一緊。

  肯定是酒鬼和尚使的手段。

  「還想賴上我?」

  方休只當自己沒看見,將書塞進架子。

  隨手揀一本舊書,到書桌前正要抄,忽聽一聲驚雷。

  轟隆隆!

  晴天白日裡,這雷鳴來得毫無徵兆,震得屋頂瓦片嘩啦啦響。

  「打雷?」

  現下秋後時節,燕京從來少雨,哪來這麼大雷?

  方休出門來,便見酒鬼和尚立在院中,閉著眼睛掐算,手訣變幻不停。

  正此時,酒鬼和尚好似被什麼東西推一把,連退幾步,倉皇睜開眼,失聲叫道:「好深的因果!」

  打雷還有因果?

  雲層電荷聚集,高壓靜電場對大地放電。

  還用算?

  方休抬頭望天,卻只見晴空萬里好日頭,別說烏雲,白雲都無有半朵。

  這天氣,怎會打雷?

  「早聽聞京城不易居,卻沒想到這般嚇人!」

  酒鬼和尚盯著自己手訣,喃喃自語,話里猶有驚色:「我才來一日,就有如此深的因果加身,怎能久留?」

  當然不能久留。

  方休忙上前去,關切問道:「大師,你算到什麼因果了?」

  「不敢算,不敢算,越算糾纏越深。」

  酒鬼和尚連連揮手,又朝方休行禮道:「觀主,我此次入京,是受故友所託來尋人,還望觀主能替我留話一句。」

  留話,那就是真要走的意思。

  「這是小事,大師但說無妨。」

  方休連給誰留話都不問,當場應承下來。

  酒鬼和尚一指院牆上的鐘板,他的奉籍正掛在下頭:「我走之後,若是有……有緣人尋來,勞煩觀主傳話,只要捏碎這塊奉籍,就能尋到我的蹤跡。」

  方休還未應話,酒鬼和尚已經轉身,一腳邁出,後腳跟才剛提起,人影便消失無蹤。

  好精妙的遁法!

  「這就走了?」

  方休一時欣喜,倒有些難以相信。

  他打開西廂房,裡頭乾乾淨淨,好似從來無人住過。

  出門上街,街面空空蕩蕩,只有幾個街坊聚在屋檐下,議論紛紛。

  一聲雷驚動滿城人,卻不見颳風下雨,自然惹人心奇。

  看見方休,還有街坊招呼:「抄書道長,這光打雷不下雨,是什麼兆頭?」

  「雷公先到,雨師遲行。」

  方休隨口回一句,便回觀內。

  酒鬼和尚來得蹊蹺,走得突然,來去都讓人摸不著頭腦。

  摸不著便摸不著,只要不在無厭觀住著就好。

  方休心中也算是一塊石頭落地,又可以過上白天抄書、晚上修行的安穩生活。

  「這塊奉籍我昨日查檢過,並無不同尋常之處,真能給什麼有緣人指路?」

  他行到鍾板前仔細打量。

  也不知那有緣人是誰,但若要捏碎這塊奉籍,免不了要去奉部走一遭。

  私造奉籍是死罪,私毀奉籍的罪名同樣不輕。

  「有緣人……難不成是陸逢?」

  只是他前腳進宮你後腳到,他宮中還未出來你就又抬後腳走人。

  哪裡有緣?

  方休搖搖頭,正要回去繼續抄書,身前鍾板忽而響起。

  當。

  當。

  當。

  這鐘板是無厭觀的儀軌要物,別有玄妙,不是只會敲一下響一聲的愚鐵笨銅。

  它不敲也能響。

  陳習告知過方休,若鍾板自響,九聲是皇宮遇襲,燕京一應都司山林都要入宮護駕。

  六聲是京城戒嚴,一般無需都司兩級出面,只用山林配合燕京守備封鎖街面,阻攔可疑人等。

  而三聲,是西宛山傳訊,召集下屬叢林。

  西宛山對無厭觀不管不顧,方休卻不能對西宛山的令信置之不理。

  頂頭上司有請,方休不敢耽誤,催動足下風咒出門。

  一路穿街過巷,尋到地方。

  白雲殿。

  殿中住持何真人,領西宛山監,白雲殿自然就成西宛山門。

  白雲殿大門敞開,香客信徒絡繹不絕,門前立著一個知客道童,乖巧可人,往來皆是笑臉相送。

  這才是道家叢林該有的樣子嘛。

  什麼宮女太監,哪裡像正經修道人?

  「小高功,我是無厭觀方休,聽鍾板三聲召令而來。」

  方休上前說明來意。

  「無厭觀?」

  知客道童聞言,笑臉立時一滯,嗖地竄回白雲殿內,藏在門後露出一隻眼睛,偷打量方休一眼,又縮回去,只聲音傳來:「西宛山召令,是去東羅宮!」

  「東羅宮?」

  方休不由疑惑,上前幾步問道:「西宛山門,不是此處白雲殿嗎?」

  「哎呀,讓你去東羅宮你便去,你莫要進來啦!」

  道童竟連香客都不管,直接將門合上。

  那妖人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就如此嚇人?

  方休無奈,隔著門問到東羅宮所在,再催足下風咒上路。

  不多時,便到地方。

  東羅宮比白雲殿老舊許多,大小和青石觀相似,只一個兩進的院子。

  門頭也有個知客道士,聽方休說明來意,倒是有成年人的體面,只臉色變化幾分,便將方休請進去。

  「方觀主在院中稍候片刻,老山監與何真人領奉部急令去辦一件差事,馬上就回來。」

  何真人便是如今執掌西宛山的白雲殿住持,現任山監。

  既然何真人是山監,那這老山監應當是指前任山監。

  方休如是想著,邁進門便見二三十道身影,道士居多,只兩個僧人,三三倆倆各自站著。

  西宛山當然沒有這麼多叢林,除開幾座道觀寺廟的住持,餘下都是暫掛西宛山的散修,跟之前的張嶺一般。

  「無厭觀,方觀主到。」

  知客一唱名,院中便一靜,所有視線都朝方休打量來。

  「方休初來乍到,見過諸位前輩。」

  在場或許就有真人,方休不敢怠慢,恭敬作揖行一圈禮。

  「你就是張嶺的師侄?」

  一個身著華貴青衣的年輕女冠開口問道。

  「正是晚輩。」

  方休應聲。

  便有一個身著麻衣,扶一桿無字長幡,好似算命先生的老道士笑道:「這個張嶺,膽子倒不小,連妖人別院都敢染指。」

  「他以為有奉部撐腰,便能為所欲為。」

  另一個衣袍上繡著朱雀的中年道士哼一聲,撇嘴道:「這是膽子大?我看是蠢罷了。」

  「他要是不蠢,當年他師傅就不會把青石觀傳給李溪。」

  前面那青衣女冠嗤一聲笑道。

  這三個道士一開腔,院中便是一番對張嶺的奚落嘲諷,只兩個禿頭笑呵呵不插話。

  方休當然不會替張嶺維護,扮作個不好開口的恭敬晚輩,縮在院子角落。

  一會兒看看腳下,數螞蟻腿毛,一會兒又抬頭望天。

  天上烏雲席捲,也不知何時起的風,眼看要有大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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